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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四:千金小紅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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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梁伯韜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以後不是爺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別怪小爺沒提醒你!”

    “是,奴婢知道了。”紅英整個身子幾乎趴在地上,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伏在那裡聽著梁伯韜遠處的腳步聲,軟靴“啪啦啪啦”的聲音仿佛打在了心底,一陣陣的絕望,一陣陣的彷徨。

    她並不是因為梁伯韜的責備而感到害怕,她是因為意外發現了那塊帕子而絕望。心裡一直愛慕著世子爺,總是自欺欺人的認為只要世子爺沒有成親,那他就是屬於自己的,因為他身邊除了綠萼就只有自己了。綠萼被世子爺罰了,不許讓她貼身伺候,所以世子爺現在就是她一個人的。可剛剛發現的那塊帕子卻提醒了她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上不得檯面,只能在背後偷偷用愛慕眼光看著世子爺的人。她低賤,無法能抬頭挺胸和世子爺站在一處,她只能滿臉羡慕的看著將來和世子站在一起的女人。

    那塊帕子上面繡了一個“蘇”字,會是哪家的小姐呢?看世子爺這般急急忙忙出來找這塊帕子,看起來那個女子在世子爺的心裡份量不輕。紅英從地上爬了起來,靠著她素日休息的小床坐著,雙眼無神的想著心事。想著想著,眼淚就一點點滴落了下來,爬過臉龐,又慢慢的掉在了手背上。

    “喲,紅英,你怎麼坐在地上啊?誰欺負你了?瞧你這眼淚流的……”綠萼站在門口,看著紅英的模樣心裡就舒服,大約是做錯事情被世子爺懲罰了吧?每天就會擠兌自己,終於也輪到她有這一天了!

    “我流眼淚又怎麼樣?不比某些癡心妄想的人,半夜裡頭被世子爺踹出內室!”紅英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對著綠萼毫不示弱的喊了回去:“你把晚膳擺整齊了沒有?這邊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外邊嘰嘰喳喳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飄進了淨室,梁伯韜也沒有關注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穿好衣服從淨室走了出來,正眼都沒有瞧這兩個丫鬟,直接走去前廳用膳,害得綠萼和紅英的視線都不由自主跟著他飄了出去。

    梁伯韜一邊吃晚飯一邊還在想潤璃今天提的這個問題。方才去沐浴的時候也是在反覆想著,所以才會不小心把帕子留在外邊那一堆衣裳裡邊了,平日他都是先把帕子收起來的——潤璃這個問題實在太干擾他了,什麼是信任,什麼是尊重?

    他努力的回想著自己的父母親之間的相處,父親和母親彼此之間相處模式並不是他喜歡的,兩個人幾乎沒有太多話說,母親對父親有時候比較強勢,但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大周普通夫妻那般相處,兩個人彼此沒有太多話說,父親在外邊奔波,母親主持內院,她每日做的事情除了分派那些管事婆子,便是敲打劉姨娘,若是有丫鬟爬了父親的床,母親是二話不說,一頓板子打下去打到沒氣兒就抬出去。

    他們之間的信任呢?尊重呢?

    他又想到了今天下午和許允炆之間的對話,看起來表兄將來和表嫂的相處也會是和自己的父母一樣,就像兩個被捆到一起的人,而不是自發的想要去親近,他們那樣的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嗎?

    梁伯韜若有所思的扒著飯粒,腦海裡浮現出潤璃說那話時的神情,堅定而決絕。她要的生活是兩人能夠站在同一個高度相處,而不是做他的附屬?互相信任——彼此心裡有對方,不會因為旁人的話產生分歧;互相尊重——給她自由,讓她能有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不是只會對他說“是”。

    若是沒有璃兒,換一個人,自己和那個人如自己的父母親一樣生活一輩子,會開心嗎?梁伯韜心裡突然一緊,不,不行,不能和璃兒在一起那怎麼行?他放下竹箸,猛的站了起來,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世子爺,你還沒用完晚膳呢。”紅英追了出去,卻只看見梁伯韜瀟灑的背影,濕漉漉的頭髮滴了一地的水,水跡一路拖遝著往前邊去了。

    潤璃正在房間裡看自己整理好的偏方,研究著那些偏方的可行性,突然窗戶上響起啄撥之聲,響在這初春的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品藍,你這小丫頭,都鬧半天了,這麼晚還不願意歇著!”嫣紅笑著敲了敲窗櫺作為回應:“你再不去歇著我可叫吳媽媽來收拾你了!”

    響聲沒有停下來,還是輕輕的,不緊不慢的響起,絨黃朝屋子裡的人擠擠眼睛擺擺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說話,然後悄悄的摸到門口準備撲出去嚇品藍一跳。

    絨黃在門邊站了一會,然後猛的拉開門蹦了出去。

    剛剛蹦了出去以後,她又馬上退了回來,拎著裙子走到潤璃面前,滿臉通紅,磕磕巴巴的說:“姑娘,世子爺在外邊呢。”

    “他在外邊你也不用一副遇到鬼的模樣啊。”潤璃打趣她,用腳踢了踢絨黃:“還不趕緊到旁邊勻勻氣兒,沒由得叫人見了笑話我們含芳小築的丫鬟膽子這樣小,被一個大活人嚇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姑娘越發心狠了,”絨黃瞥了她一眼:“我都被嚇成這樣你還說風涼話兒!哼,現在就偏著心了,若是時間久了,以後我們更沒好日子過了。”

    嫣紅湊了過來笑眯眯的擰了絨黃一把:“姑娘不偏心世子爺還偏心你嗎?也不自己好好想想,你能和世子爺一個份量嗎?”

    潤璃聽著丫鬟們排揎著自己,不由“撲哧”一笑:“我素日裡把你們都慣壞了,一個個吃了熊心豹膽一般,竟然拿我開起玩笑來!你們給我站著別動,看我怎麼來整治你們!”說完站起身來,作勢要往絨黃嫣紅這邊走過來。

    “姑娘,你要整治奴婢們也得去把世子爺給打發走了罷?有人可是在屋子外邊著急得很呢,姑娘再不出去,恐怕他會把窗戶給敲出個洞來!”

    潤璃看了絨黃和嫣紅一眼,做了個威脅的手勢,轉身走出了房門。

    屋子外邊有很好的月色,初八的晚上,月亮已經從小牙兒形狀逐漸變得圓潤了起來,月華如水般照在院子裡,照在那個站在窗戶邊的人身上。那個人,個子高高的,穿著月白色袍子,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月色給他鑲上了一道銀色的邊,看起來是那般炫目。

    看到潤璃從屋子裡走出來,梁伯韜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璃兒,我來向你道歉了。”

    潤璃的手被握在他的手裡,感到和寒冰一樣的涼,抬起眼望瞭望他:“你要向我道什麼歉?你不是覺得你做得都是對的嗎?”

    梁伯韜心中一急,把潤璃向自己面前拉了拉,頭髮上的一滴水便滴落了下來,打到了潤璃的手背上:“璃兒,我回去好好想了想你說的話,你說的信任和尊重,我雖理解得不太清楚,還覺得模模糊糊,但我大致明白了你所想的。我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心中只有我,不會有的旁的人,不必猜疑,而且你要我放手,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對不對?”

    說話之間,濕噠噠的頭髮不停的往下面滴水,初春的晚風拂過,好像能在皮膚上結出一層冰兒來似的,潤璃皺了皺眉頭,沖著屋子裡說:“嫣紅,取幾塊乾淨的淨面帕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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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4: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就聽屋子裡面細細的“噯”了一聲,不多時,嫣紅已經抱著一疊帕子走了出來:“喲,世子爺的頭髮怎麼是濕的?”

    梁伯韜不好意思的轉過臉去:“剛剛沐浴時洗過了頭髮。”

    “那得趕緊弄幹了才行,這大晚上的濕著頭髮,少不得傷風了。”嫣紅把帕子往前一送:“姑娘,你幫世子爺擦擦?”

    “你把帕子送過去,讓世子爺自己擦就行。”潤璃再怎麼大方,也做不出來在丫鬟們面前給梁伯韜擦頭髮的舉動。

    “嫣紅你也真是的,咱們姑娘害羞呢。”絨黃端著一條小杌子走了出來:“你把帕子放到這上面,咱們去含芳小築門口走走,消消食兒!”說罷放下小杌子,拉了嫣紅就走下樓去。

    “你的丫鬟倒是機靈。”梁伯韜看著嫣紅和絨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笑著湊了過來:“璃兒,幫我擦擦頭髮?”

    潤璃輕輕“哼”了一聲:“自己洗完頭髮不擦,跑到蘇府來叫我給你當丫鬟?”

    梁伯韜也不惱,涎著臉貼了過來:“怎麼敢叫璃兒給我當丫鬟?只是心裡著急就跑過來了,好璃兒,你就不怕我傷風頭疼?”

    潤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從小杌子上拿起一塊帕子,對梁伯韜低聲說:“蹲下來,你個子高,我擦不到!”

    聞言大喜,梁伯韜很聽話的蹲了下來,潤璃拿起帕子細心的幫他擦拭著頭髮,一邊輕聲說:“這大周朝的男子都不把女子當成能和自己比肩之人,夫妻之間,夫君高高在上,妻子只是他的一個奴僕般,小心伺候,不敢有半點怠慢。我雖已看慣了這事兒,但心裡始終卻不能苟同。”

    抖抖手中潮濕的帕子,潤璃又從小杌子上取了一塊幹的繼續給梁伯韜擦起頭髮來:“我想要的那種生活,夫君和妻子之間是平等的,互相關心,互相扶持,夫君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妻子也不會只是依賴他而生存,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兩棵比肩而立的青松。而且,他們之間不需要彼此猜疑,也不會有什麼秘密,有什麼喜悅兩個人一起分享,有什麼困難兩個人一起面對,這樣的生活,你可願意?”

    梁伯韜細細品味著潤璃說的話,心裡感覺到特別新奇。潤璃說描述的那種生活,是他以前未曾見到過的,但又讓他非常動心,很想就這樣和她一輩子到老。

    潤璃的手握著帕子在他的面前經過,那纖纖素手在月華里顯得異常的潔白,而且朦朦朧朧,似夢似幻般,有一層淡淡的煙靄籠住她的全身,看上去是那麼的聖潔。他一把握住了潤璃的手:“璃兒,不用擦了。”

    潤璃抿嘴一笑:“怎麼了,世子爺?你剛剛不是說會得傷風?”

    梁伯韜站了起來,把潤璃拉到懷裡,著迷般看著她的眉眼:“璃兒,你或許不是這世上長得最美的,可卻是讓我最牽掛的,不知為何,我的心裡竟然只能容下你一個人了。”

    “原來世子爺還打算容好幾個人呢?”潤璃輕輕掙扎了下:“是我不對,讓世子爺的心變小了,請世子爺放手罷,好讓你的心重新變大一點點,再去容下那世間紅粉萬千。”

    梁伯韜咬牙切齒的把她抱緊了些:“璃兒,你為什麼看我的眼神不熱切?”

    “因為你不是我的病人!”潤璃抬頭一笑,露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

    “你……”梁伯韜無奈的歎氣,抱緊了潤璃一些:“今日是我不好,我小心眼,看著你和你表哥說話便心裡不舒服,以後不會這樣了,璃兒,你相信我。”

    “那我方才說的那些呢?”潤璃緊緊的盯住了他:“那是我希望過的生活,若是你做不到,我寧願一輩子一個人。”

    “我會盡力讓你能過上你想要的那種生活,日後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只管直接和我說,有時候我很笨,不會拐彎抹角的去想,所以璃兒你得原諒我。”

    月亮慢慢躲進了雲層,似乎也不想打擾這一對說話的人,含芳小築裡一時寂靜無聲,靜得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潤璃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真誠的男子,心裡暗自思量:這是好夫君培訓計畫逐漸展開了?

    第二天清晨,當潤璃被外面的鳥鳴聲吵醒的時候,看了看日晷,竟然已是辰時末刻了。

    聽到里間的響動,嫣紅在外面打起了簾子,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姑娘總算是醒了,昨晚睡得可好?”一邊說著話,一邊利索的把準備好的衣服抱了過來,眼睛裡含著調侃的笑望著潤璃。

    觸著嫣紅的眼神,潤璃的臉突然發紅了,想到了昨晚梁伯韜的造訪,心裡“噗噗”直跳了起來。這梁伯韜真是肆意妄為,這般衝動任性,想來見她就直接沖了過來,若是被人發現了,那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但是,遇到了一份這樣純真的感情,她沒有拒絕的勇氣,在梁伯韜一點點的緊逼下,她最終接納了他。昨晚離別之前,潤璃叮囑他:“以後不要隨意出入含芳小築,讓別人見著了,那我該如何是好?你卻是不憐惜我,不替我著想,才會如此恣意。”

    梁伯韜飛身離去前哈哈一笑:“發現又如何?剛好讓我母親知道了,派人來蘇府提親便是,你就安安心心準備繡嫁衣便是了!”

    “姑娘,把衣服換下罷,怎麼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嫣紅見潤璃呆呆的靠在床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搖了搖潤璃的胳膊,她這才如夢方醒般跳了起來:“啊,糟糕,我該是最晚一個去慶瑞堂的了。”

    果然,潤璃是到得最晚的那一個,當她帶著丫鬟們跨入慶瑞堂時,發現蘇家的幾位小姐都坐在那裡,大家的眼睛一齊向她望了過來,蘇潤玨的眼神裡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璃兒請祖母安。”潤璃走上前去,向蘇老太太福身:“沒想到春困,竟然睡過頭去,望祖母恕罪。”

    蘇老太太笑容滿面的朝她招招手道:“璃丫頭,你這個年紀正是要睡的時候,多睡一會又何妨,來,給祖母看看,好像又長高了些?”

    潤璃聽著這話自然覺得受寵若驚,最後一個來的,蘇老太太不僅不責怪,反而和顏悅色的關照著她的身子,這肯定會讓旁的姐妹妒忌,偷眼望了一圈,發現眾人眼裡皆無異色,只有蘇潤玨有點不開心的模樣,眼睛斜斜的瞄著她,好像要冒出火來。

    蘇老太太拉著潤璃的手看了看,笑眯眯的說:“璃丫頭這手相看著便是有福氣的,只可惜今年不夠年紀,還不能去進宮候選。”

    潤璃瞧著蘇老太太說話的神色,笑裡藏刀般,也不知道真假。一個月前她對自己說過進宮不是一件好事,為何現在又把進宮捧得這麼高?難道姐妹裡邊誰要進宮候選?

    “祖母,玨兒愚昧,卻有個問題想得不太清楚。”蘇潤玨在一旁看著潤璃和蘇老太太親熱的情狀,心裡早是翻江倒海的冒著酸水兒,她也知道蘇府現在除了蘇老太爺就是蘇老太太最大,要能巴結上蘇老太太,那對自己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也想急著在蘇老太太面前留下好印象:

    “祖母方才說的進宮候選,卻要些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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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邊蘇潤璊已經按捺不住,冷笑一笑:“十妹妹,顧姑姑上課的時候你可曾用心聽?你若沒有用心兒聽課,那我現在再告訴你一遍:我大周朝進宮候選的女子,需年滿十四,十八以下,其父官居四品,且為嫡出。”

    蘇潤玨也不惱,聽了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卻是要嫡出的嗎?那為何清思院裡有兩個天天對鏡自攬,不住的叫著要添置些新衣裳呢?我還以為是庶出的也可以去進宮候選呢。”

    話音剛落,蘇潤?和蘇潤鑰兩人臉色一變,低下頭去,手指絞動,一副敢怒卻不敢言的委屈樣子。看起來她們也有心想改變自己的將來,只是被這個身份拘束了,沒辦法擺脫,只能暗地裡羡慕著,卻被蘇潤玨抓了把柄。

    蘇老太太看了心裡直歎氣,原來只想幫老三甩掉兩個包袱,把蘇潤□塞給大房做嫡女,蘇潤玨塞給二房做嫡女,不僅可以幫三房少掉兩筆陪嫁銀子,也可以讓老三兩個庶女撈個嫡女的身份,到時候議親的時候能增加些籌碼。現在看起來□丫頭倒是懂事多了,這個玨丫頭卻還是如此尖酸刻薄,若是她一直在明路上尖酸著也倒好,多少能防備著點,怕只怕她也和□丫頭一般,突然轉了性子,只是在暗地裡陰著,那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蘇潤玨見蘇老太太不住的打量自己,心裡暗暗歡喜,以為自己說的話對了祖母的胃口,興致勃勃的說:“祖母,今年我們蘇府進宮候選的名額應該是五姐姐和六姐姐罷?到時候蘇府若是出了個娘娘,那可更風光了。”

    聽到這話,坐在一旁的蘇潤璊斜著眼睛望了過來:“十妹妹以為娘娘是那麼容易當得上的?想要坐鎮一方,不僅僅是要美貌,而且還得有點腦子才行,像十妹妹你這樣兒的,恐怕到皇宮裡去沒走上十步就會得罪人呢。你該慶倖自己今年年齡未到,否則我還真不敢想十妹妹你進宮候選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蘇潤玨本來是想說兩句好話哄著蘇老太太開心,卻未曾想被蘇潤璊搶白了一頓,臉上早就掛不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看著那樣子,恐怕是想伸手去抓蘇潤璊那掛著笑的臉。

    “玨丫頭,你為何還如此毛躁?”蘇老太太沉著臉說:“上次你們姐妹倆在家廟受罰的事情還不久罷?怎麼就沒長點記性?”

    蘇老太太淩厲的眼神掃了過來,蘇潤玨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慢慢的坐了下去,忍氣吞聲的說:“祖母,玨兒一時失態,今後不會了。”

    “你們都是蘇府的女兒,出去都是要為蘇府爭面子的,若是讓誰知道了你們是這樣一副德行,誰還敢上門求娶?就算是娶了去,這般恣意妄為,遲早也會壞了我蘇府詩禮傳家的名聲!”蘇老太太緩緩將幾個孫女看了看:“我們蘇府會不會出個娘娘,也不是你們在這裡暗自揣測的,聖上自有決定,以後管好自己的嘴巴,誰也別再議論這事兒,至於璊丫頭和□丫頭,這段日子盡心著學規矩,進宮候選就算是去走過場,也不能丟了蘇府的面子!”

    蘇家幾位小姐都低低應了句“是”,然後帶著丫鬟們散了。

    潤璃也起身準備走,蘇老太太突然喊住她:“璃丫頭,你昨日和鎮國將軍府六小姐去了哪裡?”

    潤璃心裡一驚,看了看蘇老太太,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些什麼,低聲回答:“許家六小姐帶我去了貢院,然後我們在風雅樓用過午飯便回府了。”

    “哦,那你可看到了你四堂兄?”蘇老太太似乎在緊逼著不放,眼睛都沒有挪動一分兒,只是直直的看著她。

    “看到了,還看到了我那表兄,我們是在一起用飯的,後來許家小姐就和堂兄去了貢院前街書肆買文房四寶,我帶著丫鬟們直接回來了。若是祖母不相信,可以去問那守二門的婆子,看看我是不是午時便回府。”

    “難怪。”蘇老太太的臉上這才露出放鬆的神色:“昨日陸媽媽在貢院前街看見了鎮國將軍府小姐和潤璋,特地回來稟報我。”看了看立在那裡的潤璃,笑了笑道:“璃丫頭,你回去罷,祖母也就是隨便問下而已。”

    哪裡只是隨便問下,潤璃帶著丫鬟們一邊走一邊想,這位老太太不知道這會腦子裡又在高速運轉,聯想到了些什麼,又不知道她會用何種手段去處理鎮國將軍府和蘇府的關係?真是不能小看古人,其實處在內宅,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把人的腦子訓練得很靈敏,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能聯想出很多東西,能提前布下好幾著棋。

    “九小姐請留步!”就見瑞雲匆匆在後面追著喊:“鴻臚寺卿家李小姐來拜望你了。”

    李清芬最近倒是出來得勤密,才過幾天又來了蘇府,她舅母不會疑心?潤璃站在那裡回望,就見李清芬帶著玉蟬玉墜,並著金媽媽一道,匆匆的走了過來。

    走到面前方見她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簡單的梳了個如意髻,上邊插了蘇三太太送的七寶玲瓏簪,和身上的衣裳甚是不搭調兒。潤璃趕緊往她的手腕上看了看,還好,那兩隻鐲子都還在,不由松了口氣,對著李清芬一笑:“清芬,怎麼今日得空?你舅母們也不拘著你在府裡?”

    李清芬無奈的低下頭,眼睛看著地面,也不答話兒,只是默默的和潤璃站在一塊,高挑的身材玲瓏有致,略厚的棉衣已經掩蓋不住她少女的風姿。潤璃看得不由一陣著迷,原來青春真是無可挑剔的裝飾品,這個時期的少女,哪怕是穿得再寒酸,也同樣能夠吸引旁人的目光。

    “蘇姑娘,你卻是不知道了。”玉蟬氣鼓鼓的在一邊說:“我們家姑娘可是被訛上了,今日兩個舅太太過來,變著法兒問姑娘要東西,一個看上了姑娘的七寶玲瓏簪,另一個問著要蘇府老太君送的老玉鐲子,說什麼兩位表小姐要進宮候選,也沒什麼別致首飾,藉著去戴戴,到時候被選入宮以後,自然少不了會有好東西賞賜下來!”

    聽著這話,潤璃簡直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清芬這兩個舅母是狂妄無知到了什麼程度,又貪婪狠厲到了何等地步——說得好是借東西,說不好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清芬也是命苦,才脫了家裡那不安寧的地方,偏偏又在京城外祖父家也活得忍氣吞聲。

    “那你今日來是想到我這裡取點銀子?”潤璃小心翼翼的問李清芬,感覺她今日到訪也只有這樣的事情了。

    “舅母問我要這些東西,我向她們說明了,老玉鐲子是蘇太傅府上老太君所賜,簪子是吏部侍郎蘇老爺的夫人送的,她們倒也沒有勉強,只是說因幫著我去打點進宮候選需要銀兩,問我要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蔥翠張大了眼睛驚呼起來:“李姑娘,你舅母她們怎麼不去搶錢比較實在?嘴巴上下兩塊皮,張開就問著要這麼多錢,也下得了手去!”

    看了看蔥翠義憤填膺的樣子,李清芬不禁一聲苦笑:“畢竟我是住在外祖父家中,寄人籬下,雖然滋味著實難受,但也只能受著。我對舅母說了,我父親才是五品官,進宮候選要正四品以上,還是不必花費銀子去打點了,若是被查出來了,判個欺君之罪,那就是滅門之災,我那兩個舅母後來就沒出聲了,但是我還是和她們說好,我到時候會封兩百兩銀子給兩位表姐做儀程,給她們添兩件珍瓏坊的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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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這樣也好,出點銀子給她們,買個耳根清淨。”潤璃點點頭:“若是你不給錢,定然是會天天來你這裡吵鬧,或者還會暗地裡編派你不尊重長輩什麼的,不如就給點甜頭也就是了。”

    李清芬聽到潤璃也贊成她的做法,不由得面上舒坦了幾分,挽著潤璃的手便往含芳小築那邊去。一路走來,園子裡的樹木上已經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綠芽兒,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新燕在枝頭呢喃著,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寧靜祥和。

    “我真羡慕你,潤璃。”李清芬偏頭看了看身邊的潤璃,上天好像太厚愛她,給了她那麼多——親情,友情,才情,這些是她做夢都想要的東西,潤璃卻可以輕輕鬆松的擁有,或者她還能輕輕鬆松的議到一門好親事,而她卻要自己費盡苦心,汲汲經營。

    “清芬,每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別人羡慕的地方,只要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那已經足夠。”潤璃捏了捏李清芬的手道:“今天你除了來取銀子,恐怕還有別的事情罷?”

    李清芬的臉上刹那飛起一抹紅霞,低下頭去,聲音細不可聞:“潤璃,你慣會拿我開玩笑,我還能有別的什麼事情?”

    “今日可是春闈開科的第一天呢。”潤璃笑了笑:“他們每場都要考三天,鎖院貢試,足足九天呢,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好好兒的在家裡等著信便是了,現在跑到我這裡來擔心也沒什麼用處。”

    低垂了頭,李清芬的聲音變得病懨懨的:“原來竟要這麼久!”

    今天京城的春天和往年似乎有些不同,據蘇老太太身邊的梁媽媽說,往年的二月空氣裡還滿滿是陰冷的氣息,偶爾還會有些零星的雪花,而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早,而且每日都是那般晴朗乾燥。

    潤璃陪著清芬在院子裡逛了逛,兩個人無處可去,只能呆在淩雲園的水榭裡閒聊。

    外邊還是有些冷,所以水榭裡只開了一扇雕花格子窗,從窗戶裡透過去看著外邊,藍天白雲倒也爽心悅目,只是湖邊的金絲柳上邊還未長好樹葉,光禿禿的,叫人看了有些悲春傷秋之感。

    正往外邊看著,突然就見遠處的天空有一絲絲煙火顏色,極淡極淡的,嫋嫋在天空裡蔓延開來,蔥翠趴在窗戶上無意的說了一嘴:“莫非哪裡著火了?”

    旁邊玉蟬掐了她一下,笑嘻嘻的說:“你是千里眼?站在蘇府的後院能看到外邊著火了?”

    蔥翠不甘示弱的掐了回去:“我只是亂猜而已,你非得要踩著我?”

    兩人說得嘻嘻哈哈,潤璃和李清芬也沒有去制止她們,每日閑得無聊,無傷大雅的兩句爭吵都是解悶的法子。

    不多時,便見夏媽媽匆匆從湖邊走了過去,蔥翠眼尖,望見她神色焦急,便大聲招呼她:“夏媽媽,出了什麼事情啦?看你急成那樣子,鼻尖子上邊都有汗了!”

    夏媽媽停了下腳步,看著水榭裡蔥翠探出的腦袋,心裡知道潤璃也在,於是遙遙行了個禮兒:“姑娘,可是出了大事了,五少爺送四少爺和表少爺去貢院應考,剛剛進去沒多久,就看見貢院那邊起了煙子,說是走水了!我出府採買遇到五少爺,他叫我回來送個信兒,他在貢院門口等消息,叫太太們不要掛心!現兒我去太太那邊回話,就不在這裡陪著姑娘磕牙花子了!”

    夏媽媽說完,腳步兒不歇的刮了過去,如一陣風般。

    水榭裡主僕一群人聽到夏媽媽這話,面面相覷,好半天沒有人說話。李清芬臉色雪白,起先還能強裝鎮定,可是手卻抖得厲害,捏著的帕子也晃個不停,最後終於兩行清淚爬出了眼角,慢慢的滴落下來。

    “潤璃,可能我是個不祥之人。”李清芬茫然的看著外邊的天空:“因為有我,父親和母親就不和睦,母親一直忍氣吞聲,現兒許公子又……”

    看著李清芬這個樣子,潤璃抓住她的手用力搖晃著:“清芬,這怎麼能怪到你身上?再說我表兄也不一定會出事啊,貢院著火,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有前朝一次是因為深夜走水,才會有……”

    說到這裡,潤璃默然了。

    她記起了前世去北京旅遊時看過的貢院,外牆鋪荊棘(所以貢院亦稱棘闈),內裡很多木質結構的房子,所以很容易著火。明朝曾經有一次科考時,因為貢院起火燒死過九十多個舉人,那些舉人被葬在朝陽門外,立了一塊墓碑,上書“天下英才之墓”,後來那地方便被稱為“舉人塚”。

    大周前朝史書也有記載,曾有火燒貢院之事,那次卻是有人故意縱火,死難者百餘人。而今日貢院又一次失火了,不知道是不是很嚴重?

    “走,清芬,我們去找我母親,她那邊應該很快能知道准信兒。”看著李清芬坐在那裡,迎風流淚的模樣,潤璃心中也是不忍,拉起了她,兩人慢慢的往粹華廳而去。

    粹華廳裡挨挨擠擠一屋子人,拿著對牌在校對帳目,支取銀兩。蘇大夫人、蘇二夫人和蘇三太太坐在中央主座上,聽著底下管事媽媽呈報預支事由,見著潤璃和李清芬進來,蘇三太太朝她們招了招手:“璃兒,怎麼今日來了這邊?”

    潤璃快步走了過去,輕輕兒在蘇三太太耳邊問:“聽夏媽媽說貢院走水,心裡惦記著四堂兄和表哥,想過來問問情況。”一邊說著一邊瞟了眼蘇大夫人,見她似乎根本未往這個方向看,只是在專心的詢問那些管事媽媽。

    “聽說是貢院文昌槐旁邊的明遠樓走水了,不知火勢如何。但是那明遠樓與考場相距較遠,想來也沒什麼大事,璃兒不必掛心。”

    聽到蘇三太太這句話,潤璃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這明遠樓並未在考場裡邊,是在貢院左側,旁邊載種著一棵古槐,根部生在東邊,不知為何卻往西邊長,所以走勢如臥龍一般,所以考生們都很膜拜,稱之為“文昌槐”。這兩處和貢院科場相隔甚遠,想來裡邊的考生也無大礙,難怪蘇大夫人如此淡定。

    低頭看了看蘇三太太,共同主持中饋才一個月不到,人竟然憔悴了幾分,下巴尖了出來,一雙大眼睛下邊還有些淡淡的青色,看起來這大家庭裡的溝溝絆絆不少,原本在杭州府做得如魚得水的蘇三太太,現兒如此清減。

    “母親,我聽著這消息心急了些,清芬本在我院子裡玩耍,也被我拖著來了,應該沒有打擾母親罷?”潤璃冷眼瞧著清芬在旁邊,手指絞動個不歇,生怕她那關注的神情被人看出,想用這話輕輕巧巧帶過去。

    蘇三太太的目光有意無意般從李清芬身上瞟過,淡淡的說:“璃兒,母親這邊事情多,你們倆先去旁邊小廳裡歇息,等有了什麼信兒我自會叫夏媽媽來告訴一聲。”

    潤璃只得低頭應了一聲“是”,拉著李清芬自去了旁邊小廳。

    枯坐了大半個時辰,夏媽媽這才笑著過來和她們說火已經被撲滅,春闈照常舉行,九姑娘不用擔心,太太吩咐只管在含芳小築好好招待李姑娘,別失了禮數才是。

    潤璃和李清芬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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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李清芬卻是半刻都不想再呆,只想早些回府——因為回府途中要經過貢院,她想親眼看看是否事情真的如夏媽媽所說,一切都已平息。

    看著李清芬那坐立不安的模樣,潤璃也知道她心裡著急,也沒有攔她,自是讓她去了。

    潤璃不知道春闈九天裡李清芬有什麼樣的心情,但是對於她來說,這九天卻過得很快,快得來不及反應過來似的,因為早上請安的時候,蘇潤璘帶著許仁知出現在慶瑞堂裡,她便知道春闈已經結束了。

    “許公子看起來春風滿面,想來考得不錯罷?”蘇老太太看了看面前站著的這位許氏子弟,心裡也暗暗贊了一聲,不愧是江南許家出身的,雖說是庶出那一支出來的子弟,卻也是一表人才。

    “回老太君話,仁知雖有九天攬月之心,但這科考卻還需要有人賞識。不管屆時取錄如何,也該來向長輩們稟報,昨日已向老太爺說過,今日特地來慶瑞堂給老太君請安。”

    看著許仁知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潤璃心中也有幾分欣喜,看起來他是考得不錯了。想到了李清芬,不由開心起來。

    “許公子的人才,老太爺也向我提過,想來這次春闈定是春風得意的。”蘇老太太笑著點點頭道:“三月初一便是殿試,許公子可安心等半個月,好生將養著,等殿試時便可大展身手了。”

    許仁知恭恭敬敬唱了個諾,便和蘇潤璘走了出去,轉身前,朝潤璃看了看,那眼神裡全是期望的神色。潤璃見著,心裡也覺好笑,這兩個人,倒是一個比一個心急!

    等著蘇潤璘和許仁知走了出去,蘇老太太笑眯眯的轉頭對蘇三太太說:“老三媳婦,你這個侄子相貌堂堂又有內才,若是能和我們府上做親,倒也是不錯的。”

    蘇三太太聽著這話心裡也犯了嘀咕,蘇老太太這話,是話裡有話啊。原本自己想留著配給蘇潤□的,現在蘇潤□變成了大房的嫡女,不需要自己操心了,而且身份擺在那裡,自然和許仁知是不相配的。剩下的二房兩個適婚的,卻全是庶女,自己也不大願意,可聽著老太太這話,分明是想有意于許仁知了。思前想後,蘇三太太只能含含糊糊的說:“他寡母似乎已經看好了人,就等著考完回去便議婚了。”

    蘇老太太聽著臉上露出失的神色:“我倒還想著把二房的?丫頭說給他,卻不想他母親自己有人選了,罷了罷了,以後慢慢給?丫頭選吧。”

    潤璃開始聽蘇老太太這麼說,心裡本是驚慌,害怕這位老太太一個強性子上來,非要把許仁知來個拉郎配,後來聽著蘇三太太回掉了這個提議,心裡又松了口氣,接下來又聽到蘇老太太毫不在意的當眾提起蘇潤?的親事來,於是也跟著大家望到了蘇潤?那邊。

    蘇潤?被蘇老太太當眾點了名,而且說的還是那般私密的事兒,不由得臊紅了臉,在那邊坐立不安的時節,又發現大家全在看著她,更是羞愧難當,起身向蘇老太太告罪一聲,帶著貼身丫鬟便匆匆離去。

    “?丫頭也忒害羞了些!”蘇老太太搖了搖頭感歎道:“女兒家合著該大方些,聽到談自己的婚事也沒必要這種樣兒……”

    慶瑞堂一屋子的寂靜,大家都洗耳恭聽蘇老太太的教誨,誰也不敢出言反駁,只有蘇二夫人期期艾艾的說:“母親,?丫頭和玥丫頭也快到了議親的年紀,還得拜託母親留心一二才行。”

    蘇二夫人這麼一說,蘇潤玥也鬧了個臉紅,趕緊帶著丫鬟們走了。

    “丫頭們都散了罷,我和你們的母親還有話說。璊丫頭帶著妹妹們去顧姑姑那裡,璃丫頭自己回含芳小築去。”蘇老太太揮了揮手把幾個孫女打發了這才坐直了身子環視了下幾個媳婦:“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

    “母親,這個進宮候選,父親有何安排?”蘇大夫人挪了挪身子,不安的望著蘇老太太,心裡十分矛盾。她原本就不想讓自己的璊兒進宮,現在看來,璊兒是絕不能適應宮裡的各種勾心鬥角,進宮以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但若是老太爺下令,就算自己又一萬個不情願,她也只能把璊兒送去。只希望老太太言而有信,原來說好把蘇潤□記到大房名下就是為進宮候選做打算的,這樣也能了卻自己一樁心事。

    “蘇府到了年齡的小姐有四個,但是嫡出的只有兩個,老太爺的意思是把兩個都報上名去,看上邊的意思。”

    “母親……”蘇大夫人聽著這話,如有雷亟般,坐到那裡半天動彈不得,居然是報送兩個!那她何苦把蘇潤□記到名下?眼睛朝蘇老太太望了過去,一絲愁苦不自主的從眼裡飄了出來,哀怨而彷徨。

    “老大媳婦,你也不要慌張,我已經和老太爺談過,蘇府報送兩個上去似乎有擋路的嫌疑,而且現在儲君尚未明確,我們蘇府也不著急把自己送過去,現在站隊還不是時候,所以老太爺同意只報送一個過去。”

    聽著蘇老太太這般說,蘇大夫人緊張的身子才放鬆下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裡埋怨著蘇老太太就會吊人胃口,故意害得她擔心。沒曾想這口氣還沒出完,蘇老太太另外一句話輕飄飄的過來,讓她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老大媳婦,你也主持了這麼多年中饋了,大房家底子厚實,你少不得拿出筆銀子去上下打點下,早早兒把□丫頭刷了下來,我們蘇府清流世家,不需要什麼娘娘皇子妃來添門面,況且這個娘娘皇子妃能不能立得穩還是一個大問題呢,弄不好會帶累了整個蘇府!”

    蘇大夫人聽著這話,那口沒出完的長氣憋了回去,恁般辛苦,慶瑞堂的景像在面前漂浮了起來,模模糊糊,全身沒得半分力氣,但是對著笑眯眯看著自己的蘇老太太,又不敢說半個不字,只能站起來恭順的說:“媳婦知道了,請母親放心便是。”

    雲媽媽跟著蘇大夫人走出慶瑞堂,一邊不滿的嘀咕:“夫人,這進宮候選的打點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老太太這招分明是要在雞腸裡邊熬油,蚊子腿上刮膏哪!難道就這麼白白的折損了我們大房的銀子?”

    蘇大夫人的臉早已扭曲得不成形狀,冷冷一哼道:“旁人都巴不得家裡出個娘娘,我們蘇府倒好,竟然要花銀子打點著不要出娘娘!口裡我是應承了,可老太太也沒說個具體數目出來,這一筆銀子呢,一兩也是一筆,一萬兩也是一筆,雲媽媽,你說對還是不對?”

    雲媽媽咂摸了下,臉上也慢慢浮出陰測測的笑容:“果然還是夫人好算計!”

    春闈很快揭榜了。

    蘇府兩位赴考的公子都是榜上有名,許仁知名次靠前些,被取了第二,名字就在第一張榜單上,只在魁首之下,而蘇潤璋卻是中了第二十七名貢士,但這成績也足以在京城勳貴子弟裡傲視群雄了。

    蘇潤璘眼睛裡簡直放出了光來,逢人便說:“我那許家表兄,果然厲害,只差一點點便中了會元呢!”雖然後面這句話聽了不免讓人覺得惆悵,但是大家都紛紛表示對許仁知的認同,頃刻間,

    三夫人的內侄才貌雙全的事情便闔府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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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其實,許仁知的名字不僅蘇府上下皆知,便是整個京城都差不多知道了。

    原來在春闈放榜之日,專有那一干人等專守在貢院抄榜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綜合出一份新科貢士們的家底,然後便等著各種人上門買抄邸了,

    這願意出錢買抄邸的有兩類人,一類是媒人,這包括官媒和私媒兩種,她們買了抄邸回去會潛心研究哪位新科貢士適合哪些人家,第二日便會上門提親,拉纖說媒。還有一類便是一些有待嫁女兒的人家,買了抄邸估量著哪位新科貢士適合自己女兒,便會譴了媒人去說親。

    雖然貢士還要等著殿試才能正式得了“進士”的御賜名字,可上榜的貢士可都是准進士,只是看皇上如何排位置罷了,所以大家都想趁著春闈放榜為自己家的女兒定下如意郎君。只是這來赴考的舉人們大部分都是潛心研究了多年經史,年紀頗大,大半都已婚配,沒有議親的人是十之有三而已,所以這些未婚的新科貢士是十分搶手的。

    此次會試的會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儒生,家裡已是妻妾成群,所以第二名的許仁知就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目標。各方打探的情報讓京城一些人家甚為激動:年輕,有文才,據說長相不差,更重要的是能和蘇太傅府扯上親戚關係,是那位一人領兩部侍郎之職的蘇三老爺夫人的內侄!這些條件堆了上來,哪怕是許仁知五短身材,長相難看,在眾人眼裡也變成玉樹臨風,更何況他本身就不差——所以,京城的官媒和私媒這些天都接到了同一單生意,那就是去蘇太傅府上找蘇三夫人議親。

    只是可憐現任京城金龜婿許仁知還在陶然居裡溫書,等著幾日之後的殿試,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外邊諸多父母心裡的佳婿,也不知道最近幾天來說媒拉纖的人簡直快把蘇府的門檻踏破。

    這日,粹華廳裡一屋子的管事媽媽正在和蘇府三位夫人忙得不可開交,就見一個管事媽媽領著幾個穿著綢緞衣裳的婆子走了進來,通報姓名方知是京城幾位有名的媒婆。她們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三位夫人,拿著大紅帖子不住的張望:“卻不知哪位是蘇三夫人?”

    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朝身邊的蘇三太太看了下,心中詫異,也不明白為何有這麼多媒婆同時上門來找蘇三太太,是給蘇潤璘還是蘇潤璃說親?這兩人年紀尚小,還未到說親的時候,為何今日卻有幾個媒婆同時上門?

    蘇三太太站起來點了點頭:“我便是你們要找的蘇三夫人,幾位冰人請去旁邊小廳說話。”

    幾個媒婆疑惑的看了看蘇三太太,似乎沒想到自己找的人如此年輕貌美,看著夏媽媽侍奉著蘇三太太走進旁邊小廳,也顧不得多想,急急忙忙跟了進去。

    幾張大紅帖子送到了蘇三太太面前,有詹事府孫少詹事的二小姐,有通政使司的左參議的三姑娘,有工部郎中家的姑娘,還有大理寺右少卿家的女兒,基本上都是一些四品、五品官員家的媒人,只有一個是白身的,但此人卻非比平常,姓鄭,乃是皇商,家裡多的是銀子,少的是讀書人,想來也是要通過和新科貢士議親抬高自己家的門楣。

    前來的媒人舌如巧簧,個個誇讚著自己雇主家的女兒如何美貌無雙,才情世間少有,蘇三太太只聽得頭大,於是笑著對幾位媒人道:“我那侄兒雖然現在寄居在蘇府,但婚姻大事卻是該由他的母親決定的,諸位請先回罷。”

    那幾個打扮得像要殘掉了的花骨朵般的媒人哪裡肯走,一個個異口同聲道:“蘇三太太,現在是在京裡,你作為他的長輩,自然是由你說了算。你現兒就給個准信,看看誰家姑娘更合心意便是。”

    蘇三太太被糾纏得難以脫身,只得對夏媽媽說:“夏媽媽,你去趟外院,把仁知少爺喊過來,讓他自己來看看,總不能說我這個姑姑就不順他的心意,胡亂給他做了主,沒由得他到時候怨恨我。”

    夏媽媽看了看那屋子媒人,笑了下,應聲行了個禮兒便趕著去了外院。

    不多時,許仁知便由夏媽媽領著走進小廳,那幾家的媒人見著,心裡不由得暗暗叫了聲好,一顆心也放回到了肚子裡頭。做媒雖說完全是靠媒人的說合,嘴巴兩張皮,死的能說成活的,麻子能說成美人,但畢竟心裡還是有些沒底,現在看著這許仁知確實一表人才,倒是放心了不少,唯恐他不答應,沒由得自己賺不到酬謝銀子。

    一走進小廳,許仁知頭便有點發暈,屋子裡擠著幾個四十多歲,卻還是塗脂抹粉打扮得很俗豔的婆子,正在用狼一般的眼光打量著他。趕緊避過那些目光,朝蘇三太太施了一禮:“侄子給九姑太太請安。”

    “仁知,你且坐下,今兒卻有一件難事想問問你的意思。”蘇三太太吩咐夏媽媽給許仁知看座,然後徐徐道來:“這幾位都是京城裡名聲極響的媒人,她們是替你來議親的。”

    “議親?”許仁知臉上突然變色,他都沒有求蘇三太太幫他遣媒人去鴻臚寺卿府求親,怎麼會有人來議親?

    蘇三太太看著許仁知突變的臉色,心中也是憐憫,這孩子身世可憐,連親事這樣的事兒都得自己來處理,沒得人給他做主。現在倒是不用著急了,想議親的人多,就看他選擇哪一家了。想到這裡,蘇三太太朝許仁知笑了笑:“仁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不用太驚奇,現在京城裡有好幾家都派人來說媒了,你先看看這些拜帖,可有合意的?”說罷把那一疊拜帖交給夏媽媽,叫她送到許仁知那邊去。

    誰知許仁知卻徐徐站了起來,朝那幾位媒人一拱手:“仁知在此謝過各位關心,只是幾日後還有殿試,仁知不願為這些事情分心,還請各位帶話回主家,幫我謝過他們的厚愛,但仁知現在還不想提議親之事,要一心一意應對殿試。”

    大周的科考分鄉試、會試和殿試,殿試是皇上親自主持,所以被錄用的都稱“天子門生”,殿試實際上是最重要的考試,不管你會試考得多好,皇帝朱筆一勾,哪怕你是會試的末榜,也能翻身做狀元,御賜錦袍花枝,騎馬遊街誇官。

    這殿試的結果分三個等第,一甲取三名,狀元榜眼探花;二甲取六十人,賜進士之名,三甲取一百六十人,賜同進士出身。這同進士的同字大有講究,其實是大大的不同,落榜了過三年還能捲土重來繼續參加春闈,可這被賜名同進士出身那便無可挽回,這輩子註定打了個“同”字的特別記號,只能硬著頭皮從最低的位置做起。所以讀書人最怕落個同進士的結局,有人甚至撰寫了一副對聯:替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把同進士比做那姨娘一般,只能忍氣吞聲的過日子。

    蘇三太太聽著許仁知這般說,也露出了笑容:“好孩子,有志氣!你且去陶然居溫書罷,議親這事兒就照你說的便是了,等你金榜題名以後,姑太太再幫你好好物色一個好媳婦兒!”說罷笑著對那幾個媒婆說:“幾位也聽到了,我這內侄說得也在理兒,再過幾日便是殿試,也不好打擾他溫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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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幾個媒婆相互看了看,自覺沒有希望,都骨篤了嘴,走到夏媽媽那邊,自己拿了拜帖回了各自的主家去覆命。其中那個孫少詹事家派來的媒婆,拿著帖子,七拐八拐的走到一條街上,角門上那個門房一看見她就笑著迎了上來:“孔媒婆,事兒成了沒有?”

    那孔媒婆恨恨的啐了一口:“沒成,浪費老娘的車馬錢!”

    門房一臉驚訝的神色:“我家老爺雖說只是官居四品,但聽說那位許公子自幼失父,只有個寡母,我們家小姐配他可是綽綽有餘,怎的他還不願意?”

    “咳,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門去提親的!”孔媒婆拿著大紅拜帖拍了拍衣袖:“誰叫人家文才好,會試高中而且名居第二!而且我給你說,今兒倒是見著正主兒了,確實生得好,細皮嫩肉,看上去沒由得想去擰上一把……”

    門房聽著,露出一臉淫邪的笑,伸手在孔媒婆屁股上摸了一把:“都老成這樣了,還對著年輕公子發春?要肖想也只能想想我們這樣的了。”

    孔媒婆看了他一眼,叉著腰道:“就你這貨色,滿嘴口臭,一副黃板牙,老娘還真看不上你!”說罷也不再理那門子,扭著身子走了進去。

    “啐,像你這樣的貨色送上門來我還得考慮要不要哩!”門房看著孔媒婆那肥碩的腰肢扭動得似乎要掉下幾塊肉來,眼睛裡冒著火,偏偏又無可奈何,只能恨恨的啐上一口,罵上幾句,在口頭上尋點成就感。

    剛剛罵完,便見有個婆子從旁邊過來,笑著遞上了一角銀毫子:“李大哥,誰惹你不高興了呢?且拿著去打酒喝,消消氣兒”

    門房定睛一看,卻是寄住在孫府的表小姐的奶媽,喚作金媽媽的。門房迅速換上了一張笑臉,這表小姐每次出門都給了他打賞,倒也是個大方的主兒,她的媽媽倒也識趣,見著自己生氣,馬上就送了銀毫子過來。

    “還不是那作死的孔媒婆!”門房似乎找到了訴苦的人般,辟裡啪啦的說了起來:“她今日幫著咱們府上大爺家的二小姐去蘇太傅府提親……”

    “蘇太傅府?人家門第那麼高,看得上大爺這個小小四品嗎?”金媽媽一臉的驚奇。

    “你別打岔兒,不是蘇太傅家的公子,是一位寄居在蘇太傅府的親戚,姓許,乃是這次春闈的第二名,文才是一等一的好……哎,你怎麼不聽完就走了?”門房奇怪的摸了摸後腦勺:“這金媽媽也忒奇怪,女人都不喜歡聽這些閑言的嘛,她倒好,話都沒聽完就走了!”握了握那角銀毫子,門房咧嘴一笑:“說不定是表小姐還有事情讓她做哪!管她呢,有角銀毫子也是意外的財喜了,等會拿了打酒喝去。”

    卻說金媽媽聽到那門房說到蘇太傅府寄居的親戚,姓許,心頭就突突的跳了起來,兩條腿發軟,只想飛奔了去告訴自家姑娘這個消息,所以撇了那門房在一旁自說自話,兩條腿兒不沾地般趕了回去。

    李清芬正呆在窗戶下面繡花,就聽著外邊一陣腳步聲,急急忙忙,緊緊密密,心下吃了一驚,趕緊站了起來,和剛剛好跑進來的金媽媽打了個照面。

    看著金媽媽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李清芬不由驚奇:“媽媽,怎麼了?”

    金媽媽反手把門關上,皺了眉毛把李清芬拖到角落裡,擺出一副嚴肅的臉孔說:“姑娘,出大事了!舅太太派人去蘇太傅府提親了!”

    “提親?”李清芬懵懵懂懂道:“與我有何關係?”

    金媽媽用力的拍了下大腿,一臉哀愁:“姑娘,她遣了媒婆是去幫她那二姑娘向許少爺提親的!昨日放榜,許少爺已經高中了,還是第二名呢!”

    似乎耳邊打了個炸雷一般,李清芬呆住了,半天沒有說話,金媽媽伸手搖了搖她,孰料她便就勢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後的床上。

    “姑娘,姑娘!”屋子裡玉蟬和玉墜也著急了,撲了上來,和金媽媽一起拚命搖著李清芬的身子:“姑娘,你別這麼著急啊,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呢,你何苦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

    李清芬的眼睛閉著,置若恍聞,根本不搭理她們。

    玉蟬看著她這副模樣,眉頭擰得緊緊,站在一旁想了想,俯□問金媽:“你剛剛是聽誰說的呢?”

    “角門那個門房說的,他只說府裡派了孔媒婆去提親,也不知親事成了沒有。”金媽媽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嗐,我都老糊塗了,也沒問清楚就回來報信兒!”

    “金媽媽,你是老人了,經驗自然比我們要老到些,若是你都不能替姑娘把好關兒,誰還能做這事?”玉蟬跪倒了床邊,悲傷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李清芬,低低呼喚了一聲:“姑娘,這事兒都不知道成沒成,你何苦就做出這副樣子來!”

    話音剛落,床上的李清芬眼角就滴下了一顆淚水,眼睛也慢慢張開了,看著圍在床頭的三個人,她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去打聽下,事情到底成了沒有?”

    “姑娘,你就放心罷。這個提親,總要有父母同意的,哪能媒人一上門,蘇太太就能代許公子應承下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蘇太太可是一個穩當人兒,你可曾見過她做過什麼糊塗事兒沒有?你呀,就把心擱回肚子裡邊罷!”玉蟬見到李清芬總算是肯睜開眼睛,悲喜交加,嗚嗚咽咽的說:“姑娘,若是你不放心,我現兒就去蘇府,我去見那許公子,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良心,我們家姑娘這般對他,幾乎都要把自己名聲都毀了,他卻要琵琶別抱!若是他不能憐惜姑娘的這份苦心,姑娘,這種人你不要也罷!”

    聽到玉蟬這話,李清芬的眼神突然變得狠厲起來:“玉蟬,你在說什麼呢?他怎麼會變心?他上次托你帶玉環回來的時候,那信裡寫的話,難道他會忘?”說完突然坐了起來,臉色蒼白,眼神迷離,似乎在夢遊一般:“不,我現在就要去找潤璃,叫她帶我去找她表哥,我要當面問清楚他!”

    她的舉動把屋子裡三個人都嚇了一跳,金媽媽和玉墜趕緊抓住了李清芬的手,玉蟬哭著跪倒在李清芬面前:“姑娘,你可別著急,我現兒就去蘇太傅府找蘇姑娘,你放心在這裡等著聽奴婢的好消息!”

    李清芬虛弱的點點頭,按著胸口大聲咳嗽了下,喉頭腥甜,滑滑的一口吐了出來,玉蟬趕緊站了起來,從腰間拿出帕子捂在她的嘴邊,等她吐了這口,擦了擦李清芬的嘴角,向她行了個禮兒道:“姑娘,我這就去蘇府。”

    “多拿點銀子,到門口喊個馬車坐過去,快去快回!”李清芬指了指梳粧檯上一個小匣子,玉蟬見她的手腕已經瘦得似乎掛不住那枚老玉鐲子,眼中一熱,忍不住就流淚,又害怕李清芬見了心裡更不舒服,生生忍住了淚珠子,打開那個匣子,取了一兩碎銀子,匆匆走了出去。

    出得門來,走到角落裡,悄悄打開帕子一開,卻是殷虹的一朵梅花般印在帕子上,玉蟬再也無法忍住想哭的念頭,淚珠子紛紛兒的掉下來,恣意的流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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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行,我得去求蘇姑娘來給姑娘看病。”站在那個無人的角落小聲哭了個痛快,玉蟬心中暗自思府,現在也只有蘇姑娘能救自家姑娘了,瞧姑娘這模樣,若是那許公子真的不愛惜她,恐怕她也沒法活下去了。

    想到這裡,玉蟬走到角門那裡,塞了一角銀毫子給那門房,走到街口雇了輛馬車,急急忙忙趕到了蘇府。

    潤璃看著玉蟬呈過來的帕子,也是一驚:“這血跡看起來倒不像有什麼病症的,你家姑娘該是為著什麼事急怒攻心所致,她究竟所為何事?”

    聽著潤璃說李清芬並未生病,玉蟬這才放下心來,細細的把今日這事情給潤璃說了一遍,潤璃聽了大驚:“真有此事?我都未聽說過。”

    玉蟬也默默的垂手立在一旁,心裡很是難過,本來是想來問問蘇姑娘蘇太太到底有沒有答應這親事,可現在一想,蘇姑娘是女兒家,自然不會有人告訴她這些事情,更何況還是她表哥的親事,蘇太太或者根本不會向她提及罷。

    就在玉蟬垂頭喪氣的時候,蔥翠站了過來,拉著玉蟬的手道:“難過什麼呢?這麼大的事兒,太太難道不會和表少爺商議下?我們太太可不是那種唐突的人兒!姑娘,我說若是想知道情況,不如去外院問問表少爺便知道了。”

    玉蟬聽著蔥翠的話,眼前一亮,期盼的看著潤璃,嘴裡喃喃道:“可不是這個理兒?”

    潤璃看著玉蟬那模樣,心裡一陣發酸,想著那李清芬,為了自己的前程,拋卻了諸多顧忌,把一縷芳心系在許仁知身上,現在她的世界裡只怕已經是以許仁知為中心了,若是玉蟬說的那親事真的定了下來,還不知道她會是什麼樣子。

    “既是如此,隨我去外院問下表哥,然後我們去鴻臚寺卿府上看望李姑娘。”潤璃轉身捏了下品藍的小臉蛋:“品藍,你幫我去和太太說下,就說李姑娘身子不好,我過去看看她。得了太太的准許就快些回來,我帶你一起出去。”

    品藍開心的應了一句,撒著小腳丫子跑了出去,絨黃在後邊追著喊:“品藍,你可慢些走,小心路滑!”

    眾人皆是一通哄笑,這才把屋子裡的愁苦氣兒消了些,潤璃站在那裡想了想,對嫣紅和絨黃說:“你們幫我梳個涵煙芙蓉髻,配上那套紅珊瑚簪子並母親最新幫我在金玉坊定制的蟬翼水晶金剛珠花,然後找套最精緻的衣裳出來給我換著。”

    嫣紅應了一聲便去找衣裳了,絨黃一邊幫潤璃梳髮髻,一邊奇怪的問:“姑娘,你素來不喜歡如此隆重,為何去李姑娘外祖父府上要如此打扮?”

    潤璃輕輕的哼了一聲道:“聽著素日清芬說的話兒,她那些舅母都是慣會踩高捧低的,若是我穿得簡單樸素上門去,她們更會看輕了清芬,我得穿得隆重些,能顯出富貴氣兒才好去壓壓她們。”

    不一會兒,嫣紅和絨黃便將潤璃打扮停當了,穿著鵝黃綠緞織掐花對襟外裳 ,金絲白紋曇花雨絲千水裙 ,那裙子上繡著的大朵曇花,花蕊皆是由米粒大的碎鑽鑲嵌,雨絲也是由銀線牽著那水晶絲兒由繁複回心紋針法繡上去的,走起路來婷婷嫋嫋,似乎全身有光彩流動般,一步一閃,熠熠生輝。她頭上帶著那名貴的紅珊瑚發簪,和手上的那紅珊瑚手釧配成了一對,加上鬢邊那朵薄如蟬翼的珠花,更是流光溢彩,照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姑娘,我回來了。”門外傳來品藍歡快的聲音。

    小腦袋伸了進來,眼珠子溜了溜:“喲,姑娘,你怎麼穿得這麼貴氣,好像全身會發光兒似的!”

    她身後也緊跟著走進來一個人,手裡提這一個大籃子:“姑娘,太太吩咐我把這些東西給你,第一次去李姑娘外祖家,也不能空著手兒去,沒由得讓人看了笑話。雖說我們蘇府和那鴻臚寺卿府上並無交往,可看在李同知太太的面子上,場面上的禮節可得做扎實了,別讓人議論著說我們蘇府沒有禮數。”

    潤璃看著夏媽媽手裡拿個大籃子,笑著說:“還是太太考慮得周到,謝謝媽媽了,喝口茶歇歇再走?”

    夏媽媽一臉笑的回答:“既然是李姑娘身子不舒服,我也不在姑娘這裡耽擱了,免得誤了她的看診時間,太太那邊也忙,我先去了,姑娘路上當心著!”

    聽她這麼說,潤璃也沒有挽留,自己帶著四個大丫鬟,並吳媽媽和品藍母女兩個,一起浩浩蕩蕩去了外院。二門的袁婆子早得了太太通知,看著潤璃一行人過來,笑著開了門,沒有說一句多話。

    來到陶然居,蘇潤璘去了書院還未回來,鳶尾和玉萱去通報了下,許仁知便急急忙忙迎了出來,見著潤璃穿戴這般華貴,也是一驚:“潤璃妹妹欲往何方?”

    玉蟬在一旁看著許仁知,心裡的怒氣不由沖到了喉嚨口上,兩隻手緊緊的握了個拳頭,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

    潤璃看著許仁知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心裡暗想,或者玉蟬她們是想當然了,說不定許仁知便是被冤枉的呢,於是笑著對他說:“我現在要去鴻臚寺卿府上看望李姑娘,聽說她病得正厲害。”

    許仁知聽到“李姑娘”這幾個字,已經是緊張了起來,再聽到“病得正厲害”,不由得心都提了起來,望著潤璃的臉孔,他急急忙忙的問:“清芬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病了的?厲害嗎?”

    “原來許少爺還記得我們家姑娘,我還以為許少爺和京城千金喜結良緣,早就把我們姑娘忘到腦子後邊去了呢。”玉蟬聽著許仁知說話,已是按捺不住,從蔥翠身後沖了出來惡狠狠的瞪著許仁知。

    “玉蟬,你在說什麼話呢?”許仁知聽到這些話簡直是一頭霧水:“我什麼時候和京城千金喜結良緣了?”

    “今日我們舅太太遣人來蘇府提親了,難道你不知道?”玉蟬看著許仁知那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口氣也緩和了下來,原來許公子卻是不知情的。

    “哦,你說的是這件事情!”許仁知恍然大悟道:“今日是有好幾家人家來提親,我都一一拒絕了,不相信你可以去問蘇太太。”看了看玉蟬那氣呼呼的臉,許仁知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心裡一熱,對著玉蟬和顏悅色的說:“你回去告訴你家姑娘,我許仁知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自然不會不算數,只等殿試以後,我會親自遣人去鴻臚寺卿府上提親。”

    “鴻臚寺卿府上?”玉蟬慌得直搖手:“那舅太太鬼精鬼靈的,忒會算計,若是你向鴻臚寺卿府上求親,我還怕她會把自己姑娘的庚帖給你,到時候合了八字,換了婚書,想反悔都沒法子了。”

    潤璃驚奇的看了看玉蟬,沒想到這個丫鬟倒是個細心的,想得如此周到,防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那我該去哪裡提親呢?”許仁知也愁了起來,現在李清芬住在外祖父府上,江南這般遙遠,按理就該派人去她外祖父家提親,可聽玉蟬這麼一說,他也猶豫了,若是李清芬那舅母真的如此黑心,自己拿錯了婚書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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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6: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潤璃看著他為難的樣子,不禁一笑:“表哥,你真是讀書讀糊塗了!殿試以後你盡可向我母親說明,由她修書一封給清芬的母親說妥這婚事,然後你再請你母親去李同知府上求娶便是,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只不過這樣做,便要多花點時間罷了。”

    玉蟬在旁邊聽著,一迭聲的叫好:“就這樣罷,蘇姑娘這個法子真不錯!”

    許仁知在旁邊聽了也連連點頭,對著玉蟬說:“你去告訴你家姑娘,好好將養身子,可別再胡思亂想了,我不是那樣的人,定不會負她。”

    潤璃看了看許仁知,心中感歎這對情人的不容易,上前一步對著許仁知說:“表哥,你寫一封信,我帶給清芬去。我們說千句萬句,也比不上你的隻言片語,就怕她以為我們哄著她,不願相信,所以你還是寫個字兒,她見了也會安心了。”

    玉蟬心裡也點頭稱是:口說無憑,立字為據,這樣比較靠實些。

    許仁知也沒說多話,走到書桌旁游龍走蛇般寫了一頁信箋,細心的吹幹了墨蹟,然後把信套在一個封皮裡邊交給潤璃:“有勞表妹了。”

    潤璃接了過來莞爾一笑:“表哥,你好些溫書,雖說會試高中,但殿試還得努力呢。”

    看了看眼前一群女子,皆是目光關切,許仁知心頭一熱,用力點點頭:“表妹,我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潤璃朝他點點頭,帶著一群丫鬟,衣袂聯翩的去了,許仁知呆呆的看著那空蕩蕩的屋子,剛剛的情景仿佛在做夢般,那樣的不真實。

    清晨的杭州城,似乎仍未從睡夢裡蘇醒過來,路邊的街道空蕩蕩的,沒有行人,更別說有白天那般繁華的景象。

    “吱呀”一聲,蘇府的大門打開,裡面影影綽綽的走出了幾個人,薄薄的晨霧即將散去,能夠讓人看清楚那就是在杭州知府家裡住了幾日的梁伯韜和蘇潤璋以及他們的隨從。

    “老神醫可著人去請了?”蘇潤璋望瞭望蘇府的前街,寧靜而安詳,沒有人的蹤跡。

    “未曾。”梁伯韜的聲音沒有了素日的爽朗,眼下的青黑能夠讓人一眼看出他沒有休息好:“暗雲,暗雨,你們現在過濟世堂去把老神醫接過來。”

    “虞城,昨晚你似乎失眠了。”蘇潤璋淡淡的說。

    “明知道我失眠,也不會來勸解我一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梁伯韜咬牙切齒。

    “我勸解可會有用?一切還得你自己想通方才是正理兒。”蘇潤璋說得風輕雲淡,其實心裡也頗為焦慮,因為他深知自己的母親正謀劃著把自己的小妹蘇潤璊嫁給梁伯韜,是以每次梁伯韜來蘇府找自己,總是能見到蘇潤璊。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梁伯韜竟是沒有對蘇潤璊產生絲毫情意,倒是一次杭州之行,讓他對蘇潤璃魂牽夢縈起來。

    想到母親的諸種計畫,蘇潤璋只能在心裡歎氣,潤璊和潤璃比,確實是遜色不少,只是她占著蘇府長房嫡女的身份,而且自己父親官拜中書省左丞,乃是當朝二品,和潤璃相比,身份確是要高些。可是身份高又有何用?敵不過美人的一個回眸,梁伯韜的一顆心就已經失落在杭州。

    “潤璋,世子,你們起得倒是早。”身後傳來蘇三老爺的聲音,回頭一看,蘇三老爺頭戴烏紗帽,身著緋色的常服,束鑲嵌金荔枝的腰帶,常服上繡了雲雁團花的補子,正笑吟吟的站在那裡,手中拿著一封信。

    “侄兒不知三叔起這麼早,沒去主院叨擾,卻勞三叔親自送出來,實是慚愧。”蘇潤璋臉上滿是愧色,上前接過家信,細心收好:“侄兒回京第一件事就會把三叔的信送到老太爺手上。”

    蘇三老爺點點頭:“如此,有勞潤璋侄兒了。”

    不多時,南山隱叟已經被暗雲暗雨接了回來,他和蘇三老爺乘馬車,梁伯韜蘇潤璋騎馬,一行人迤邐直往杭州府碼頭而去。

    杭州府碼頭在杭州北郊,隔城比較遠,馬車走得比較慢,車輪□轆的聲音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蕩著,拖出悠長的尾音,又嫋嫋隨著晨風消散在那煙青色的空中。

    “虞城,回京後定會一切如常,你勿要想得太多。”看著從小玩到大的好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蘇潤璋不免還是想安慰他。

    “我知道。”梁伯韜悶悶的回答。

    錢塘江就在眼前,寬闊的江面上停著一條很氣派的官船。

    翻身下馬,梁伯韜惆悵的回看著來時的道路。

    路上有馬蹄印,有車輪印,還有一份少年的心思,被不可預知的將來壓成扁扁的一片,飄落在杭州的街道上。

    “世子,什麼時候開拔?”暗雲走過來請示。

    “一刻鐘以後再說。老神醫應該也未曾用膳,叫船家做些上來,先用些再走不遲。”知道該早點走,可又下不了決心,就連早膳都拿了做為晚走的藉口。

    其實,早走又如何,晚走又如何,她的心裡似乎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

    看著默默無言背水而立的梁伯韜,蘇潤璋搖了搖頭,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或許潤璃妹妹已經成為了梁伯韜心尖上的那滴朱砂痣,自己的小妹是沒有辦法能再走到他的心裡去了。

    “我吃過早點了,別給我做了!”南山隱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沉思的梁伯韜轉過頭來。

    “老神醫,那您稍候片刻,我們用過早點就走。”

    “在船上也能吃!”南山隱叟大手一揮:“別在這碼頭上站著,春天的地上有濕,容易過病氣,到船上坐著罷!”

    “老神醫所言極是,我們上船去罷,叫船開拔,我們在船上吃早點也是兩便之事。”

    暗雲和暗雨站在一旁,眼神裡充滿了贊成,心裡默默點頭。

    蘇三老爺更是一臉“世子爺你快快上船呆著”的表情,看得梁伯韜心裡既窩火又惆悵,可是他總不能對著蘇三老爺直接說:“還不是你女兒給害的?我想她可能會來給她師傅送行,想等著見她一面!”

    可是看著周圍人的臉上都一副歸心似箭的表情,梁伯韜覺得自己也沒有理由再在這裡拖拖拉拉不肯上船,況且自己就算不想上船又如何?潤璃還不是一樣不關注他的行程?更別說想要在送行的隊伍裡看到她的身影。

    “好,那就這樣吧,上船!”梁伯韜手一揮,做出了指令。

    然而,話音未落,就有馬匹奔跑的聲音傳來,然後見著一個穿著蘇府長隨服裝的人在馬上朝蘇三老爺大喊:“老爺,太太請世子爺且慢開拔,她即刻便帶著少爺姑娘過碼頭來為堂少爺、世子爺送行。”

    因著是僻靜的江邊,那聲音被放大得很響亮。

    “璃兒!”梁伯韜心底裡暗暗驚喜的叫了一聲,不由自主抬頭望官方向望去。

    雖然還沒有看見她的身影,可心裡卻有一種輕鬆,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近。

    蘇三太太一早起來就覺得心情很複雜。

    按理說蘇潤璋來杭州一趟,做叔母的總歸要打發點東西,才不會失了禮數,可是一想到大嫂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她心裡就慪著氣,不願意給大房長臉。

    就在她左右思量的時候,蘇三老爺已經出了牡丹苑。

    也罷,不給就不給,這個做侄兒的還能說叔母什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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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正想著,蘇家三位姑娘都來請安了。

    蘇潤玨看著蘇三太太一副思量的神情,閃了閃眼睛道:“不知母親有何事掛心?”

    蘇三太太看了看立在那裡的三個女兒,心裡繼續在做鬥爭,也不說話。

    潤璃心裡明白,也不便點破蘇三太太那點小心思,心裡暗笑著她也有這般小孩子氣的時候,於是走了上去,握住蘇三太太的手,故作嬌嗔道:“母親,你也該為世子爺添點東西送行吧?四堂兄是自家人可以不計較,可世子爺卻是外人,若是讓他空手而歸,別人少不得說我們蘇府沒了規矩。”

    蘇三太太眼睛一亮,抬起頭來:“璃兒說得是。”

    “母親!”蘇潤□撲了過來:“世子爺要回京了?”

    “你且站好!”蘇三太太一看蘇潤□那副模樣,心中不喜:“學了這麼久規矩,還這般大呼小叫,不知輕重!”

    蘇潤□低下頭,站在一邊,手裡不停的撚著衣袖的角,口裡低低嘀咕:“母親,我是想若是短缺了什麼東西,我可以叫寶琳和寶瓏回梨香院拿些來。”

    蘇潤玨站在旁邊想要開口已經多時,聽到這話再也忍耐不住,吃吃一笑道:“大姐姐也真是體貼,可母親這裡會少得一點打發人的東西?”

    “母親打發人的東西自是極好的,可那些金啊玉啊的,世子爺又怎會沒見過?不如拿些江南這邊好玩的特產,拿回去分送給兄弟姐妹們也是極好的。”蘇潤□不知為何,突然像開了竅般,這番話倒說得頭頭是道。

    蘇三太太嘴角彎了彎:“大丫頭倒是伶俐了不少!”說罷點點頭道:“那你們姐妹三人有些什麼好玩的小玩意都拿出來吧,算是借給母親的,過兩天母親再給你們每人裁幾身衣服——總不得叫你們吃著這個暗虧不是?夏媽媽,你去叫長富騎馬去追老爺,叫他們稍微等等,我即刻帶少爺姑娘們去碼頭為世子爺他們送行。”

    蘇潤□和蘇潤玨眼中皆是一喜,吩咐了身邊的丫鬟回梨香院去接各色物事。

    潤璃也笑了笑,叫嫣紅把手裡抱著的東西呈了上來:“有大姐和四妹為世子爺四堂兄籌畫,倒也不需要我去取什麼東西了,這是新豐酒肆上好的梨花白,是我師傅最愛喝的,璃兒就送上這個為師傅送行罷。”

    蘇三太太笑著點點頭:“好孩子!”

    於是,一行人帶著兩車小禮物坐了兩輛馬車往江邊而來。

    江邊數人看到了雲錦車廂的軟簾掀起,蘇三太太、蘇潤璃和蘇潤璘搭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後面那輛馬車鑽出來蘇潤□和蘇潤玨兩姐妹。

    “老爺,我一直在打點為世子、潤璋侄兒和璃兒師傅送行的東西,沒想卻晚了些,所以叫長富趕緊追來報信,幸而不晚。”

    蘇三老爺摸了摸幾縷美髯,微微點頭:“太太想得周到。”

    “師傅,這是我給你準備好的,你最喜歡喝的新豐酒肆的梨花白,帶著路上喝吧,但是不能多喝,小心身體。”潤璃首先把大酒壺遞給南山隱叟,喜得他眉毛鬍子都快擠到一起:“就知道璃兒記掛師傅,我的乖徒弟!”

    “潤璋侄兒,世子,你們這次來杭州走得倉促,恐沒有備下什麼禮品送給家中兄弟姐妹,這是我們家少爺姑娘買的一些小玩藝,雖值不了幾個錢,但拿著去送人倒是極好的,若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蘇太太這麼細心,連我們回家的打點都準備好了,哪還輪得到我們來說嫌棄兩個字呢。”蘇潤璋笑眯眯接過那一堆禮品,心裡感慨萬分:這是潤璃的主意?真是心細如發,面面俱到!想到小妹潤璊,雖比潤璃還大了兩歲,卻沒有她一半兒懂事,素來就只有別人照顧她,她卻從來沒有想過照顧別人。

    冷眼看著梁伯韜,已經是歡歡喜喜的接過那一堆東西,抱在胸前不肯放手,眼睛只望著蘇潤璃,對暗雲暗雨伸過來的手視若無睹。

    “潤璋哥哥,世子哥哥,潤□在此為你們踐行了!”旁邊蘇潤□站在潤璃身邊,嬌滴滴的望著梁伯韜,眼睛裡那種戀戀不捨可不是裝出來的,她身邊的蘇潤玨,眼裡也已是一種難過的神色。

    只可惜梁伯韜都沒有做出一點回應,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顧看著潤璃,心中反覆默念:璃兒,我知道你是來為我送行的,我知道……謊話說了一千遍也會變成真話,所以,當梁伯韜回到船上,再看著和蘇潤璘站在一起的潤璃時,他感覺潤璃的眼睛只在看著他,滿是柔情。

    “世子,開船了,且坐好些。”暗雲和暗雨過來出言提醒:“這些禮品且讓屬下幫世子去放好罷?”

    “不著急,我先來看看有什麼 。”梁伯韜開始興致勃勃的在那一堆小禮品中挑挑揀揀:這盒是大阿福泥人,這是珍瓏坊新出款式的紗巾,這是挽香記的新出胭脂膏子……看來看去沒有一樣是送給自己的,梁伯韜泄了氣,呆呆坐在那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禮品前面。

    “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蘇潤璋從後艙走了過來,看著梁伯韜那一副樣子,不由好笑:“這還是那個名滿京城的武靖侯世子爺嗎?那個英姿勃發的御前行走的模樣都去哪裡了?回京以後是不是該叫相國寺的慈安方丈給你來收下魂?免得人是回京了,可魂兒卻丟在江南了!”

    暗雲和暗雨在旁邊用力點頭,蘇公子說得一點也不錯!

    誰知梁伯韜卻全然不理睬他們,只轉過去對著早已看不見的碼頭傻呼呼的一笑:“至少她來為我送行了!”

    山重重,水迢迢,爭奈相思斷雲橋,猶憶紅顏嬌。

    風剪剪,雨飄飄,平蕪新櫻綠芭蕉,愁緒如何消。

    水聲欸乃,就見江上泛起圈圈漣漪,清晨的薄霧已經散去,那船卻早已不見蹤影,只余江邊垂柳在微風裡輕輕搖曳著枝條,亂出無盡愁思。

    蘇三太太一早起來就火氣很大,木槿和水蓮端著洗漱用具都是輕手輕腳的,害怕因為被蘇三太太捉住什麼錯處被責罰。

    木槿朝外面使了個眼色,負責梳頭的木樨這才慢慢挪了過來,拿起梳粧檯上的玳瑁梳子開始幫蘇三太太慢慢梳理那頭烏黑的頭髮。

    “水蓮,你去找找那枝白玉梅花釵,今天戴那釵子。”蘇三太太耷拉著眼睛,一臉的沒精打采。

    “是。”水蓮悄悄轉去梳妝匣子那邊,小心翼翼的拉開一層又一層的抽屜,尋找起那支白玉梅花釵來,一邊暗地裡打量著蘇三太太。

    自從昨晚從袁婆子派人來稟報說老爺跟著大姨娘的丫鬟走了那時候開始,太太的臉色就不是太好了,顯見得是心裡不通暢——其實,老爺去姨娘屋子裡也沒有什麼呀,以前不是隔段時間也要往二姨娘杏花天那邊去?也沒見太太這麼酸模酸樣的,怎麼昨晚去了大姨娘那邊,就是這樣一副臉色?

    蘇三太太也奇怪自己火氣之大,不就是去了大姨娘屋子裡嗎?自己是賢良淑德的正室太太,用得著擺出這副模樣兒嗎?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蘇三老爺在耳邊說的那句話:“只有你是最要緊的,別的女人都不算什麼,你才是我的妻。”蘇三太太心裡就有十分的酸澀:為什麼?為什麼他說這句話才幾天,就去了別的女人的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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