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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四:千金小紅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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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6: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太太,太太!”門口夏媽媽的聲音響起,急促的步子朝內室走來:“大姨娘那邊寶釧丫頭過來了。”

    “什麼事情?”蘇三太太強忍住心中不快,故作平靜的問。

    “她說是老爺叫她過來取件常服。”

    “什麼?”蘇三太太驚愕的站了起來,完全沒顧上自己還在梳發中,那力道太猛,竟然把木樨手中的玳瑁梳撞到了地上,摔成兩截。

    “聽說老爺的常服被大姨娘的胭脂水粉弄汙了……”夏媽媽看著地上一分為二的玳瑁梳,戰戰兢兢的說。

    “哼。”蘇三太太的手在闊大的衣袖裡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你叫寶釧回蓼風閣去和老爺說,哪有直接從姨娘房裡去府衙的,還是請老爺回主院梳洗了再去罷。”

    “是。”夏媽媽低著頭,弓著背,輕輕的退了下去。

    “是不是我對她們太好了點,一個個都有欺到我頭上來的樣子了?”蘇三太太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喃喃自語。

    “太太,您的頭髮還沒梳好呢。”木樨已經把摔碎的玳瑁梳收拾到一邊,又找出了另外一把梳子,看見蘇三太太絲毫沒有坐下來的意思,忍不住出言提醒。蘇三太太朝銅鏡裡看看,覺得自己那披頭散髮的樣子著實難看,不再說話,也就重新坐了下來,任由木樨拿著那頭長髮擺弄。

    蘇三老爺進了屋子的時候,蘇三太太已經收拾好了,明媚動人的臉上風平浪靜。

    她的唇邊漾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老爺昨晚也不派人來說下,我也好預先叫人準備了送去蓼風閣,免得老爺這麼來回跑。木槿,快點把老爺淨面的水端上來。”說完這話,蘇三太太蓮步姍姍,托了一件常服走到蘇三老爺面前,笑吟吟道:“老爺,我來給你換衣服吧,瞧這常服的肩上都髒成什麼樣子了!”

    蘇三老爺站在那裡,任由蘇三太太幫他換上新的常服,看著她的臉,精緻美麗,比屋子外面的春花還要動人,不禁心裡一動,握住蘇三太太的手道:“是我做得不對,原該派人和你來說下的。”

    蘇三太太心裡一陣酸澀,這不是派不派人來說的問題!可是,作為大家主母,她必須要賢良淑,她無話可說!只能強忍著那種不舒服,幫蘇三老爺系上腰帶,低眉順眼的說:“老爺說的什麼話,是我考慮不周到了。”

    蘇三老爺看著蘇三太太溫柔似水的神色,想起了今天早上起床時看到大姨娘那張平板無奇的臉,兩相對比,心中微微一蕩,不由得俯□子在蘇三太太耳邊輕聲說:“昨晚是我不好,一時沒有把握得住。但是你放心,你才是我最中意的人。”

    如有一滴雨點墜入湖心,泛起一圈圈的漣漪,蘇三太太臉上紅暈的範圍越來越大,蔓延到了耳朵邊上,心裡甜絲絲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舒服到了每個毛孔裡,看著蘇三老爺邁出門的那挺直的背影,蘇三太太微微一笑,對著木槿和水蓮道:“走罷,去清遠堂看看今日管事的婆子們有什麼事情要說。”

    潤璃絲毫不知道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昨晚到今天的微妙變化,她現在正帶著四大丫鬟在濟世堂坐著。

    濟世堂掌櫃的昨天下午就送了個信兒過來,說這兩天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穿著打扮不俗,言行舉止也像是大家出來的公子,帶著幾個手下人來濟世堂看病。前天是請濟世堂唐大夫給他的管家治咳嗽,昨天又請錢大夫給他一個隨從看看傷風。可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掌櫃的擔心是有人故意來找濟世堂的茬,所以慌慌忙忙請周醫女來蘇府報信。

    “你且不用慌張!到底是怎麼情形?你仔細說說。”潤璃坐在濟世堂里間,對著一臉焦急的掌櫃搖了搖手。

    “前日,來了一個錦衣的公子……”掌櫃的擦了擦汗——今年天氣可真熱!

    那公子帶著幾個人進了濟世堂,一進來就嚷著叫人出來給他管家看病。掌櫃的陪著笑臉說濟世堂只給看窮苦人家的病人,那公子白了一眼道:“我這管家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又怎麼不能到濟世堂來看病了?”

    “看這位管家,衣著光鮮,保養得當,手上沒有一個繭子,已經不能再算窮苦人了。”掌櫃的賠著笑臉:“按濟世堂的規矩來,如果一定要在小號看病,那就會有另外的收費了。”

    “哦?什麼收費?”那公子很好奇的揚起了眉毛。

    “要加收慈心診金,白銀十兩。”掌櫃的指了指牆上的“濟世堂公告”:“公子不如去看看那個,上面都寫得很清楚了。”

    那公子倒也大方,向旁邊招了招手,就有人捧了十兩白銀放在掌櫃的面前:“請貴堂的大夫給我管家看看病。”

    唐大夫給那管家望聞問切以後,發現他身體著實康健,雖然那公子是說治這位管家的咳嗽,可他半個時辰都沒有咳一次,這叫咳嗽得厲害?

    昨日那公子又來了,這次請了錢大夫給他的隨從看傷風。

    錢大夫看半天也沒看出傷風的症狀,只能據實相告。那公子哈哈一笑道:“你們這醫術也太差了!在下聽聞這濟世堂是杭州蘇知府家的三小姐開的,在下還聽聞三小姐醫術高超,妙手仁心,可今日看來卻是浪得虛名!濟世堂連我這兩個手下都治不好,還能名滿杭州?快派人送話給你們家三小姐,本公子明日上午再來!”

    潤璃聽完掌櫃的話,微微一笑:“那他是存心來找茬?”

    掌櫃的這些描述,聽起來這位公子分明是故意為之,難道是杭州醫會再一次按捺不住被濟世堂搶了生意才出此策?潤璃想起了回春堂的段大夫,他是杭州醫會的會長,剛剛開這濟世堂的時候,他不知濟世堂的幕後東家就是自己,派人來千方百計的進行騷擾,煽動小混混來收保護費,甚至找些人扮病患來求診,然後叫囂濟世堂大夫沒水準,普通的傷風頭痛都不能根治。

    段會長的所作所為把潤璃請來鎮店的南山隱叟氣得不行,可是南山隱叟精於醫術,對於這些世上的醃臢事也無計可施,只能高聲呵斥段會長只知賺錢,良心全喂狗了。可段會長那種沒臉沒皮只人,呵斥幾句他又怎麼會在意?所以南山隱叟罵歸罵,該來的騷擾還是繼續來了,掌櫃的愁得不行,只能送信給當時只有七歲的自己。

    得了這個信兒,潤璃在含芳小築裡想了想,然後就想了個主意。她請蘇三老爺出面主持,讓濟世堂和回春堂打擂臺,當眾醫治病患,這樣就可以看出濟世堂的坐堂大夫的醫術的優劣。經過三天三夜的比試,南山隱叟毫無懸念的勝出,先前因為段會長千方百計的詆毀而產生的誤解被消除了,大家都對濟世堂的醫術有了信任感。

    段會長在南山隱叟精湛的醫術前不得不甘拜下風,同時也明白了濟世堂幕後的東家和蘇知府有莫大的淵源,否則蘇知府又怎會出面來主持這場比賽?最後當他終於知道濟世堂真正的東家就是蘇知府的三小姐時,他就把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全收了起來,杭州醫會共同協商以後,決定對濟世堂所作所為視而不見,既不把它吸收進杭州醫會,也不再想什麼辦法去對付它。醫會的頭目們都在家中焚香禱告,希望蘇三老爺的政績早日上達天聽,能夠早日調回京都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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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7: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過了五年了,一直風平浪靜,段會長又怎麼會突然跳出來鬧事呢?而且還是繼續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不,不會是他,潤璃心裡默默搖頭,那這人究竟會是誰?

    “姑娘,看來那公子叫咱們的大夫給他手下看病全是幌子,他是想要誘你出面,定是有所圖謀。”嫣紅擔心的看了潤璃一眼:“姑娘,你還是不要出面去見他。”

    這邊蔥翠已經忍耐不住,眉毛一豎,眼神就火爆起來:“這種人著實可惡!藏頭露尾的,連名字都不敢留一個,還想見我們姑娘,他想得倒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模樣?仗著有兩個臭錢就神氣了?”

    黛青按住蔥翠的肩膀笑著說:“看你這個炮仗脾氣!那人一定要見姑娘,不如我扮了姑娘出去,好歹我也跟著姑娘學了這麼多年的醫術,也能知道些病症。”

    掌櫃的在一旁點著頭:“黛青丫頭這個提議好!那公子定是沒見過三小姐的,隨便讓誰冒充下三小姐就是了!”

    潤璃笑了笑,轉眼看了看身邊臉上寫滿憂慮的丫鬟們,慢慢開口了:“那人不是想見我嗎?隨便找個人代替我出去,他不會那麼輕易的相信,遲早還得逼我出面,還不如我直接出去見他!我就不相信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屋子裡幾個人,緊縮著眉頭,看著一臉輕鬆的潤璃,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

    “三小姐!掌櫃的!”夥計陳二急急忙忙跑了進來:“那位公子又來了!”

    幾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盯在潤璃臉上,卻見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來:“你們也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沉不住氣?走吧,都出去跟我見見那個神秘的公子爺!”

    走到濟世堂的前堂,潤璃便看到了幾個人擁簇著一位貴介公子圍在藥櫃前,那人穿著亮紫色長衫,很是令人移不開眼睛。

    他身上並沒有披金戴銀,衣裳上也沒有繁雜的繡工,極為簡單的在腰間系了一塊白色的玉?,淡淡而柔和的映襯著那華麗的紫色,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睥睨旁人的氣場卻讓潤璃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平常的人身上不可能有他這種不必張揚卻已經彰顯的氣質,那種氣質是通過從小的培養才能形成的,是經過時間的積澱慢慢潛移默化脫胎而出的。就如暴發戶的家庭再用重金修繕自家的園子,卻始終不能達到那種內蘊含蓄的效果一樣,一個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絕不可能有這種氣場。

    莫非他和梁伯韜一樣,也是一個公侯之子?

    這樣一個人,有必要來杭州濟世堂找麻煩嗎?況且自己在他的眼睛裡並沒有看到惡意,只有一種探究和好奇。

    或許是掌櫃的太謹小慎微了。

    毫無畏懼的走上前去,潤璃含笑問道:“不知今日這位公子的哪位隨從又身患奇症呢?”

    聽到這清脆的聲音,那公子猛然轉過頭來,卻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一位少女,身量不高,形容尚小,但是眉眼之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沒有大家閨秀見到外男時的羞澀,也沒有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打量,就像一陣春風般,帶著和煦的溫暖,讓人看到以後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但那簪子卻沒有能退回去。

    據蔥翠轉述,暗雨說若是他把小匣子退給世子爺,肯定會受到不輕的懲罰,蔥翠心一軟,把小匣子又拿了回來。

    看著那個小匣子,看著蔥翠的愁眉苦臉,潤璃無奈的把它拿了過來,鎖在梳粧檯的最下麵那層。假裝沒有接到過這件節禮,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如一只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假裝對梁伯韜的感情視而不見。

    七夕過後,蘇府一切平靜如昔,唯一的變化就是蘇潤□和蘇潤玨兩人足不出戶的在梨香院和思過院抄女四書,每天都在抄,蘇三太太似乎沒有叫她們停下來的意思,還派了黃姑姑和劉娘子專程去指導她們抄女四書時的儀態以及書法是否有所長進。

    而那個被抓的小白玉,第二天就不再是蘇府下人們議論的話題,似乎他那天沒有到蘇府來過,四喜班也似乎從來沒有小白玉這樣一個人,他無聲無息的消退出了人們的閒聊話題,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時間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著,伸出一隻手掌,似乎能感覺到光陰指尖流逝的柔軟。

    潤璃的日子過得非常閒適。

    濟世堂這段時間都沒有遇到身患疑難雜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湯大夫他們也培養了一批學徒和醫女,人手足夠,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有什麼事情,派蔥翠和黛青出去也能解決。

    她每天在含芳小築裡繼續研究她的成藥,她的青黴素研製已經告一段落,目前她正在攻克牛痘的提取。古時的天花也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細心護理,但是就算護理得當,還是會有很多人死於天花引發的各種併發症。

    據清代《痘科金鏡賦集解》中記載說:“聞種痘法起于明朝隆慶年間甯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漿、旱苗、水苗四法來治療天花,雖然效果不如接種牛痘,可畢竟還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但她翻遍大周的藥書,卻沒有看見哪一本上面提到這幾種方法,所以她想研製牛痘,以預防將來可能會遇到的天花病症。

    師傅和梁伯韜都會定期修書來杭州府,所以她對京城形勢也有一定的瞭解。現在朝廷立儲一事雖還未提到明面上來,可暗地裡卻是激流洶湧,就算是南山隱叟這等不願攙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員暗地裡來聯繫,希望他在給皇上看病的時候不經意的給自己所擁立的皇子說上幾句好話。

    從師傅的信裡得知,有一貴闥公子出資在京城辦了一家濟世堂,請他去做坐堂大夫,他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貿然答應,後來對方拿出潤璃的親筆書信,他方才答應下來,現在他已經從武靖侯府搬了出來,就住在濟世堂的後院,倒也悠閒自在。

    師傅信上還提起過武靖侯府內宅似乎不太安寧,他住在武靖侯府外院才幾個月,就已經見內宅抬出過兩個被打死的丫鬟了,看著那些年輕的女子毫無氣息的被破席子裹著從內院抬出來,他就心裡膈應得慌,所以許公子請他去濟世堂做坐堂大夫,他第一天允了,第二天就馬上搬出了侯府。

    看起來這侯府的宅鬥不會比高總督府上差啊!潤璃暗自感歎,隨手拿起了梁伯韜的信箋。上面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話,也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在信末問了一句:那琉璃蝴蝶翠玉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發間?

    美什麼美?根本就不合心意!扔在梳粧檯最下面那個抽屜裡天天鎖著!

    潤璃恨恨的把信箋扔到了一邊:“蔥翠,快點把這些信都拿去燒了!”

    蔥翠在旁邊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鉗子撥了下暖爐裡的銀霜炭讓火旺一點——已經是十一月天氣,雖然江南並不是很冷,可房間裡已經開始燒暖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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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姑娘,我覺得你似乎有點偏執。”蔥翠把那信箋撕成兩片投入暖爐裡,瞬間,火苗舔著信箋,那白色的信箋就蜷縮了身子,慢慢化成灰燼:“其實世子爺對你這麼情深意重,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很多的事情,我們不能隨自己的心意,人活在這世間,有太多身不由己。”潤璃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斜靠在美人榻上,托住腮幫,衣領上鑲嵌的白色狐狸毛茸茸的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更映出一雙眸子黑亮有神。

    蔥翠偏頭看了看自家姑娘,有時候姑娘說的話含義挺深的,她就聽不懂。她的世界裡,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兩種,喜歡的就靠近就依順,不喜歡的就看不起用話去刺。

    “姑娘,我們快要回京城了吧?”絨黃把衣服上的繡花完成了最後一針,用小剪子把線頭剪去,然後舉起衣服對著窗戶外面照了下:“這珍瓏坊的衣服樣子還真是別致,姑娘,你回京就穿這件衣服進老宅,准能鎮住那個大房的太太,別以為我們家老爺只是四品官就看輕了我們!”

    前些日子,蘇三太太請了珍瓏坊的幾個師傅來內院,給蘇府三個姑娘都量身做了四套外面的冬衣,四套小棉襖,配著還每人做了一件緙絲鑲銀鼠毛披風,又給每人添了兩件中毛和一件大毛衣裳。下人們見著這次冬天裁衣多了皮毛衣服,大家於是都猜測可能是要回京城去了,否則平常幾年,都沒看見添中毛和大毛衣裳的,京中可比杭州府寒冷,不添幾件皮毛衣裳,這冬天可熬不過去。

    今天珍瓏坊把潤璃的衣裳送過來之後,潤璃發現還多了兩件披風,一件是細紋羽紗雲錦緞的,大紅顏色裡嵌著銀絲條,有個圍兜帽子,鑲著白色狐狸毛;一件是淺紫色的蜀錦,底下有最新款式的寶相紋鑲邊,脖子那有一枚墨綠色玉石搭扣。潤璃知道這是蘇三太太用私房錢給她另外添的,心裡不由得一片溫暖。展開那件大紅披風,覺得顏色太豔,於是叫了絨黃在衣服下擺上繡了一幅白梅,用素淡的針線壓住那抹鮮豔,白梅圖案正好又和冬天應景,倒也平添了幾分別致。

    “沒必要這麼招搖,穿哪件衣裳不是穿?穿哪件衣裳不是一樣要過日子?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愛怎麼想就怎麼想,苦惱的是她們,不是我。”潤璃展顏一笑:“我們隨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剛剛說到這裡,就見蘇三太太身邊的夏茉掀起門簾走了進來:“三姑娘,老爺說今晚在聽雨軒設宴,指著名兒要你去用晚飯的。”

    潤璃驚愕了一下,有一段時間沒有在聽雨軒設宴了,今天又來了誰呢?

    等及到了聽雨軒,潤璃方才知道原來是蘇三老爺的同門師弟,廣州府同知趙宇光大人過來了。

    雖說是同門師弟,這位趙大人的年紀可比蘇三老爺要大得多,看那相貌,差不多大了一輪以上(注釋:古人同門排序不論年紀大小,只按考中進士的年份排列班輩,這位趙大人是在蘇三老爺中進士之後一年中的,故稱蘇三老爺為師兄)。見潤璃帶著幾個丫鬟走進聽雨軒,那趙大人笑著對蘇三老爺說:“這就是蘇師兄的千金了?”

    蘇三老爺得意的一點頭:“正是。若趙師弟對於濟世堂有什麼不解之處,盡可以詢問小女便是,杭州府的濟世堂就是小女所辦。”

    “原來如此。”那趙大人聽了微微點頭,又看了看坐在下首的蘇潤璘:“蘇師兄一雙好兒女,端的是芝蘭玉樹,流光溢彩照華堂!”

    聽了那趙大人文縐縐的拽詞,潤璃心中暗笑文人就是迂腐,向那位趙大人福身後便在蘇潤璘身邊坐了下來。蘇潤璘看到幾天沒有見的妹妹,自是問長問短,潤璃看著身邊這個比自家只大了幾分鐘的哥哥,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覺得他只是自己的弟弟而已,在自己眼裡,好像他只是個很可愛、沒長大的孩子。

    “蘇姑娘,下官冒昧問幾個問題可否?”

    潤璃聽著上座的趙大人問話,抬起頭來微笑了下:“趙大人有話請說。”

    原來這位趙宇光大人在廣州已經任了五年同知,頗得上司賞識,隱隱有推薦之意,聽聞同門師兄蘇三老爺今年將回京述職,自是會留京上任,杭州知府之職空缺了出來,於是托人去吏部花了重金打點了一番。那吏部侍郎見他是個知趣的,特地去調了他最近幾年的考績卷宗出來,翻閱完畢發現連續幾年都是優等,況且又在同知之位上已經做滿五年,升任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於是暗地裡答應了他,只等今冬吏部調換之時把他的名字報奏上去。

    那趙大人喜不自勝,於是想著來杭州府找蘇三老爺,提前熟悉下杭州的風土人情,兼問問民事和政事。來杭州府以後,這位趙大人住在同福客棧,在市井街頭轉了幾天,聞得濟世堂的美名,不由心往神馳,又聽說這濟世堂是蘇知府的姑娘開辦的,頗為蘇知府籠絡了不少民心,這位趙大人更是醍醐灌頂般,決定好好來問下濟世堂的經營模式,準備來杭州上任以後也把這濟世堂繼續開下去,為自己收買人心。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是能為百姓著想就行,潤璃並不鄙視這位趙大人的想法,於是很詳盡的把濟世堂如何經營向他講解了一番。

    趙大人聽了連連點頭:“如此甚好!貧寒百姓有個治病的去處,自然會安心耕作了。”

    “是。”潤璃臉上露出了調皮的微笑,因為她想到了杭州醫會的段會長。

    早些日子,那回春堂的段會長帶著人來找了濟世堂的掌櫃,話裡話外是叫他準備把濟世堂關門,要不是就要加入杭州醫會,和他們一起統一診金和藥費。掌櫃的也知道蘇三老爺不久即將離開杭州府回京了,也在猶豫,蘇知府走了以後沒有人支持濟世堂,還不知道能不能維持得下去?

    醫者父母心,杭州醫會這些無良之輩眼裡卻只有利潤,沒有一顆仁人濟世之心,可自己也能怎麼辦呢?她沒有超能力,一夜之間把他們全部洗腦,讓他們有自覺為患者著想的心思,只能想辦法如何在走後讓濟世堂不關門。雖然她決定把那三百畝藥田免費租給濟世堂,可那藥田產出畢竟有限,只能對付著添置藥材器械,無法支付薪酬。大夫夥計們雖然都願意在濟世堂做事情,可若是不能支付薪酬,時間久了自然會支撐不下去,而現在這位趙大人竟然有想繼續開辦濟世堂的想法,這不能不讓她驚喜萬分。

    雖說這位元趙大人的目的只是想為自己博個好官聲,到時候政績考證上能連續評優,積累下來就是他升職的依據,可他的做法卻能導致濟世堂繼續給貧苦百姓看病,何樂而不為呢?想到早幾天還是趾高氣揚來找場子的段會長,潤璃就有一種很解氣的感覺。

    若是趙大人接任以後,濟世堂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改變,是否段會長會鼻子都氣歪呢?潤璃還聽說杭州醫會的正副會長在家裡供養祖師爺的時候都要虔誠的焚香禱告,要祖師爺保佑蘇三老爺順順利利的加官進爵,趕緊回京城任職呢!現在祖師爺倒是聽到他們的心聲,替他們達成了心願,可若是日後知道新來的趙大人一樣支持濟世堂,不知以後他們該怎樣向祖師爺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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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屋子外面寒風呼嘯,聽雨軒內卻溫暖如春,暖爐把小廳燒得暖暖的,一屋子的歡聲笑語——開心的夾了一筷子燈影牛肉,潤璃吃得眉開眼笑,今天的飯菜可真是好吃,廚娘許是去哪裡進修了一番罷?

    今天蘇三老爺回得很晚。

    一身的酒味兒熏得蘇三太太皺了皺眉毛:“今晚和誰喝酒去了呢?”

    一邊詢問著,一邊打發木槿去準備熱水。

    “李同知請我吃飯,說是感謝我們把劉娘子借出來給他家三姑娘幫著繡嫁衣。”蘇三老爺的臉有著兩片紅紅的胭脂色,挨挨擦擦的貼到蘇三太太的臉邊來:“佩蓉……”

    “怎麼了?”蘇三太太眼波流轉,在燈下分外嫵媚。

    “李同知在席間提到他的庶長子李清華了。”蘇三老爺捉住太太嫩白的手:“他想替李清華說親,求娶大姐兒潤□,你覺得如何?”

    “李同知家的庶長子?”蘇三太太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我倒是聽李同知夫人說起過這個庶長子,人倒是老實本分,可有點癡傻,今年都十八歲了,還是個懵懵懂懂不知事的!雖然說潤□也是庶出的,可和李家那個庶長子比,不知伶俐了多少去。如若我答應了這樁婚事,只怕以後潤□會怨恨我。”

    癡傻只是回絕的一個藉口,蘇三太太心裡想著的是,與其嫁個五品官白身的兒子,不若回京後叫老爺幫蘇潤□相看那些殿試被錄用的進士,遇著那機靈些有頭腦家境一般般的,趕緊給她定下來就是了。

    莫欺少年窮,給蘇潤□定親不要看對方的家境,要緊的是看有沒有能力。蘇潤□是庶出的,高門大戶不會聘她做正妻,找那些沒有什麼根基的,有蘇府幫襯著,過得幾年定能給蘇潤□爭個誥命回來,到時候璃兒議親也就沒什麼障礙了。

    “那就罷了。”蘇三老爺一張嘴,噴出陣陣酒氣:“我們暫且不管這些事兒,先……”說著話,嘴已經湊到蘇三太太的唇邊。

    “太太,熱水已經備下了。”木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適時的把蘇三老爺進一步的行動活生生的扼殺。

    “老爺,看你呀……”蘇三太太嬌嗔的橫了一眼,話音拉出一管長長的尾子,撩撥得蘇三老爺心裡都是癢癢的,更難以自製,他不僅沒有放開蘇三太太,反而一個翻身圈住了太太,雙手摟住她倒向那張闊大的拔步床:“別管那麼多,等下再叫熱水!”

    木槿在外面聽到那種聲響,臊得一臉通紅,只能去廚房通知再備熱水等著老爺太太吩咐。

    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一夜溫存不提,兩人都忘掉了曾經商量過蘇潤□的婚事。

    可事出湊巧,那晚跟著蘇三老爺的長福是大姨娘這邊小丫頭寶釧的親哥哥,兄妹兩人閒聊八卦的時候,長福就把這個事兒給扯了出來,說那天晚上李同知曾向老爺提起兩家結親的事情,想迎娶蘇府大姑娘做李家的兒媳婦。

    寶釧聽到八卦離自己如此之近,激動得小臉通紅,一路跑了回去給大姨娘報信兒。

    大姨娘正坐在院子裡慢吞吞的繡著一塊手帕。

    她是丫鬟出身,也沒學過什麼女紅,繡出來的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但她心裡總想著能夠繡一個像樣的東西給大姑娘做嫁妝,所以每天都很刻苦的在練習,手裡這塊帕子已經是拆了繡,繡了拆,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當大姨娘正眯著眼比對著針法的異同時,寶釧興奮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姨娘,姨娘,我聽到個天大的喜訊兒!”

    “喜訊?”大姨娘茫然的望著奔跑到面前的寶釧,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八卦的光芒。

    “是呀,是呀,是關於咱們大姑娘的!”寶釧氣都沒順過來,手插在腰上,呼呼的喘著。

    “關於大姑娘?”大姨娘本來一片茫然的眼神變得清澄起來:“快說說看!”

    “姨娘,前天晚上,那個李同知大人請老爺在風雅樓吃飯,有想和蘇府議婚的想法,求的是我們家大姑娘,去做他家的大兒媳呢。”

    “有這樣的事情?”大姨娘驚喜的站了起來:“我得去問問太太,拿個准信兒!”

    放下手裡千瘡百孔的帕子,大姨娘攏了攏鬢邊的頭髮,整了□上得到衣裳,就帶著寶釧去了牡丹苑。

    蘇三太太對大姨娘的突然到訪也很是驚奇。

    大姨娘在蘇府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人,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她總是安安分分的呆在蓼風閣裡不會出來;倒是二姨娘,不時的會扭著那楊柳小蠻腰來牡丹苑招搖下,說些“老爺昨晚在杏花天的時候如何如何”這樣的話來刺激蘇三太太。

    看到邁著急快的步子走進來的大姨娘,蘇三太太突然想念起那個一個月沒有出門的二姨娘了,一個月時間到了,按說她也該出來露露面了,這樣沉得住氣兒,還真不是她的風格。

    “太太!”大姨娘的雙眼滿是期待,那兩片厚厚的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

    蘇三太太一怔,大姨娘很少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一般都是把嘴唇閉得牢牢的,低眉順眼的等著她吩咐事情,而今天,她竟然抬起頭來了,而且還抬得那麼高!兩隻眼睛裡面放出熱情的亮光,讓

    蘇三太太看得一陣發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

    大姨娘用熱切的眼光看著蘇三太太卻得不到回應,心裡也一陣嘀咕,難道是寶釧丫頭的消息有誤?但還是不願意放過一線希望,她猶猶豫豫的開口問:“太太,聽說前兒晚上老爺和李同知大人一起用的晚飯……”

    蘇三太太腦袋裡突然閃現過蘇三老爺的話,驀然明白了大姨娘此行的目的。

    “你是想問關於大姑娘的事情吧?”蘇三太太看了看大姨娘,畢竟都是做母親的人,知道她為蘇潤□擔心,也不想為難她:“老爺回來和我說過了。李同知大人確是有意替他庶長子求娶大姑娘。”

    “謝謝老爺太太了!”大姨娘聽得此話,眉毛立刻就飛了起來,喜不自禁,兩隻手不停的絞著手裡的帕子,眼圈兒卻是紅了。

    “你且不用這麼著急,聽我說完!”蘇三太太歎了口氣,大姨娘也真是性急了些!“照理說,李同知庶長子這身份兒,大姑娘嫁過去也不會辱沒了她,只是他家那庶長子,人有點癡傻,不是個伶俐的,今年十八了還是個白身呢!我想著若是答應下來,大姑娘將來必會怨恨我,所以和老爺商議著把這事情給推掉了。”

    “什麼?推……推掉了?”大姨娘一著急,都有點結巴:“太太,妾身倒是覺得這親事不錯,門當戶對挺般配!”

    蘇三太太看著大姨娘漲紅的臉不由得心裡一苦:“姨娘覺得這樁親事門當戶對嗎?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老爺現在是正四品,外放都快十年了!今年回京述職以後定能升到三品。李同知才五品官,而且也不像是個有大前途的,你覺得這親事般配?大姑娘明年才及笄,回京以後再定親事,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這個……”大姨娘張著嘴,腦袋裡被那些三品四品五品弄得亂七八糟,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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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再說了,那個李清華雖然占著個長子的名頭兒,可究竟是庶出的,李家的產業大半還是會落在他們家二少爺身上。如若李同知大人是為他家二少爺求娶,我是想也不想就會答應的,可是他偏偏是替他家庶長子求的,我自然要好好替大姑娘打算!”蘇三太太看著大姨娘一副懵懂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我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能明白我的用心沒有?你且去罷,大姑娘的婚事,我和老爺都會留心的!”

    大姨娘一腔歡喜的跑了過來,卻突然被兜頭兜腦淋了一盆冷水,刹那之間,熱血凝固成了臉上的那抹尷尬:“多謝太太……那我走了。”

    蘇三太太捧起茶盅,吹了吹從杯子裡升起的嫋嫋水霧,不想看大姨娘那失望的眼神:“你去罷,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

    大姨娘依依不捨的從牡丹苑挪了出去,一步三回首,看著蘇三太太的眼神似乎都纏綿了起來。

    “姨娘!”寶釧一邊扶著大姨娘走出主院,一邊忿忿的說:“太太怎麼就把這麼好的婚事給推了呢?那個李家大少爺再不濟也是長子,總能分到足夠的家產,哪裡能吃了虧去?我看呀,分明是太太不願意大姑娘嫁得好呢。”

    大姨娘聽到這句話,渾身一哆嗦,抓住寶釧的手緊握了一下:“太太自然是要考慮周到的,你不要亂說。”

    “可奴婢怎麼就覺得太太不像是全心全意幫大姑娘打算呢?”寶釧疑惑的睜大了眼睛:“太太考慮的是三姑娘吧?大姑娘她怎麼會管!”

    三月的風仿佛驀然的冷了,大姨娘停在那裡,全身都有點發冷:“寶釧,在說些什麼呢,太太是管著整個內院的,大姑娘的事情她自然會操心!”

    “喲,誰操心什麼呢?”一個柔得似乎能滴出水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卻見一個穿著橙紅色上衫長裙,配著銀白色鑲滾珠邊褙子的女子從身後花叢中走了出來,她眉若遠山,一雙不是特別大的眼睛裡卻如盛著一泓春水,生生的叫人流連其中無法自拔。

    “原來是二姨娘。”大姨娘看著二姨娘由秋盞攙扶著,慢慢走到面前,看著她依舊風韻猶存的容貌,不由得自行慚穢起來。

    大姨娘的年齡比蘇三老爺要大,長得也很普通,當年蘇老太太看著她老實,身材體格像個好生養的,這才挑出來給蘇三老爺做屋裡人。可自從蘇三太太進了門,她就沒有什麼存在感,二姨娘被抬進來以後,她在蘇府就基本上透明了。大姨娘知道自己容貌比不了二姨娘,況且二姨娘是抬進來做貴妾的,所以看見二姨娘都有幾分自卑。

    “我說姐姐,剛剛聽到你們在說大姑娘的婚事?”二姨娘笑吟吟的走了過來:“天大的喜事呀!李同知的長兒媳,這可是多少人家都盼不到的好事情!怎麼太太就給推了呢?嘖嘖嘖,要是能輪上我玨兒,我可是拚死拚活也得幫她應承下來!”

    大姨娘的臉有點暗淡:“我是個沒身份的,比不了妹妹的地位。”

    二姨娘的眼珠兒一轉,那泓春水就如碧波般蕩漾起來,眼風兒掃過去,大姨娘忍不住冷冷的打了個寒顫:“我倒覺得,事關重大,再怎麼著也得去試一試呢!老爺肯定是不知道太太的打算,你好好的和老爺去說說,老爺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可太太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大姨娘一臉的憨實,雖然擔憂,但也記得自己該守的本分,說起話來也有點瞻前顧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和老爺開口!這些事,原本就輪不到我們這些姨娘來操心的。”

    二姨娘臉上掛起不悅的神色:“哎呦,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通透呢!你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嫁得好你才能安心是不是?你以為太太會真心實意為大姑娘打算?我和你說,上次武靖侯世子來的時候,太太帶著他去含芳小築去用飯呢!那會子都不許大姑娘和四姑娘去含芳小築請安,你說太太是在為誰打算?”

    大姨娘呆呆的站在那裡,一臉為難:“我都很久沒見到過老爺了,都不知道該怎麼樣說話!”

    二姨娘看了看大姨娘那平平板板的臉孔,擰緊了眉頭:“你怎麼就這樣木訥!這樣吧,姐姐你去把老爺請到蓼風閣來,我在旁邊幫襯著你說說話,好讓老爺知道太太的私心,趕緊的去把大姑娘的親事給定下來!”

    大姨娘看了看一臉焦急的二姨娘,心裡升起一種濃濃的感激之情:原來自己以前都看錯了二姨娘,其實二姨娘是一個古道熱腸,急人之困的好女人!

    “姑娘,我們老大剛剛說了,這事情和你沒關係,你不必要攪到這事裡面來,我們也不會傷了這幾個娘們的性命,只是讓她們好好開心一下罷了,你何必要強出頭呢?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個練家子,小姑娘嬌嬌弱弱的,何必拿著匕首裝俠客,小心這匕首傷了自己,那我們可會心痛啊!”為首的那個漢子看著潤璃那樣子,怎麼也不相信她是個有功夫在身的,肆無忌憚的用著那些猥褻的言語。

    “刀劍無情,你們識相的都給我退後!”潤璃咬著牙看著那群越來越近的人,怒喝一聲,倒也有幾分威風。

    “退後?哈哈哈,我們怕了你一個小姑娘?我們人也要,匕首也要,姑娘你就等著哥哥來照顧你吧……”

    那幾個人哪把她放在眼裡,仿佛看到了一塊鮮嫩的肥肉就在眼前,每個人眼睛裡放出狼一般的光芒,摩拳擦掌的越走越近。

    潤璃的心跳得很快,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到了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管後果是什麼,放手一搏總比束手就擒來得更實在。那個漢子越來越近,離她只有兩步之遙,潤璃沒有像別人那樣退縮,反而猛的沖了上去,舉起匕首就直接朝領頭過來的那個人紮了過去。

    那漢子本來是看著潤璃那舉動,毫不在乎的笑著,準備在潤璃撲過來的時候一把擰住她的手,奪去匕首。誰知他的手正準備伸出去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全身酸麻的感覺,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那小姑娘把匕首猛紮進了他的肩膀。

    潤璃也愣了下,不可思議的看著那把紮進那漢子肩膀的匕首——本來她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理沖上去的,誰知道這個漢子就像送上來給自己紮一般,竟然在自己面前站著一動也不動!

    後面那幾個看到這般情景,也停住了腳,看起來這姑娘竟然真的有武功在身上,一出手就把人給制住了,一時猶豫著不敢向前。

    “你們這幾個沒用的貨色,幾個娘兒們都搞不定,以後還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行走!”後面傳來一聲暴喝,原來那個為首的已經擺脫了阮媽媽的糾纏,直奔這邊來了。

    潤璃看那人來勢兇猛,努力握住匕首往外面一抽,一道血箭就伴著匕首的寒光沖了出來,那為首的漢子看著那把匕首,也愣了一下:“好匕首!小姑娘,你把這匕首給我,我就放你們走!”

    潤璃此刻已經回過神來,心裡知道肯定有人躲在暗處幫她,要不是那個漢子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被她刺中,而且還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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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於是她倒放下心來,拿出一塊帕子,慢條斯理的拭去匕首上的血跡,把它放還刀鞘中,笑吟吟的對那個為首的漢子說:“原來我叫你讓我們走,就當沒看見過我們,你不願意,現在又和我來講條件了?”

    那漢子打量了下潤璃,心裡迅速的輪了下江湖知名的門派傳人,似乎也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號人,一個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的姑娘,竟然舉手投足之間就能點中自己二弟的穴道,這功夫也不算淺了!

    “小姑娘,你是哪條道上的?”那漢子掂量著開口了。

    “我是哪條道上的和你沒有關係,你只需告訴我,你是幹乾脆脆撤了還是準備繼續糾纏?”

    “你把匕首給我,我就和兄弟們撤了。”那漢子眼饞的看了看潤璃腰間掛著的匕首。看起來這姑娘武功不差,那邊還有個婆子也頗有功夫,也不知道其餘的丫鬟是不是也有些身手,現在二弟又被制住,地上還倒了一個,形勢不見得有利。最重要的是,他有點擔心這姑娘是不是哪位江湖高手的徒弟,萬一她師傅來尋仇,那自己豈不是落得一身麻煩?

    罷罷罷,得了甜頭自然就該收手,大不了回去把定金退給雇主,說這點子是有厲害幫手就是了。這把匕首一看就是寶物,拿了匕首比那定金可合算多了。

    又是要匕首?看起來這把匕首還真值點錢呢!

    潤璃皺了下眉頭,這是梁伯韜那廝放在這裡的,他當時塞給自己的神情,自己還能記得清清楚楚,要是回京城以後被他發現匕首沒有了,肯定少不了囉嗦,但是性命攸關,能把這些歹徒打發了,一把匕首又算得了什麼,這死物兒難道比活生生的人命更值錢?

    再說了,現在暗處不是還有一個人在保護自己嗎?若是那歹人出爾反爾,那躲在暗處的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想到這裡,潤璃心裡打定了主意,回頭安撫的看了看滿眼希望的容氏和幾個丫鬟,她伸手就望腰間摸去:“那好,一言為定,我給你匕首,你就放我們走。但我有點不相信你,你先去把我們的馬車拉過來,護送著我們回府以後我再給你。”

    那個為首的漢子簡直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小姑娘竟然還要他護送她們回府?把他們當看家護院的了?他看了看潤璃,哈哈狂笑起來:“你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我巴天虎說話算話,我若是食言,以後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小姑娘,你放心,我說到做到,收了你的匕首,我絕不再為難你們!”

    到了這一步,潤璃覺得這戲再演下去未免會有些失真,畢竟她只是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姑娘,身邊只跟著一群丫鬟婆子,怎麼可能有太大資本和這歹人討價還價?於是她沖那漢子微微一笑,從腰上解下匕首,拿在手裡對著那漢子說:“你來拿了去罷。”

    那漢子一咧嘴,大踏步走了過來,一隻手去接匕首,一隻手卻捏了個小擒拿式,朝潤璃的臉撲面抓了過來——原來這巴天虎還存著試探潤璃武功的念頭,想看看她的招式究竟出自哪門哪派。

    就聽一句怒吼“爾竟敢動手!”一個淺灰色身影落在那漢子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聽“嘎啦”一響,手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那漢子發出了一聲慘叫,委頓著倒在地上。

    “蘇潤璃,你這個傻子!”

    潤璃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聽那來人對自己送上極大的一聲抱怨,定睛一看,那人不是應該呆在京城的梁伯韜?

    又見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快手把另外幾個都解決了,向梁伯韜一拱手:“世子,這些人送到哪裡去?”

    梁伯韜看了看地上癱著的那幾個,眼中露出狠厲的眼色:“將他們的武功廢去,拿鐵鍊拴了琵琶骨送去應天府府衙,叫那個秦知府好好伺候著他們!”

    “是!”暗衛們領命而去。

    處理完歹人,梁伯韜轉過來看著潤璃,臉上是一副氣急敗壞的神色:“蘇潤璃,你竟敢把小爺的匕首拿去送人!”

    蔥翠看到梁伯韜臉色黑黑,怕他會對潤璃不利,沖了上來擋在潤璃的前面:“世子爺,我們姑娘也是無奈之舉,你又怎能責怪她!”

    梁伯韜很輕巧的就把蔥翠撥到了一邊,繼續對潤璃怒目而視:“你怎麼能輕易相信那些歹徒的話?他拿到匕首又要繼續對你不利怎麼辦?你有匕首在身至少還能威脅他,你一個空手,他何足懼你!”

    潤璃被他咄咄逼人的言辭逼得無處可去,一跺腳道:“梁伯韜,你分明就躲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要等到我至那極險之境才出手,那又是為何?你不說自己讓我們一干人擔驚害怕,只躲在一邊看熱鬧,很好玩是不是?”回想到歹徒那沾著菜葉的大門牙,潤璃一陣噁心,一陣委屈,一行眼淚奪眶而出滾落在衣襟上:“你是世子爺,你給我的東西就珍稀到這種地步,竟要我們拿命去護著?匕首不在了,人活著還有再拿回來的希望,可是人死了又如何?匕首還不是一樣要被拿去?”

    梁伯韜一看潤璃的眼淚珠子,心裡就軟到了極點,仿佛有人戳中了他的心窩窩,難受得顫抖起來,他連忙握住潤璃的手道:“璃兒,我一直在旁邊,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潤璃掃了下樑伯韜身後的那群女子,都在津津有味的看著好戲,突然就臉上有點發燒,忍不住感到羞澀,她猛的把手抽了出來:“世子爺這是做什麼呢?謝謝世子爺伸出援手,我和容姐姐要回府了,也請世子爺早點找個地方歇息吧。”

    “蘇潤璃!”梁伯韜惱怒了,不由分說又抓住了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後說:“暗雲暗雨,趕緊護送高家大少奶奶她們回高府去!”

    “放開我家姑娘!”蔥翠臉色一變:“我們家姑娘和我們一起出來,當然要一起回去!”

    梁伯韜轉頭看了看蔥翠,笑著對潤璃說:“你的丫鬟倒是忠心!”

    蔥翠嫣紅等人看著自家姑娘被那世子爺劫持,擔心旁邊容氏看了會傳了出去毀了姑娘的名聲,一個個恨恨的拿眼睛盯著他,可又不敢說話。

    “沒事,你家姑娘自有本世子爺送她回去,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說罷梁伯韜把手放到唇邊吹出了長長的口哨,須臾之間,就有一匹白色的馬奔跑著停在梁伯韜身邊。

    梁伯韜翻身上馬,然後一彎腰——蔥翠和黛青再次目睹了自己家姑娘被那蠻橫的世子爺擄上馬背,兩人共騎著一匹馬,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裡。

    容氏這會兒總算是喘過氣來,扶著珍珠的手挺直了背,整了整衣衫,轉臉問蔥翠:“剛才那少年是哪家公子?”

    “那是武靖侯府的世子爺。”蔥翠氣忿忿的跺了跺腳:“看他那副模樣就知道素日是個強橫慣了的!我們家可憐的姑娘……”

    “世子爺豈是你們妄議的!”旁邊站著的暗雲暗雨臉色發黑,這個丫鬟在說反話吧?蘇姑娘可憐?不如說他們家世子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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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想自己的世子爺,原來在京城是何等威風!十五歲那年就被封了御前行走,能夠帶刀在聖上身邊伴駕,在京城勳貴子弟裡,這份兒榮耀可是頭等的!每次他應邀去達官貴人家做客,那些貴女們的目光都是粘著世子爺身上一動也不動的,更有那些大膽些的暗地裡讓長隨轉交送香囊的,都不知道被世子爺扔了多少!

    可是這次來杭州,世子爺就像中了蠱一般,心裡頭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這位蘇姑娘!蘇姑娘有什麼好的?在他們看來,長得不是頂漂亮,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就比她要漂亮!性格也不是那種溫柔的,魏國公家的嫡出三小姐那才是真正的柔情似水!至於德行嘛,聽到有急症病人就往濟世堂跑,難道不知道大家閨秀該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真不知道自己家世子爺是怎麼看的,竟然就得了相思病,回了京城以後就日思夜想。

    這次四皇子來杭州暗訪濟世堂,就是自家世子爺給攛掇的,實則還不是他想知道蘇姑娘的消息?一聽到四皇子說蘇姑娘西郊遇險,馬上坐立不安,趕緊派了他們幾個選最好的馬飛奔來杭州保護蘇姑娘的安全。

    他們可是身手一等一的暗衛,要做的事情不是來保護這種閨閣裡的小姑娘,他們可是要做大事的!就因為自家世子爺頭腦發熱,他們竟然被派到江南來做這些事情,每天從早到晚輪流呆在樹上負責保護蘇姑娘,而且最要命的是還要每天寫有關她的一舉一動,八百里急報送回京城!

    有天不知道誰沒睡醒腦袋抽筋,竟然在密報上寫了高太太有意聘蘇姑娘做兒媳,急得世子爺馬上向四皇子告病,御前行走的職責也不管了,回府和侯爺說了句有公務在身要出遠門,一個人騎了千里良駒就下江南了!

    現在倒好,蘇姑娘的丫鬟竟然說她家姑娘命苦,不知道究竟是誰命苦喲!暗雲暗雨越想越氣惱,臉色越來越黑——幸好是晚上,根本看不清他們臉上的顏色。

    梁伯韜帶著一種從所未有的滿足感入睡了,這個除夕,世子爺的夢裡是一片粉紅。

    他夢到潤璃在他的懷裡,柔軟的身軀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看著她小臉有著誘人的粉紅色,他最終按捺不住吻上了她的嘴唇。璃兒的嘴唇又香又軟,他反覆掠奪著那兩片柔軟如花瓣似的唇,弄得潤璃嬌喘吁吁的說:“韜哥哥,你別這樣……”

    梁伯韜看著潤璃那亮閃閃的眼睛,微微腫脹的唇瓣,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活,用力抱緊了她一點,感覺到她溫柔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根,微微發熱,又有點癢,這使他更快活起來,把他的璃兒抱得越來越緊,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一激靈,快樂彌漫過整個身體,全身像放鬆下來一般,四肢五骸

    就仿佛泡在溫泉裡一般,懶洋洋的躺在那裡,一點也不想動。

    睜開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哪有璃兒的影子?

    梁伯韜自嘲的一笑,原來自己只是在做夢。

    動了□子,只覺得褲子上涼冰冰的一片粘著腿,怪不舒服的。

    梁伯韜站起身來,揚著聲音喊:“今天誰值夜?給爺去備熱水,尋套換洗的衣裳!”

    外間有個細細的聲音應答道:“世子爺稍等,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多時,那個聲音又在門外響起:“世子爺,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梁伯韜大步走了出去,看了看門口那個低著頭的丫鬟:“今晚爺要熱水的事情你不許說了出去!”

    紅英不敢抬頭,只能怯怯的應著說:“是,奴婢記下了。”

    “等會把爺的衣裳去洗了。”梁伯韜拋下一個銀錁子,聲音有些淩厲:“記著,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紅英瑟瑟的回答:“奴婢知道了!”等梁伯韜進了隔壁房間,她才爬過去,在地上撿起那個銀錁子,站了起來候在門外,聽著裡面嘩啦啦的水響,她的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慢慢爬了上來,平凡無奇的臉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梁伯韜換上衣服,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大步走回房間,拉上被子倒頭大睡,這邊紅英慢騰騰的走了進去收拾起梁伯韜亂丟在地上的衣裳。

    房間熱氣還未散盡,裡面似乎還留有他的氣息,抱起那堆衣物,紅英的手指觸到了一灘冰涼的液體,似乎還有點粘手,紅英很是好奇,把那衣裳拎出來一看,卻是梁伯韜貼身穿的褲子,不由得臉上一紅,心裡突然明白了梁伯韜半夜要熱水是怎麼一回事情,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心裡升起。

    她抱著那堆衣物愣了半天,最後歎了一口氣,把衣裳放進水桶裡,開始用力搓洗,一邊洗一邊想著梁伯韜那英俊的臉,惆悵又悲傷。

    自己和綠萼是十年前開始服侍世子爺的,最早幾年她們還能和世子爺比較親密,可是慢慢的,世子爺不知為何開始討厭她和綠萼的接近,根本不讓她們進內室。以前早上起來都是她和綠萼服侍著洗臉換衣,現在都只讓她們把水和衣物準備好放到隔壁的淨室,自己去打理那些事情。

    年歲漸大,也開了情竇,看見世子爺回來就會開心,雖然世子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可只要能站在他身邊,自己就會感到好踏實,有一種淡淡的幸福感。單日綠萼上夜,逢雙便輪到她值夜,在外間的小榻上根本就睡不著,好多次都會呆呆的把耳朵貼在與內室想通的門上,聽著裡邊細微均勻的呼吸,嘴角都會莫名其妙的掛上微笑。

    就如今晚,突然被世子爺喊了起來忙了這麼久,心裡不僅沒有埋怨,反而很開心。手指觸到那片冰涼的時候,又驚愕,但突然也有了盼望。

    若是……

    紅英的臉驀然發燒,在想什麼呢!自己是沒有這個造化的,綠萼比自己長得美,站在她身邊,她就像一根不起眼的草,太太要指房裡人,也定會指了綠萼罷?唉,還是安心伺候世子爺,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紅英在小榻上一個晚上不曾合眼,這邊梁伯韜倒是睡得香甜,辰時還差一刻,他便已經醒了,紅英聽著裡邊有了動靜,趕緊爬了起來去準備熱水。梁伯韜洗漱完畢,逕自走出院子去主院給父親母親請安,這邊紅英癡癡看著他的背影,眼裡有無限的眷戀。

    “大清早的就丟魂了?”耳邊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轉頭一看,卻是綠萼,身上穿的不是侯府丫鬟的服裝,而是一件淡綠色的綢緞對襟棉襖,下面是一條松花綠的裙子,腰間還系著一個粉紅的如意荷包,皮膚似乎還抹了粉,比平常要白皙了許多。

    綠萼穿著這衣服,高挑的身材更顯得婀娜多姿,紅英看著她吞了下口水:“綠萼,你怎麼不穿咱們的衣服了?這新衣裳是誰賞你的?”

    綠萼驕傲的揚起了下巴:“昨晚夫人指了我做世子爺的屋裡人,所以從今日起我就不必穿和你一樣的衣服了,這衣服是大小姐出閣前穿的,夫人說暫且讓我穿穿這個,出了節會幫我另裁新衣。”

    聽到這話,紅英心裡一陣酸澀,雖然早知道會這樣,可聽到綠萼這麼說,還是免不了會有那種難以控制的感覺,喉頭乾澀,想說“恭喜”,可是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只默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裡好痛,似乎有血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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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綠萼看了紅英低著頭在那裡半天不說一句話,唇邊漾出一絲笑容,俯身下來貼著紅英的耳朵小聲說:“你是喜歡世子爺的,對不對?只可惜,夫人看不上你。”說完以後,開心的大笑著走開,那聲音,銀鈴般清脆,帶著少女無限的歡喜。

    看著綠萼的背影,紅英覺得一身疲軟無力,力氣似乎被什麼抽幹了般,軟綿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房間本是她和綠萼一起共用的,現在綠萼要搬出去了。她會搬到世子爺內室旁邊那間屋子,她還會和世子爺同床共枕!一想到這些,巨大的悲傷幾乎要把她吞沒,掙扎在漩渦裡,似乎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梁伯韜和武靖侯去參加了百官宴回來,夜色已深。

    喝了個半醉,迎著微微的冷風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步跨進屋子,卻發現自己內室有著暖黃的燈光。

    心裡有幾分驚奇,素日沒有人會不經他允許就進入內室,難道是丫鬟們這個時候還在打掃?心中不免帶了幾分慍怒,這個時候了還在打掃,白天都做什麼去了!一抬腳就把門給踢開,整個人怒氣衝衝的走了進去。

    房間裡溫暖如春,暖爐裡燃著鵝梨香,甜甜的氣味熏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屋子有兩角燃著暖黃的明當瓦燈,把整個房間照得朦朧。

    燈下,美人如玉。

    梁伯韜定睛看了下,那個美人似乎有點眼熟:“你是誰?”

    美人粉面含羞的站了起來,拉了拉垂到肩膀的薄紗,婉轉低語:“奴婢是綠萼啊,世子爺,夫人昨晚指了我做世子爺的屋裡人,從今日起,我便是世子的人了。”

    屋裡人?梁伯韜嘲諷的一笑:母親可真是細心周到,都要管到兒子的床第之事了!雖說富貴人家給十六、七歲的兒子安排屋裡人倒也不是一件稀奇事情,可母親難道不知道自己不喜丫鬟貼身服侍嗎?還硬給塞了個綠萼進來!

    “世子爺,夜深露重,早點歇息了吧。”綠萼低著頭,含羞帶怯的用手輕輕搓揉著衣角,聲音嬌軟,又帶點羞澀。

    梁伯韜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綠萼,低頭使她脖子的曲線顯得更優美,潔白的皮膚在燈光映襯下更是誘人,屋子裡似有似無的甜香配合著這場景,也增添了幾分曖昧。

    “倒沒看出來,你打扮下也還有幾分顏色——你告訴爺,什麼時候對爺上心了?”梁伯韜用手指勾起綠萼的下巴,戲謔的看著她脈脈含情的雙眼。

    綠萼的頭不能再低下去,眼睛看著梁伯韜有一絲絲迷醉:“世子爺天縱英才,奴婢從進府服侍世子爺的第一天開始,就……”話沒有說話,臉上已經浮現出一團桃紅,染得少女的兩腮嬌豔欲滴。

    “那小爺也明白的告訴你,如果你還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趁早把這份心思給掐斷了,若是想和夫人一起在小爺面前弄什麼花招,小爺定叫你生不如死!”梁伯韜把手放離綠萼的臉,指著內室的門說:“現在給爺滾出去!以後不用輪流上夜,就由紅英值班,每天粗使的活計就由你承擔!”

    聽到這話,綠萼驚恐萬分的跪了下來:“世子爺,你是要趕奴婢走麼?夫人交代今晚務必要和世子爺……同房,若是不能……夫人定不會饒了綠萼的,世子爺,你就不可憐可憐奴婢,忍心看著奴婢被夫人責罰嗎?”

    冷笑一聲,梁伯韜用腳把綠萼踢到一旁:“夫人會責罰你,小爺就不會?你若是再存了這個主意,亂葬崗便是你最好的去處!”

    梁伯韜這話說得果斷狠毒,綠萼大著膽兒抬頭看了看他,卻見他眼中分明有寒冰一般的厲色,那視線似乎化作兩把飛刀,能直直的紮進她的心窩子。綠萼嚇得全身哆嗦了下,一份纏綿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拉緊薄紗裹住自己,連滾帶爬的從內室退了出去。

    綠萼驚嚇的逃出內室,不遠處的黑暗裡,露出了紅英半張臉,很高興,又似乎有點迷惑:“世子爺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昨晚他才……不可能不近女色呢?莫非他有喜歡的人了?”緊張的搓了搓衣角:“也沒聽說他和哪位小姐有糾葛呢,難道……他喜歡的是……”紅英輕輕的話語慢慢消散在夜色裡,那濃濃的黑暗藏住了她臉上的紅暈。

    內室燃的鵝梨香很有安神的作用,梁伯韜把綠萼趕了出去往床上一躺,便一直睡到了天明,中間都沒有醒來過,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子外面已經是透亮,潔白的雪色映進了室內,明晃晃的一個晴天。

    梁伯韜在紅英的服侍下洗漱以後,綠萼已經從廚房回來了,手裡提這一個食盒。

    躡手躡腳的走進內室,綠萼輕輕的把早膳擺上,戰戰兢兢的站到一邊,低著頭,不敢看梁伯韜的臉。

    梁伯韜也不理睬她,由紅英伺候著用過早飯。

    “韜兒,怎麼就起床了?”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武靖侯夫人一步跨了進來,看著兒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頓時一愣。

    指了個屋裡人,少年人初識禁果滋味,不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來嗎?怎麼現兒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但是看著那綠萼倒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似乎累得不輕。

    看著綠萼站在旁邊,一副可憐的小模樣兒,武靖侯夫人不禁有點感歎果然男人都是不體貼的,儘管是個奴婢,但畢竟初經人事,怎麼能讓她這樣站到旁邊?也該好好歇息下再來服侍不遲!

    想到這裡,武靖侯夫人笑眯眯的開口問到:“韜兒昨晚可歇息得好?”

    梁伯韜看著母親那樣子,心裡慍怒,但又無法表示出來,只能點點頭道:“母親有心了,兒子昨晚歇息得好。”

    武靖侯夫人聽到此話,更是歡喜,點點頭道:“韜兒,你年歲漸大,也需得人照顧了,現兒綠萼做了你屋裡人,由她盡心照顧著你,母親也能放心些。昨晚她也累了一宿,合該好好歇息會,你就不要讓她這麼站著了。”

    梁伯韜本欲出聲反駁,但轉念一想,若是母親知道了他並未收了綠萼做屋裡人,說不定又會給他指一個,不如就讓綠萼擔著這個虛名罷,自己實在不想看到別的花花草草在自己屋子裡走來走去的,於是沖著綠萼說:“既然夫人開恩叫你去歇息,你就退下罷。”

    綠萼本是提心吊膽,害怕梁伯韜會說出她根本沒有被收用的事情,現在聽梁伯韜這麼一說,心裡大喜,向武靖侯夫人和梁伯韜行了個禮兒便退了下去。

    望了下綠萼娉娉婷婷的背影,武靖侯夫人朝梁伯韜一笑:“韜兒,可滿意這個丫鬟?”

    聽到母親這般問,梁伯韜心裡如堵了塊大石頭般不舒服。

    為了父親納妾之事,母親沒少和父親鬧,去年內院裡被仗斃了幾個丫鬟,都是想爬床,或者是因為劉姨娘想邀寵而進獻的丫鬟。既然母親自己不願意父親有姬妾,又何必急巴巴的往兒子房裡塞人?難道不會考慮到以後兒媳的感受?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親這種做法自己實在不能苟同!

    “母親,你且放寬心,父親心裡明白得很,他昨晚才說過嫡庶有別,也訓斥了二姨娘,斷斷然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撒嬌撒癡的就會生出糊塗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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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8: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章

    潤璃望著母親依然精緻的臉,想著外祖父家的家世,雖然母親和二姨娘的容顏美麗,長得各有千秋,可母親的家世是二姨娘無法望其項背的,父親絕不會因為偏寵就會做出那種不知分寸的事情來,況且父親對於二姨娘的寵愛其實遠遠比不上給母親的,至少一個月他只有幾天是在杏花天歇息的。

    可是畢竟還是覺得遺憾,為什麼兩個人之間一定要□別的女人呢?雖然這個大周朝有三妻四妾的人家比比皆是,可畢竟還是有很多人家裡不納妾,為什麼父親就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想到這個,潤璃不由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璃兒,你又歎氣做什麼?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多愁苦?”蘇三太太看著女兒的小臉蛋竟然也有著憂愁的表情,不禁擔心起來。

    “母親,我以後的夫君不能納妾。”潤璃蹙了下眉毛,又舒展開來:“如果他到時候變心了,我就和離,自己一個人過日子。”

    “傻璃兒,怎麼想些這樣的事情?”蘇三太太一把抱住了潤璃:“娘會給你儘量找那些有不納妾家規的人家,像本朝東臨許家,廬陵崔家,博川李家這些大姓都有家規,男子年滿四十無子方能納妾,你小小年紀,就別想著這些事情了。”

    “母親,不是想著這些事情,這是我一輩子的幸福,娘也希望我過得好,是不是?父親允許我及笄以後自行擇婿,我的親事娘就不用擔心了,還是好好幫大姐和四妹操心下吧。”

    “可是,璃兒……”蘇三太太很不放心的看著女兒:“若是家世差異過大,恐怕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母親,璃兒是個知道分寸的人,到時候不會讓你和爹爹為難的。”潤璃朝母親展顏而笑,用手在她額頭上撫摸著:“別皺眉,皺眉會變老,變老就不美了!”

    蘇三太太趕緊放鬆了一張臉:“我哪有皺眉。”

    “是是是,母親還是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潤璃看著蘇三太太那假裝的輕鬆,心裡想著原來女人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容顏!

    就在母女倆談笑風生之際,蘇潤玨被兩個婆子架著來到蘇三太太面前,一張小臉佈滿了淚痕。

    “潤玨,你可記住這個教訓了?”蘇三太太似乎沒有看見她的淚痕,坐直了身子,淡淡的問著她,就好像在問“你今天吃過午飯了沒有”那樣風輕雲淡。

    “謝謝母親教誨,潤玨知錯,以後不會再犯了。”

    “記得就好,你先回去將養著,明天辰時記得來牡丹苑請安後和姐妹們一起上課。”

    “是。”蘇潤玨已經沒了脾氣。雖然只受了五鞭的懲罰,可那滋味著實難受。

    蘇府的家法裡,鞭刑比杖刑更可怕,如果是整治那些犯了大錯的奴才,是用鞭尾浸著辣椒水抽的,每抽一次,那種火辣辣的滋味就加深了一層。雖然今天行刑沒有蘸辣椒水,可是對嬌弱的蘇家四姑娘來說已經是可怕至極了。

    “母親,我送四妹妹回梨香院,順便去取點金創藥給她。”潤璃站了起來,和母親道別:“想來母親還有事情要忙,璃兒就不打擾了。”

    “去吧,好好照看著潤玨。”蘇三太太笑著看了看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兒,心裡有說不出的舒心:“等會璘兒就該從書院回來了,你們來我這裡吃晚飯。”

    聽到這句話,潤璃就覺得有道熱切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溜了下,眼角餘光掃過去,便看見扶著蘇潤玨的春蘭,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不停的轉動,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不如母親去我那裡吃晚飯吧,吳媽媽今日回來了,帶了些自家醃制的小菜,拿了做菜極是可口,黛青最近又琢磨出幾個新鮮菜式,女兒吃著不錯,也請母親來嘗個鮮。”

    “好好好。”蘇三太太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今晚就去含芳小築罷,你父親今晚有飯局不會在家用膳,我們三人一起吃個舒心飯兒。”

    說著又打量了下潤璃身邊的幾個丫鬟:“嫣紅會做胭脂香粉,絨黃擅長刺繡女紅,黛青慣會弄吃食,你呢,蔥翠,你會什麼,我可得好好想想才行。”

    “回太太,奴婢什麼都不會,就會被姑娘支使著到處亂轉的,另外奴婢會說笑話讓姑娘開心,平常牙癢了還會說些不中聽的話來刺人!”蔥翠也不等蘇三太太給自己做總結,先自我總結了下。

    “你這個小蹄子,慣會花言巧語!”蘇三太太舒心的笑了:“你們幾個趕快兒送著小姐回含芳小築去!夏媽媽,你去少爺的陶然居告訴鳶尾,璘兒回來就叫他去含芳小築,今晚在三姑娘那裡用膳!”

    “是,老奴現在就去。”

    “四妹妹,我們一起走罷,不打擾母親了。”蘇潤璃轉身看著臉色蒼白的蘇潤玨,笑眯眯的招呼著:“絨黃嫣紅上去搭把手,幫幫春蘭和夏茉,別讓四姑娘摔著了。”

    “謝謝三姐姐了。”蘇潤玨勉強的說,蘇三太太的五鞭子讓她看清了,在蘇府,無論是她還是她娘,其實都是無足輕重的,蘇府的內院就是蘇三太太的天下,如果她還看不清形勢,那以後只有更倒楣了。

    “我的璃兒喲。”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蘇三太太突然覺得很疲憊。璃兒要找個不納妾的夫君,這還真是一個難題,哪有不偷腥的貓兒?就算貓兒不偷腥,可架不住有人把美味可口的鮮魚一條又一條的送過來!

    最開始蘇三太太也曾經想著暗地裡下手把兩個姨娘給發落了,可是回娘家和娘親商量時,許老太夫人卻是一臉的不贊成。

    “蓉兒,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你發落了這兩個姨娘以後,自然有人又會送新鮮人進府,到時候你又得想著法子和新人鬥。與其那樣,倒不如留著這兩個做門面,兩個姨娘都給下副藥,只要肚子裡不出貨了,再怎麼美貌,年紀上來都是昨日黃花!”

    大姨娘是剛結婚的時候許老太夫人親自發落的,大姨娘很老實,看著主母娘家老太太陰沉沉的臉,一個哆嗦,二話不說就接過藥給吃了。她倒也想得通,本來就是蘇府一個低賤的奴婢,竟然有幸生了大姑娘,已經足夠幸運了,再說蘇三老爺婚後有了對比,發現嬌妻比自己可心得多,竟然連自己房門都不進了。人要知足,現在的榮華富貴已經不是當年她一個低賤的奴婢所肖想的了,如果不順從了蘇三太太,提腳就把她發賣了,一輩子也見不到女兒,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開始蘇三老爺原本只有大姨娘一個妾的,可是自己有喜的消息才傳出去,大嫂就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把她遠房表妹盧文琴送給蘇三老爺做貴妾,把懷孕不足三個月的蘇三太太氣了個倒仰,差點流產,在老太太的精心照顧下好不容易才保住胎。

    結果懷孕半年左右,二姨娘也傳出喜脈,大嫂又想故技重施再塞一個小妾進來,最後被老太太罵了一頓,說她管閒事管到小叔子房中去了,大嫂最後也只能作罷,可是這盧文琴卻終究是穩穩的坐穩了她貴妾的位子,還生下了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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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08: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

    蘇三太太當時懷的是雙胎,生產時又遇到難產,九死一生的才把璘兒和璃兒生下來。後來大夫告訴她,因為生產時身子受損,恐怕以後子嗣上面比較艱難。而第三年上,二姨娘卻又再傳喜訊,這件事情上她沒有半點猶豫,中秋節那日家宴上,蘇三老爺親自遞給二姨娘一碟子點心以讚揚她為蘇府開枝散葉立下功勞,二姨娘眉開眼笑的吃下去以後,後半夜就肚子痛得厲害,然後毫無懸念的小產了。

    蘇三老爺大怒,下令徹查!

    可是什麼都查不出來,要說點心飯菜有問題,當時團圓宴上沒有一個人出事,最後醫生只能說二姨娘身子弱,不宜生養。

    看著二姨娘那嬌怯怯躺在床上流淚的樣子,蘇三老爺信了九成,只恨那個未成形的子女與自己命中無緣,其實他不知道二姨娘吃的點心裡摻了大量的蟹黃粉,而中秋團圓宴上的主菜就是一大盤燒得極其美味的大螃蟹!

    二姨娘本來就喜歡吃螃蟹,可是父母早逝,也沒有人告訴她產婦不能多吃螃蟹,所以當丫鬟體貼的幫她剝好幾隻螃蟹的時候她都沒有想什麼,吃掉了只覺得美味,又叫丫鬟剝了幾隻。

    在二姨娘坐小月子的時候,蘇三太太叫丫鬟在二姨娘的飯菜里加了一種特別的料,那種料是許老太太特地給她尋來的,藥效很好,服下以後,到現在二姨娘肚子裡都沒有見過動靜了。

    做當家主母不容易,做有美妾的當家主母就更不容易了。蘇三太太最終想通了母親給自己的勸告,也不再打發落兩個姨娘的主意,舊的一去,新的就來,自己沒精力也沒時間去接受一個個新的挑戰,不如就這樣吧,這兩個姨娘,性子已經被自己掌握得一清二楚,身邊也全是自己布下的眼線,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自己的眼睛,她們想起什麼么蛾子已經是不能的了,更何況大姨娘根本不得寵,而二姨娘分去的寵愛也非常有限。

    可是剛剛璃兒的話卻讓她本已經古井無波的心裡蕩起波瀾。璃兒,她竟然想找一個不納妾的夫君,而且夫君如若不能守約,她竟然打算和離!

    一想到和離兩個字,蘇三太太便再也不能安坐,扶了木槿的手,她慢慢走到了牡丹苑的前院,放眼望過去,偌大的蘇府,被處處樓閣亭台隔斷了視線,只看到自己眼前這狹小的一方天地。

    蘇三太太一聲哀歎。

    自己是江南大族許家五房的嫡女,少女時代曾經也有過一生一雙人的憧憬。可是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還未嫁到蘇家,就驚聞自己的夫婿不僅有通房丫頭,還有一個女兒!她也吵鬧過想退親,可父親和哥哥竟然因為一級官職就把她出賣了,剛剛及笄就把她嫁到蘇府。

    紅蓋頭挑開的一刹那,她在龍鳳花燭溫暖的光芒下看到了蘇三老爺青春英俊的臉,頓時一切不滿都不翼而飛,和蘇三老爺纏綿洞房以後,早晨起來她就想著為了自己的夫君,她可以忘記那個低賤的通房丫頭,努力去對那個便宜女兒好。

    蘇三老爺對她也很上心,再也沒有進過那個通房丫頭的房間,就連她身子不爽利的那幾天,都是在書房獨宿的。

    本來她也很滿意於那種生活了,可傳出喜訊的同時也傳來了蘇三老爺的喜訊,大嫂送來她遠房表妹盧文琴做貴妾,蘇三老爺竟然沒有拒絕!

    曾經一度死心過,也想過和離回娘家。可是大周朝律例規定,只要丈夫沒有做什麼罪大惡極的錯事,家裡的錢財足夠撫養兒女,除了丈夫允許,和離的妻子一般不能帶走自己的子女。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蘇三太太打消了和離的念頭,我不能放手!我不能讓別的女人住我的屋子,打我的娃!

    璃兒,還是年紀小的時候,自己得慢慢教她如何持家,特別是如何對付將來她可能要面對的成群小妾!

    陽光一點點的偏離,屋簷投下的陰影也慢慢拉長了輪廓,蘇三太太迷惑的看著眼前繁花似錦,卻只看到一片迷茫。

    榮華背後又有多少辛酸?多少人擠破頭想要享受這種榮華富貴,可是只有住在裡面的人才知道,原來,庭院深深深幾許!

    吳媽媽總算是回來了。

    剛進門她就覺得今日這含芳小築氣氛甚是怪異。素日裡她在外面轉了回來,嫣紅絨黃那幾個丫鬟誰不是立時就圍了攏來,眼巴巴兒的望著她,想聽她在外頭聽了些什麼回來?而今日,一個個悶著不做聲,連姑娘臉上都是一番沉思的模樣,似乎在想心事。

    “絨黃你這個小蹄子,也不知道給媽媽泡盞茶來。”吳媽媽端了一張小杌子坐在潤璃身邊,咳了一聲。

    往日哪用得著自己吩咐?茶水早就送到手裡了,今天是怎麼了?

    吳媽媽眼睛溜了一圈,也找不出原因來。

    “娘,太太真的要殺那個人嗎?”這時品藍睜著大眼睛,挨挨擦擦的走了過來,害怕的蹲在她身邊。

    吳媽媽奇怪的看著品藍:“你都聽誰說了些什麼?太太好端端的怎麼會去殺人?”

    蔥翠聽了這話,趕緊跳著過來:“媽媽,你都聽了些什麼?快和我們說說!”

    吳媽媽總算找到了個聽八卦的對象,重重的歎了口氣:“啊喲喲,今日差點要出大事了呢!你都不知道啊,大姑娘和那李同知家裡的三姑娘……”說到這裡,吳媽媽很技巧的停了下來,眼角掃過嫣紅絨黃她們。

    絨黃瞅見吳媽媽那掃過來的眼風兒,笑嘻嘻的把一盞茶水送到吳媽媽手裡:“喲,媽媽是在等我的茶水呢,這可是姑娘給你特地制的藥茶,先喝兩口潤潤嘴!”把茶遞給吳媽媽以後,自己順手抄了一條小杌子坐到吳媽媽身邊。

    吳媽媽喝了口茶水,環視四顧,覺得找到了原來的感覺,這才慢悠悠的繼續說了起來:“大姑娘和李同知家的三姑娘,定得好計謀。找人買通了四喜班的小白玉等在水榭裡頭,然後派人騙了四姑娘過去,想要……”說到這裡,看著品藍托著腮幫,認真的聽著她說話,吳媽媽停住了話頭:

    “品藍,你先出去耍子!”

    “不嘛,娘,我要聽你說!”品藍睜大了眼睛說:“騙了四姑娘去想要做什麼?”

    吳媽媽臉上一紅,含混著說:“就是做那個……嗐,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嫣紅絨黃蔥翠,你們該懂的罷?”

    潤璃心裡憋著笑,臉上可不敢顯露出來,心想這做什麼還用解釋嗎?不就是想行那男女之事?這蘇潤□和李清音可也真狠,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招數出來!

    吳媽媽看了看周圍幾個丫鬟臉上都是一副“我知道了,你繼續往下說”的表情,如釋重負,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大姑娘身邊的寶瓏是個心細的,覺察著不對,就派了寶琳去給太太報信兒,太太即刻帶了夏媽媽和幾個婆子過去就把那小白玉抓了!喲喲喲,可真真不得了呢!李婆子和我說,她們把水榭的門踢開時,見到四姑娘……”

    “四姑娘沒什麼罷?”蔥翠快人快語:“要是被那小白玉得手了,那該怎麼辦?只能剪了頭髮去庵堂裡做姑子了!”

    “四姑娘為什麼要去做姑子啊?”品藍睜著純潔無邪的眼睛反問:“四姑娘肯定不願意持齋的,那齋飯每天吃肯定會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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