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終卷:誓娶克夫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8-10-8 00:19:5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一(4)

    蘇大夫人臉色黯然,點了點頭。

    起風了,雪花也慢慢的從天上打著旋兒飄落,蘇大夫人怔怔的站在雪地裡頭,看著門外車輛的轍印,心裡頭一陣恨意,這三房是撞了大運不成?為何蘇潤瑉分明都記到了自己名下,出嫁時自己足足出了好幾萬兩銀子,可這國公爺的頭銜卻落去了三房那邊!

    晚上蘇大老爺回來,蘇大夫人便在她耳邊念叨著這事情,看著蘇大老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指著他便罵:“你比老三大了這麼多,年紀都長到狗身上去了不成?為何皇上就如此器重他,把你這個做大哥的倒丟在腦袋後邊了!”

    蘇大老爺聽得心裡極是惱怒,今日在府衙時同僚都向他道賀,說家中出了一個國公爺的弟弟,諸人嘴巴裡說得親熱不過,但他還能看不出他們眼神裡那抹譏諷之色?自己分明比老三進官場早,能力也不比他差,憑什麼他便這般青雲直上,竟然年紀輕輕便被封了國公爺!回到家裡不僅沒有誰說半句安慰的話兒,反而被這黃臉婆指這痛駡了一頓,蘇大老爺心中有火,伸出手來,張開五指蒲扇便往蘇大夫人臉上招呼了過去。蘇大夫人正罵得起勁,沒曾想一個耳光扇了過來,也沒來得及躲閃,就聽“啪”的一聲,臉上多了幾條指痕。

    捂著臉,斜著眼睛看了看蘇大老爺,蘇大夫人“嗷嗷”的叫了一句,直接朝蘇大老爺撲過去,兩人扭打在了一處,雲媽媽見勢不妙,趕緊喊人來勸架,好不容易才把兩人分開。春蘭姨娘扭著身子過來,扶著蘇大老爺到旁邊屋子去了,蘇大夫人鼻青臉腫的坐在那裡,心裡一口惡氣半天都沒有散盡。

    自此以後,蘇大老爺和蘇大夫人再也沒有在一間屋子裡頭過夜,兩人相敬如冰,蘇府大房的下人們做事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高興惹了主子生氣便沒好日子過了。

    蘇府大房的惱怒嫉妒並不能阻止蘇府三房春風得意的腳步,皇上不僅封了蘇三老爺蘇國公,蘇三太太也跟著有了超一品夫人的誥命,就連幾個子女,個個兒都得了封賞,蘇潤璘封了從六品的承直郎,一對尚在繈褓裡的雙生子封的是從六品的忠顯校尉,雖說都是散階官兒,只是虛銜,可也足見聖寵隆恩之浩大了。而更讓人咋舌的是蘇太傅的女兒蘇潤璃,因為“溫柔賢淑,曾為先皇、太皇太后、皇太后看診,功勞卓著,”故而被封為嘉祥縣主——縣主可是郡王之女才有資格受封,而且並不是所有郡王之女都能被封為縣主的,這份封賞可謂是大周歷史上少見的封賜,一百年來也只有兩例而已。

    這一份份賞賜流水般下來,蘇三老爺更是惶恐不已,心裡實在沒有底,他覺得這些封賞實際上便是一道黃金做成的桎梏,把自己緊緊的鎖在了京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半分。

    這種謹小慎微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宮裡頭又來人了,據說是蘇惠妃不慎摔了一跤,似乎要提前生產了,嚷著要嘉祥縣主幫她去接生。潤璃見跟在傳旨姑姑身旁的寶琳,一臉焦急的望著她,似乎要哭出來般,奇怪的問:“怎麼會摔跤的?哪裡會如此不小心?”轉頭吩咐蔥翠和黛青快些準備藥箱,好速速進宮去給蘇惠妃接生。

    寶琳眼睛紅紅的說:“今日一早,惠妃娘娘想去園子裡走走,剛剛出惠和宮沒多遠,抬轎子的內侍便滑了腳,惠妃娘娘便從轎子裡滾了出來,大約是動了胎氣,一直叫著肚子痛,底下也見紅了。”

    潤璃心中奇怪,這二月底的天氣,雖然天氣還冷,但也沒有冰雪,抬轎子的內侍怎麼會好端端的便滑了腳,想來有些古怪,這宮中之事自己也不比攙和,只是蘇潤瑉生產不能不去看著,畢竟也是自己的姐姐,還關係著蘇氏一脈的前途。

    馬車輪子轉得飛快,潤璃在寶琳的引領下跌跌撞撞跑進惠和宮時,就見許允炆正在院子外邊不停的踱著步子,臉上是一副焦急神色。見了潤璃連走帶跑的奔進了惠和宮,許允炆眼中一亮,走上前來,聲音裡一片歡喜:“九小姐,你可算來了。”

    潤璃停下腳步朝他行了一禮:“臣女給皇上請安。”

    許允炆聽到這生疏的請安之聲,也是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種痛苦的神情來:“嘉祥縣主,請進去看看蘇惠妃,朕見她有些不好的樣子,怕她母子有難,還請嘉祥縣主施以援手。”

    潤璃點了點頭道:“臣女定當盡心竭力。”

    走進主殿,就見梁皇后——不,現在該叫梁太后了,端坐在那裡,眉頭緊鎖的望著內室,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見潤璃進來,也是欣喜不已:“嘉祥縣主可算來了!聽產婆說蘇惠妃有難產徵兆,不知縣主可有穩妥的法子?”

    潤璃聽著蘇潤瑉竟然有難產徵兆,也是一驚。前不久她還進宮幫蘇潤瑉檢查過,覺得她胎位很正,保養得又適當,生產時不會有太大困難,為何現在產婆又說難產?此時也顧不上和梁太后多說什麼,只是行了一禮道:“臣女盡力而為。”

    帶著蔥翠和黛青進到內室,便見寶瓏六神無主的站在一旁,拉著蘇潤瑉的手,一包兒眼淚流個不停。蘇潤瑉慘白著一張臉兒躺在床上,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把額前的頭髮都粘在了一塊兒,有兩個產婆正在幫她揉肚子,口裡還在喊著:“惠妃娘娘,用力些。”

    潤璃看得分明,心中大急,這兩個婆子揉肚子的手法,根本就不是難產時轉胎位的法子,分明是在拚命亂按胎兒,有些想把胎兒弄死在肚子裡的模樣,當時厲喝一聲:“蔥翠,把那兩個婆子給我拿下!”

    那兩個產婆唬了一跳,停下手來道:“這位小姐又是何人?我們二人正在救治蘇惠妃,你又為何前來干涉?耽誤了小皇子,你可承擔得起?”

    潤璃上前一步,冷笑道:“指望著你們倆來接生,那恐怕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你們二人從何處學的順胎位手法,竟然可以毒辣至此!”

    那兩個產婆聽到潤璃說的話,知道是遇到行家裡手了,見她是一個未及笄的少女,以為只不過是來搗亂的,嚇唬兩句也就便可以讓她收聲走人,沒承想竟是個中高手,一時驚住,望著潤璃,兩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在想著應對的托詞。蔥翠見那兩個產婆這副模樣,也知必有蹊蹺,點穴制住兩人,將她們丟在角落裡邊,便和黛青一起開始協助潤璃幫蘇潤瑉生產。

    蘇潤瑉本該是順產,被那兩個產婆一搗鼓,反而真正成了難產,潤璃給她服了催產藥都好半天沒有見效。蘇潤瑉疼得白了一張臉,已經快說不出話來,抓住潤璃的手,氣息奄奄道:“妹妹,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潤璃見她兩塊嘴唇皮子都搭不到一起了,上邊全是粗糙的皮子,中間還裂出血來,心裡也不由一酸,握了握蘇潤瑉的手道:“你放心,我會盡力的。”

    此時產道已開,蘇潤瑉卻再沒有半分力氣能用得上來,潤璃已經被逼到絕路,只能叫蔥翠和黛青準備,幫蘇潤瑉做剖腹取子之術。寶瓏在旁邊聽了,一陣驚駭,眼神悲憤的盯住潤璃道:“九小姐,我們家娘娘雖素來與你有些不對付,可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的,為何你卻要在此時這般對她?”

    潤璃也不做答,只在忙著消毒,把手術器具都放到火上高溫過了一遍,然後把那些器具浸泡在酒裡邊,一面忙著吩咐黛青給蘇潤瑉灌麻藥。

    蔥翠見寶瓏死死兒站在床前護著蘇潤瑉,心裡也是著急,一把將她拉到一邊:“你以為我們家姑娘要害惠妃娘娘不成?現在這樣子,惠妃娘娘已經沒有力氣自己生了,到時候鬧個一屍兩命,還不是一樣丟了性命?我們家姑娘剖腹取子又不是會讓惠妃娘娘死,杭州府那個大豐糧肆的兒媳婦,不就是我們家小姐剖腹生的兒子?現在不還是好好的?你就在旁邊好好打下手就是了,別再哭哭啼啼的,莫非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們家姑娘,不知道她是世上最慈心的人?”

    寶瓏聽了蔥翠的話,這才止住了眼淚,走到一旁抽抽搭搭,看著潤璃極其認真的把那些器具一樣樣的檢查了一遍,小聲的說:“九小姐,需要我做些什麼?”

    潤璃淡淡的說:“你去看著那兩個產婆,別讓她們自盡了,也別讓她們逃脫了,等會交到梁太後手裡,讓太后娘娘好好審問下,她們究竟是誰派過來的。”

    說罷,探了探蘇潤瑉的脈象,招呼蔥翠和黛青開始動手。

    一刀劃了下去,寶瓏已經嚇得兩條腿都是軟答答的,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都喘不過氣來,那兩個被點了穴道扔在一旁的產婆聽著她們之間的談話,心中大為驚訝,再看到寶瓏嚇得那副模樣,心中實在想要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做的,可是卻因身子被制住起來不得,也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心裡如有千萬隻螞蟻在旁一般,著實難受。

    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潤璃已經從蘇潤瑉肚子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把他喉嚨裡的堵塞物清理乾淨,倒提著他的兩條腿,在屁股上拍了兩下,那嬰兒便“哇哇”的哭了起來。聽到這哭聲,潤璃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嬰兒交給黛青,自己開始迅速的做起縫合來。

    寶瓏見小皇子總算是安然無恙的出世了,心中也是安定,過來看了看蘇潤瑉,見她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生是死,心中悲戚,對著蘇潤瑉低聲說:“娘娘,小皇子很可愛呢,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他罷!”

    潤璃用剪子把羊腸線給剪了,然後叫蔥翠把蘇潤瑉清理,自己走到一旁,把身上的手術專用服脫去,這才走到黛青身邊,抱起已經包好的小皇子,見他臉色紅撲撲的,眼睛閉著,眉頭皺著,就像一隻小老鼠一般,歎了一口氣:“七活八不活,這是老話兒了,只願小皇子福大命大,能挺得過去。”

    外邊的人都聽到了這嬰兒的哭聲,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喜笑顏開的等著潤璃出來報喜訊兒。

    潤璃拉開門,抱這小皇子走了出去,向梁太后行了一禮道:“恭喜太后娘娘喜得金孫。”

    梁太后聽了這話,眼睛笑得眯成了天邊的月牙,趕緊一手接過繈褓,逗弄起那閉著眼睛的嬰兒來。

    此時許允炆也走了進來,好奇的看著他的兒子,眼裡全是喜悅,那是一種對新生命降臨於世的快樂。他和梁太后圍著那嬰兒,不住的打量著他,用手輕輕的戳著小皇子的臉,異常興奮,可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躺在床上的蘇潤瑉。

    潤璃心中一陣悲涼,很為蘇潤瑉不值,這般拚死拚活的生下了孩子,卻沒有一個人記得她這個母親。又想到半年前蘇三太太生產時,蘇三老爺沖進內室裡的那種焦急神情,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感情所在。

    “皇上,太后娘娘,臣女斗膽想請太后娘娘審問下那兩個產婆。”潤璃見那兩人似乎沒有想進內室看望蘇潤瑉的意圖,只得把內室的陰謀端了出來:“臣女前不久幫蘇惠妃診治過身子,她胎位正常,並無大礙,何至於今日會難產?臣女方才進去時,見那兩個產婆正在用那墮胎的手法在揉蘇惠妃的肚子,恐怕是被人收買了的,所以懇請太后娘娘為蘇惠妃做主,查出幕後主使來!”

    這時蔥翠拎著一個產婆從內室裡走了出來,把那婆子摜到地上,向許允炆和梁太后磕頭請安後,站了起來,從那婆子的袖袋裡邊拿出了一個小紙包:“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奴婢檢查了兩個產婆的衣裳,在此人袖袋裡發現了這包東西。”

    潤璃接了過來看了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這後宮真是個藏汙納垢之處!她一口濁氣在喉嚨裡半天散發不出來,牙齒咬得緊緊,舉起那個紙包,倒在地對梁太后道:“太后娘娘,這是小葉蓮和丁公藤混合製成的藥物。小葉蓮主治血瘀經閉、難產、死胎或胎盤不下,丁公藤孕婦忌服。這婆子分明是想先用墮胎手法把小皇子弄死在蘇惠妃腹中,然後藉口難產,用小葉蓮主治胎盤順下,可小葉蓮用量得多了便會引發產後血崩,再加以丁公藤,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蘇惠妃了。”

    梁太后聽了也是一驚,死個蘇惠妃倒沒什麼,後宮裡妃嬪美人多的是,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也無大礙,只是自己的皇孫可是金貴之體,竟然有人想謀害他!梁太后瞪著癱倒在地的產婆道:“繡春姑姑,把那兩個婆子押到我宮裡去好好拷問,究竟是誰指使著她來的!”

    潤璃見許允炆仍然沒有進去看蘇潤瑉的意思,心裡也是黯然,跪在地上說:“蘇惠妃此次生產大傷元氣,臣女已經開了一張養身的方子在這裡,請太醫院的太醫們來惠和宮好好照料著蘇惠妃,過些日子臣女再來宮裡給蘇惠妃拆線。”

    許允炆聽到潤璃的話,這才恍然驚覺原來內室還有個辛苦生產的蘇惠妃,心下也過意不去,大踏步走了進去,見蘇潤瑉慘白著一張臉兒躺在床上,毫無生氣般,心下也是惻然。走了過去握住蘇潤瑉的手道:“惠妃,你要快些好起來,小皇子還等著見母親呢。”

    似乎有些感應,蘇潤瑉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嘴唇也發出了低低的□:“皇上……”

    許允炆見那兩塊嘴唇皮兒已是乾裂成了幾塊,還不時在向外邊滲著血絲,不由得憐憫起來,壓住她的手道:“你且不用動,好好將養著身子,以後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蘇潤瑉扯了扯嘴唇,似乎想笑,可又笑不出來,看得旁邊垂手站著的寶瓏的眼淚珠子紛紛濺落到了她的臉上。

    潤璃被梁太后留在了宮裡,不是照顧蘇潤瑉,而是照顧小皇子。

    望著躺在小床上的那個小皇子,潤璃心情極其苦悶,她不是嬰幼兒專家,萬一這小皇子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若是小皇子伸伸腿兒咽氣了,說不定蘇府還得跟著陪葬。

    蔥翠和黛青見著潤璃愁眉不展,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幫著潤璃照看小皇子。幸喜黛青在蘇三太太那邊幫忙,跟著奶媽照看了那對雙生子好幾個月,算是有經驗的,梁太后又派下了木姑姑和幾個宮人過來打下手,又指了太醫院擅長治療小兒疾病的聖手湯大夫過來,所以這惠和宮裡倒也不是很手忙腳亂。

    在宮中過了幾日,就聽宮人們耳口相傳的說,蘇惠妃生產時那兩個產婆自盡,沒有查出來究竟是誰指使她們來害小皇子的,潤璃聽了心中一陣鬱悶。究竟是誰來害小皇子,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情嗎?那兩個產婆究竟是自盡還是被殺的,大家心知肚明,定是有人包庇著這幕後主使人才會出手把那兩個產婆給了結。

    二月末,仍有寒風,天空不見月亮,陰沉沉的一片。潤璃站在惠和宮的前庭,看著那黑黝黝的樹影在不住的搖動,恍惚是一群妖魔鬼怪在逼近一般,感覺甚是壓抑。

    “九小姐。”聽到耳後一個溫柔的聲音,轉頭一看,卻是許允炆。

    潤璃正想屈身行禮,卻被他一把扶住:“九小姐不必多禮。”

    “臣女謝過皇上隆恩。”潤璃站直了身子,雙眼望著腳尖前方一點。現在許允炆的身份不同了,他不再是四殿下,不再是太子殿下,他已經是握著生殺大權的皇上,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只能遵守著規矩。

    “九小姐在這裡想什麼?”許允炆心痛的望著她,在惠和宮裡才幾日,她便瘦了,下巴都尖了幾分,難道她就如此不適應宮裡的生活?

    聽到許允炆這般問她,潤璃低了低頭,突然有了種想把心裡話全說出來的感覺:“皇上,我若是說得不中聽,你可不能怪我。”

    許允炆見潤璃語氣沉重蒼涼,心裡也放軟了幾分,點點頭道:“九小姐且隨意說,朕都會好好的聽著。”

    “那兩個產婆到底是怎麼死的,我相信皇上心裡有數。”潤璃抬起頭來,一雙明眸盯著他:“是太皇太后叫人做的,對不對?”

    許允炆驚訝的看著潤璃,沒想到她那麼聰明,竟然沒有絲毫偏差就把那人找了出來。

    “想害蘇惠妃肚子裡的孩子的人,不是陸貴妃就是陳淑妃。而據我觀察,陳淑妃為人謹小慎微,只會做一些暗地裡的勾當,絕不會這般明目張膽的派兩個產婆去害人,所以這兩個產婆必然是陸貴妃派去的。”潤璃頓了頓,歎了一口氣,幽幽問道:“我那日把產婆捉住,她們並沒有當場了斷自己,為何在幾日以後才自盡?定是有人要包庇陸貴妃才派人下了手。放眼後宮,輕而易舉便能做到這一點的,便只有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了。太后娘娘與承平公主關係不過爾爾,太皇太后是承平公主的親身母親,自然要庇護著外孫女。”

    聽著潤璃絲絲入扣的分析著這件事情,許允炆不住的點頭:“九小姐說得絲毫不差,只是那卻不是太皇太后下的手,是她命令母后要將此事封口,母后這才不得已而為之。”

    “可是,若我沒有來後宮又會如何?蘇惠妃死,小皇子亡!誰來為她們伸冤?”潤璃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那裡,半天沖不出來,眼角慢慢的流下了一行清淚。

    原以為自己和蘇潤瑉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不會有太深厚的感情,可為什麼自己還會為她流淚?拿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潤璃哽咽著說:“這後宮,看著花團錦簇,裡邊卻是爛汙一片,我討厭這裡,若是我再住得幾日,定會抑鬱成疾,皇上,請放臣女出宮罷!”

    許允炆見她眼角旁邊亮晶晶的,似乎有淚光閃爍,心中一痛,想伸出手來幫她擦掉那些眼淚珠子,誰知轉瞬她已經拿出帕子來自己擦掉了,聽著她含混的鼻音說著後宮的醜陋,他心裡也是傷心,可卻無計可施。

    “九小姐,這事會對蘇惠妃有個交代,你且放心。”

    “交代?用誰來做替罪羊?”潤璃譏諷的一笑:“不會隨便捏造個宮人的名字出來,胡亂按個罪名,說她因為曾被蘇惠妃打罵過,所以懷恨在心,買通了產婆讓她們下手罷?這種理由說了出去,連黃口小兒都不會相信,你以為能騙得過天下之人?”

    許允炆臉上一片尷尬,這蘇家九小姐太機靈了,本來太皇太后正是如此提議,想找個宮人出來頂罪,但母后不同意,說這藉口太牽強,太皇太后著惱了:“難道你還真想讓我的外孫女兒出來認罪不成?”說罷拂袖而去。

    許允炆坐在一旁看得母親那無奈的眼神,也是覺得頭大,太皇太后現在年紀大了,越發固執了,她從來便把明珠當成心肝寶貝,進宮來陪她的時候誰都不能惹她,而此時為了她更是胡攪蠻纏起來。

    找人頂罪?總要有個合適的藉口和理由罷?現在望著潤璃那充滿譏諷的眼神,他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這就是後宮,他從小就長在這裡,看慣了裡邊的各種汙糟的事情,所以非常之適應,完全沒有想到這種生活是多麼的扭曲,不正常。看著潤璃那難受的臉,他真想馬上就下旨將陸貴妃廢去稱號關入掖庭,可是他卻不能這樣做!

    “九小姐,還勞煩你在惠和宮裡呆幾日再回蘇府罷。”許允炆貪戀的看著潤璃的臉,心裡既有不舍,又有不忍。不捨得她離開,又不忍心看她在宮裡受苦,兩種感情在心裡不斷的鬥爭著,好半天都沒個結果。

    “既是如此,請皇上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臣女回屋子去了。”潤璃盈盈行了一禮,不等許允炆吩咐,已經走開兩步,見許允炆還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她,不由開口勸了一句:“皇上,夜深露重,請早點歇息罷。”

    聽到這句話,許允炆心裡突然輕快了起來,笑容滿臉的看著潤璃的身子閃進了惠和宮,這才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第二日,梁太后這邊查出了新線索,那日抬轎子的內侍為何會無緣無故摔跤,原是有人在惠和宮的路上潑了菜油所致,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卻查到了陳淑妃的頭上。陳淑妃連聲叫冤可也無濟於事,梁太后雷厲風行的把她關入了掖庭。

    許允炆下朝回宮,聽到內侍和他說起這事,不由得瞠目結舌:“陳淑妃怎麼會做這種事兒?不可能的!”

    他眼前浮現出陳淑妃的影子,一雙眼睛不大不小,總是規規矩矩的望著腳尖,鼻尖上有著淡淡的斑點,笑容恬淡溫柔:“不行,我得去找母后,不能因為必須要找個頂罪之人便把她推了出來。”

    來到未央宮,梁太后正在喝著茶兒,繡春姑姑躬身在幫她按摩肩膀,見著許允炆來了,也不驚奇:“皇上可是為陳淑妃之事而來?”

    許允炆點點頭坐了下來:“正是為了此事而來。母后,為何把陳淑妃關進掖庭了?朕知道因為太皇太后逼著,母后不得不找個人出來頂罪,可也別冤枉了陳淑妃。”

    梁太后聽著許允炆說完,只是笑著,也不答話,許允炆看著奇怪:“母后,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以為你那陳淑妃是個賢良的?”梁太后端起茶盅,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母后可沒冤枉她。在路上潑菜油,那可是有人證,也有物證,當日青衣衛便查了那日清晨在惠和宮附近走動的人,取了內侍摔跤地方的腳印,兩相比較,發現陳淑妃身邊的臨安最有嫌疑,昨日傳了臨安來問話,他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再拷問下去,也就招了。”

    “拷問?”許允炆搖搖頭道:“難道不是屈打成招?”

    “你也不必再這麼護著陳淑妃了。”梁太后看著許允炆的眼裡有一絲閃爍不明的光:“原是哀家將你保護得太好了,以致於你都有些識人不清。你可知道陳淑妃送去給蘇惠妃的東西裡邊就有一些東西塗了些麝香?那可是孕婦大忌!最妙的是,那些東西卻是陸貴妃賞賜給她的,她只是轉送到惠和宮去了而已!她的心思縝密,遠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

    聽了這番話,許允炆呆呆的望著梁太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是哀家的乖孫兒命大,那些東西蘇惠妃見著珍貴,捨不得用,都叫寶瓏收在隔壁屋子裡頭,沒有拿出來用,若是拿出來了,那還了得,哀家的金孫早就沒有了!”

    “竟有此事!”許允炆呆坐在椅子裡,臉上盡是憤怒之色:“陳淑妃竟然如此狠毒!”

    梁太后見許允炆那模樣,也只是淡淡一笑:“皇上不必氣惱,這後宮生存的法則便是要想盡辦法出人頭地,只是陳淑妃這法子也太陰鷙了些。雖然蘇惠妃和小皇孫都無事,但哀家還是要整治了她,才能殺住後宮這風氣,以儆效尤。皇上覺得呢?”

    許允炆聽著梁太后的話,便想到了潤璃昨晚說的那番話來,這後宮看著花團錦簇,裡邊卻是爛汙一片——就連陳淑妃這種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柔弱女子,下起狠手來也是出乎人的想像。他站起身來,疲乏的對梁太后說:“既是如此,就讓她在掖庭過一輩子罷。”

    梁太后歎了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陳國公府畢竟也是當朝世家,不好直接打他們的臉,把陳淑妃關進掖庭,幽禁起來,這也是給陳國公府留了幾分面子。”看了看許允炆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梁太后心裡不免有幾分心痛:“炆兒,你可還在惦記著那蘇府九小姐?若是你喜歡,哀家出面替你和梁蘇兩家說清楚,把她納入宮中便是了。”

    許允炆的腳下一滯,轉過身來道:“謝謝母后好意,兒子自有主張。”

    一邊走向惠和宮,一邊回想著梁太后的話,梁蘇兩家解除姻親關係,將潤璃納入宮中?這是多麼好的一個提議,若是在以前,他定然會開心得跳了起來,可現在他卻絲毫沒有欣喜的感覺。

    昨晚,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尖,哀婉的面容,眼角邊上閃閃的淚珠都讓他心痛,他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他只希望見著她快樂的笑容,就像初次在杭州府見到她的那樣,快言快語,無憂無慮。

    走進惠和宮,裡邊傳來細小的嬰兒哭聲。

    許允炆突然開心了,那是他的兒子,他已經做父親了!快步走進門去,就見潤璃抱著小皇子在前廳裡走來走去:“小乖乖,別哭,你母親只是睡著了,過會便會來看你。”她托著繈褓,把自己的頭低了下來,溫情脈脈的用自己的臉貼了貼他的小臉蛋,低聲一笑:“你真軟啊,還有奶香,怪好聞的。”

    許允炆見了這副場景,心裡也是一動,若是每天下朝回來便見著這樣的場面,那該有多舒心!站在門口,他呆呆的問潤璃:“九小姐,小皇子醒了嗎?”

    潤璃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見許允炆站在不遠處,向他彎了彎腰:“回皇上話,小皇子方才一直在睡,只是剛剛奶娘喂過奶,現在正精神著呢。”

    許允炆走到了潤璃身旁,低頭望瞭望他的兒子,就見他一雙眼睛正滴溜溜的到處亂望,似乎很有精神,心裡也是高興,伸出手指來撥弄了他的臉蛋一下:“笑一笑給父皇瞧瞧!”

    這時寶瓏急匆匆的從內室裡奔了出來,聲音很淒厲:“九小姐,你快來看看惠妃娘娘,她……她……。”

    “不是有何太醫在嗎?”潤璃見寶瓏緊張得肩膀都在打顫,知道蘇潤瑉肯定有什麼不好了,也不多說,把小皇子交到了黛青手上,跟著寶瓏進了內室。

    蘇潤瑉這些天只在中間醒來過幾次,潤璃給她檢查了兩次,只覺得她身子極度虛弱,生命體征似乎一點點的在流失中。她已經吞不下硬的東西,每天都是靠喂流質的東西來維持生命。

    當潤璃走到床邊時,發現蘇潤瑉已經醒了過來,眼睛不像早兩日是半睜半閉的,而是全部睜開了。她瘦了很多,一張鵝蛋臉變成了瓜子尖兒,那雙眼睛就顯得格外的大,而且黝黑黝黑,有些嚇人。

    那何太醫跪在床邊戰戰兢兢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潤璃見狀,知道蘇潤瑉定是不好了,揭開她的被子看了看身下,就見紅殷殷的一片——產後血崩了。

    “去叫了皇上進來,看蘇惠妃還有什麼話要和他說。”潤璃搖了搖頭,吩咐寶瓏。寶瓏聽著這話便知蘇潤瑉好不了了,心裡大悲,含著淚跑了出去向許允炆稟報。

    蘇潤瑉拉住潤璃的手,輕聲說:“九妹妹,我小時候做了不少對不住你的事情,你要原諒我。”

    潤璃含著眼淚搖了搖頭:“六姐姐,你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真的。”

    回想著這十多年,蘇潤瑉確實也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最多也是口頭上擠兌她幾句吧了,杭州府十年,她因為愚笨,少不了吃蘇三老爺的排頭,到京城升為記名嫡女以後,蘇老太太對她又甚是不喜,嚴格說來,她這一輩子也沒過幾天好日子,相反來說,在宮裡的這些時光反而是她最快活的。

    “九妹妹,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蘇潤瑉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血慢慢的從裂開的地方湧出,看得潤璃一陣心酸,點了點頭道:“六姐姐,你說說看,是什麼要求,若是我能做得到的,自然盡力。”

    “你……能不能進宮來,代替我照顧我的孩子?”蘇潤瑉拼著最大的力氣道:“你是他的親姨母,自然會全力照顧他的,對不對?”

    潤璃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人的身子動了動,回頭一看,原來是許允炆站在了身邊。她默默的把蘇潤瑉枯瘦如柴的手交到許允炆的手上:“皇上,你好好陪惠妃娘娘說說話罷,她時間不多了。”

    許允炆見潤璃決絕的走了出去,心裡知道她的想法,默默的望著蘇潤瑉道:“惠妃,你不要擔心那些事情,你要快些好起來,咱們的小皇子還等著母親抱呢。”

    蘇潤瑉的頭髮散亂,趁著她一張臉跟白紙差不多,她望著許允炆,淒然的問:“皇上,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臣妾?”

    許允炆看著她那兩塊略厚的嘴唇皮兒在不住的打顫,眼睛充滿希望的看著自己,不由得落下了兩滴眼淚:“惠妃,朕自然是真心喜歡你的。”

    聽了這句話,蘇潤瑉的臉上突然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在這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妖異,她睜大眼睛望著許允炆,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然後慢慢的,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目光一點點的渙散,最終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惠妃!”許允炆搖了搖蘇潤瑉的手,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反應。

    惠和宮裡換上了白色的紗幔,小皇子也被梁太后接到未央宮去住了,沒有了孩子的哭聲,沒有了中藥刺鼻的氣味,只有穿著素色服裝的宮人們低著頭在出出進進,整個宮殿似乎隨著蘇潤瑉一起死了去,沒有半點生息。

    蘇潤瑉被追封為景懿皇后,按皇后禮制下葬皇陵,上下吏人服國喪三日。

    潤璃回頭看了看一身縞素的寶瓏和寶琳,細心交代著她們如何照看小皇子:“景懿皇后去了,她貼心的人也就你們兩個了,好好照看著小皇子,別讓他被人給陰了。”

    寶瓏和寶琳含著淚點點頭,三人都是心照不宣。

    前日許允炆和梁太后商議下詔追封蘇潤瑉為景懿皇后時,太皇太后氣急敗壞的趕到了清華宮,進門便大聲說:“炆兒,此事不妥!”

    許允炆看著太皇太后鬢邊的青絲已經染上了白霜,額頭上也多了幾條皺紋,知道她是要為陸明珠來爭取這皇后之位的,但他意已決,那明珠表妹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又怎能立她為後?自己坐上太子寶座,誠然皇祖母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此一時彼一時,自己怎麼能為了滿足她的願望而退縮?

    見許允炆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自己,沒有半點服軟的模樣,太皇太后坐了下來,撫了撫胸口,喘了下氣兒,心裡充滿了傷感。雖然明珠膽大妄為草菅人命,可她是自己的外孫女兒,坐在炆兒身邊,母儀天下的人只能是她!雖說蘇潤瑉已經過世,只是追封而已,但她還有一個兒子,一個死去的妃子的兒子和一個死去的皇后的兒子,如何能同等待之?

    “炆兒,那惠妃只是庶女出身,你追封為後,似乎欠妥,恐朝野有不贊同的輿論。”太皇太后緩和了下口氣,慢慢的從蘇潤瑉的出身做文章。

    “皇祖母,景懿皇后進宮冊子上記著的是蘇府嫡女,似乎您也是知道的,她與陳淑妃進宮,還是皇祖母親允的,為何現在卻說她是庶女?”許允炆直視著太皇太后的眼睛:“況且這嫡庶又有什麼關係?我的家事自己處理,難道還有不識趣的人在一旁說三道四不成?”

    太皇太后話語一阻,沒想到自己親手送上太子寶座的孫子,現在竟然就不聽她的話了,不由得一陣惱怒,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炆兒,反正這聖旨不能下,哀家可不能看著這天家威儀被朝野肆意詆毀。”

    許允炆也毫不退縮的看著太皇太后道:“既是如此,我這道聖旨不下也行,我另外擬一聖旨,將陸貴妃廢為庶人,關入掖庭,皇祖母覺得這道旨意可合適?”

    太皇太后聽到許允炆如此針鋒相對,一時氣惱,站起來怒喝道:“炆兒,你下聖旨總得有個理由罷?怎可無緣無故,肆意妄行!”

    “皇祖母,陸貴妃指使陳淑妃送去給蘇惠妃的東西裡邊很多有麝香,您肯定是不知道的罷?要不要到掖庭把陳淑妃提出來對質?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皇后的寶座上容不下她,掖庭才是她最好的去處!”許允炆彈了彈衣袖,想著蘇潤瑉死去時望著他的眼神,雖然他並不是真心喜歡她,但那一刻,他心裡卻有了一絲眷念。他的三個妃子裡,也就蘇潤瑉算是個好的了,儘管她很笨很蠢,蠢得自己把那夜的承諾宣揚了出去,以至於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但她究竟還算是個善良之人,不會弄那些鬼魅伎倆。

    梁太后見祖孫倆已經爭紅了眼睛,趕緊打圓場道:“不過是追封一個皇后罷了,沒什麼要緊的,他們蘇家也不是權傾朝野,這國公府的牌子都還沒熱呢,母后也不要為此著急,大不了明年大選,多挑些好人家的小姐來充實後宮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見面前這對母子已經是下了決心,知道自己多說無益,長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追封便追封罷,只是以後皇上要多念念承平公主的面子,不要和陸貴妃置氣,多陪陪她。她現在還不懂事,只有她自己做了母親,生下了小皇子以後,她方才會溫柔些。”

    許允炆其實心中已經發誓不會再踏入承玉宮半步,但見太皇太后如此說,他也就借勢下坡:“炆兒謹記皇祖母教誨。”

    就這樣,追封蘇潤瑉為景懿皇后的詔書發了出去,大周又有了一次國喪。

    小皇子被梁太后接到了未央宮,蘇潤瑉的兩個貼身丫鬟晉級為瓏姑姑和琳姑姑,這便意味那個到了年紀便可以出宮自行婚配的宮規,對她們來說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她們已經是姑姑了,而且是專職照看小皇子的姑姑,她們的青春將只能在這危險重重的後宮裡蹉跎,永遠也見不到宮外的風景。

    與寶瓏寶琳道別以後,潤璃帶這蔥翠和黛青準備離開皇宮,一抬頭便見許允炆站在惠和宮的門口看著她。

    “臣女向皇上請安。”潤璃行了個大禮。

    “你心底裡是不願意呆在這深宮的。”許允炆呆呆的望著她,跪在地上的潤璃,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可卻掩飾不住她的風姿嫣然,白色襯著她整個人顯得那麼的小巧纖弱,似乎眨眨眼,她便能被風吹跑。

    “皇上自然知道臣女想的是什麼。”潤璃低頭,謙恭的回答。

    “你起來!”許允炆見著如此謙恭的潤璃,心中一陣淒涼,他多希望潤璃還是和那次送她出京那般,對他肆意的捶打,讓他放開手,她要去找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那時候她是多麼膽大,根本不把他看在眼睛裡邊一般,而現在,她卻是這樣的謙卑,和後宮裡的宮人沒有兩樣!

    “是。”潤璃站了起來,頭卻仍然是低著的,沒有望許允炆。

    “嘉祥縣主。”許允炆咬牙切齒的說:“你抬起頭來。”

    潤璃無奈的抬起頭,看著許允炆微微一笑:“皇上,臣女要回蘇府了。”

    見著她臉上恬淡的笑容,許允炆知道她正在為能夠出宮而歡欣鼓舞,也罷,喜歡她,便該看著她開心,而不是拘了她到身邊陪他一起受苦,自己在這個牢籠裡要關一輩子,何必把她的光陰也浪費在這個牢籠中。

    “那只八哥,可還好?”許允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開口問這句話。

    潤璃心裡一頓,有點弄不清楚他的意思,但還是恭順的回答:“挺好的,它現在會說很多話,若是皇上喜歡,臣女叫人把它送進宮來。”

    “罷了,罷了。”許允炆自嘲的一笑:“我自己都只是一隻關在牢籠裡的鳥兒罷了,何必再來個同類。”

    潤璃見他口裡說得輕鬆,實際卻含著悲苦,也不禁惻然。但人的命運早已註定,他註定是要在這深宮過一輩子的,自己惻然也了無益處,還得小心著不受牽連才是。想到這裡,朝許允炆低聲說:“皇上,臣女去了,您要保重。”

    許允炆戀戀不捨的看著潤璃的臉道:“九小姐,你不要把蘇惠妃臨去前的話記在心裡,此生我不會做違背你意願的事情。”

    聽到這話,潤璃心裡像被誰紮了一針般,刺得生疼,但她旋即又想起梁伯韜那燦爛的笑臉來,向許允炆燦爛一笑:“謝謝皇上如此關照臣女。”說罷轉身,帶著蔥翠和黛青翩翩出宮去了。

    許允炆獨自一人站在樹下,看著那越來越遠的背影,心裡的惆悵也一點點的浮了上來,喃喃念道:“直道相思了無益,何妨惆悵是輕狂。也許這便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潤璃走出宮,便見宮牆那邊有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見她走了出來,咧嘴一笑迎了上來:“璃兒!”

    潤璃眼中含淚的望著他:“梁伯韜!”

    蔥翠和黛青見著兩位主子見面,便上演了一出能把牙齒酸掉的戲兒,本該覺得好笑,可現兒只覺得自己眼睛酸,眼淚珠子也彈了出來。在宮裡十來天,真是步步驚心,生怕行差踏錯,這下總算是活著出來了。

    “後日便是你的生辰,也是我們的納征禮。”梁伯韜把潤璃抱上踏雪的馬背,自己牽著馬走在她身邊:“我母親已經派媒人和你們家通過氣了,他們同意在納征禮後就即刻行請期之禮,今年就把咱們的親事辦了。”

    “這麼快!”潤璃訝然。

    “怎麼?難道你不想嫁我?”梁伯韜鼓起了腮幫,活脫脫像一隻青蛙。

    潤璃看他那模樣就想笑:“你在說什麼呢?我只是遺憾,連及笄禮都沒有收到呢,就要嫁人了,我可真吃虧。”

    梁伯韜聽了她的話這才開心起來:“及笄禮算什麼,你及笄那日要什麼我就送什麼給你,保准你滿意就是。”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蘇府,蘇三太太拉著潤璃的手看個不歇,見她消瘦了不少,也是心疼,把那害得景懿小產的陳淑妃罵了個千遍萬遍。潤璃只覺好笑,伸手推了推蘇三太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只是可惜了六姐姐。”

    提到蘇潤瑉,蘇三太太也是默然,畢竟蘇潤瑉也在蘇府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再怎麼說也是有些感情的,眼圈漸漸的紅了:“小皇子怎麼樣?還好罷?”她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歡暢些。

    “小皇子長得像皇上,挺精神的,眼睛烏溜溜的,才那麼點大就知道到處看了。”潤璃笑著接過奶娘手中的一個弟弟,用手點了點他的鼻子道:“才十多天不見,弟弟就長了不少,這個是琰兒還是?兒?兩兄弟可長得是一模一樣的!母親,那時候我和哥哥,你可分得清楚?”

    這話成功的把蘇三太太的注意力調到了雙生子身上,她眉開眼笑的說:“怎麼會認不出來!你和你哥哥長得一點都不一樣,兩兄妹兩個相貌,一眼就分得出,這兩個可真難分出來呢!琰兒屁股上有個小紅痣,每次得翻屁股看了才知道是誰。”

    蘇三太太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日是梁世子去接你回來的罷?”

    潤璃點了點頭。

    “那你也該知道我們準備將你的親事提前了罷?”蘇三太太搖了搖頭道:“你父親已經厭倦在朝為官,準備致仕。我們等你成親以後便回杭州府的宅子裡去,就不在京城呆著了。”

    潤璃心下一陣惆悵,難道就這樣要被打發出門了嗎?

    過了兩日,梁府便浩浩蕩蕩的送了納征禮過來,那份禮兒可送得重,一隊人抬著一百多抬禮物過去,看得街道兩旁圍觀的人瞠目結舌:“我的天呐,梁國公府的聘禮竟然有如此之多,那蘇國公府又該回多少嫁妝!”

    蘇國公府也是喜氣盈門,蘇三老爺笑眯眯的看著梁國公帶著梁伯韜大步走進前堂,心裡歡喜無比,瞧著梁伯韜身姿英武的站在梁國公身邊,更是為女兒感到高興。

    “親家,我們今日就將兩個孩子的日子定下來罷。”梁國公掃了一眼蘇三老爺,心裡也是得意,兒媳婦出身名門世家,相貌生得好,知書達理,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絕技,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蘇三老爺自然也是高興的,兩人當即請了吳媒婆遞過聘書,然後蘇三太太忙著回禮,把早就準備的衣帽鞋襪交到梁家帶來的管事手裡。

    梁國公把請楚監正占卜出來的吉日送給蘇三老爺過目,選了三個日子:四月初八,六月十八和八月二十八。梁伯韜見蘇三老爺眼睛在紅底灑金紙上瞄來瞄去,心裡著急,忍不住說:“我瞧著四月初八便是極好的日子,六月和八月都熱得慌,我怕璃兒吃不住熱。”

    眾人皆知他是在找藉口,只是心裡悶著想笑。

    蘇三太太瞅了瞅那幾個日子,心裡掂量了一回,緩緩道:“我倒是覺得八月二十八最合適,起先都沒怎麼準備著,傢俱什麼的都還沒打好,這打賞的荷包、絡子都還沒著落呢,用半年光景,剛好這些事情也能準備妥當。”

    梁伯韜鼓著臉兒,甕聲甕氣道:“這些東西,花些銀子去買了現做的便是,帶幾萬兩銀子,明日去京城轉上一圈,保准買圓了回來。”

    蘇三太太見他一副急得狠的樣子,微微一笑:“還是請親家拿主意罷。”

    最後商定了個中間日期,六月十八,總算梁伯韜也不鬧了,蘇三太太也滿意了。從那天開始,潤璃便被蘇三太太拘在家中,準備著出嫁的東西。

    潤璃被蘇三太太在家裡關了快三個月,實在氣悶,一天呆在一旁看著絨黃帶著一干丫鬟繡荷包打絡子,飛針走線晃著眼睛都花了一般,趁著蘇三太太不注意,帶了蔥翠從角門裡溜了出去。

    在街頭遛了一圈,也沒什麼好逛的,便去了濟世堂找南山隱叟,告訴他自己六月就要出嫁之事:“師父,以後你有什麼信兒,得送到梁國公府來了。”

    “我早就知道了。”南山隱叟摸著鬍子笑眯眯的看著她:“梁小子是個不錯的,你可別虧待了他!”

    潤璃臉上一紅,身子扭了扭:“我哪裡又會虧待人,師父可真是偏心!”

    見徒弟露出了一副小兒女情態,南山隱叟呵呵一笑,突然像想起什麼來似的:“丫頭,我和你說,若是……咳咳,有些事情不能著急的,有病需要慢慢治……”

    潤璃抬起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南山隱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誰有病?”

    南山隱叟老臉通紅道:“你上次來看到為師在配一副藥……”

    “什麼藥啊?”潤璃轉著眼珠子道:“師父,你難道是說那次看到的,用鹿茸那些配製的補腎藥?”

    南山隱叟沒料到潤璃這般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點點頭道:“正是那些藥,丫頭,我可告訴你,那藥正是配給梁小子服用的。”

    這才輪到潤璃一口茶噴了出來:“師父……伯韜他……不舉?”

    南山隱叟極認真的點點頭道:“那次被丫鬟下了□,後來他便發現自己不舉。”

    天呐,下了□都能不舉?潤璃呆了呆,回憶著兩人平常在一起的場面,似乎他好像也會有些反應,不至於是不舉罷?

    南山隱叟見著潤璃發呆,尷尬的清了清喉嚨道:“丫頭,你也別著急,叫他堅持吃師父配的藥,不要老是想著,更不要心裡有不舒服……”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從櫃檯下邊取出了十幾副藥來:“他叫我給他配藥,後來我去尋他,卻說他已經去了涼關投軍了。回了京城以後也不見他來師父這裡取藥,大概是忙罷,可再忙也不能把這正事兒給忘記了呀。丫頭,你拿著藥回去給他煎了喝,記得要堅持服用才能生效,切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病可是大事,哪能不服藥呢!”

    潤璃接過那十幾個藥包,心情沉重,沒想到梁伯韜竟然有這樣的隱疾!不要緊,時間還長呢,自己就不信治不好他!

    鑒於未婚夫妻在成婚前不能見面,所以梁伯韜最近都是托暗雨來送東西給潤璃,當晚潤璃便把那十幾包藥給梁伯韜托過去,臨行時敦敦叮囑暗雨:“得守著世子爺,讓他按時吃藥,這可是特地為他配製的!”

    暗雨心裡也是感動不已,蘇家九小姐就是貼心啊,這麼惦記著世子爺的身子!接過那串長長的藥包兒,暗雨拱手領命而去。

    熬過了十幾日,大紅花轎過來抬人,京城裡的人好好的看了一場熱鬧。嘉祥縣主嫁給梁國公府世子爺,嫁妝足足有二百六十八抬,其中有六十八抬竟是宮中皇上、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賞賜,這份榮耀可是大周歷史上前所未有的!

    夜深人靜正是洞房花燭之時,梁伯韜挑開了潤璃的蓋頭,眼睛都不眨的看著她:“璃兒,我終於娶到你了。”陪嫁的嫣紅絨黃蔥翠黛青在旁邊看著,吃吃一笑,向梁伯韜道了一聲喜,都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丫鬟們剛剛出去,梁伯韜急急忙忙去把門給栓上,接下來便化身成了猛虎,潤璃見著他勇猛非凡,一陣呆滯,師父不是說他不舉嗎?難道那中藥的藥效這麼好?簡直堪比前世的偉哥了!

    第二日早上起來睜開眼睛,潤璃便見到梁伯韜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她,回想起昨夜的歡娛,不禁一陣臉紅,轉過背去不看他。可梁伯韜卻不願放過她,伸出手將她扳了過來:“昨夜娘子可還滿意?不枉費你給為夫吃了那麼多藥!”

    潤璃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拉起薄被遮住頭:“是誰去告訴我師父說自己不舉的!”

    梁伯韜這才猛然醒悟,拍了拍頭道:“原來是這樣,我竟忘記這回事情了!見你送了十幾包藥來,我見中間有鹿茸便去查了查功用,還以為娘子是在提醒為夫,新婚之夜要表現得勇猛些呢。”

    潤璃聽得耳熱,從被子裡便伸出頭來啐了他一口:“誰提醒你?真真是自作多情!”

    梁伯韜見她耳朵根子都呈現出粉粉的紅色,心中一蕩,又撲了過去,兩人在床上鬧了個不歇,直到外邊嫣紅在大聲提醒著:“姑娘,該去拜見公婆了!”

    梁伯韜介面道:“還喊姑娘,可是要小爺出來賞你們幾顆栗子?”

    嫣紅在外邊忍著笑,拍了拍門道:“世子爺,世子夫人,日頭都上三竿了!”

    一輪紅日明晃晃的照了進來,那床上躺的兩人相視一笑,十指交握,靜看歲月流逝,不言,亦不語。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8-10-8 00:20:4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二:許小六與蘇小四】

    “允馨,你給我站著。”許大夫人看著穿了一身騎裝,正興致勃勃的外往溜的許允馨,揉著胸口直喊痛。

    “母親,怎麼了?”許允馨見了許大夫人那副樣子,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往她這邊挪了過來。

    “你瞧瞧你自己,成天野成什麼樣子?”許大夫人看著許允馨這模樣就頭疼:“你可知道現在京城裡邊人家怎麼說你?都說我們鎮國將軍府養了一隻潑猴!”

    “母親,你難道不覺得我這只小猴兒很可愛?”許允馨笑嘻嘻的捏了捏許大夫人的肩膀:“母親,生氣多了可會長皺紋的!我今日和表哥約好出去騎馬,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耽誤我的時間了!”

    聽到許允馨提到“表哥”兩個字,許大夫人臉色黯然:“你表哥都訂了親,你還老去纏著他做什麼?當時我在涼關便想把你許配給他,你說不願意,現在卻賴著和他去騎馬,你說說看,你這算什麼?”

    許允馨嘻嘻一笑:“蘇九也會去,母親,你這就不用擔心了。”

    其實她還少說了一個人,那就是蘇潤璋。

    蘇潤璋現在還是許允馨不能說出的秘密,擔心母親會因為潤璃而對蘇府有成見,所以她一直想到最有把握的時候再告訴許大夫人。蘇潤璋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給他莫大的打擊,許允馨在一旁看著也擔心,總是找各種藉口陪著他,想讓他忘記那些煩惱。

    跑馬場上寒風獵獵,許允馨看著牽著馬站在門口的蘇潤璋,心裡就有幾分高興,但走了過去見著他瘦削的身形,淡淡的憂傷從他眉眼間流露出來,又有了幾分煩惱:“蘇小四,你不要老是這麼一副模樣好不好?你母親犯下的過錯與你無關,你為何一定要這般折磨自己?”

    “我昨日去了帽兒胡同,母親已經沒有在那裡了。”蘇潤璋有些垂頭喪氣:“為什麼她要離開京城?定然是她又做了什麼錯事,她不敢留下來面對。”

    對於蘇潤璋而已,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的那一日,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沒有想到自己心目裡慈祥的母親,竟然那般心狠手辣的做下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特別是對於三房的加害,讓他見了蘇三太太和潤璃都心裡發慌。

    “竟然她都不想著你這兒子,把你扔下來就跑了,說明她心裡根本不惦記你。”許允馨趁機在旁邊進著讒言:“你就別高興點成不成?你要想著,這世間至少還有我在陪著你嘛。”說完這句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蘇潤璋臉上啄了下,啄出了他臉上點點紅潤。

    “允馨,你又調皮了。”蘇潤璋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頰,似乎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味,瞧著那邊戴著軟帽的許允馨,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邊,一張臉被白絨絨的毛襯著,粉妝玉琢般,煞是嬌豔,一時也看呆了眼。

    “蘇小四,我是不是長得挺美?”許允馨朝蘇潤璋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膀,一隻眼睛還朝他眨啊眨的,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偷看我,你看呆了!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把她方才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女性美破壞得一乾二淨,蘇潤璋猛然驚覺方才看到的那個恬靜秀美的許允馨原來只是個幻象,站在他面前的才是真人。

    不久以後樑伯韜也接著潤璃過來了,蘇潤璋一見到潤璃便覺得心裡頭難受,低下頭來,眼睛不敢看她。

    “四堂兄,你來得挺早。”潤璃笑著和蘇潤璋打招呼,見他那樣子,也知道是因為蘇大夫人的事情所以他心裡難受:“你也不順道把我接了過來,也省得伯韜去蘇府來接我。”

    聽著潤璃的話,知道她有意在幫自己放包袱,蘇潤璋臉上一陣發熱,抬起頭來笑著對潤璃道:“還不是怕虞城罵我,說我不解風情!”

    四個人遛了幾圈馬,梁伯韜看了看身邊的許允馨和蘇潤璋,清了清嗓子道:“林秀,你什麼時候去鎮國將軍府提親?難道你就不羡慕我定親了?”

    蘇潤璋眼中一黯:“母親沒在府中,無人打理這些事情。”

    “你母親不在,父親總歸是在的,要不就請蘇老太君幫忙去把親事給定下來,要不是我那姑母會成天嘮叨著許小六,替她的親事操心呢。”梁伯韜看著許允馨正假裝板著臉兒,咧嘴一笑:“表妹,我可沒有說假話,姑母已經急得頭髮都要掉光了!一見著我母親就愁你的親事呢!”

    許允馨朝他揮了揮拳頭道:“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造謠生事,我非得叫蘇九好好修理你不可!”

    梁伯韜笑道:“我原沒說錯,你何必這樣兇悍!”

    蘇潤璋在一旁聽了卻有些感慨,從跑馬場回去便真的和蘇大老爺去說這事了。蘇大老爺聽說蘇潤璋看上了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倒也沒說多話,雖然他也聽說過這位六小姐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潑辣貨,可是他心裡想著自家的兒子允文允武,難道還收復不了這位鎮國將軍府的潑猴不成?點了點頭,他便准了。

    因為蘇大夫人找不到人,所以蘇大老爺拜託了蘇老太太,請了媒人去向鎮國將軍府求親。媒人依舊請了吳媒婆,她熟門熟路的摸上來一問,得知原來竟是要去鎮國將軍府向那位六小姐提親,不由得猶豫了下,問蘇老太太道:“貴府有沒有請許家過來相看?”

    蘇老太太笑著說:“老大媳婦出府去了,這蘇府也沒得旁人能做得了主的,我那大兒子托我上門去做媒便是,所以這相看的事兒也就省了。”

    吳媒婆聽著這話倒也不假,再說這擺明著是蘇家四少爺和許家六小姐彼此早就看對眼了,否則京城哪家勳貴會請許家六小姐過府相看?於是站起身來,接過蘇家準備好的一對活雁和一籃子禮品,笑著走了回去。

    第二日,吳媒婆打扮停當便去了鎮國將軍府,許大夫人剛剛好把今日的事情分配了,就聽丫鬟來報,京城有名的官媒吳媒婆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對活雁,許大夫人皺著眉想了又想,最近也沒有人約著自己帶著允馨過府相看,為何突然有媒人上門來了?見著丫鬟喜氣洋洋的模樣,突然醒悟到,只要是有人來提親就好,何必還在糾結沒有過府相看之事!於是一迭聲的叫著:“快快請了進來!”

    吳媒婆跟著丫鬟正在花園裡走,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一旁躥出釘到了旁邊的樹枝上,尾翎在不住的顫抖著,嚇得吳媒婆額頭爆出了幾顆汗珠子,腿都是軟答答的,半天都走不動路,那對活雁也被扔到了地上,使勁的撲扇著翅膀,只是苦於翅膀已經被縛住,所以飛不起來而已。

    “小姐好箭法!”旁邊爆發出清脆的拍掌之聲:“真的釘住了!”

    “那是當然,我非得好好練出來一手絕技來,再去找我表哥比試!”就聽一個少女歡快的聲音響起,兩人越走越近,看到地上的一對活雁,那少女很是高興:“都十月深秋了,還有大雁!鐵手,你瞧著,我非要射中它的腳不可!”一邊說,一邊眉開眼笑的搭起弓來。

    領著吳媒婆進去的丫鬟也嚇了一跳,連聲說:“六小姐,萬萬不可,這活雁是吳媒婆帶來的納采禮之一,你若是射中它,恐怕……”

    許允馨放下手裡的弓箭,看了看那搽脂抹粉的吳媒婆,心裡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臉上微微一紅:“既然如此,那就罷了。鐵手,我們走,再去尋了那蟲兒射著玩。”

    鐵手從樹上取下那支白翎箭,跟著許允馨走到一邊去了,吳媒婆方才知道原來這便是今日要來提親的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吳媒婆撿起地上那對撲騰得正歡的活雁,膽顫心驚的跟著丫鬟往前堂走去,心裡不住的在想,這位姑娘嫁進蘇府,也不知道蘇府的主母能不能擋得住她的架勢。

    許大夫人見了吳媒婆,眉眼間已是有了幾分笑影兒,聽說是蘇太傅府上來求親,更是多了幾分親厚。二話沒說,收下了禮物,表示她同意了,就等著明日吳媒婆來代蘇府問名。

    吳媒婆顫顫悠悠的跟著丫鬟走出去,回頭一望,似乎那位小姐帶著丫鬟正對著她這個方向搭著弓兒,嚇得頭都不敢回,簡直是一半兒走一半兒跑的挪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口。那個丫鬟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嘻嘻的安撫她:“沒事的,我們家六小姐箭法很准,不會傷到你的,明日來了就不必如此驚慌了。”

    吳媒婆走出鎮國將軍府的大門,簡直有逃得生天的感覺,手裡攥著許大夫人給的一個銀錠子,擦了擦汗便去蘇府回信兒。

    去了慶瑞堂見到蘇老太太,吳媒婆偷偷的覷了她一眼道:“老太君可否見過那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

    蘇老太太見吳媒婆臉色不太好,笑著問:“我自是見過的,她與我家璃丫頭交好,這位小姐是個性子爽直的,倒也不是京城裡邊傳言的那般不堪,今日吳媒婆可是見著她了?”

    吳媒婆見連蘇府都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兒,哪裡又輪得上自己來多嘴?連忙笑著說:“今日見到了,不愧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果然是英姿颯爽!”說到這裡,仿佛耳邊又是“嗖”的一聲,搖了搖身子才穩住了心神:“許家請明日便行問名禮呢。”

    蘇老太太點頭道:“便這樣罷。”

    於是在蘇大夫人沒有回來之前,蘇府和許府便過了三禮,納吉禮一定,這親事就算敲定下來。因為聽說了蘇大夫人的事兒,許大夫人本來還有顧慮,後來轉念一想,這倒說不定是件好事,沒有婆婆在上頭壓著,女兒一過門便可打理家事,自由自在,心裡一直念佛,禱告蘇大夫人不要回來,蘇大老爺也不要娶平妻。

    可是似乎許大夫人的誠心不夠,蘇大夫人在過年前便回了蘇府,一聽說兒子已經訂下了許家六小姐,只是不依:“那許家六小姐,全京城都知道她的名聲,你們父子倆倒好,由著老太太攛掇著便定下來了,你們眼裡可還有我?趕緊想個法子把親事給退了,我再去幫璋兒聘個好人家的小姐!”

    蘇大老爺斜著眼睛勾了她一眼道:“人家不嫌棄咱們蘇府也就夠了,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挑剔鎮國將軍府?”

    蘇大夫人被蘇大老爺搶白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己被趕出府去,委實也不是個好聽的事,多少人家的小姐或者因著這個不願意嫁過來。但她卻根本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只認為那是三房故意在害自己。轉過身來,一臉怒容的看著蘇潤璋道:“璋兒,你難道是死人嗎?隨他們這樣擺弄你?你就不會說句不願意?”

    蘇潤璋看著滿臉戾氣的母親,心裡一陣難受,幼時記憶裡的那個慈母,已經是永遠消失不見了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似乎能感覺到蘇大夫人那尖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最終還是小聲而堅定的說:“母親,兒子願意。”

    蘇大夫人被蘇潤璋一句話頂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揉了揉胸口道:“好哇,你們父子一條心,是沒把我看在眼裡了。”

    蘇大老爺面色鐵青的瞟了蘇大夫人一眼道:“你只要少給我添亂子便是了,這事已經定下了,不由你來置喙!你只須好好的準備著銀兩,到時候把六禮都過了,早點讓璋兒成家,我們也早點抱上孫子。”

    聽著蘇大老爺說叫自己準備銀子,蘇大夫人心中突然一亮,還不是得求著自己出錢?自己不出銀子,看他們這親事怎麼辦?退一萬步說,蘇大老爺一定堅持要聘了那許家六小姐回來做兒媳婦,那自己能省的就省,怎麼樣也得在這門親事裡邊弄點油水出來!

    年後,蘇府三房正式分家,公中的銀子三一添做五,每家一份,分了四萬兩銀子,蘇大老爺這次學得精乖了些,接了銀票卻也不再交給蘇大夫人,只是自己收了起來,把蘇大夫人的鼻子都氣得歪到了一邊,兩人關起門來又狠狠的吵了個昏天黑地,最後蘇大老爺妥協了,四萬兩銀子,每人收著一半。

    因為封賜國公府一事,蘇大老爺和蘇大夫人兩人又打了一架,自此之後見了面便互相不言不語,整個蘇氏大房這邊一片淒風慘雨,蘇潤璋看著心裡鬱悶,連回家都很少了,一般全在宮裡輪值或者在翰林院歇息。

    蘇大夫人不吱聲,不派媒人去鎮國將軍府過第四重禮,蘇潤璋的親事便被擱置在一旁。許大夫人早就在家裡忙忙碌碌的準備嫁妝,卻不見對方送納征禮過來,心裡也是煩惱,想自己上門去問情況,又怕被人笑話說自己怕允馨嫁不出去,巴巴的跑去男方問情況,只能揪著許允馨嘮叨。

    “你每日都在外邊亂跑,也不會去找那蘇潤璋問問,他家幾時來下納征禮?”許大夫人蹙眉看著從外邊走進來的許允馨,步履輕快,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子。

    “母親,你何必著急,我多陪陪你不好?”許允馨朝許大夫人扮了個鬼臉兒:“反正京城裡都知道我們已經議親了,你又這麼著急做什麼?我見著蘇小四的母親便有些心裡膈應,不嫁過去也行,免得看她臉色。”

    “你這孩子又在胡說!”許大夫人急急制止住她繼續胡說:“哪有不嫁的道理?娘是想讓你和潤璋說說,早點把這親事給辦了。你看看你表哥,蘇家九小姐都還沒及笄呢,就急急忙忙的定下了日子,你倒好,及笄一個月了,婆家還不來人行納征禮,娘都快要急死了!”

    許允馨撇嘴道:“既然你如此著急,我自有辦法!”

    過了一日,許允馨便向宮裡遞了塊牌子,求見梁太后。

    梁太后見侄女兒求見,心裡頗有幾分驚奇,這許允馨對皇宮素來是避而不及,為何今日卻主動遞牌子?

    許允馨跟著內侍進了未央宮,見了梁太后,先圍著小皇子逗弄了一番,然後便進入了正題:“姨母,今日馨兒來是有一事相求的。”

    梁太后見許允馨喊得親熱,沒有正規化的喊“太后娘娘,”反而把“姨母”抬了出來,說明她定然在打著什麼主意,也不說話,只是看著許允馨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母親為了我的親事操盡了心,好不容易給蘇府議親了,可拖了半年了還不見他們來行納征禮,眼見著蘇九還沒及笄便要嫁人了,我母親眼睛都紅了,每日在家裡罵我呢,姨母,你難道就不憐惜馨兒?”許允馨拉著梁太后的衣袖扭來扭去,讓梁太后看了只覺好笑,平常許允馨總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沒想到撒嬌起來也勸是一副小女兒形狀。

    “那你要姨母怎麼做?”梁太后被她搖得頭暈眼花,拍了拍她的手:“你別搖了,姨母頭都暈了!”

    “誰在母后的未央宮裡搗亂呢?”

    回頭一望,許允炆已經走了進來,見著許允馨,一臉笑容:“什麼時候允馨也想到要跑宮裡來看我們了?”

    “堂兄,你來得正好。”許允馨眼睛一亮:“我及笄你還沒送及笄禮呢,我親自來討了。”

    “原來你也要舉行及笄禮的?朕還以為你準備行冠禮呢!”許允炆哈哈一笑:“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很簡單,請太后姨母給我和蘇小四賜個成親的日子,請皇帝堂兄賜個縣主的頭銜!”許允馨嘻嘻一笑:“你們倆人可是大周最尊貴的人,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梁太后聽了連連點頭:“原來允馨是恨嫁了,這個沒問題,我讓楚監正排個適合的日子出來,下懿旨給蘇府,讓他們即日上面去行納征禮。”

    許允馨聽了眉開眼笑,望瞭望許允炆:“堂兄,你是否答應我的要求?”

    許允炆皺了皺眉道:“允馨,你的五個姐姐都沒有封縣主,朕單單封了你,也不太好罷?”

    “那你為何又封了蘇九做縣主?”許允馨偏頭點了點頭道:“外人都能封郡主,我還是你堂妹呢!我要你封個縣主,可不是想和蘇九去搶風頭,我只是不想讓蘇小四那個厚臉皮的母親壓著,有了這個封號,我見她不用行禮,說起話來腰杆兒也直!堂兄,我可是鞍前馬後的為你出了力的,你可不能不記得我的功勞吧?”

    許允炆瞧她那副模樣,笑著點點頭道:“依你便是了。”

    沒過多久,宮裡就下旨,封了許允馨為嘉敏縣主,八月二十八下嫁蘇平章政事之四子蘇潤璋。

    這道聖旨一下,許蘇兩家都忙了起來。

    原來蘇大夫人還想賴著讓蘇大老爺把銀子都拿出來給蘇潤璋辦親事,可這聖旨一下來,怎麼敢怠慢?趕緊從私房裡拿出三萬兩銀子出來開始著手打理這事兒。

    許允馨成親之前幾日,潤璃便跟著梁伯韜去了鎮國將軍府添妝,走進許允馨的屋子,見紅紅綠綠的一堆荷包堆在床上。笑著拿起一個來看了看:“許小六,你也會做荷包了?”

    許允馨臉上一紅,奪了過去扔回那一堆荷包裡邊:“我哪裡又使得慣繡花針!你自然是知道的!”

    旁邊鐵手笑道:“這些打賞的荷包我們夫人年前就叫府裡會針黹的丫鬟就準備起來的,我們家小姐倒也親自繡了一個,說是要給姑爺的,九小姐你要不要看?”

    潤璃驚歎道:“許小六你也會繡花兒了!快拿過來看看!”

    鐵手笑嘻嘻的從櫃子裡頭拿出一個淡藍色錦緞的荷包出來,潤璃接過來一看,見上邊歪歪斜斜的繡著一根棍子,如寫意畫般點著幾條綠色絲線:“這繡的是什麼?”

    見丫鬟們都捂著嘴笑個不停,許允馨白了她們一眼,歎了一口氣,拿過荷包來:“這明顯就是竹子嘛,蘇九,你難道沒看見我還繡了幾個字?”她用手指了指那畫的上邊幾個看不分明的字:“君子如竹,難道還沒看清楚?”

    潤璃分辨了半日,方才看出那幾個字形來,望著許允馨點點頭道:“也算不錯了,你這拿慣弓箭的手能繡出這荷包花樣來,真是不錯!”

    蔥翠在後邊看得直拍手:“許家六小姐繡花的技術和我們姑娘相比,倒也差不了多少!”

    潤璃回首擰了蔥翠一下,對許允馨道:“許小六,我可是來提醒你的,我那大伯娘可是個不好相與的,你自己要留心著,別被她挑撥了你和我四堂兄的關係去。”

    許允馨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蘇九,你還不知道我這性子?我還會叫她欺負了去?”

    “你可以不怕她欺負你,可你要照顧到我四堂兄的感情啊,希望你們的感情不要因為他那個不著調的娘而產生裂痕。”潤璋有點擔心的看著她:“大周提倡孝道,所以也不能肆意妄為,什麼事情都先和蘇小四溝通了再說,知道嗎?”

    許允馨看她說得嚴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別擔心。”

    過了幾日便是好日子,一隊人抬這花轎從鎮國將軍府裡出來,繞著京城走了一圈,最後抬進了蘇府。

    那日場面倒也大,蘇潤璋的院子就安排在原來二房的園子裡邊,取了名字叫福瑞園。

    許允馨蒙著蓋頭在床上坐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挨到天黑,肚子裡頭空空的,餓得不行,叫鐵手和冷血潛去了廚房,偷偷拿了些糕點進來充饑。主僕幾個吃得正歡,就聽外邊腳步聲傳來,趕緊用枕頭面巾把吃剩的糕點蓋住,許允馨端端正正的坐到了床頭。

    一堆人擁著蘇潤璋進來,看起來都有幾分喝醉的模樣,攛掇著蘇潤璋用秤桿把蓋頭揭了,又大聲嚷著要鬧洞房。

    蘇潤璋見揭開蓋頭後的許允馨嬌豔無比的坐在那裡,也是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像過許允馨竟然會這樣美貌文靜,只是唇邊那一塊糕點渣子出賣了她的本性。蘇潤璋走了過去,輕輕在許允馨臉上摸了一把,見此情景,周圍的人大聲喝起彩來,許允馨橫了蘇潤璋一眼,正要說話,蘇潤璋笑著對她搖了搖頭,向她攤開了手掌,她這才發現他手心裡有一塊糕點渣子,尷尬的笑了下,低下頭去。

    夜深人靜,兩人繾綣溫存百般恩愛,蘇潤璋方才體會到人生至美境地,抱住許允馨和她說了一夜的傻話。

    “蘇小四,以後你母親若是無故刁難我,你可不許站在她那邊,也不求你站到我這邊,袖手旁觀也就是了。”許允馨扯了扯他的耳朵。

    “嗯,若是母親不對,我會勸她的。”蘇潤璋聞著身邊許允馨身上的香味兒,閉著眼睛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六,我原以為你會是一身硬梆梆的骨頭,沒想到也這麼軟。”說完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

    “你去死。”許允馨一腳把他踢到了角落裡邊,攤手攤腳毫不客氣的把床占了一大半。,蘇潤璋被她這一腳踹醒,睜開眼睛一看,又黏了過來,八爪章魚般抱住她:“小六,別踢開我……”

    第二日清晨,新婚夫婦要向公婆敬茶,蘇大夫人心情愉快的起了個大早,坐在前堂等著蘇潤璋領著許允馨來拜見她。她早就聽說過鎮國將軍府家六小姐的厲害,可還沒親眼見過這位小姐,得好好的給她個下馬威才行,好教她眼睛放亮些,知道誰才是這蘇府主母。

    不久,蘇大老爺也慢慢踱進了前堂,掃了蘇大夫人一眼,便坐在了她的旁邊椅子上,兩個人都板了臉望著門口,誰也不開口說話。雲媽媽在旁邊見著,也有些焦急,兩位主子都大半年見面沒一個笑影兒了,現在兒子都娶媳婦了,何苦這樣喲!

    “老爺,夫人,新婦的見面禮準備好了沒有?”雲媽媽笑著望瞭望蘇氏大房兩位主子:“也得商量下,不要差別太大了,新婦見著心裡有想頭。”

    蘇大老爺轉眼看了看蘇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準備了一塊羊脂玉佩。”

    “羊脂玉佩?那不是母親的嫁妝嗎?這麼貴重的東西為何給兒媳?”蘇大夫人終究忍不住了:“我可沒這麼多好東西給,不拘隨意打發些也便是了。”

    蘇大老爺點點頭,冷笑一聲道:“鎮國將軍府那麼多陪嫁便是白給的不成?若是兒媳省親時拿了公婆這些見面禮給她家的人看,我們蘇府的臉都丟盡了!”

    兩人正嘴上打著官司,就見走進了幾個人,原來是蘇潤璋帶著許允馨進來了。

    許允馨本不欲下跪,她縣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可瞧蘇潤璋跪了下來,自己也只能隨著他跪在地上,旁邊的丫鬟端來了一碗茶,她雙手擎著舉過頭頂,先向蘇大老爺敬了茶,蘇大老爺一飲而盡,笑眯眯的給了一塊羊脂玉佩。

    許允馨見那玉佩成色級好,也笑著收了向蘇大老爺道了聲謝。然後挪過來向蘇大夫人敬茶。舉了老半天,也不見蘇大夫人來接那茶盅。蘇潤璋看著母親那閑閑的模樣,知道她是想藉機生事來整治許允馨,不由得心急道:“母親,兒子帶兒媳向你敬茶來了。”

    蘇大夫人這才開口道:“許小姐,你既已成了我蘇府的媳婦,就要守我蘇府的規矩,要端莊賢淑,語莫高聲,行莫大步,坐莫亂搖……”蘇大夫人瞟了跪在地上的許允馨一眼,心中得意,竟然開始和許允馨講起女戒來。

    許允馨也不著惱,把茶盅往旁邊的小幾上一放,竟然便徐徐的站了起來,笑嘻嘻的望著蘇大夫人。

    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不規規矩矩的跪著,反而站了起來,兩道眉毛皺到了一處:“老三媳婦,你怎麼便站了起來?我都還沒有訓話完畢呢。”(蘇府已分家,排行又改回各房自己的順序了,

    蘇潤璋在大房排第三,所以蘇大夫人喊許允馨老三媳婦)

    許允馨訝異的說:“怎麼?這不是給父親母親敬茶的時候嗎?怎麼又變成訓話了?”

    蘇大夫人見她問得憨憨的,不由消了點氣:“這是敬茶時候不假,可我還在給你訓話呢,你得好好聽著,怎麼就站起來了?”

    “跪在地上難受,不如站起來聽著訓話會記得住些。”許允馨閑閑的說:“再說母親所說的那些,打小我母親請來的教養姑姑便在我耳朵邊上嘮叨起,聽著都生繭子了,也不想再聽,若母親無意于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那還是不說了罷。”

    聽了這句話,蘇大夫人的心事被許允馨一下戳中了,她曾經被蘇老太爺逼著自請出府,這是一件旁人不能在提起的心頭之恨事,現在許允馨卻說她有意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不由得讓她惱怒萬分:“老三媳婦,你這可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兒?我只是在訓誡你,還沒接你的茶喝,為何就站了起來?還不許快快跪下!”

    許允馨端起小幾上的茶盅送了過去:“原來母親還知道是要喝媳婦茶的,那便快快喝了罷。”說完端著那茶盅,笑眯眯的站在那裡。

    “你為何不跪了?”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沒有跪下的意思,驚得眼睛都瞪得溜圓:“許小姐,你出身名門,難道連這禮節都不懂?”

    “我若是不懂禮節,開始便不會跪在地上了。”許允馨白了蘇大夫人一眼:“只是我覺得母親有些不懂禮節倒是真的。我身為嘉敏縣主,身份擺在這裡,本是不用向你行禮的,只不過看著你是夫君的母親,要敬重你方才向你跪下敬茶。可母親卻一味的刁難,半天不接茶盅不說,還要長篇大論的用女戒來壓我,想讓我在這地上多跪些辰光,試問,究竟是誰不懂禮?我母親從小便告誡我,女戒不僅要能背,更重要的是要記在心裡,做出來的事情要有分寸,可我怎麼覺得有些人雖然滿口女戒倒背如流,可做出的事情卻不那麼合大套呢?”

    蘇大夫人被許允馨這番長長的話氣得捂著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只是瞪著許允馨不放。

    “父親大人已經打賞了一塊好玉佩,母親大人的東西我也不再貪要了。”許允馨把茶盅放回小幾上:“既然母親現在還不渴,那允馨便把茶盅放在這裡了,什麼時候覺得渴了再喝便是了。”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帶著幾個丫鬟便轉身走出了前堂,把一屋子人都晾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

    “璋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蘇大夫人最終把怒火撒到了兒子身上:“竟然敢這樣和我頂嘴,可還有半分賢淑媳婦的樣子?”

    “母親,允馨於禮來說是不必向你下跪,她因尊著您的臉面這才同著我一起下跪,您又何必要故意挑她的刺!現在惹得大家都不高興,難道您就開心了?”蘇潤璋站了起來,不滿的看了一眼蘇大夫人:“兒子還有事情,就先不陪父親母親了,過會還請父親去家廟那邊把允馨的名字記到族譜裡邊去。”

    蘇大老爺點點頭道:“你去罷,好生勸著媳婦些,告訴她不要著惱,這事本也不是她的錯。”

    一屋子的人眨眼便走得乾乾淨淨,蘇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顫抖:“她怎麼敢這樣,竟然當眾頂撞我!”

    雲媽媽在旁邊勸道:“夫人,你也不必這般計較,這府上不還是你當家嗎,何必想著第一日便要殺了她的威風?以後叫那三夫人每日卯正時分便來請安,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堅持不來,多做了幾日,她自然會向夫人服軟。”

    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所言極是,你過會便幫我去通知她,叫她明日起便準時卯正來我這裡請安。”

    雲媽媽應了一聲便匆匆往福瑞園去了。

    園子裡,蘇潤璋正在勸著許允馨:“你原是知道我母親的脾氣,何必當面與她頂撞。”

    許允馨回眸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若是我再不站起來,恐怕她會說上半個時辰,為了不讓她把口水講幹,我這才站起來提醒她的。怎麼,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蘇潤璋搖搖頭道:“我沒有怪你之意,只是覺得那麼多人都在場,我們做小輩的該給她留幾分面子。”

    許允馨笑道:“我們做小輩的自然該體貼長輩,可這長輩是否又想到了我們小輩的難處?我跟著你向她下跪已經是因為出於愛你之心,不願意讓你難堪,可她又是否想到了這一點?蘇小四,我老實和你說,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一定要欺負到我頭上來,我許小六也不是好惹的!”

    蘇潤璋忙忙把她拉住,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還請你看在我面上多擔待些。”

    兩人正說著,就有丫鬟來報說雲媽媽來了。

    雲媽媽笑著把蘇大夫人交代的話轉述了一遍:“請三夫人記好了,卯正時分就要到,可別記岔了。”

    等雲媽媽一走,許允馨便撫掌大笑:“蘇小四,你看看你那好母親,生怕我多睡了一會去呢!卯正時分便要到,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可起了床!”

    蘇潤璋尷尬的看了看笑得無比歡樂的許允馨:“你在園子裡等會,我現在便和母親去說說,叫你不用這麼早過去。”

    許允馨拉住蘇潤璋的衣袖,洋洋得意道:“蘇小四,你不要和我去說,這事兒我自己處理便是。什麼事兒都要你出面,難道我許允馨是個廢人不成?”

    第二日,晨光未現,蘇大夫人便已經睡不著覺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左邊側臥一陣,又換到右邊,可總是睡不著。

    上夜的小丫鬟聽到蘇大夫人的床上響個不歇,爬了起來問蘇大夫人:“夫人,可是要起床?現兒天色還早呐,您還歇會罷。”

    蘇大夫人打了個呵欠道:“什麼時辰了?”

    小丫鬟走到外邊看了看那沙漏,掀起簾子進來回復:“剛剛卯時。”

    那便還有半個時辰了,蘇大夫人不由有些懊悔,為何昨日說要許允馨卯正來請安,該說早些才是。現在才卯時,自己又睡不著了,這半個時辰可真難打發。

    睜著眼睛在床上熬了一盞茶功夫,終究是睡不著了,於是叫小丫鬟打水,準備衣裳。慢慢的折騰了一會以後,總算捱到了卯正,蘇大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走出內室,端端正正的坐在前堂,等著許允馨來請安。

    坐了一盞茶功夫,半個人影兒也不見,蘇大夫人心裡憋了一肚子氣,望瞭望雲媽媽道:“你昨日可說清楚了?叫她卯正過來請安?”

    雲媽媽點點頭道:“我說的是卯正,三少爺當時還在呢,錯不了。”

    蘇大夫人臉上一股怨氣,點點頭道:“很好,那我也有理由請家法來責罰她了。”

    直到辰時,天色已是大亮,這才見許允馨帶著四個貼身丫鬟慢慢的逛了過來,主僕幾個一副悠悠閑閑的模樣,看得蘇大夫人好一陣氣悶。

    “媳婦給母親請安。”許允馨走了過來,欠了欠身子,然後逕自走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聽說母親這裡早膳做得極為精緻,媳婦也想來討點口福。”

    蘇大夫人聽著這話,一股子氣全灑了出來:“老三媳婦,你怎麼就還能來討早膳吃?我昨日叫你卯正來請安,你看看現兒都什麼時辰了?來得這麼晚,不僅不請罪,卻還問著我要早膳,你這也太厚顏了罷?”

    許允馨驚奇道:“卯正來請安?昨日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原來竟然是真的!”

    見著許允馨那副笑得燦若春花的模樣,蘇大夫人一口惡氣差點提不上來:“既然雲媽媽沒有傳錯話兒,那你為何辰時才來請安?”

    “從未有哪戶人家卯正就要起床請安的道理,除了那些日子過得艱苦些的,一早便要出門去尋生計,卯時不到就起身了,所以我疑心是雲媽媽傳錯了話頭,特地問了問夫君,他說素日府裡都是辰時起來請安的,所以我今日特地準時來了,沒想母親起得可真早。”許允馨望瞭望蘇大夫人的臉,憂心忡忡的說:“母親這臉青白不濟,又如此不能安睡,恐是勞心勞力太多,故而會有此症狀,馨兒覺得該多歇息才是。”

    蘇大夫人聽著這番夾槍帶棒的話,更是氣得不行。這兒媳婦用那些清早起來做苦力的人來諷刺她睡不得覺,打了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兒,假惺惺的關心著她,勸著她要多歇息——這叫她又怎麼好開口請家法!

    “你倒也是為我著想,今日便算了,不計較你遲來的事情,明日起你可得來早些,準時到這裡,若是晚了,我便請家法了,聽清楚了嗎?”蘇大夫人壓著心裡一口惡氣,儘量緩和的說出了要求。

    “媳婦知道了。”許允馨點了點頭,站起來請示蘇大夫人:“看來這裡也沒我什麼事情了,母親,媳婦先回自己園子去了。”

    “你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蘇大夫人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難道就這麼不想和我呆在一處不成?”

    許允馨裝出一副驚喜模樣道:“原來夫人是想要教我主持中饋,打理內務不成?”

    蘇大夫人望著許允馨,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過了一會才咬牙切齒道:“我現在身子還健朗,不用你幫忙,你自回去罷。”

    許允馨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媳婦可回去了。”

    第二日,蘇大夫人睡得正香,就被外邊院子裡呼呼的聲音驚醒了。她昨日本就沒有睡好,白天事情又多,熬到晚上好不容易才睡著,心裡想著要多睡一會,就讓那不聽話的老三媳婦到外邊等著便是,所以一覺睡得倒也香甜。可就在她還做著好夢的時候,卻被院子裡嘈雜的聲音驚醒了,支起身子來問上夜的丫鬟:“外邊這是怎麼了?”

    小丫鬟爬了起來,揉了揉朦朦朧朧的眼睛走了出去,剛剛伸出頭往外邊一看,便嚇得大驚失色的奔了回來:“夫人……那是三少夫人已經在外頭了,帶著丫鬟們正在舞槍弄棒的,那劍光白森森的,看著怪嚇人。”

    蘇大夫人白著臉坐了起來:“打水。”

    丫鬟應了一句便開始忙碌著給蘇大夫人淨面梳妝,不一會兒便收拾好了,蘇大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走了出去,吩咐雲媽媽去把三少夫人喊進來。

    雲媽媽走出前堂,就見許允馨手執寶劍舞得正起勁,一團白光籠著她全身,都看不到人了似的,大著膽子喊了句:“三少夫人,夫人請你進去。”

    許允馨聽著雲媽媽喊,慢慢的收住劍勢,望了雲媽媽一眼道:“媽媽,夫人就起床了?”

    雲媽媽笑著點頭道:“剛剛起來不久,還請少夫人進去罷。”心裡卻不住的腹誹,若不是你這麼一大早便在這裡折騰,我們還能多睡會呢。

    許允馨接過鐵手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汗,拎著寶劍便跨進了前堂,給蘇大夫人行了禮便坐在一旁笑著說:“母親精神倒好,每日都起得如此早。”

    許大夫人見著她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心裡憋著氣半天說不出來:“你今日怎麼來這麼早?”

    許允馨挑了挑眉毛道:“我為防著請安遲了,所以特地起早了些,見母親還沒起身,所以便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劍術。母親放心,以後我每日都會早早的給您來請安的,絕不會遲了半分。”

    蘇大夫人聽著許允馨那無比歡娛的話,咬了咬牙道:“罷了,你新婚燕爾,該多歇息著才是,以後還是辰時再來請安罷。”

    許允馨笑著一拱手:“謝謝母親體恤。”手一抖,那柄劍就脫了劍鞘,白花花的一閃,看得前堂裡的丫鬟婆子一陣心驚膽顫:“母親,既是如此,媳婦回去補眠了。”

    看著許允馨的背影,氣得蘇大夫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椅子的扶手,咬牙切齒的說:“我前世這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聘了這樣一個媳來氣我!她若是再這麼倡狂下去,我半條老命都會是她的了!”

    雲媽媽也滿臉憂愁的看著蘇大夫人道:“夫人,我看那三少爺也很是寵愛她,敬茶那日還幫著她說話,這可怎生是好?”

    蘇大夫人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抿著嘴兒,臉上顯露出一副兇狠的神色來:“不如這樣……”

    雲媽媽湊了過去,把耳朵貼到蘇大夫人臉邊:“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藥房抓些絕子的藥來,想法子混到她的膳食裡邊去,只要過了半年沒有動靜,我自然可以給璋兒納妾,或者是娶平妻,若是她要吵鬧,我可便剛好用善妒這一條休了她!”蘇大夫人臉上浮現出陰惻惻的笑容來:“管她是誰,若是不聽我的話,和我對著幹,便沒有好結果!”

    雲媽媽聽蘇大夫人這般說,也有些為難:“夫人,這樣做怕不好罷?畢竟她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又是蘇府明媒正娶回來的兒媳婦,到時候鬧大了該如何是好?”

    “媽媽,你跟了我一輩子,怎麼這事上邊倒膽小起來!”蘇大夫人不以為然的哼了下:“她生不出兒子來,只能騰出窩給別人!”

    雲媽媽見蘇大夫人已是下定決心,知道多少無益,只能拿著銀子去了藥堂。

    站在藥堂的櫃檯前邊,看著木鬥的藥格兒,雲媽媽心裡一陣發慌,以前幫著夫人做事情,不過是弄死幾個姨娘丫鬟罷了,現兒可是要對三少夫人下手,她是什麼身份?皇上親自封的嘉敏縣主,父親是瑞郡王,祖父是瑞王,鎮國將軍!更況且她自己一身武藝,若是下藥這事兒被她知道了,手起劍落,自己便人頭不保了。

    雲媽媽站在櫃檯前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夥計看她站在那裡半天不說話,有些不耐煩,連聲催著:“那婆子,你要抓什麼藥,快點把方子拿來罷!”

    聽著夥計連聲催促,雲媽媽抖抖索索的張嘴說道:“抓幾副避子湯。”

    話說了出來,人也輕鬆了。

    避子湯和絕子藥只差一個字,可完全是不同的意義,雲媽媽抓了那幾副藥在手裡,心情也不那麼緊張了。這藥湯喝下去也只是暫時性的不能生孩子,不喝了自然能懷上,抓了這藥既能讓夫人高興又能給三少夫人留條退路,雲媽媽一邊走,一邊對自己的急智感到滿意。

    回到蘇府,向蘇大夫人回稟藥已經抓回來了,只看什麼時候去給三少奶奶用了。

    蘇大夫人想了半天,悶聲道:“等她哪日身子不舒服要喝藥的時候再換了給她用便是。”

    聽了這句話,雲媽媽的心更是放下了幾分,把那幾包避子湯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就等蘇大夫人要派用場的時候拿出來。

    雖然蘇大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可是總歸要等許允馨身子不舒適的時候才能實行那個計畫,可許允馨從小身子骨便健壯,要她生病可真是一件難事。蘇大夫人一直巴望著老三媳婦能像別的貴女一般,吹個風便會著涼,急得丫鬟出去請大夫,但許允馨卻一直不給她這機會,急得蘇大夫人嘴唇皮子都起了泡也不見老三媳婦有什麼頭暈眼花的症狀。

    那日蘇大夫人正在屋子裡頭看帳本,就見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道:“夫人,不好啦,三少夫人暈倒了!”

    蘇大夫人聽到這句話兒,心裡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總算老天爺開了眼!扶了丫鬟的手便往福瑞園那裡趕了去。

    許允馨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幾個丫鬟拿著帕子幫她正在擦汗,見著蘇大夫人走了進來,皆站起來行禮:“夫人安。”蘇大夫人走到床邊,堆出一臉的關心來:“老三媳婦,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情?”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笑了笑道:“方才我正帶著丫鬟們練劍,覺得腳下有些發軟,竟然跌倒了,恐怕是昨晚著涼了。”說到這裡便想到昨晚蘇潤璋和她兩人顛鸞倒鳳的情景,臉色一紅,心中暗自罵著蘇潤璋害自己生病了。

    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突然露出這副情狀來,心裡也明白了幾分,臉色一僵,可還是假裝關心著許允馨的身體道:“老三媳婦,我叫雲媽媽給你去請大夫了,你且等著。”

    聽著蘇大夫人突然這麼關心起自己,來,許允馨心裡暗自奇怪,擺擺手道:“母親,這倒是不用了,我已經派我的丫鬟去梁國公府請了梁世子夫人過來給我看診,這可比京城街上的大夫高明了不知多少!”

    蘇大夫人表情尷尬,喃喃的說:“我倒是沒有想著這一點,梁世子夫人的醫術當然是極高超的。”接下來說了幾句貼心話兒,無外乎是讓許允馨好生將養著身子,這才扶了丫鬟的手,,慢慢兒走了出去。

    “哼,我瞧著夫人的笑容頗有些古怪。”鐵手坐了下來道:“看她分明不像著急的模樣,可非得巴巴兒派雲媽媽去請什麼大夫,看了總讓人心裡有些疑惑。”

    “不打緊,她要弄出些什麼么蛾子來便隨她弄,我們小心點便是。”許允馨眼珠子一轉:“我們還可以來個請君入甕呢,看她究竟想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幾個丫鬟都興奮的點了點頭,圍在了許允馨旁邊,小聲的商量起來。

    不多時潤璃便踏入了房間,看著許允馨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笑著道:“喲,許小六也有躺床上的時候?”

    許允馨白了她一眼,伸出手來道:“快幫我看診,真的有些不舒服,犯噁心。”

    潤璃伸出手指搭在許允馨的手腕上診了一把脈,笑嘻嘻的對許允馨道:“恭喜你,要做母親了,有了快兩個月身子了。”

    聽了這句話,一屋子的丫鬟都圍了攏來,開心得嘴都合不攏:“小姐,你可真厲害,嫁過來才三個月不到就有了喜訊!”

    潤璃瞅了瞅許允馨道:“你這後邊這幾個月可要安分點,別亂蹦亂跳的,小心動了胎氣。”

    “蘇九,我有件事兒想和你說。”許允馨皺著眉把才才蘇大夫人來過的事情告訴了潤璃:“我這

    幾個月沒少和她作對,她看著我從來就沒好臉色,為何今天突然如此關心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那你的意思是?”潤璃疑惑的看了看她。

    “先別說我是懷孕了,就說是尋常的著涼傷風了,我看看她會有什麼動靜。”許允馨想了想道:

    “總覺得她今日眼神裡有什麼古怪。”

    “就照你說的這麼辦罷。”潤璃又細細幫她診了一回脈:“是藥三分毒,你這身子健壯得很,就不用吃什麼安胎藥了,但是為了裝得像一點,我便幫你開幾副藥,你叫丫鬟做做樣子熬好便是了。”

    福瑞園的小廚房外邊架起了一個小藥罐子,熱氣不停的從缺嘴裡邊在咕嘟嘟往外冒,一股濃濃的藥味兒散漫在園子裡邊,似乎帶著些香味。

    一個丫鬟從暗地裡走了出來,四周看了看,見著沒有人,然後蹲了下來,揭開了那藥罐的蓋子,從懷裡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紙包出來,迅速的打開紙包,把裡邊的東西抖了抖,悉數倒入罐子裡邊。

    那丫鬟把蓋子重新蓋好,站起身來快步往一邊走了過去,想到了昨日夫人找她所說的話,心裡美滋滋的一片。

    她□月,是蘇潤璋的貼身丫鬟,從八歲開始她就在服侍他了。三少爺十五歲上邊,夫人就說要指個屋裡人給他,當時她心裡激動得很,一心以為夫人會把她指了去。沒曾想夫人卻指了春芳,這個打擊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開心,直到見著春芳紅著眼睛站在少爺屋子外邊她才高興起來。

    原來少爺竟然不讓春芳進他的屋子,說她不需要屋裡人,聽到這消息,春月連連慶倖自己沒有被指了過去,否則丟臉的便是她了。後來春芳被老爺看中了,做了通房丫鬟,有一年冬天染了風寒死了,三少爺屋子裡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昨日夫人找了她過去,將她好好讚揚了一番,說這些年她忠心耿耿的服侍三少爺,功勞不小,然後又對她說,想要提了她做三少爺的姨娘,聽得春月心花怒放。

    “只是……”蘇大夫人朝雲媽媽使了個眼色,雲媽媽便拿出了一個小紙包來:“你得把這些東西倒進三少夫人的藥裡邊。”

    春月看了看那個紙包,打了個哆嗦:“夫人,奴婢不敢。”

    “傻丫頭,這又不是毒藥,這只是讓三少夫人喝了不會生孩子的藥。”蘇大夫人一臉和氣的笑:

    “我不喜歡她,也就不喜歡她將來會生下我蘇府的嫡孫,所以才想給她下藥。到時候你提了姨娘,生了兒子,她自己膝下空虛,還得求著你把兒子記到她名下呢。”

    春月抬起臉來,驚喜的望著蘇大夫人道:“夫人,這真只是讓三少夫人吃了不生孩子的藥?”

    蘇大夫人笑了笑說:“我還能騙你?若是你想做姨娘,那就把紙包接過去,找個時間倒在那藥罐裡邊,若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春月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可她最終還是顫抖著伸出了手:“夫人,奴婢願意一試。”

    “很好。”蘇大夫人點了點頭:“月姨娘,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月姨娘——想到昨晚蘇大夫人對自己的稱呼,春月就全身燥熱起來,仿佛有一束火焰在心底跳躍。是的,她會是三少爺的姨娘,可以和他同床共枕,為他生孩子,而三少夫人到時候只能求著她把孩子記到她的名下!

    春月閉上眼睛靠著牆想到美好的前途,唇邊浮起了一絲笑容。

    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跟我走。”怒喝之聲在耳邊響起。

    睜開眼睛,卻見三少夫人的貼身丫鬟一臉怒容的看著她,冷冽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你做什麼?”

    “哼,你剛才在藥罐裡放了些什麼?”鐵手也不和她廢話,拎了她就往內室走:“你可別想抵賴,我在一旁可是看得真真兒的。”

    春月聽了這話,不由自主慌了神:“那是夫人叫我這麼做的,我沒有辦法啊!”

    “廢話少說!”鐵手把她拖進內室扔到了地上。

    都不用審訊,春月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晚蘇大夫人交代她的話說了出來,哭哭啼啼的看著許允馨道:“少夫人,我不想害你,可那是夫人交代的……”

    許允馨氣得握緊了拳頭道:“鐵手,去請了蘇九過來,我要她看看,那藥到底是什麼!”

    潤璃得了信兒,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把那藥渣子倒出來一看,心裡明白了三分:“這些都是一些讓你吃了不能生孩子的藥。她應該是想藉著你沒有子嗣這個由頭想幫我堂兄納妾,或者是娶平妻?嘖嘖嘖,看起來你和婆婆的關係不好啊,她這麼厭棄你。”

    許允馨聽說那藥是不讓她生孩子的,氣得直拍桌子:“她可真狠心,為了對付我,寧願自己不抱孫子。”

    “你不能生孫子又有什麼關係?有的是女人可以幫她生孫子,例如這個。”潤璃指了指牆角的春月:“我都想不通為什麼那些女子一個個急巴巴的趕著上來做姨娘。”

    許允馨瞄了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丫鬟道:“還不是都想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但是也怪不得她們,若是大周不允許納妾,自然就沒有幾個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潤璃也很悵然,她比許允馨還早一個月成親呢,梁國公夫人已經在旁敲側擊著,眼睛還不時的往她肚子上邊瞄,十五歲都不到,她真不想這麼早就生孩子,可若是因為沒有孩子這事,梁國公夫人要塞姨娘貴妾進來,她也只能在旁邊不出聲,由梁伯韜出面去回絕,究竟心裡總會不好受。

    蘇潤璋接了許允馨派人傳的信,急急忙忙從翰林院趕了回來,見到春月被捆這扔在牆角,滿屋都是藥味兒,桌子上黑壓壓的一攤藥渣,甚是奇怪:“允馨,出了什麼事情?”

    “出了大事了!”許允馨把臉轉了過去,一想到她的母親這般與自己不對付,心裡便是煩惱,都有些想流淚的感覺。

    “什麼事情?”蘇潤璋坐到床頭,把許允馨的臉板了過來:“你傷風好了些沒有?”

    潤璃見許允馨堵著一口悶氣不說話,笑著走過來道:“四堂兄,恭喜你,其實允馨不是傷風,你要做父親了。”

    “什麼?”蘇潤璋眼裡露出驚喜的神色,一把握住許允馨的手:“這是真的嗎?”

    “是倒是真的,可是有人卻不想讓我生孩子呢。”許允馨鼻子裡哼了一聲:“我都在想到底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蘇潤璋板起了臉:“你竟然不想把咱們的孩子生下來!”

    潤璃見兩人之間有點僵,許允馨也不把話說清楚,歎了一口氣,這做好事的任務又落到了自己頭上了。走了過去對蘇潤璋道:“四堂兄,你母親買通了這個丫鬟,叫她在允馨的藥理放了一包讓她不能生孩子的藥,方才我檢查了那些藥渣,裡邊還有紅花麝香之類孕婦忌用的藥呢,若是不被發現,服用了這藥湯,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蘇潤璋驚訝的瞪著那一桌子藥渣道:“九妹妹,你說的可是真話?”

    潤璃也有些生氣:“四堂兄難道懷疑我是挾報私仇?你若是不信,包了這堆藥渣,自己隨便去個藥堂問下便知。”

    看了看潤璃的臉,蘇潤璋從一旁扯了一件衣裳,把那堆藥渣包在裡邊,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許允馨和潤璃看著他的背影,兩人都心裡憋這一股子氣。

    “你瞧瞧,他連你說的話都不相信!”許允馨指著那背影,恨恨的道。

    “唉,要他相信自己的母親原來竟然可以毒辣到向自己的子嗣下手也是一件難事呢。”潤璃搖了搖頭道:“你也理解一下他的心情好了。方才我本來很是生氣,後來一想,我能體會到他的心情,若是你的母親也被人指著說是毒辣婦人,連你肚子裡的孩子都要謀害,你會怎麼想?”

    許允馨抱著膝蓋道:“我現在想的是以後到底怎麼辦?搬出去住,在這大周簡直是癡人說夢,人家都會戳蘇小四的背脊骨,住在這蘇府,我又覺得膈應得慌。”

    潤璃也覺得為難,這確實是一個不好辦的事情,但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她的問題,只能安慰幾句,那些話自己聽了都覺得好蒼白。

    “不行,我要回鎮國將軍府小住幾日。”許允馨咬著牙站了起來,吩咐鐵手她們趕緊收拾東西,看得潤璃目瞪口呆,嫁了人以後的女子和夫君吵鬧,第一件事便想著回娘家,這大概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就如許允馨這般剛強的女子,也是鬧著往娘家鑽。

    許允馨走到春月面前,伸手把捆著她的繩子解開,瞟了她一眼,春月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三少夫人饒命!”

    “你這條賤命,我要了有何用處!”許允馨不屑的一撇嘴:“你就留在這裡,三少爺回來好生服侍著他罷!你不是想做姨娘嗎,還不趁著我不在的光景去爬床?”

    春月嚇得全身發抖:“三少夫人,奴婢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許允馨也不搭理她,帶著幾個貼身丫鬟,同著潤璃一起浩浩蕩蕩出了蘇府。

    福瑞園這邊動靜很大,整個蘇府都在關注著這邊,見著三少夫人竟同著梁世子夫人一起出府了,丫鬟早就跑著來稟報了蘇大夫人。聽了丫鬟的回報,蘇大夫人滿意的端起了茶盅:“真是不錯,都還不用我出馬便自己出府了。”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香茶,只覺得心窩子裡都舒服。

    這時就聽到院子外邊一陣騰騰的腳步聲,蘇潤璋卻像一陣風般刮了進來,望著坐在主位上的蘇大夫人,心裡著實有氣:“母親,你何必如此為難允馨!”

    “我為難她什麼了?”蘇大夫人驚詫的站了起來,手指著蘇潤璋抖個不歇:“我一沒打她,二沒罵她,她自己愛到處亂跑,跟著你那九堂妹出府去了,卻怪到了我的身上?”

    蘇潤璋望著母親,心裡充滿了憤怒,方才到外邊找了家有名的藥堂,請大夫驗了下藥渣,說裡邊混了紅花和麝香,有身子的婦人是沾都不能沾的,這藥渣裡還有些藥物,婦人服用了便不能有孕。那老大夫一邊抓著那些藥渣看著,一邊搖頭道:“這定是大戶人家裡頭正妻給姨娘使的陰招,這事兒我可見得多了去!”

    聽著老大夫的歎息,蘇潤璋臉色鐵青,把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邊,包了那堆藥渣就會回走,到了福瑞園,卻發現人去園空,許允馨已經沒有在屋子裡頭了,只有一個春月正呆呆的坐在桌子旁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三少夫人呢?”蘇潤璋抓住春月的衣領,一把將她拎了起來:“為什麼屋子裡邊一個人都不見了?”

    “三少夫人說要回娘家,然後和梁世子夫人一起走了。”春月膽顫心驚的看著蘇潤璋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原來三少爺凶起來也很駭人,根本不似往日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

    蘇潤璋把春月扔到了地上,拿起那包藥渣便來找蘇大夫人,見她還在抵賴,氣得把衣裳揭開,那一包藥渣子灑得到處都是:“這藥渣裡有什麼,我方才去外邊藥堂問了個清楚!母親,你竟然指使春月給允馨下藥,這也實在太過分了!”

    蘇大夫人涼涼的看了那些藥渣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我哪有過分?她這種不敬重婆婆的媳婦,是該想個法子休了才是,既然她出身高,鎮國將軍府我們惹不起,所以只能另外想辦法不是?璋兒,你就別管這麼多了,等著母親幫你聘個平妻回來便是。”

    “兒子不需要母親這般操心!”蘇潤璋咬牙切齒的說:“既然母親這麼看不慣允馨,我也只能帶著她住出去了!”

    蘇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蘇潤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璋兒,你……你竟敢如此忤逆!素日你都是溫和寬厚,現兒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就是娶了那個掃把星,把你帶壞了,竟敢和母親頂嘴起來!”蘇大夫人一拍大腿,嗚嗚咽咽的鬧騰起來,前堂的丫鬟婆子都吃了個驚嚇,紛紛上前去好生勸解。

    “母親,你便不必裝模作樣了,我意已決。”蘇潤璋看著在那裡鬧騰個不休的蘇大夫人,心中悶著一口怨氣:“我自會向父親大人說清楚這事,我怎麼樣也不能讓你害到允馨肚子裡的孩子。”

    “什麼?允馨有孩子了?”蘇大夫人猛的止住了哭聲,坐直了身子:“你說的是真話?”雖說她心裡頭並不想讓許允馨懷上孩子,可真有了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碼事兒。蘇大夫人生了兩兒兩女,女兒都出嫁了,大兒子在外頭放外任一直沒有回來過,蘇府裡頭一直就沒有聽到過小孩子的哭聲。

    去年三弟妹生了孩子,雖說她心裡妒恨,可聽著那孩子的哭聲,心裡還是很羡慕的,此時聽說許允馨有孕,她也不再繼續裝著哭鬧成一團的模樣,望著蘇潤璋,眼裡全是驚喜。

    “是,允馨已經有孩子了。”蘇潤璋甕聲甕氣的說:“母親,我會帶著允馨住出去,但求你不要再來生事便是。”

    蘇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見蘇潤璋決絕離去的背影,張大了嘴,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這是怎麼了?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難道都不會體恤著我不成?”

    雲媽媽歎了口氣,在旁邊低聲說:“母子之間哪有過不去的坎?三少爺過段時間自然會想通的。”

    卻說許允馨帶著幾個丫鬟回了鎮國將軍府,把許大夫人嚇了一跳:“馨兒,這……你怎麼都沒說一聲便回來了?”

    許允馨眼圈一紅:“蘇小四他母親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拿下胎藥害我!”

    許大夫人聽了也是嚇了一跳,拉著許允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女兒一切如常,這才籲了一口氣道:“你沒喝罷?”緊接著眼睛往許允馨肚子上溜了一圈:“有孩子了?”

    許允馨點了點頭,眼睛裡全是興奮,用手拍了拍肚子,洋洋得意的說:“母親,我也要做母親了,你又要添個外孫了!”

    許大夫人趕緊扯住她的手道:“看你這股勁兒!還不好好歇著,等女婿來接你回去。”

    許允馨扭了扭腰道:“那也要等著他把他母親那事兒解決了再說!若是他還是那般稀裡糊塗的,只會和稀泥,我可不會跟著他回蘇府去!”

    許大夫人歎了一口氣,吩咐那幾個丫鬟好生扶著六小姐回自己房間裡去,坐在前堂,雙眉緊蹙,想到這件糟心事兒就心情通順不起來。

    正在這裡想著,就聽管事婆子來通傳說蘇家姑爺來了。

    見著蘇潤璋一副著急的模樣,許大夫人心裡的怒氣平息了些,吩咐丫鬟們看座上茶:“姑爺過來有什麼事情?”

    “請問岳母大人,允馨可回來了?”蘇潤璋真是心急如焚,這個可惡的許小六,竟然敢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就帶著丫鬟偷偷摸摸的回了娘家!若是許允馨聽到他的心聲,肯定會高聲反駁他:“我哪有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白天走正門出去的!”只是許允馨不在,也沒有人和他爭辯,他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允馨確是回了娘家,可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我好好的一個女兒,怎麼就能到你們家受欺負!幸虧馨兒這次機警,才躲過了這一劫難,可難保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百密一疏,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我們許家當寶貝一樣養大的女兒,若是被你那母親謀害了去,到時候就是拿你母親抵命也換不回來了!”

    蘇潤璋聽得許大夫人說得嚴厲,心裡也是惶恐,雖說許大夫人只是置氣之詞,可一想到今後說不定有這種可能性,蘇潤璋心裡也是一陣慌亂:“岳母大人,您只管放心,方才我和母親說過了,我會和允馨從府裡搬出來,買個宅子兩人自己過。”

    許大夫人一聽便放下心來,這女婿還是個有主意的,於是笑著對蘇潤璋說:“可是姑爺這麼做,肯定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兒呢,姑爺到時候怕面子上掛不住。”

    蘇潤璋淡淡一笑道:“別人也不過說我兩句閒話罷了,又怎麼能和允馨過得舒心來相提並論?我寧可別人說我,也不願意允馨心裡彆扭。”

    聽了這番話,許大夫人更是心裡熨帖,趕忙吩咐丫鬟帶著蘇潤璋往許允馨院子裡頭去,走在鎮國將軍府曲曲折折的小路,蘇潤璋感慨萬分,原來許允馨已經成了他生命裡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剛剛回福瑞園沒有見著她,心裡頭便是空蕩蕩的一片。

    丫鬟領著蘇潤璋進了許允馨的院子,才一進去,就見那邊射了一支箭過來,蘇潤璋趕緊一扭身,堪堪避過,那支箭“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抬頭一看,許允馨手裡拿著弓箭,正紅著眼睛站在那裡。

    “允馨,你難道想要謀殺親夫不成?”蘇潤璋撿起那支箭一看,原來是已經拗去了箭頭的,還包了一塊綢布在上頭,顯然是射不死人的,不由浮起了一絲笑容:“原來是用射箭來向為夫表達你的心意。”

    “誰向你表達心意呢!”許允馨把弓扔到了地上,轉身就走。

    蘇潤璋趕上兩步,攔住了她:“允馨,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的話。我方才已經和母親說清楚了,咱們搬出府去,今後就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真的?”許允馨這才開心起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帶著微笑。

    蘇平章政事家三兒子,娶了鎮國將軍府府的六小姐還沒幾個月,兩人便從蘇府裡搬了出來,在城郊的一個莊子裡自己開夥過起小日子來,這真是一個了不得的消息!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城都在議論紛紛:“這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果然厲害,竟迫著夫君和她出府單過了!”

    “父母雙親都健在,又怎麼離府單過呢?真是大不孝!”

    “娶妻當娶賢啊……”不少人都在感慨。

    御史大夫也沒閑著,趕緊搜羅整理了蘇潤璋的這些罪狀,送到了皇上手裡邊,許允炆看了看奏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堂妹還是那麼不願吃虧!”但也只是笑了笑,在奏摺上批了一句: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然後隨手把那奏摺放到了一邊。

    蘇大夫人每天都派人出去打探京城對這件事兒的看法,心裡美滋滋的想著,議論的人多了,璋兒便自會帶著媳婦回來了。誰知她算盤打得穩穩當當,蘇潤璋和許允馨坐得更穩,似乎別人的議論和他們沒關係似的,兩人在城郊的宅子裡活得其樂融融。

    沒有等到兒子回來,蘇大夫人畢竟還是按捺不住了,心裡想著去看看許允馨養胎養得如何,於是吩咐雲媽媽,叫人套了馬車,趕著便往城郊莊子那邊去。

    昨夜剛下了場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車子走得非常緩慢,蘇大夫人扯開簾子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唯恐會再下雪,催著車夫趕快些,只想早點到莊子裡頭去。

    車夫點點頭,揮著鞭子趕著馬往前頭跑,走到了一座橋上。這時那馬似乎受了什麼驚嚇般,發了瘋似的往旁邊躥了過去,車夫使勁的拉著轡頭也沒有能夠拉住,眼看著過了那座橋,那馬歪歪斜斜的拉著車子跑在河堤上,突然前邊有兩塊大石頭攔在路上,馬歡快的跑著過去了,可車子因為太寬卻沒有能夠過去,就聽“彭”的一聲巨響,馬車被兩塊大石頭隔住,搖晃了兩下,又往河裡栽了下去。

    車夫看著形勢不對,早就已經機靈的跳下了馬車,可車裡的蘇大夫人和雲媽媽卻毫不知情,只覺得馬車突然顛簸得厲害,突然之間,就覺得天旋地轉一般,車廂裡的東西都翻了個邊兒砸到了她們身上。

    當附近農莊裡的人得了信趕過來時,馬車已經翻在了河裡,雖然冬天河水不深,可還是將馬車淹沒了一半。農人們拿著農具竹竿七手八腳的把馬車打撈了上來時,蘇大夫人和雲媽媽早已昏倒在車子裡邊。

    蘇大夫人被送回蘇府以後便得了重病,全身滾燙,神志不清,還不時的在說夢話,手在空中亂揮,似乎看到了什麼古怪的東西一般:“走開,你快走開!你不是都死了嗎?幹嘛還來找我!”

    蘇潤璋和許允馨聞訊也趕了回來,看著蘇大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蘇潤璋心裡也很難受,畢竟母親是給了他生命的人,是她把自己撫養長大的,雖然她做過很多的錯事,但她卻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自己也沒辦法再站在道德和良心的立場上去指責她。而許允馨看著這樣的蘇大夫人,心裡卻是不一樣的想法,她這不是罪有應得嗎?看起來她錯事做得太多,做夢都看見冤魂來索命了!

    蘇潤璋和許允馨搬回了福瑞園,因為蘇大夫人清醒的時候明確表示,她想要看到自己的孫子承歡膝下。許允馨本不想搬,可看著蘇潤璋那難受的模樣,心一軟便答應下來,只是回來以後把原來蘇府的丫鬟婆子都清退了,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一切小心。

    蘇大夫人熬了一個冬天,最後在開春的時候咽了氣,到死的時候她都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沒有一個孫子圍在她身邊。

    (至於許小六和蘇小四的幸福生活,那就請各位菇涼自行腦補了,其實生活哪有十全十美,一切順心順意的呢,只要能自己調整心情,過得舒心一點就好了,但願看文的菇涼們都能開心!)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8-10-8 00:21:04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三:張玉蘭與張玉柱】
   
    身後的門緩緩的關上了,張玉蘭回頭看了看那扇大門,心裡有萬分的不舍。

    “玉蘭,別看了,鎮國將軍府雖然好,可畢竟不是咱們的家,你要弄清楚我們的身份,不要去奢望那些沒有的東西。”張玉柱見妹子的臉色不好,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能出言開解。

    “什麼是沒有的東西?”張玉蘭泫然欲涕,一雙眼睛裡含著兩包眼淚兒,楚楚可憐:“我們的祖父本也是正四品的知府,若是姑姑不死,我們家恐怕是富貴滔天,哪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那些東西,分明就是可以有的,難道不是?”

    “你明知梁世子喜歡蘇家九小姐,又何必湊上去?即算是做了貴妾,又能如何?貴妾也是妾,是奴婢,不是主子,如何比得上抬頭挺胸的做當家主母?”張玉柱把張玉蘭扶上馬車:“玉蘭你就別想多了,我明日便托媒婆去看看這涼關可有合適的後生,你成親的時候,嫁妝定是足足的,讓涼關城裡的姑娘們都眼熱!”

    張玉蘭聽到兄長拍著胸脯說保證她的嫁妝,也不愁苦了,拭了拭眼淚便鑽進了馬車。張玉柱不放心的看了馬車的簾子一眼,趕著車便去了自己新買的宅子。

    張玉柱新買的宅子在城東,這個地區是涼關城裡有地位的人聚居之處,他把宅子買在這裡,一來可以擴大自己的人脈,再來也可以尋覓個合意的妹夫。

    馬車駛進了宅子,張玉蘭從馬車裡走出來一看,眼前一亮,沒想到哥哥從跑單幫開始到組建了一支商隊,這幾年便賺了大錢,竟然能買得起這樣的宅子。

    張玉柱引著張玉蘭走到了她的院子,裡邊清清爽爽,只是沒有什麼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出來了個小丫鬟,見了張玉蘭行了個禮:“小姐安。”

    張玉柱指著那小丫鬟道:“她叫小珠子,專門跟著你罷。”

    原來小珠子一家人都在張家宅子裡頭做事了,小珠子的父親李老三給張玉柱趕車,母親李嬸兒給張家漿洗衣裳兼打掃庭院,小珠子的兩個哥哥,李虎李豹是張玉柱的長隨,另外還有個桂花嫂子是廚娘。

    張玉蘭見著這宅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心裡頭也是淡淡的喜歡,張玉柱又給了她幾錠金子:“玉蘭,下午你帶著小珠子到外邊去買些你喜歡合用的東西來。”

    拿了銀子在手裡,張玉蘭總算是踏實了幾分,笑著謝過了哥哥便進了自己屋子。

    李嬸兒出神的看著張玉蘭的背影,感慨著對張玉柱道:“小姐真是生得好顏色!”

    張玉柱淡淡一笑:“我倒寧願她長得普通些,免得心比天高!”說罷,惆悵的轉身走了出去,合計著過幾日讓人去請個媒人過來問問情況。

    吃過午飯,張玉蘭便帶著小珠子出去買東西了。她內室裡邊傢俱雖然一應俱全,可胭脂水粉這些都沒有,另外還想選幾件合意的首飾。

    帶著小珠子走在街頭,感覺大家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看,雖然知道自己生得美,但被人這麼盯著看也讓她很不好意思,張玉蘭不由得低了頭,羞澀的紅了一張臉往金器鋪子裡邊走了進去。

    “那是誰家的小姐?”一個穿著湖綢衫子的少爺涎著臉兒看著張玉蘭的背影,問身邊的長隨。

    “我也不知道,以前在涼關都沒見過她,是不是新搬來的?”那長隨摸了摸頭:“生得這般美貌,不可能原來見了記不住。”

    “趕快去打聽了!”那少爺催著長隨快去打聽,自己便跟著走進了金器鋪子。

    張玉蘭選了幾樣別致的首飾,正在比較著哪一件更好的時候,就聽一個男子在耳邊說:“小姐天生麗質,哪樣首飾戴著都是極好的。”

    張玉蘭吃了一驚,轉過頭來便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自己身邊,二十歲上下,穿著一身熟絲湖綢長衫,看上去倒也風度翩翩。她含羞轉過臉來,也不搭理那公子,叫店家把幾樣首飾包了起來,付過銀子,便帶著小珠子匆匆的離開了。

    “周少爺,你又嚇唬人家年輕姑娘了。”店夥計朝著那公子一咧嘴:“你家裡頭不是已經有了三房妻妾了嗎,還不夠你戲弄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們又哪曉得這番滋味!”那周少爺哈哈一笑:“趕緊的給我包一支值錢的簪子,小爺要拿著簪子去摘花!”

    店老闆朝店夥計努了努嘴,夥計拿出一支精緻的珠花簪子來:“周公子,這支簪子如何?”

    周公子溜了一眼道:“不錯,包起來,賬記到我母親名下。”

    店夥計無奈的打開一本冊子,請周少爺蓋了個章兒,看著他吊兒郎當離開鋪子的模樣,店夥計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恐怕就要遭殃了。”

    店老闆沒精打采的翻著那帳簿子道:“你們年輕,畢竟擔心的還是那小姐,我老咯,就擔心著銀子了,哪天該去周守備家討賬去了,這麼流水一般記下去,我這鋪子都得關門了。”

    周少爺走出金器鋪子,那長隨已經喜孜孜的回來了:“少爺,打聽到了,那小姐姓張,是原先流放到這邊的張知府的孫女兒,前些年張知府故去,鎮國將軍便接了她住在府裡,最近她哥哥在城東買了個宅子,兄妹倆這才搬了出來。”

    “張知府的孫女?”那周少爺蹙眉道:“你有沒有弄錯?不是說張知府已經平反昭雪了嗎?為何她的孫女還要寄住在鎮國將軍府?”

    “那小的也不知道了。”長隨撓了撓頭道:“反正我問的那人認識她的丫頭,也聽說了她主家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錯不了的。”

    周少爺歎了口氣:“若是平頭百姓的女兒家,偷香竊玉倒也無所謂,不濟花上幾個大錢便擺平了,這個張小姐卻是個有身份的,只怕不能隨意攀摘了。”回想著張玉蘭那水汪汪的眼睛,心裡頭又癢癢的,捨不得放手,一時間站在那裡,心裡只是打主意不定。

    那長隨見著主子這模樣,不由噗嗤一笑:“我說少爺你今兒怎麼如此膽小起來?她再有身份,若是心裡頭愛慕著少爺,誰又攔得住她把身子給你?再說了,便是事發也不怕,少爺不拘再娶一房貴妾回來便是。”

    周少爺聽著長隨這幾句話,幡然開悟,一拍他的腦袋道:“沒成想你倒是個有眼色的!”哈哈一笑,隨手賞了他一錠小碎銀子:“你幫我去勾上她那個貼身小丫頭,到時候幫我遞送些物事過去。”

    長隨得了打賞,嘴巴笑得到了後腦勺上邊去,行了個禮兒,顛巴顛巴的便跑開去。

    過了兩日張玉柱去尋了這涼關城裡的官媒童媒婆,請她給張玉蘭說一門合適的親事,也沒提多少要求,只要是為人忠厚,年紀合適便可,倒不拘著長相。童媒婆見著張玉柱放在桌子上那個大銀錠,開心得嘴都合不攏來:“這個包在我身上,你家妹子早兩日我還見著了,帶著個小丫頭在旁邊鋪子裡頭買胭脂水粉,那相貌生得可是一等一的好,就是進宮做娘娘也行得……”

    張玉柱聽著童媒婆說到“進宮做娘娘”,心裡頭便是一緊,站了起來笑著說:“還請童媒婆費心了,小妹的親事就託付給你了。”

    童媒婆收了銀子,眼睛滴溜溜的轉:“這般美貌的小姐,嫁給平頭百姓便是辱沒了,這涼關城裡頭的官宦子弟,大部分都是些粗人,這麼嬌滴滴的小姐嫁過去也不相配……”左思右想,突然眼前一亮:“周守備夫人不是和我說過要替她那庶子說一門親事嗎?女方不能家世太好,免得壓在她嫡子媳婦上頭……這個,可不是妥妥兒的一樁好親事?”

    想到這裡,童媒婆便喜笑顏開的換了一身新衣裳去了周守備府。

    那周守備太夫人正在花廳歇著,聽說童媒婆來了,得知是來做媒的,吩咐丫鬟趕緊請了進來。童媒婆見著周守備夫人,開門見山就把話兒挑明瞭:“周夫人,現兒卻有一樁好得不能再好的親事在這裡呢!”

    “誰家的小姐?”周守備夫人也來了興致。

    “就是先頭獲罪流放到涼關的張知府的孫女兒,噯喲喲,長得那個俊俏,真和一朵花似的!保准周夫人看了也是心裡愛得緊呢!”童媒婆說得唾沫橫飛,滿臉放光。作為一個媒婆,最重要的便是口才,要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把歪嘴麻子說成天仙下凡,這張玉蘭本身就貌美如花,被她一誇,更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月裡嫦娥到人間。

    “哦,原來是她。”周守備夫人連連點頭:“這位小姐我在鎮國將軍府也見過一面,委實生得一副好相貌。雖然她祖父獲罪,後來皇上還是下旨替他平反了,這樣說來,家世兒也配得上,這倒是一樁不錯的親事。”

    童媒婆見著親事能成,自己能拿到不少彩頭,不由得眉開眼笑:“可不是呢。她哥哥來尋我替她說親,我可是頭一個便想到了周守備夫人!這涼關城,除了鎮國將軍,便數周守備最受愛戴了,我們做什麼事都能即刻想起來呢!”

    周守備夫人被童媒婆幾句話拍得滿心歡喜,一迭聲的說:“明日就去周家下納采禮罷!”

    第二日,童媒婆提了一對活雁,帶著周家的禮品到了張家,張玉柱正在家中,聽到童媒婆說起這樁親事,也頗為高興。畢竟周守備在這涼關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他那庶子,自己也見過,白白淨淨的文弱書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比他那嫡出的兄長,可不知正派到了哪裡去。

    庶子便庶子,自己多給玉蘭些陪嫁便是,他們成親以後若要分府出來單過,自己這個做兄長的多貼補點給玉蘭,也不怕妹子妹夫日子不好過。

    想到這裡,也痛快的點頭答應了,約著明日便行問名。

    童媒婆扭著身子走出了張家,這邊張玉蘭便挪了一雙腳兒細聲問張玉柱:“哥哥,方才那人是誰?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還塗脂抹粉的?”

    張玉柱呵呵一笑道:“那是童媒婆,專為給你說親而來。”

    聽著這話,張玉蘭羞紅了一張臉,怯怯的問張玉柱道:“哥哥,是哪家?你許了沒有?”

    望瞭望妹子那含羞帶怯的模樣,張玉柱笑道:“玉蘭,也是你前生的造化,是周守備家為他的兒子前來提親。”因為知道張玉蘭心高氣傲,怕她聽了不高興,所以張玉柱索性把庶字給隱了。

    得知原來是周守備家的公子,張玉蘭頓時覺得特別的舒服,這涼關城裡邊,除了鎮國將軍,便是那幾個守備大人有權力了,嫁進周守備家裡,倒也不算辱沒了自己這相貌才情。紅著臉兒望了張玉柱一眼,她便帶著小珠子飛快的離開了。

    話說周守備的庶子聽周守備夫人的丫鬟說自己定親了,那小姐長得千嬌百媚,竟是和仙女兒一樣,心裡也分外甜蜜,特地尋了個時間守在張家對面的茶館裡頭,希望能偷偷見上張玉蘭一面。

    因著父母雙亡,備嫁的東西只能張玉蘭自己準備,張玉柱又是個男子,根本不知道這些條條道道,所以一切只能張玉蘭自己出面打點。那日她因著繡嫁妝的事情出了門,想要去尋涼關城裡的繡莊幫她繡幾幅被面,剛剛一出門,就見對面那個茶館裡頭的一扇窗戶邊上閃過一個人影,張玉蘭也沒怎麼注意,只是抬頭看了看那茶館的招牌,便帶著小珠子繼續往前走了。

    周守備的庶子躲在窗戶後邊,看著張玉蘭婷婷嫋嫋的身影,臉上一陣潮紅,心裡噗噗的跳得很急,捂著胸口坐了好一陣子,這才緩過神來。

    “週二少爺,你怎麼來這邊喝茶來啦?這和你守備府遠著呢。”茶館的小夥計拎著茶壺走了過來,見到桌子上頭的茶盅裡邊,茶水滿滿的,有些奇怪:“可是這茶不合口味?”

    週二少爺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這茶味道甚好。”

    為了證明他真是來喝茶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沒想那茶卻還沒有涼透,燙得他呲牙咧嘴了老半天,扔下一角銀毫子便飛快的奪門而出。

    茶館的老闆看了看週二少爺的背影,笑嘻嘻道:“怕是來看媳婦兒的罷?”

    店夥計走過來問:“他媳婦兒是誰呀?”

    老闆朝張家的大門努了努嘴兒:“不就是方才出去的張小姐嘛?”

    店夥計大吃一驚,手裡的茶壺都滾到了地上:“不會罷?張小姐分明是定給了周守備家的大少爺了!”

    老闆見店夥計這話說得肯定,不由疑惑的扯了他到一旁道:“你又聽誰說的?”

    “我那日傍晚回家的時候,還見著周守備那個大少爺的長隨正跟張小姐那個小丫頭在小巷子裡頭說著話兒,開始以為他們倆有私情,可怎麼看都覺得那小珠子也委實太小了些,後來又聽說張家和周守備家結親了這才明白,定是大少爺派長隨給未婚妻子傳話呢,那不是和周家大少爺還會是和誰?”店夥計摸著頭小聲的說:“難道……”突然想到周家那大少爺的斑斑惡跡,他的臉色大變,頓時說不出話來。

    店老闆也是臉色一變,小聲的叮囑店夥計道:“我們就當做不知道,不要惹麻煩上身!”

    店夥計點了點頭,想著那花朵兒一般的張家小姐,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週二少爺慌亂的從茶館裡跑了出去,回想著張玉蘭的模樣兒,心裡便有說不出的甜蜜,這樣的一個美人兒,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真是舒暢到了極點,一路傻笑著回到了家裡。

    周家和張家的親事進展得倒也順利,日子也選了,是來年的二月,張玉柱見妹子終身有望,不由得放下心來。

    這日正在商號裡查帳,便見李嬸兒急急忙忙尋了過來,一臉的驚慌:“少爺,小姐她暈倒了!”

    張玉柱聽了,也吃了一驚,放下手裡的帳本便跟著回去,走進張玉蘭的內室,便見妹子躺在床上,臉如金紙,有一個老大夫正坐在她床邊診脈,見張玉柱走進來,起身便向他道喜:“恭喜老爺了,尊夫人有了兩個月身孕。”

    張玉柱看著那老大夫,捏了個缽兒大的拳頭便要揮過去:“你這滿嘴胡言亂語的老匹夫!我妹子都還沒成親,怎麼會有身孕!”
   
    那老大夫嚇得也亂了分寸,眼睛斜覷著那拳頭,慢慢坐了下來,戰戰兢兢道:“待老朽再診一把脈象。”伸出手指搭在張玉蘭的手腕上邊,又診了一回,轉頭覷著張玉柱,那老大夫為難的說:“這位少爺,你就是揮了拳頭過來,老朽也得說句真話,令妹真有兩個月身孕了,若是還沒有成親,看看要不要吃一副落子湯。”

    張玉柱見那老大夫說得篤定,心裡不免有幾分相信,一把扯過小珠子道:“小姐前些日子可有和誰私自來往?”

    小珠子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回答:“小姐這孩子,是姑爺的。”

    張玉柱這時心裡一塊石頭才落了地,擦了下額頭上爆出來的汗珠子道:“你沒說假話?真是周少爺的?”心裡埋怨著到底是年輕人把持不住,從納征禮到成親的日子不過三個月,這都捱不過不成?沒想到周守備那個庶子,看著斯斯文文,竟也是個色中餓鬼!

    小珠子眨這眼睛連聲說:“真是姑爺!他是周守備家的少爺,那日我和小姐去金器鋪子買首飾時就見過,絕不會錯的!”

    看來真是妹夫做下的事情了,張玉柱心裡好一陣氣悶,可轉念想到也就幾日要成親了,由得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也就含混著過去罷!左右是他周家的種,也不怕人家說閒話。

    那位老大夫聽著丫頭的回話,知道是和未婚夫君做下的,也便笑著對張玉柱說:“既然左右是他家的人,帶著身子嫁過去,婆家會更歡喜呢!”

    雖然老大夫極力安慰,張玉柱卻是沒精打采,給了他一兩銀子做診金,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到外邊去說,那老大夫拍著他的肩膀說:“少爺,你便放心罷,老朽絕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的!”

    等到張玉蘭醒來,張玉柱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張玉蘭兩隻眼睛含著淚看著哥哥,只是不言不語,見著她這副形狀,張玉柱也不忍心再說,只叮囑她好好歇息,準備過幾天成親。

    二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周守備家吹吹打打的來接親了。

    張玉柱給妹子準備了八十八抬嫁妝,這在涼關已經是頂尖兒的數位了,更何況很多嫁妝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又裝得滿,不似一些人家,在裝嫁的時候把那些頭面首飾扒得松松兒的,看上去數量多,其實都是虛的。

    大紅花轎抬著張玉蘭繞著涼關城裡走了一圈,大家都飽了眼福,只說周守備的庶子真有福氣,娶了個天仙兒似的小姐,還有這麼多陪嫁。

    張玉柱看著妹子坐上花轎,那送嫁的隊伍遠遠的去了,心裡一陣惆悵,走進內室對著父母的牌位舉著香拜了幾拜:“父親母親,玉蘭今日已經嫁了,對方家世也不差,是周守備家的庶子,你們兩位大人在九泉下也該放心了。”

    誰知,當天晚上周守備家卻傳出了陣陣哭聲,喝喜酒的客人還沒有走盡,聽著這哭聲不免奇怪,紛紛走去了內院。

    哭聲是從新房那邊傳出來的,賓客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就在這時,那哭聲卻停了,從窗戶上印著的影子來看,有個人正準備投繯。

    “啊呀,不好了!”賓客裡反應敏捷一點的人驚叫了起來,推門進去,便見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站在桌子上正準備把頭伸進屋樑上垂下的白綾裡邊,床腳那邊卻躺著一個人,胸口紮著一根簪子。

    眾人見出了命案,趕緊喊大夫過來,又把那女子抱了下來,紛紛詢問:“你便是那張家小姐罷?新婚燕爾,為何如此想不通?”一邊勸著,一邊看著那新嫁娘,就見她豔若桃李,一雙眼睛裡全是盈盈淚水,著實惹人憐愛。

    張玉蘭指著那被扶上婚床的人道:“他冒充是我夫君,想來□我,我用簪子紮死了他,殺人償命,我除了自盡別無它途了。”說罷,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哭的梨花帶雨般,讓眾人都心酸了一番。

    大夫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看了看床上那人的傷勢,籲了一口氣道:“幸而這位小姐力道不夠,紮得不深,若是再深了幾分,那可便沒得救了。”

    聽著大夫這般說,眾人也皆放下心來,看清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以後,眾人都訝異道:“這不就是新郎官嗎?為何這位新嫁娘卻說他是冒充的?”

    周守備和夫人得了信兒,也是大急,雖說是庶子,出了人命總是不得了的事情。急急忙忙穿好衣裳便往新房這邊趕,進來聽到這事情,不由吃了一驚,看著那哭得死去活來的張玉蘭,周守備指著床上的兒子問道:“老二媳婦,他就是你的夫君,為何你說他是冒充的?”

    張玉蘭望瞭望週二少爺,低頭小聲回答道:“我曾經見過我的夫婿,他絕不是這模樣!他比這人結實,也稍微黑些,耳後還有一顆肉痣。”

    聽了這話,周守備和周守備夫人俱是大驚:“那人告訴你他是你的夫婿?”

    張玉蘭含羞點頭道:“他帶我去金器鋪子買過東西,那裡的掌櫃認識他,喊他周少爺,他買東西都是記帳在婆婆的名下,錯不了的。”

    周守備聽了這話,怒氣直沖頭頂,手指顫抖著道:“快去把那孽子給我捉了過來!”

    張玉蘭見周守備那副生氣的模樣,又看看躺在床上的週二少爺,隱隱的,一種絕望浮上了心頭,莫非自己是被騙了不成?

    周大少爺被人架著進來了,張玉蘭一見著他便開心起來,兩眼不眨的望著他,臉上全是喜悅,可周大少爺卻轉過臉去不看她,這讓她的一顆心落不到實處。

    “你這孽障!分明知道張小姐是為你弟弟聘下的媳婦,為何你還去招惹她?竟然頂了你弟弟的名頭去騙她見面!”周守備武人出身,習慣了手腳和頭腦並用,說話之間已是一腳踹了過去。

    周大少爺被踹翻在地,捂著胸口雪雪呼痛,周守備夫人心疼的去扶他,被周守備一聲怒喝制止了:“都是被你慣出來的!你看看他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

    張玉蘭聽到此時,已經明白自己是被騙了,一張臉兒成了雪白的紙一樣,眼睛瞪得溜圓,指著周大少爺道:“你……你竟然騙我!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說罷一頭往牆上撞過去。

    周守備的長隨都是武夫出身,手腳敏捷得很,早就伸手將她攔住。周守備同情的看了看她道:“老二媳婦,何必如此呢,是我這孽子不好,騙了你,可你終究還是我們周家的媳婦,誤會解清,你就好好的和老二過日子便是了。”

    張玉蘭身子軟塌塌的癱在地上,憤恨的看著周大少爺,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她的隨嫁丫頭小珠子見此情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指著周大少爺道:“我家小姐,有了大少爺的孩子!”

    周守備和夫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筆糊塗賬該怎麼算。

    第二日周守備請了張玉柱過府,把昨日的事情說了一遍,無奈的望著張玉柱道:“這全是那孽障生的事,可事已至此,也無計挽回,不如你妹子就做了我那孽障的貴妾罷!”

    張玉柱聽得這話,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冷笑一聲:“你那兒子就這般金貴,他犯下的錯要我妹子來承擔?我張家的女子絕不會去給別人家做妾!”

    周守備夫人揉著胸口,也是一口氣憋不過來,這張家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他們兄妹倆只是一對孤兒,嫁給庶子還是看在她生得美貌的份上,難道竟然還妄想做兒子的妻不成!望著張玉柱,周守備夫人閑閑的說:“奔者為妾,她既和我兒子私下以身相許,就該是這妾的份位。”

    張玉柱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就往院子裡邊走,周守備急忙攔住他:“張少爺,有話好好說。”

    張玉柱回過頭來,手指著周守備夫人道:“我就是把妹子弄回去,一副打胎藥下去,把那孩子弄掉,也不會讓她在別人屋簷底下低頭伏小的做妾!你們若還是存著這心,可別怪我張玉柱不客氣,這些年走單幫,我不是沒殺過人!”

    周守備夫人見了張玉柱那目呲盡裂的模樣,也是嚇得一抖,坐在座位上不敢吭聲,周守備見張玉柱這副模樣,心裡也知道是自己兒子不對,又想著張氏兄妹和鎮國將軍府頗有淵源,肚子裡邊輪了幾回,最終道:“這樣罷,就以你妹子給我那孽子做平妻罷。他本已有妻,又無過失,總不能停妻另娶罷?”

    周守備夫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周守備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張玉柱悲憤的站在中庭,望著周府的內院,心裡牽掛著妹子,卻又無能為力。若是他真把她領回家,以後誰又還會願意娶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哪怕她是貌若天仙,也不會有人向她提親了。

    想到這裡,張玉柱無奈之下只能答應:“只能這樣了,我去請鎮國將軍來做個見證,把聘書給換了罷。”

    就這樣,張玉蘭從週二少爺的平妻變成了周大少爺的妻,兩妻兩妾,剛好湊了一桌馬吊,周大少爺見事情搞定,繼續在外邊沾花惹草,週二少爺卻因著此事落下了個瘋瘋癲癲的病根子,素日看著倒是正常,可一遇到漂亮姑娘就會跑過去喊“媳婦”,驚嚇了不少涼關城裡的小姐,最後只能把他送去老家,讓一個老僕人看著他,不讓他出門。

    張玉柱因為妹子的事情,心裡也氣悶,逢著開了春,正是收貨販賣的好時節,便帶著商隊往京城那邊去了。

    正走在路上,就見一乘紅色小轎從對面抬了過來,看著像是抬新娘子的轎子,顏色是紅的,可卻不見喜娘,陪嫁丫鬟,也不見嫁妝,就聽見轎子裡邊有個女子正在嗚嗚咽咽的哭。

    張玉柱因著妹子嫁人不順的事,聽見轎子裡傳出的哭聲,心中突然便莫名的煩躁,指揮著馬車排著停到了路的中間,把一條路給堵住了。

    “這位爺,借過下。”轎子旁邊一個長著老鼠鬍子的中年人拱了拱手。

    “你這轎子抬的是何人?為何一直在哭?”張玉柱指了指那轎子,厲聲喝道。

    “那是我家老爺新娶的第八房小妾,因著思念家人,正在傷心呐。”那老鼠鬍子趕緊賠著一臉的笑:“新出嫁的,免不了這樣!”

    張玉柱一聽到那“第八房小妾”幾個字,心裡就來了火,捏緊了拳頭,朝著那中年人揮過去,直接把他打飛到一邊,兩顆牙齒從他嘴裡滾落了出來。

    幾個轎夫一見張玉柱彪悍,身後還有個車隊,幾十號人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誰還敢上來送死?互相看了看,放下轎子,飛奔著跑開了,就連那長著老鼠鬍子的中年人,都屁滾尿流的爬著往後邊去了。

    張玉柱走到轎子前邊,對著轎子裡說道:“這位小姐,你可是不願去做妾?那些人已經被我趕跑了,你且出來罷。”

    話音剛落,就聽轎子裡的女子顫抖著聲音道:“果真如此?”

    張玉柱揚聲說:“張某不敢欺騙小姐!”

    “我的手腳皆被捆住,還請恩人幫我解開繩索。”轎子裡邊的女子聲音很是歡喜。張玉柱卻聽得悲憤,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捆了姑娘的手腳,強抬著去做妾!

    張玉柱掀開轎簾,見裡邊有個女子,哭得雙目能紅腫,手腳皆被縛住,他趕緊把身子解開,扶著那小姐走了出來。

    走到外邊光亮處,再看了看那女子,似乎有些面熟,那女子見了張玉柱,也是眼睛裡邊一亮,朝他跪了下來:“原來是張公子,謝謝你再次出手相助,秋蘭……”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聽到那女子自稱秋蘭,張玉柱才模模糊糊想起去年自己曾和蘇家九小姐制服了兩個不孝的兒子,替他們的父親李老爺治病,那個女兒正是面前這個叫秋蘭的女子。

    張玉柱趕緊把李秋蘭扶了起來,又問了下情況,原來她的兄長因貪者銀兩,把她賣給了隔壁鎮上的一位年過五十的老財主做小妾,她再怎麼掙扎都沒有用,清早被他們捆了手腳塞到轎子裡頭,一路飛腳把她抬到了這裡,幸得遇見了張玉柱,否則就被抬去扔到那老財主床上了。

    張玉柱望著李秋蘭,也是為難,若是將她送回李家莊,又怕那對狠心的兄長再次把她賣了,若是不管她,丟下她一個人,又覺得她一個孤身弱女子,又怎麼能在這世間存活下去?

    李秋蘭也似乎知道張玉柱在想什麼,向他行了一禮道:“張公子,若是不嫌棄,就收了我做了丫鬟罷,煮飯制衣,灑掃漿洗的活兒我都能包下來。”

    張玉柱的手下看了看李秋蘭,不由得也很是同情這位飽受兄嫂虐待的女子,他們的眼光在張玉柱和李秋蘭之間轉來轉去,突然有個手下大聲說:“頭兒,你現在年紀也大了還沒有成家,這位李小姐也是雲英未嫁,你們又幾次相遇,說明還是很有緣分的,不如就結成夫妻,我們也來討杯喜酒喝喝!”

    李秋蘭聽著這話,不由得雙頰飛起紅雲,低下了頭不敢看張玉柱,而旁邊又有幾個手下大聲起哄,叫張玉柱娶了李秋蘭,以後也多了個主子夫人照看他們的生活起居。張玉柱聽著不由得也動了心,望瞭望那怯生生站在一旁的李秋蘭道:“李小姐,你可否願意?”

    李秋蘭抬起頭來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小聲說道:“我願意。”

    眾人聽了她的回答,皆哄笑起來,拉著車子直奔了縣城,就在城裡找了個媒婆,交換了生辰八字,下了聘書,然後拿了去官府報了備邸,當天晚上就在客棧裡把親事給辦了,客棧裡的人都來道喜,老闆也幫著把房子佈置好了,添了些紅色綢子裝飾了下,還替他們買來了大紅花燭。

    張玉柱看了看端坐在床頭的李秋蘭,在燭光照耀下,她顯得格外的嫵媚,不由的走到她面前會心一笑:“娘子。”

    李秋蘭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含羞答應了一句,張玉柱心中歡喜,一雙大手抱住了她,貼在李秋蘭耳邊道:“你我皆是苦命之人,就湊合在一起過日子了,只要你一心對我,我定也不會辜負於你。”

    聽著張玉柱這番話,李秋蘭點點頭道:“你放心,我現在也沒有個去處,虧得你好心接納了我,此生我定然是跟著你,絕不後悔。”

    月光溶溶,在窗前灑下一片清輝,兩人相視一笑,關上了窗戶,兩個影子,貼在一起,映在了窗戶上邊,格外美好。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8-10-8 00:21:24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四:那辛格與瑞雲】

    午門一片混亂,那欣格拉著許允炆站在那裡,看著周圍癱倒一片的虎豹屍身和士兵們的殘肢斷臂。饒是他也是打過仗的,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皇位之爭和行軍打仗有著共同之處,那便是有殺戮。前幾個月他還沒來得及返回京城,汗父便已殯天,大哥在汗父靈前即位,不出一日,各地參奏他謀逆的摺子便如雪花般飛到了新汗王案頭。

    不錯,他是想搶那汗王之位,可都還沒動手呢,就這般被趕了出來,他實在不服輸!就是刀頭舔血的幹上一仗,便是丟了性命,他也痛快!可現在卻是像過街老鼠一樣,灰溜溜的逃了出來,他如何心甘?

    許允炆望著呆呆站在一旁的那欣格,知道他是起了身世之感,笑著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梁世子都與我說了,我登基之後,定當讓你如願以償。”

    那欣格聽到許允炆這句話,心裡才舒坦了些,向他行了一禮道:“如此,那欣格就先謝過了。”

    午門兵變成為了過去,四皇子許允炆登上了儲君之位,三皇子府裡一片驚慌。

    三皇子參加太子冊封儀式,一去不復返,王正妃和薛側妃派丫鬟婆子出去打聽,說今日午門兵變,但倒也無大礙,太子冊封式已經順利完成了。王正妃一聽,身子軟綿綿的沿著桌子腿溜到了地上。

    雖說內室不參與外院的活動,但母親來看她的時候,眉宇間隱隱透出了一些擔憂,還囑咐她要在三皇子耳朵邊上吹點風,叫他知足常樂,不要妄想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看著母親那悲傷的神色,心裡也明白了三分,夫君是想要去爭奪太子之位!

    母親走後,她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若是成功了,那今後她豈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可若是失敗了?王正妃打了個寒噤,不敢去想失敗後會是什麼結果。

    現在從丫鬟婆子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定然是失敗了,自己要不要趕緊溜走?想到這裡,王正妃爬了起來,沖進內室,開始打點金珠細軟。

    “娘娘,不好了,禁衛軍把皇子府圍起來了!”貼身丫鬟沖了進來,叉著腰,氣喘吁吁。

    手一松,打好的包袱便落到了地上,幾樣首飾從包裡溜了出來,在水磨青石地面的映襯下,格外亮眼。

    “娘娘,我們怎麼辦?”丫鬟見著那幾樣首飾,也知道主子起了逃跑之心,怯怯的問。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王正妃淒然一笑,把自己擲到床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他們男人做的事情,總得讓我們女人跟著受罪!”

    不久以後,三皇子便被放了出來,只是闔府上下都跟著他遷到了城郊的一處宅子,由青衣衛並禁衛軍共同看管起來,三皇子府變成了五皇子府,許允熜被封為沐王,從撰玉宮裡遷了出來,住進了沐王府。

    那欣格仍然寄居在沐王府裡邊,等著許允炆給他答覆。

    這一住下去,便快一年,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變得越來越心浮氣躁,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重返北狄,拿著酒囊喝著悶酒,望著天空的月亮,他竟然有了想流淚的感覺。

    跌跌撞撞的走在沐王府的路上,他突然聽到一陣哭聲,循著哭聲走了過去,就見庭院裡有幾個人正哭成一團,仔細分辨了下,沐王、沐王身邊的一個貼身姑姑,還有一個竟然是他的貼身丫鬟小紅!

    毓芳姑姑喜極而泣的望著小紅道:“錯不了!看你這臉格兒,和二少爺那時候真是一模一樣的,和小姐的也生得像!”

    小紅綴泣道:“飛來橫禍,姑母莫名死在宮中,家裡慘遭變故,瑞雲幸得蘇老太君收留才得逃出生天,時時刻刻不敢忘記報仇之事!”

    毓芳姑姑拿出手帕子給小紅擦著眼淚道:“瑞雲小姐莫要悲傷,現在總算是好了。”

    許允熜也在一旁點頭道:“表姐,我們以後快快活活的過日子便是,也不要擔心有誰來害我們了。我會做很多木器,到時候我用黑檀木給你做兩把好梳子,讓你出嫁時帶著走!”說話間,許允熜的眼睛亮閃閃,和小紅站在一處,一看便知是親戚。

    “表弟,我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你!”小紅看了看許允熜,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你這身子骨也太單瘦了些。”

    毓芳姑姑臉色一暗:“還不是被那魏貴妃給害的,五皇子出生便先天不足,虧得蘇太傅家的九小姐心善,開了個方子吃著,現在還好了不少呢。”

    小紅點點頭道:“九小姐人是極好的。”突然抬起頭來,眼神堅定的說:“姑姑,我定要去親手殺了那個仇人,為我們全家報仇!”

    毓芳姑姑被小紅的話唬了一跳,拉著她的手道:“瑞雲小姐,這仇也就算了,魏貴妃瘋掉了,魏國公府被滿門抄斬,還連坐了五族,三皇子也被圈養起來,我們張家也算是大仇得報了,不用再節外生枝了。”

    小紅低下頭來,默然不語,可心裡還在不住的盤算。毓芳姑姑見她這副模樣,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瑞雲小姐,夜深了,你先去歇息著吧。”

    望瞭望毓芳姑姑和許允熜,小紅站了起來點點頭道:“表弟和姑姑也早些歇息罷,表弟身子弱,更當注意。”

    和許允熜分別以後,小紅低著頭往回走,走到半路上,突然從後邊沖出一個人來抱住了她,刺鼻的酒味傳了過來,讓她一陣驚慌:“放開我!”

    那人在她耳畔輕聲說:“是我,你別動!”

    聽到這個聲音,小紅突然心情放鬆了下來,是那欣格。她不再掙扎,任由他抱著自己,感受著那寬闊的胸膛。

    “原來你叫瑞雲,不叫小紅。”那欣格喃喃的說:“以後你改回來罷,瑞雲這個名字多好聽,小紅怎麼聽都像個丫鬟名字。”

    瑞雲抬起手來擦了擦眼睛道:“我本來就是個丫鬟,叫什麼名字都是個丫鬟。”

    “不,你不是。”那欣格從背後伸出手來撫摸過她的臉龐:“你在我心目裡是最高貴的公主,誰都比不上你。”

    “主子,你在拿我開玩笑了。”瑞雲的眼淚流了下來,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如火一般灼燒著那欣格的心。

    “你別哭。”那欣格慌亂的說,把她扳了過來:“每次見你落淚,我心裡就慌。”他看著月光下的瑞雲,細緻的皮膚,溫柔的眉眼,心裡一陣激蕩,把她抱在懷裡,貼著她的臉頰小聲說:“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這個異族人?”

    瑞雲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一時間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用手推擋著他道:“主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只是一個小丫鬟,怎麼敢看不起主子?”

    “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那欣格聽著瑞雲的回話,打蛇隨棍上的發問。

    “主子,你醉了。”瑞雲奮力把那欣格推到一旁,拚命的朝自己房間裡跑了過去。回到屋子裡邊,把門關好,她捂著胸口回想著剛才的事情——那欣格竟然向她求婚!她唇邊露出一絲淒然的微笑,搖了搖頭:“不,那只是他喝醉了而已,像我這樣的人,如一顆塵埃般渺小,又怎配並肩站在他的身邊!”

    她想到了那日,差點被許允煜污辱,那欣格從外邊走了進來,如天神降臨般抱起了她。可是,他也看到了她那不堪的一面,衣裳被撕裂露出了潔白的肌膚,被壓在許允煜身下無能為力的揮動著手腳……這一切,他都看到了,難道他不覺得自己不純潔嗎?為何他還要開口求婚?

    “他喝醉了,喝醉了。”瑞雲難過得流下淚來。

    第二日醒來,瑞雲推開門走了出去,卻被腳邊的一個東西絆住,從地上爬起來定睛一看,卻是黑乎乎的一團縮在那裡,大著膽子看過去,原來是那欣格。

    他身上只蓋著一床薄薄的羊毛毯子,深秋的夜晚,露重霜凝,那毯子上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他的頭髮糾結著,上邊也沾著早晨的露水,正一閃一閃的發亮。

    “主子,主子。”瑞雲蹲了下去,推了推那欣格:“你怎麼睡在這裡?”

    那欣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瑞雲焦急的臉,咧嘴笑了笑:“我想離得和你更近些。”

    瑞雲聽了這話,呆呆的坐在一旁看著那欣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昨晚說的話是認真的。”那欣格坐了起來,伸手抓住瑞雲的手:“我會一直等到你願意的那一日。”

    “主子,你的手好涼,瑞雲來服侍你梳洗罷。”瑞雲站了起來,抹了一把眼睛,順手把那欣格也扯了起來:“快進屋子去罷。”

    那欣格包著毯子跟在瑞雲身後走進屋子,頭髮就像一團亂草般。坐在桌子旁邊,瑞雲拿起梳子沾著水,慢慢幫他梳理著頭髮,把所有的頭髮都梳理通順了以後再按著他平素那習慣,織了幾根辮子。

    那欣格默默的從鏡子裡看著瑞雲細心的給他做著這些事情,神思回到了很久以前,母妃在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的幫他梳理著頭髮,貼著他的頭溫柔的笑著:“那欣格,我的孩子,你要快快長起來,要長成北狄第一勇士!”

    可惜母妃已經不在了,她得了重病,一點點的憔悴下來,汗父也不再在她屋子裡過夜,最後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人世。想到這裡,那欣格的心便痛了起來,突然握住瑞雲的手道:“你不要去報仇,不要離開我。”

    瑞雲驚訝的看著那欣格,昨晚他究竟聽去了多少秘密?

    “你想要殺三皇子,可是現在,依著你的情況,卻是做不到的。”那欣格瞅了瞅瑞雲:“我也不會讓我的女人去送死!”

    “主子……”瑞雲心裡好一陣彆扭,他的女人?什麼時候自己成了他的女人?

    “你且別說話!”那欣格握緊了她的手幾分:“你放心,那三皇子,活不了多長時間,都不用你動手。”

    “為什麼?”瑞雲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難道還有人想殺他?”

    “三皇子被圈養,若是他不死,他的妃子們,下人們都不能出府一步,自然有人不會甘心過這種日子的,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裡邊,等著看結果便是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從在外邊恭聲道:“三皇子,梁世子過來了,想請您去前堂一敘。”

    那欣格猛的站了起來,眼睛裡發出灼灼亮光:“終於來了!”

    三步並做兩步,那欣格帶著瑞雲走到了前堂,那裡已經坐了好些人,有幾個是他認識的,還有一個卻是他沒見過的女子,那女子見他進來,眼睛瞪得溜圓,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來。

    那欣格一陣納悶,難道自己這麼受人歡迎?還是一個美貌的大周貴女呢!看著朝他走過來的女子,他不由得驕傲的露出了笑容。

    誰知那女子卻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拉住站在旁邊的瑞雲的手驚喜的說:“瑞雲,你怎麼在沐王府?害得我祖母一直擔心,記掛著你!”

    瑞雲行了個禮兒,慚愧的說:“九小姐,瑞雲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九小姐幫我轉告老太太,就說她白疼瑞雲這麼多年,等瑞雲完成要做的事情後,自然會去好好報答她老人家。”

    潤璃拉著瑞雲的手道:“就別說這些了,只要你過得好,我們大家都會開心。”望瞭望前邊的那欣格,潤璃小聲問:“這是那北狄三皇子?看他好像很在乎你似的。”

    瑞雲搖了搖頭道:“我和他,身份千差萬別,九小姐,我自己知道幾斤幾兩,就不妄想那些了。”

    那欣格瞟著瑞雲和那位叫九小姐的女子說得親熱,心裡突然酸溜溜的一陣不舒服,為何瑞雲就從來沒有這麼舒心的對他笑過?可對這位九小姐,笑得真是歡暢!

    梁伯韜見那欣格瞅著潤璃那邊不放,咳嗽一聲道:“那兄,皇上已派使臣去北狄與汗王交涉,讓他准許你自領本部落人馬西遷,絕不能對你進行追殺,西遷後你可在屬地上自立為王,從此和北狄再無瓜葛。”

    那欣格聽了以後,既覺黯然,可又無奈,這已經是目前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結局了,大哥把持了朝廷,他也拿不出什麼實力來和他對抗。借助大周來對付大哥也是不現實的,畢竟一場戰爭要耗費多少金錢和人力,他也是心中有數的。大周新皇能做到這一點也確實是盡力而為了,大哥也不會不答應——現在北狄窮得很,還沒有足夠多的錢來裝備軍隊和大周來好好的打一仗。

    看了看梁伯韜,那欣格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請梁世子代我感謝皇上。”

    許允馨瞄了瞄瑞雲道:“那兄,若是你要回北狄了,那瑞雲你帶不帶走?還是讓她留在大周罷?蘇九出嫁時她剛好可以做個陪嫁丫鬟呢!”

    那欣格聽著許允馨的話,心裡一陣不舒服,轉臉看了看瑞雲,又看了看前堂裡的人道:“我昨日已向瑞雲求婚,希望她能嫁給我。”

    眾人聽了這話皆是驚喜,連忙向那欣格和瑞雲道喜,誰知瑞雲卻道:“我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主子,還是回蘇府繼續去做我的丫鬟罷!”

    那欣格眉頭一皺,走了過去,直接拖住瑞雲的手道:“只要我說配得上便配得上,誰又敢說多話?”

    梁伯韜見他們倆這模樣,擺了擺手道:“瑞雲,你也別總拿身份說事,你姑母是先皇寵妃,你祖父乃是四品的知府,你父親也是朝廷官吏,你本來就是小姐出身,何必如此貶低自己?你直接說想不想嫁那欣格,若是答應,我現在就去向皇上為你請封。”

    那欣格聽了這番話,也是連連點頭,熱切的望著瑞雲道:“你且放心,我今後定會好好對你。”

    瑞雲被他盯得臉紅,慢慢垂下頭去,周圍的人看著這情景,心中也知道了個大概,皆是微微的笑了起來,許允熜更是興奮,走到瑞雲面前道:“表姐,你放心,我看著這位北狄三皇子便是個耿直人,他定不會食言的。”

    毓芳姑姑也在一旁彎著眼兒笑:“瞧沐王爺這說的,好像是個大人了一般!”

    梁伯韜第二日便向許允炆說起此事,許允炆仔細回想,以前在蘇府見到瑞雲這丫鬟時就覺得她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和誰相像,這麼一說方才想起,她和過世的淑妃,和五皇弟長得有些相似之處,難怪自己見著便覺得在哪裡看見過似的。

    想起淑妃之死,張知府被流放,心中倒也有幾分憐憫,聽說那欣格要娶瑞雲,這封賞的身份還不能低了,畢竟是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問題,想了又想,封了瑞雲為嘉和郡主,等北狄的使者過來大周覆命後,由梁國公世子護送前往北狄成親。

    那欣格可算是心想事成,大周新皇幫他把事業和家室全解決了,甚是欣慰,連聲向許允炆稱謝,並承諾他的汗國定會萬世與大周交好。

    梁伯韜領了聖旨回來,覺得自己這個月老做得成功,心裡得意,在潤璃面前炫耀:“璃兒,我這月老可做得好,竟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皇上指了我送嘉和郡主去北狄成親。”

    潤璃一拍手兒道:“挺好的,我跟著你去北狄玩罷?”

    梁伯韜沒想到這番炫耀倒給自己惹來了條尾巴,別的不怕,就怕母親會對此有想法,好好的一個媳婦不在家,跟著兒子到處亂跑,那怎麼成?

    摸了摸頭,梁伯韜朝潤璃眨了眨眼睛:“我答應你,但你可別在母親面前透露出風聲來,哪日若是她找你,求你跟我去北狄,你得推了兩回才能答應。”

    潤璃轉轉眼珠子,微微一笑:“梁伯韜,你竟敢騙你母親,看我不揭發你!”

    “我還不是為了滿足你的心願嗎?”梁伯韜作揖打拱道:“娘子,天機不可洩露!”

    第二日,梁伯韜愁眉苦臉的來到玉晏堂向梁國公夫人辭行:“兒子過幾日要送嘉和郡主去北狄成親了。”

    梁國公夫人笑道:“這不是好事兒,大周去的送親使,威風凜凜,誰敢不巴結你?”

    “母親,那北狄乃寒苦之地,韜兒在涼關時便經常被風霜所襲,頭重體熱鬧個不歇,現在一想著還要去更北邊,心裡就有些不快,怕是要多帶些藥去才是。”

    聽兒子這麼一說,梁國公夫人也緊張起來:“那不如向皇上去推了這個送親使的差事?”

    “聖旨都下來了,哪裡還能推得掉?”梁伯韜見母親半日不上道,心裡也是著急,做出一副悲傷的模樣來:“母親,恐怕兒子回來的時候你都不會認識兒子了!”

    “我苦命的韜兒!這可怎麼辦才好?”梁國公夫人的眼淚主子都要彈了出來,也是愁眉苦臉的看著兒子,想著過幾個月回來會是什麼樣子,突然她心中一亮:“叫你媳婦跟你一起去,她醫術精湛,自然能照顧好你!”

    梁伯韜心願達到,卻也不敢透露出快活神色來,只是推辭:“璃兒該留在府裡,在母親大人面前代兒子盡孝,怎麼能跟兒子去呢?”

    梁國公夫人卻堅持道:“讓她跟你去!我好好的在梁國公府,沒有她也是一樣的過日子,你可不行,她跟著你自然能夠照顧得周到!”轉臉對彩雲吩咐:“去把世子夫人叫來!”

    潤璃走到玉晏堂,梁國公夫人笑著朝她招招手道:“媳婦兒,快些坐到母親這邊來。”這親熱的舉動讓潤璃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梁國公夫人素來對她不太親近,也不太冷淡,尺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就是那種標準的婆媳關係,既不會把你拿女兒看待,也不會是一個惡婆婆,可今日這府樣子,倒讓她心裡一陣肉麻。

    依言走了過去,坐在梁國公夫人身邊,梁國公夫人的眼睛和藹的盯著她,仿佛能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一般:“媳婦兒,你可知道伯韜被封為送親使一事?”

    因為得了梁伯韜的交代,潤璃堅決執行他佈置的任務,懵懂的看著梁國公夫人,搖了搖頭:“媳婦不知。”

    梁國公夫人長歎了一口氣道:“伯韜這身子弱,禁不住那北地的寒苦,我想著讓你跟了去,也好照看著他。”

    潤璃鼓著眼睛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梁伯韜,他身子弱?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虧得梁國公夫人也相信他!但還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驚詫的表情來:“母親,這怎麼使得?兒媳該是在家裡盡孝,哪裡能把兩老丟下自己出去的!”

    梁國公夫人笑眯眯的看著潤璃道:“我知道你是個實誠孩子,可是我和你父親身子都健朗,用不著你擔心,現在最該擔心的是韜兒,我怕他在北地吃了苦頭……”說著眼睛邊上竟然有點點淚光。

    潤璃見梁國公夫人入戲有點深,趕緊站了起來行禮道:“母親不要著急,媳婦聽從母親安排便是了。”

    “真是個好孩子。”梁國公收起眼淚,望著潤璃,堆出一臉的笑。多好的媳婦兒呀,溫柔賢淑,精通醫術,結婚幾個月,幫著她打理家事,那真是利索能幹!虧得自己原來還聽著那蘇大夫人胡謅,說她克夫,差點把這門好親事給斷了,那蘇大夫人,真不是個東西,這麼挖空心思算計自己的親侄女兒!

    過了幾日,梁伯韜便帶著潤璃送了嘉和郡主往北狄去了,讓那懷著身子的許允馨羡慕得直跳腳:“死蘇九,不會和蘇小四說我才幾個月身子,可以到處溜躂啊?”

    大周的人馬漸漸遠去,天氣日益轉冷,才北上幾日,就見有雪花從天而降,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瑞雲瞧著滿頭密集的暗色雲彩,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北邊的天氣竟比大周要冷了不少呢!”

    潤璃瞧了瞧天際,微微一笑:“北狄這邊自然會生活艱苦些,但只要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天氣艱苦些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瑞雲聽著,臉上紅了幾分,低下頭去。

    到了涼關,鎮國將軍早已佈置了人馬跟著他們一道過去,梁伯韜的暗衛也領了一隊人馬走了他和許允馨原先探得的那條路,從一旁包抄過來,唯恐那北狄汗王出爾反爾。

    見了北狄汗王,倒也是客客氣氣,對著梁伯韜,口裡城臣,只說大周皇上有令,不敢不從,絕不會為難自己弟弟,領了他那支部落西去便是。

    梁伯韜見那汗王挺識時務,心裡也是高興,趁機提出先在北狄為那欣格和嘉和郡主成親,然後再放他們西去,北狄汗王也一一的應允了。

    晚上回到使館和那欣格一說,他聽了也是高興,只不過卻有些擔憂:“我那大哥,心思縝密,他如此爽快答應,倒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古怪。”

    梁伯韜安慰他道:“無事,我已派了青衣衛在暗裡調查,北狄原有我們布下的眼線,若是他耍花招,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和那欣格交談一番,梁伯韜回到房間,見潤璃蹙眉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似乎正在思索中。走了過去問她:“璃兒,這是什麼?”

    潤璃把那紙條遞給了他:“你看看。”

    那紙條是暗雨用信鴿送回來的,裡面寫的內容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原來那北狄汗王真的在密謀把那欣格給除掉,計畫在他的婚禮上動手,讓神箭手假扮那欣格的仇家,只射殺那欣格,不傷及大周的軍士兵馬。這樣,即便那欣格死了,也可以推說是他私仇所致,和北狄汗王無關,大周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倒是下得一招好棋。”梁伯韜笑了笑,把紙條扔到炭盆裡,就見那炭盆裡一明一滅的紅色火焰舔著那紙條,不一會兒那紙條便已化成灰燼:“若他只是佈置幾個人向那欣格動手,就算他看不起那欣格的武藝,難道不知道小爺的厲害?”

    潤璃見他一個人在那裡嘮嘮叨叨,不由好笑:“我的世子爺,人家看你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定是認為你是個吃俸祿的。這世子爺的頭銜兒,一聽就讓人想到成天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你還要別人把你看成神勇無敵的大將軍不成?”

    梁伯韜聽著潤璃這般說,邪邪一笑:“這個神勇無敵,需得娘子說了才算。”說罷便撲了過來,壓著潤璃在身下讓她求饒,兩人嬉鬧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第二日北狄汗王宴請梁伯韜,見他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眼睛下邊又有兩個青黑的眼圈,心裡想著手下人來報,說這位世子爺竟然還帶了個女子同行,看起來真正是個紈絝無疑,對他也放心,不再設防。

    那欣格和嘉和郡主大婚那日,一切都進展順利,大帳裡張燈結綵,喜慶洋洋。北狄汗王為他們倆舉辦了一場大型的婚宴,北狄勳貴們幾乎都應邀出席。

    當嘉和郡主穿著北狄傳統的吉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眼前一亮,皆是羨豔那欣格竟能娶到這般美貌的女子。那欣格站在大帳的最前邊,看著潤璃扶著瑞雲從外邊姍姍的走進來時,臉上也是激動萬分,恨不能馬上就帶著她走進洞房,享受人生至美之事。

    就在瑞雲走到那欣格身旁,兩人並肩站立的時候,突然從旁邊射出了幾支冷箭,站在那欣格身邊的梁伯韜反應敏捷,一個瀟灑的騰空跳轉,那幾支箭便被他抄在手心裡,他舉起手來,把那幾支箭一揚,那些箭便紮到了的橫樑上邊,看得帳內參加婚宴的勳貴們目瞪口呆,這大周的送親使,身手未免太好了些,連弓都不用便能把箭釘到木頭裡邊去!

    這時,周圍一陣響動,就見幾名暗衛已經壓著幾個穿著北狄服裝的人走了進來,北狄汗王一見,臉上就變了顏色。

    “請問汗王,這些人是誰,你可知道?”梁伯韜笑著問他。

    “本王又怎會認識?”北狄汗王“霍”的一聲站了起來,指著那幾個人說:“竟敢謀害我的三弟,來人,把他們押下去好好審問,看是誰派過來的!”

    門外應聲而進了幾個武士,手裡拿著彎刀,走到那幾個放冷箭的人身邊,低頭就去抓那些人的手腕,電石火光之間,其中有幾個暴立而起,拿著刀子便向那欣格砍了過去。瑞雲見刀光閃閃,寒氣逼人,明晃晃的刀影就在面前,來不及思索,自己橫到了那欣格的前邊,就聽耳畔幾聲驚呼,

    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了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大帳裡已是亂成一片,各位勳貴們看見出了人命,皆紛紛站了起來往安全的角落避散,潤璃見瑞雲倒下,就想從梁伯韜身邊奔出去看她的傷勢,卻被梁伯韜拉住,長長的吹出一聲口哨,就見大帳周圍湧上一群青衣衛,和北狄汗王的衛兵交戰在一起,這時就聽嗖嗖的響聲,外邊又射進了一批羽箭,梁伯韜眼疾手快把潤璃拉到身後躲了起來,就聽大帳外已經是殺聲震天。

    “璃兒,你到這裡別動。”梁伯韜把潤璃藏在椅子後邊,飛身跳了出去指揮著青衣衛和大周的軍士開始和北狄的軍隊交戰,當他看到北狄汗王一臉慌亂的躲在角落裡時,一把將他提起,走了出去。

    梁伯韜原以為是北狄汗王佈置的人手想藉機把他們悉數剪除,結果出去才知道外邊是北狄汗王的二弟趁機帶兵生事,第二次射出羽箭的那批弓箭手便是他佈置的。此時的大帳外邊已經成了一個修羅場一般,到處都是死屍和斷肢,慘不忍睹,但那位二皇子的人究竟力單勢薄,已經逐漸被北狄汗王的軍士制服。

    梁伯韜提著北狄汗王走出去,把他放了下來,大聲喊道:“汗王在此,誰敢生事!”大帳外邊的人皆是一愣,見著汗王果然受制于梁伯韜,北狄的士兵皆停下了手,皆紛紛鼓噪:“送親使大人,你為何挾持我們汗王?”

    梁伯韜腳一點地,站在高處大聲說道:“我大周好意將郡主嫁到北狄,你們卻用這樣的儀式來歡迎她嗎?這讓我們這些送親的人情何以堪!”

    那些士兵皆沉默了下來,其中有人大聲喊:“那是二王爺生事,我們無關!”

    “若是與你們無關,那便收拾好地方,不要讓我再看到這屍橫遍野的場景!”梁伯韜說完,便轉身進了大帳,急著去看潤璃是否安全,還記掛這瑞雲的傷勢。

    進到大帳,就見潤璃已經在幫瑞雲療傷,那欣格握著瑞雲一隻手,全身發抖,眼裡有一種暴戾的血紅,他沒有想到瑞雲竟然會奮不顧身的檔在他的面前,也沒想到北狄內部竟然有這麼多人仇恨他,想把他除之後快。

    “怎麼樣?”梁伯韜低下頭來看了看瑞雲,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潤璃看了看他道:“我已經讓蔥翠去接藥箱過來,瑞雲還算命大,那彎刀並沒有刺中她的要害位置,只是因流血過多而暈厥過去,我給她用藥以後,這些天要多吃些補血的食物。”

    幾個人正圍著瑞雲商議,突然外邊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呼喊聲,帳幔被掀起,一隊青衣衛奔了進來:“世子爺,北狄汗王被他二弟用冷箭射殺了!”

    梁伯韜“騰”的站了起來:“現在呢?”

    “汗王的部下已經把二王爺包圍起來了,我們要不要出手?”

    梁伯韜想了想道:“暗雲暗雨到這裡保護夫人和三皇子。”他轉臉向那欣格道:“你不要出去,讓他們先鬥個兩敗俱傷再說!”

    那欣格悵然若失的坐在瑞雲身邊,心裡沒有一點喜悅。汗父本有五個兒子,其中兩個在與大周的戰爭中喪生,就剩下他和大哥二哥,現在若是大哥二哥都死了,這北狄汗位自然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盼望已久的願望即將實現,也該是欣喜若狂罷?可他卻高興不起來,他寧願一切都不要發生,只要瑞雲能睜開眼睛站在他的身旁。

    半個月以後,在北狄勳貴們擁戴下,那欣格接任了北狄汗王之位,一個月以後,瑞雲也慢慢恢復過來,北狄的草原上再一次為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草原上一堆堆的篝火燒得正旺,潤璃看著瑞雲和那欣格攜手站在搭好的高臺上,接受著萬民的祝福,也很是開心,推了推身邊的梁伯韜道:“天呀,瑞雲竟然做了北狄的王后,真是不可思議!”

    她想到了見到瑞雲的第一面,她站在慶瑞堂的門口為她們打起門簾,秀美的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而現在,就是這個打門簾的丫鬟竟然成了一國之後,人生真是到處都充滿著戲劇性的因素,一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真是最難以把握的事情。

    大帳裡的紅燭高照,那欣格在燭光裡看著瑞雲的臉,癡迷不已:“瑞雲,你終於成了我的王后了。”

    瑞雲低下頭去,抿嘴一笑,那笑容就像春風裡綻放的花朵一般,柔軟的觸及著那欣格的心底,他伸手抱住瑞雲道:“我們該安歇了吧,王后?”

    燭火“噗”的一聲熄滅,而那溫暖卻慢慢的湧了上來,無邊無際般,淹沒了這寒冷的冬夜,這裡沒有冬天,只有那無盡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8-10-8 00:22:18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五:蘇潤璊宅鬥記】   

    船隻迤邐了幾日,終於到了應天府。

    饒是應天繁華,這船上的嫁妝搬了下來,也讓人看得閃不開眼睛。

    蘇潤璋護著蘇潤璊去了應天府都轉運使府上,這位李大人是蘇老太爺的門生,這次送嫁到應天府,就暫住在他府上,從李家發嫁。

    蘇潤璊被安排在最裡邊的幽竹園,和李府二小姐的綠衣苑相依,兩個人年紀只相差半歲,由李夫人引著到對方屋子裡拜會了,說得幾句話,一來二去的,竟成了好友。

    李二小姐許的是京裡頭禮部尚書的次子,倒也算是門當戶對,總是找蘇潤璊來打聽京城裡的情況,蘇潤璊在家裡強橫,寄住在李家卻是一副溫柔模樣,對李二小姐有問必答,給李家的主子丫鬟們都留下了好印象。

    這天,蘇潤璊正坐在院子裡歇涼,李二小姐一臉憤憤之色走了進來:“蘇小姐,你可知道你那未婚夫的情況?”

    蘇潤璊見她一臉鄭重,心下也是一驚:“李小姐,我只知道他是兩江總督之子,其餘皆不曾得知。”

    “蘇小姐,我方才聽說……”李二小姐看著蘇潤璊那驚訝的模樣,跺了跺腳,欲言又止。

    “李小姐,你聽說了什麼?”蘇潤璊急急忙忙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若是有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兒,你也得讓我知道,心裡有個底兒。”

    “蘇小姐……你們家為何將你許配了這樣的人?”李二小姐歎息道:“方才我的奶媽從家裡回來,路上聽人說起高總督之子高瑞,說他體弱多病,又已經娶了一位平妻,而且那平妻都已經懷有身孕了!蘇小姐乃是當朝太傅之孫女,父親亦是官居二品,為何要許到這樣的人家裡頭去?”

    蘇潤璊聽李二小姐這麼一說,腿都是軟的,趕緊打發了小喜去找蘇潤璋過來議事。

    蘇潤璋聽妹妹這麼一說,神情凝重,不由得異常為難。蘇家送蘇潤璊從京城到江南成親,因為場面氣派,家裡交際廣,不說全大周都知道,半個大周的人恐怕都明白這件事情了,現在若是反悔,妹妹必然會成為他人笑柄,回到京城真的也只能終老一生。況且這件事是祖父祖母和父母一起定下來的,他這個做晚輩的也不可能做出違背長輩意願的事情來。

    “哥哥,你難道就忍心看著妹妹淪落到這樣的人家?”蘇潤璊扯著袖子掩住臉,哭得梨花帶雨般:“都已經有平妻了,我還嫁進去,這又算什麼?”

    “可是,妹妹,你想想看,若是你不嫁,回京城還能嫁得出去嗎?”蘇潤璋不得已只能點出事實的真相:“不就是因為京城不能結到好親事,父親和母親大人才爭取到這樁親事的,你若是不想嫁,那也簡單,只管和哥哥回京城便是了,但是回京以後的結果,你自己得好好考慮。”

    蘇潤璊止住哭聲,呆呆的坐在窗前,腦袋裡紛紛亂亂的閃過這半年的一些事情。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回京城只能是做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若是沒來江南,到京城覓個四品五品家世的,倒也能嫁得出去,反正有人想巴結蘇府的小官多了去。可是自己大張旗鼓從京城發嫁,誰人不知?再回了京城,恐怕是連七品的芝麻官兒,都會對自己挑三揀四了。

    自己大姐嫁了安南王的幼子,二姐嫁的是安平伯的孫子,三姐四姐是庶出的,但也嫁了四品的官兒,現在蘇潤瑉嫁了四皇子,蘇潤璃不出意外,該是會和梁世子成親,若是她嫁個七品官兒,連兩個庶出的姐姐都比不上,那豈不是會被天下人笑得牙齒都掉了去!蘇潤璊的手緊緊的握了個拳頭,心裡一團怒火壓不住的往上躥,不行,自己可不能灰溜溜的回京城,與其去嫁個七品小吏,不如嫁進總督府做正妻,那高瑞有平妻又如何,自己不還是正妻嗎?

    抬頭望瞭望蘇潤璋,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淒涼的笑容:“哥哥,我還是嫁了罷。”

    蘇潤璋見了妹妹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陣同情,可他卻毫無辦法,只能點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打算好了,那就安心備嫁罷。”

    李二小姐再來看蘇潤璊時,她的眼睛已是腫得像兩隻紅桃子,李二小姐見了心中憐憫,但她除了能陪著她長籲短歎幾聲之外,也沒有其餘的法子。

    到了高蘇兩家選的黃道吉日,蘇潤璊便披著嫁衣上了花轎,李二小姐望著那花轎遠去的影子,想著蘇潤璊今後有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不由得滴下了幾顆眼淚。

    由小喜扶著拜了堂,蘇潤璊被帶去了洞房,喜娘們站在身旁,外邊不時來了些跑來看新娘的女眷,蘇潤璊蒙著蓋頭坐在床上,心裡一陣氣悶,不知道那個平妻有沒有厚著臉皮過來看,若是她過來了,自己非把她兜頭兜腦的打上幾個老大的耳刮子,然後把她扔去外邊,警告她,以後別進來踩髒了自己的屋子!

    正坐在那裡胡思亂想,就聽到有腳步聲慢慢的過來,喜娘笑著喊:“大少奶奶來看二少奶奶了?”

    原來這個高瑞,竟不是家中長子!蘇潤璊心裡又堵了三分氣。

    從蓋頭下邊覷見了一條玉白色綾羅裙子,裙袂上繡著纏枝迎春花兒,微微顫顫的還在不住搖曳,就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一個軟軟的聲音響起:“妹妹,你究竟躲不過這劫數,竟然還是嫁進高家來了嗎?”

    蘇潤璊心裡驚詫,不知道自己幾時和這位大少奶奶識得,她竟在為自己感歎。因著接不上話頭,她只能靜靜的坐著,聽那大少奶奶繼續感慨:“既然你已經嫁進來了,也沒辦法了,其實姐姐還是很高興你能和我來作伴兒的,咱們倆妯娌自然該比旁人要親近些。”

    見蘇潤璊不說話,大少奶奶頓了頓,自言自語般說道:“沒想到妹妹做了新娘子也這般忸怩起來了,當時和姐姐一起游秦淮河的那股興頭又去哪裡了?也罷,就不打擾妹妹了,來日方長,以後我們慢慢聊。”

    那襲裙子慢慢的遠去不見了,蘇潤璊心裡不住在揣摩她話裡頭的意思,聽起來這人和蘇府三房的某位元小姐是認識的,究竟是誰?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外邊有一陣喧鬧之聲:“李姨娘,你可不能進去,這是新房,你要拜見二少奶奶,也該是明日二少奶奶給老爺夫人敬茶以後才行。”

    屋子外邊傳來一線嬌軟的聲音:“我可不是一般的姨娘,我是貴妾,能和那些奴婢出身的相提並論嗎?我現兒便去向二少奶奶請安,那是說明我是個識大禮的,你們可別攔著我,若是傷了肚子裡頭的小公子,你們誰又能擔待得起?”

    蘇潤璊聽了這話,如何不知外邊那人身份?真是氣得一口黑血都要吐了出來,手裡緊緊的抓住衣裙的一角,眼睛茫然的盯住了地上,在那裡有自己的一隻腳從嫁衣下邊露了出來,尖尖的繡花鞋一片紅豔,看起來那般可笑。

    小喜見蘇潤璊的一雙手緊緊的抓住衣裳,心裡知道她正在煩躁,於是走了出去,對著門外的李清音道:“這位姨娘,貴妾也是妾,也是奴婢,做了妾便沒有貴賤之分,你有這個勤勉的心思自是極好的,可卻終究不合規矩,你且去自己屋子裡頭歇著,明日再來拜見二少奶奶罷!”

    李清音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夏末時分,天氣還是炎熱,所以她穿得很單薄,在眾人面前展現著她有些膨脹的肚子。見小喜伶牙俐齒,李清音微微蹙眉道:“你這個丫鬟,這裡可有你說話的份兒?”

    小喜不甘示弱的反駁道:“二少奶奶現兒不方便出來說話,我這個陪嫁丫鬟出來轉告李姨娘,可不是這個理兒?”

    “喲,好個忠心的丫頭!”又一聲嬌媚的聲音響起,小喜轉了轉眼珠子,就見從看熱鬧的人群裡走出一位單瘦的女子,看裝束是已經成親的婦人,眉目清秀,由一個丫鬟扶著,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給二少奶奶請安。”旁邊有幾個丫鬟紛紛行禮,小喜聽到請安之聲方才明白,這個便是那位平妻了。

    “可真是個忠心的丫頭呢!”徐靈枝走了過來,看了看小喜,見她長得美貌,唇紅齒白,翦水秋瞳,心裡好一陣嫉妒,看起來這丫頭不久以後又該成為高瑞的通房丫頭了。為了跟李清音爭寵,趁著她有了身子,徐靈枝已經把自己兩個貼身丫鬟都送上了高瑞的床榻,倒也成功的留住他在自己院子裡邊過了一段時間,自己也懷上了。

    可現在這蘇家三小姐嫁了進來,還有這般美貌的陪嫁丫鬟,這叫她心裡如何不慌!起先那三小姐在應天府的時候,高瑞看她的眼色就如螞蟻見了蜜糖般,現在人嫁了過來,還帶著美貌的陪嫁,讓她如何能心裡舒坦得下來!

    “你說得對,妾就是妾,什麼貴妾賤妾的,都是奴婢。”徐靈枝笑吟吟的說道:“有些人偏偏就弄不清這區別,一味的自己送上門來找沒趣——這丫鬟都明白的道理,莫非這做半個主子還不明白?”

    李清音被徐靈枝搶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重重的哼了一句,便由丫鬟扶著轉身走了,周圍的人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都露出了譏諷的神色。徐靈枝看了看小喜,柔聲道:“我現兒想去拜見二少奶奶,是不是方便呢?”

    小喜見她雖然帶著笑顏兒,可那眼神卻沒有善意,搖了搖頭道:“奴婢雖不大清楚這裡邊的規矩,可總覺得今日不是來拜見我家主子的好時辰,還請二少奶奶明日再來罷。”

    徐靈枝呆了呆,哈哈大笑,沖著屋子裡頭朗聲喊道:“蘇三小姐,我本是急著想見你,和你敘敘舊的,可沒想到你有個忠心的丫頭,那我便明日再來見你罷!”

    蘇潤璊坐在裡邊,聽得清楚,心裡疑惑著這高瑞的平妻為何稱自己為蘇三小姐,又還說要來敘舊,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故人。仔細回想,蘇氏三房有三位小姐,一位少爺,雖不知道他們在杭州是如何排行,但這蘇三小姐不是說蘇潤璃便是說蘇潤玨了。一想到這裡,蘇潤璊心裡就覺得發堵,難道那個高瑞竟是喜歡蘇潤璃或者蘇潤玨不成?

    等到夜色徐徐的上來,新郎入了洞房,喜娘笑嘻嘻的遞給高瑞一根秤桿,他用這秤桿挑起蓋頭,龍鳳花燭照出了一張美人臉,他一臉涎笑湊了過去,湊到面前突然一怔:“你不是蘇三小姐,你是誰?”

    蘇潤璊心裡一口怨氣正愁找不到發洩的當兒,“騰”的站了起來:“你們高家到底怎麼一回事情?我是蘇太傅的孫女,我父親是蘇太傅長子,官居二品平章政事,哪裡輪得上你們來挑三揀四,一個個輪番上陣的羞辱我?”

    高瑞自從被高夫人告知,已經給他聘下那位蘇三小姐,心裡美滋滋的等著做新郎,一直盼到了今日,連喜酒都沒有和別人拼,大步往洞房這邊趕,便是想早些見著那蘇三小姐,誰知蓋頭挑開,卻不是心心念念牽掛著的那個人,雖是美貌,脾氣卻火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已是氣勢洶洶的發難。

    “我還想問你是誰呢,竟然冒充蘇三小姐嫁進我高府!”高瑞氣得全身直哆嗦,指著蘇潤璊道:“你是不是把蘇三小姐給害了?”

    蘇潤璊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是你父親親自寫信來我蘇府求親的,你以為我稀罕要嫁與你?”眼神輕蔑的往高瑞身上掃了一眼:“看你這副單薄的身子,也不是個福澤厚的,若是早知道這情況,我定不會讓父親答應。”

    這時門簾被掀起,高總督和高夫人在一干丫鬟婆子的擁簇下走了進來,原來喜娘見著這架勢不對付,早就飛奔著去報告高夫人了。

    “母親,這女子是誰?你不是說幫我聘下了蘇三小姐嗎?為何換成了這人?”高瑞見父母進來,心裡稍微安定了些,走了過去看著高夫人,希望她能夠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高夫人轉了轉眼珠子道:“我原以為你父親替你定下的是蘇家三小姐,可是你父親寫信過去問的時候,蘇三小姐便已經和別人成親了,我們後來幫你改聘的是蘇家五小姐。”說罷走上前來拉著蘇潤璊的手親親熱熱道:“好媳婦,是我沒說清楚,讓你受委屈了,你也別怪母親,是那時候母親確實也不知道這情況,所以……”

    蘇潤璊冷冷一笑道:“什麼叫不知道情況?我三姐大了兩歲,早已出嫁,你們根本不是去聘她的罷?你們不是想聘蘇潤璃就是蘇潤玨,卻拿我做了替身!”想到這裡,心頭一陣氣苦,只想發狂般把這房間裡的東西都給砸個粉碎,可苦於不是在自己家中,也不敢發橫,只能拿了一雙眼珠子瞪著高夫人。

    高夫人的謊言被蘇潤璊揭穿,一時下不了臺,拉著蘇潤璊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尷尬的笑道:“好媳婦,你就別追究這些事情了,你嫁進我們高家,便是我們高家的人了,若是誰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母親,我定會幫你出氣!”

    這邊高總督也繃著臉對高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親事哪由得你自作主張?既然已經聘下了蘇家五小姐,她便是你的妻,你又有何資格在這裡挑肥揀瘦?”

    兩位高家掌門人各自採取不同的政策進行調整,說完之後也不看他們的臉色,逕自帶著下人們走了,吩咐喜娘把門關上,留下高瑞和蘇潤璊在屋子裡頭大眼瞪小眼。

    “歇息罷。”最終高瑞走了過來,瞅了蘇潤璊一眼,事已至此,無計挽回,他也只能將就著了。看著蘇潤璊倒也長得還算過得去,臉相是一副討喜的小圓臉,一雙眼珠子如點漆般閃亮,就是那兩片嘴唇略薄了些,但總體感覺還算是個美人,心裡也就勉強接納了。

    蘇潤璊見著高瑞身子單瘦,長得也算清秀,只是一管高高的鼻樑讓他看上去顯得有些孤高,心裡一股氣仍然沒處可發洩,冷冰冰的看了高瑞一眼,自己往床裡邊一滾,用被子把自己包了個嚴實,給了高瑞一個後腦勺。

    高瑞也是一愣,沒想到這位蘇家五小姐竟然如此難伺候!他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到了十四歲上頭,高夫人就指了碧雲和碧霄兩個給她做屋裡人,後來表妹來了,也是對他一往情深,李清音在西湖邊一見,便巴巴的貼了過來做了貴妾,所以高瑞對自己的魅力是極有信心的,沒曾想這當口兒卻遭了冷眼,他著急圓房的心思也少了一半,把龍鳳花燭撲滅,自己背著手兒出去了。

    蘇潤璊本是滾到床角,等著高瑞來勸她哄她的,誰知到高瑞竟然都不搭理她便出去了,這讓她一陣心寒,睜開眼睛望著黑漆漆的一片,眼淚珠子簌簌的滾了下來。

    徐靈枝正由丫鬟們服侍著準備歇息,卻聽到新房那邊一陣鬧騰,趕緊派了銀鈴去打聽消息。不多時,銀鈴便飛著一雙腳兒跑了回來:“二少奶奶,可了不得了!原來嫁過來的並非蘇三小姐,而是大房的五小姐呢。”

    聽了這話,徐靈枝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銀鈴不住的喘著氣道:“我也不知道,只曉得裡邊說新二少奶奶是蘇府五小姐,不是蘇三小姐!”

    徐靈枝聽了這話,突然得意的格格笑了起來:“夫君一心以為美夢成真,原來竟是母親騙他的!”

    銀鈴也訝異著應和:“真不知夫人為何要騙二少爺。”

    主僕兩人正說著,就見門外有人影晃動,再一看,便見高瑞走了進來。

    徐靈枝見著高瑞進來,更是驚奇,上前迎了過去:“夫君,今日是你新婚大喜,為何卻來了妾身這裡?”

    高瑞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休再提這新婚大喜之事!給我準備梳洗,今晚我便在你這裡歇下了。”瞄了瞄徐靈枝尚且還不顯形的肚子,高瑞朝站在一旁的銀鈴招招手道:“好丫頭,你家奶奶身子不方便,就由你來招呼爺便是。”

    銀鈴眼睛斜覷著徐靈枝,扭著身子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卻又不甘心站著不動,徐靈枝冷眼看著,心裡雖是一陣膈應,但也不得不點頭道:“銀鈴,你便去服侍著罷。”看著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旁邊的廂房,徐靈枝一口酸水兒便湧上了喉嚨,扒著門吐了個稀裡嘩啦。旋即就聽旁邊屋子裡傳來男女的調笑聲:“爺,別這樣,銀鈴怪羞的……”

    “爺就愛這麼折騰你,看你這小蹄子以後還在爺面前賣乖弄俏!爺今天可得好好收拾了你,非得讓你在床上躺著起不來,方才知道爺的厲害。”高瑞的聲音卻沒有銀鈴那般壓抑,在這寂靜的夜晚特別響亮,就如一把劍,刺到了徐靈枝心裡頭去。

    第二日新婦要向公婆敬茶,小喜清早敲了敲門,裡邊沒有人答應,推開門進去,卻發現蘇潤璊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頭,不見新郎官的蹤影。

    “小姐,姑爺去了哪裡?”小喜見此情景,也是一愣。

    “姑爺,他是你的什麼姑爺!”蘇潤璊終於爆發了,劈臉就給了小喜一個耳刮子,把她打到了牆角:“你給我記著,以後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小喜怯怯的望著蘇潤璊,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臉上火辣辣的,似乎燒著痛,她伸出手摸了摸臉,低聲說:“小喜記住了。”

    “給我去打盆水來梳洗!”蘇潤璊沒好氣的對著她說,然後一個人又發起呆來。

    小喜忍氣吞聲的走了出去幫蘇潤璊打水,遠遠的就見高瑞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她一時躲閃不及,向高瑞行了個禮兒:“姑爺安。”

    高瑞聽她喊自己“姑爺”,便知是蘇潤璊的貼身丫鬟,拿眼睛掃了一下,全身突然興奮起來,這丫鬟真有幾分姿色!小喜見他斜歪著眼睛看自己,一副色迷迷的模樣,不由慌了手腳,低著頭飛快的去了旁邊替蘇潤璊打水。

    高瑞見到美人,心情也順暢了,哼著小曲走進了新房,見蘇潤璊呆呆的坐在那裡,心裡一聲冷笑,你是蘇太傅的孫女又如何,要對我甩臉子,小爺就不和你同房,讓你一個人獨守空房,這滋味不好受罷?

    蘇潤璊見高瑞進來,也不搭理他,轉過臉兒坐著,正好小喜打了水過來淨面,便由著她和另外一個陪嫁丫鬟小樂一起給自己梳洗。

    高瑞在旁邊覷著蘇潤璊的貼身丫鬟倒都是有幾分顏色的,不由涎著臉兒喊了句:“娘子,快些收拾好,父親母親等著我們去敬茶呢。”

    “你昨晚歇在誰那裡,便帶誰去敬茶便是。”蘇潤璊端坐在梳粧檯前邊,冷冷的回答了他一句。

    高瑞心裡一愣,沒想到這位新娶的娘子竟是這般使小性兒的,可能原來在蘇太傅府裡受寵過分了些罷?但是想著自己昨晚把她扔下去了徐靈枝那邊,卻也有些不對,所以也不計較,只是笑著說:“她那身份,給你提鞋都不配,娘子切莫賭氣,我們快些去給父親母親敬茶罷。”

    蘇潤璊本還欲和他爭執,可轉念想到自己在這裡勢單力薄,和高瑞一味的對著幹也不是個辦法,冷冷哼了一句,也不答覆他,只由著小喜和小樂幫她梳洗,高瑞見她沒有那般硬了,也坐在旁邊看著她,臉上只是笑著,不再說話。

    兩人一起去給高總督和高夫人敬了茶,高夫人原還記恨著蘇潤璊昨晚不給她面子,但想著兒子幫自己出了一口氣,竟然歇在了徐靈枝那邊,這樣下了蘇潤璊的面子,她心裡倒是痛快。可一想著蘇潤璊的身份,還是忌憚幾分,把高瑞拉到一旁細細的勸了他幾句,高瑞也懊悔昨晚做得魯莽,兼著想到蘇潤璊屋裡頭還有美貌的陪嫁丫鬟,也就點頭應著以後不再和蘇潤璊置氣。

    當天晚上高瑞就歇在了蘇潤璊房中,蘇潤璊稍微堅持了下,最終也放下了身段和高瑞睡在了一張床上,害得徐靈枝和李清音連吐酸水。

    蘇潤璊同高瑞圓房以後,觀察了下高府的形式,覺得自己處境堪憂。李清音雖是貴妾,可勝在姿色過人,即便是懷著六個月身子,還能引著高瑞去她屋子裡邊,況且她肚子裡若是個男孩,出生便是長子,雖然是庶出,可究竟占了個長字的份兒。徐靈枝出身徐國公府,雖是庶出的五房家出身,但她自己確是嫡出的,而且高夫人又是她的姑母,背後有人撐腰。自己勝在身份尊貴,輪容貌才情,卻又落了她們二人一步。

    怎麼著也不能讓李清音和徐靈枝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蘇潤璊轉著眼睛想著法子。母親在自己發嫁之前通宵教導了許多法子,該在裡邊選幾個試試才知。

    自從向高總督和高夫人敬茶以後,蘇潤璊便正式成了高家的二少奶奶,為了討好高夫人,她把自己的陪嫁上交給了高夫人,只留了蘇大夫人給她的十萬兩私房銀子。高大夫人見著那陪嫁單子,也是喜得眉毛都飛了起來,沒想到蘇家陪嫁竟然如此豐厚。

    一手拿著那嫁妝單子,一邊笑眯眯的看著蘇潤璊,只覺得這媳婦越看越順眼,自家侄女徐靈枝手裡該是握著些私房銀子的,可她卻生死都不願拿出來,徐國公府的陪嫁又寒酸得可憐,哪裡比得上蘇府的闊綽!

    反正都成了自己媳婦,也就不再是侄女這個身份了,就光沖著這寬厚大度比,她便比蘇潤璊遜色了不知多少,到現在都還卡著銀子不肯拿出來,她那個奶娘春媽媽更是小計護雛一般,把她那院子打理得一滴水都潑不進,自己幾次想去找下看看都沒有機會。

    高夫人拉著蘇潤璊的手道:“瞧你這實誠孩子,這陪嫁不該是你收著,以後你的女兒出嫁時好分些給她做嫁妝的嗎,竟然就這樣全拿了出來!知道的會說我高家娶了個賢慧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婆婆在貪圖媳婦嫁妝呢!”

    “母親說的哪裡話!”蘇潤璊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道:“這府上是母親當家,我不把這陪嫁交給母親,還自己留著不成?母親是徐國公府出身的,家教嚴眼界高,做事又是極公正的,哪裡會想著昧媳婦的嫁妝!只有那些眼皮子淺的,心裡才會有此想法罷?”

    一番話兒說得高夫人直點頭:“好媳婦,蘇府百年詩禮傳家真不是假的,教出來的女兒個個都是知書達理的。”斜眼望了下只坐了一個椅子角的徐靈枝,笑吟吟的問蘇潤璊:“聽說你六妹妹做了四皇子側妃,一直受著盛寵?”

    蘇潤璊雖然在家裡總挑蘇潤瑉的毛病,可現在卻趕緊把她拉出來當大旗:“我那六妹妹溫柔賢淑,極得四皇子喜愛。”

    高夫人笑著說:“蘇家的女兒,個個都是極好的。”

    兩人說說笑笑,完全沒有搭理旁邊的徐靈枝,氣得她臉都變白了,由銀鈴扶著出去時,手都在發抖。

    蘇潤璊又採用了懷柔手段兒,派著奶娘,陪嫁丫鬟到處花著銀子和高府的下人拉交情,不到一個月,個個都說新娶的二少奶奶真是好人,心腸寬厚,體恤下人,若是讓蘇府的僕人聽到這些話,定會以為他們說的是另一個人。

    高瑞見蘇潤璊上道,給他爭了不少面子,心裡也把洞房那夜給忘記了,一心一意的在蘇潤璊房中過了一個月,沒有去過徐靈枝和李清音那邊。

    一天夜裡,正在蘇潤璊這邊準備歇下,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奔到蘇潤璊院子門口,大聲哀號道:“二少爺,李姨娘肚子疼得厲害,現在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呢,還請二少爺去看看罷!”

    高瑞聽了這個信兒,心裡也是慌慌,披了衣裳便朝李清音院子裡頭去了。

    小喜望著高瑞的背影,擔憂的對蘇潤璊說:“主子,那李姨娘究竟是為何會肚子疼?要不要也過去看看?”

    蘇潤璊咬著牙道:“你是個癡的還是在裝傻?那李姨娘肚子疼不去請大夫,卻來請走了二少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心裡還不明白?你肚子疼?那便好了,我得叫你肚子真疼才行!”

    向小喜招招手道:“小喜,你趕緊去外邊給李姨娘去請個大夫來!”見小喜貼了耳朵過來,她便在小喜耳邊細細的吩咐了一番,聽得小喜直搖頭:“主子,這樣不好罷?”

    蘇潤璊眉毛一豎:“什麼好不好的?我未必還能叫她的孩子在我孩子前邊生出來?小喜,二少爺來我院子的時候,你那眼睛便巴巴的粘在他身上,你以為我是瞎了的?以前在蘇府,早就一頓板子把你發落了,還能讓你活著站在這裡?我跟你交個底兒,若是你辦好了這事,我便賞你個通房丫頭的身份,若是忠心,還可以扶你做姨娘,若是你不願意辦,那姑且不說你自己,你京裡頭的爹娘會如何你自己好好想想去。”

    聽了這話,小喜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蘇大夫人的手段如何她是見識過的,棲霞苑裡蘇潤璊的四個貼身丫鬟是怎麼死的,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現兒聽著蘇潤璊交的底,她不由得心裡一顫,向蘇潤璊點點頭,輕聲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馬上就出去給李姨娘請大夫。”

    高府的角門隱藏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繞過一整個園子,方才能看到一架紫藤蘿的旁邊有一個小門。此刻紫藤蘿早過花時,只剩滿架綠油油的葉子在不住的迎風搖曳,似乎在召喚著秋日的快快到來。

    月華如水,園子的小碎石子路上,小喜拿了外出的對牌正急匆匆的走著,守門的婆子識得小喜,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道:“小喜,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小喜將對牌給她看了下道:“李姨娘只嚷著肚子疼,我們家二少奶奶怕她有什麼不好,叫我趕緊去請大夫呢。”蹙著眉頭,她歎了口氣兒:“劉媽媽,我也是初來乍到,又怎麼知道藥堂開在哪條街?又怎知道哪家藥堂的大夫好一點?煩請指點一二。”一角銀毫子隨著這歎息便送到了那婆子手裡邊。

    那婆子手心裡多了個硬硬的東西,知道是小喜給了銀子,不由得笑道:“小喜姑娘這般客氣!出門向左拐,不遠處就有個康濟堂,那裡邊的小湯大夫看婦科最拿手,只不過他要價銀子高,給李姨娘看病,也用不得這麼好的大夫,若是小喜姑娘願意跑,再隔兩條街便有個回春堂……”

    小喜聽著劉媽媽似乎有把應天府所有的藥堂都向她推薦一下的趨勢,笑著點頭道:“我家二少奶奶說了,不拘多少銀子,只要是好大夫就成,李姨娘懷著二少爺的子嗣,又怎麼能慢待了她!”說罷就低頭從角門那邊過去了。

    劉媽媽手裡攥著那角銀毫子,不由得讚歎起來:“這位新來的二少奶奶可真是宅心仁厚,能對個姨娘如此知冷知熱,哪裡像那個徐二少奶奶,烏眼雞似的,恨不能把那李姨娘吞到肚子裡頭去!”

    小喜匆匆忙忙走到那康濟堂,此時藥堂已經打烊,門外掛著一盞燈籠,證明還有夥計在上夜。小喜拍了拍門,就聽裡邊有人用濃濃的鼻音問:“是誰呀?”一陣鞋子趿拉的響聲,門閂打開的聲音,然後一張圓滾滾的臉出現在小喜眼前。

    “這位大哥,我們家有人得了急病,想請小湯大夫去看診,不知道可不可以?”小喜笑著對那夥計說,眉眼彎彎,在月色下顯得比白天美了三分。

    藥堂夥計擦了擦眼睛,見面前站著一位美貌女子,心裡就酥了幾分,點著頭道:“姑娘,小湯大夫今兒正好在藥堂,只是他夜間上門看診,可是要多收一兩銀子的。”

    小喜把一角銀毫子塞到夥計手裡道:“還得勞煩大哥幫我去喚了小湯大夫起來,銀子不會少了他的。”

    夥計掂了掂銀毫子,又看了看門外的小喜:“你等著,我去將小湯大夫喚起來。”

    不久後,一位三十余歲的大夫便出現在小喜面前,因著月亮躲在雲後,看上去眉眼有些模糊。他拎了藥箱望瞭望小喜道:“是去哪家看診?”

    小喜行了個禮兒道:“去高總督府,勞煩小湯大夫了。”

    小湯大夫素日裡看診的都是一些婦人,突然見著這年輕姑娘,又對他如此有禮,不由得高興起來:“姑娘知道我看診的規矩罷?不管是總督府還是百姓家,都是要先給了夜間看診銀子的。”

    小喜從袖袋裡摸出了一錠約莫三兩的銀子放到小湯大夫手中,笑著說:“這是我們家二少奶奶早就預備下的,讓小湯大夫拿了去喝碗茶,潤潤喉嚨,診費另外再算。”

    小湯大夫把銀子掂了掂,眉毛眼睛笑得擠在一處:“如此,湯某便感謝你家二少奶奶。”一邊走,一邊看了看小喜道:“不知道病人身患何病?”

    聽到大夫問起,小喜皺了皺眉道:“是我們家姨娘,有了快七個月的身子,今晚我家少爺正準備歇下,那姨娘的丫鬟跑過來道姨娘肚子痛得不行,請少爺過去看看她,我家二少奶奶怕姨娘有個什麼閃失,這才命我來請小湯大夫的。”

    在高門大戶裡邊走得多了的人,如何會不知道這話裡邊的意思?小湯大夫看了看小喜,涎著臉道:“那二少奶奶便沒有些別的吩咐?”

    說這話的時候,他抬起臉來,月光正映著他的一雙眼睛,裡邊滿滿的全是貪婪,小喜看了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心裡厭惡得很,可想著蘇潤璊交代的話,不由得忍住心裡的不適對著他說道:“我家二少奶奶說過了,先看小湯大夫是準備要多少銀子。”

    小湯大夫低頭想了想,伸出了五個手指。

    小喜望瞭望他,搖了搖頭道:“五百兩銀子也太貴了些。”

    小湯大夫見小喜拒絕,心裡一慌:“我未曾說要五百兩,我只用五十兩,開個方子下去,保准你們家那姨娘服用了以後,生出的孩子癡癡傻傻,是個不中用的。”

    一聽這話,小喜心裡便有些難受,想到一個好好的孩子,竟然要因為內宅紛爭變得終身癡傻,實在讓她難以接受。她看著小湯大夫道:“給你一百兩銀子,你要保證那胎兒不能再活,是否能做到?”

    小湯大夫想了想,點點頭道:“隨便加一味藥就能讓肚子裡的孩子不能保住,可在這藥理加東西委實做得太顯眼了些,不如這樣,我給你個絕密的方子,不用藥裡做名堂,只消用相克的飯食便能讓那胎兒成了死胎,這樣如何?”

    見著他眼裡閃出那種噁心的光,小喜強忍著心中不適,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先給你五十兩銀票,等事兒成了再給你五十兩。”

    小湯大夫也不說多話,從藥箱裡摸出了一張方子托在手心裡,望著小喜道:“銀票呢?”兩人交換了東西之後,這才匆匆去了高總督府。

    守門的劉媽媽看著小喜真把小湯大夫請了過來,不由喃喃自語:“蘇二少奶奶委實是好人,小湯大夫可是應天府裡的婦科聖手!”

    李清音已經足足快一個月晚上沒見著過高瑞了,心裡煩悶,摸著圓溜溜的肚子想著如何把他拐到自己院子裡來,貼身丫鬟玉釧見著她愁眉不展,不以為然的說:“姨娘難道就不會用肚子裡的孩子做個由頭?”

    回頭看了玉釧一眼,李清音失笑道:“真是八十老娘倒繃了毛孩兒!倒是沒想到這一招,卻被你這個丫鬟點醒了!那你便快去將少爺喊過來罷!”

    高瑞隨著玉釧走進李清音院子,沒聽到她呼痛的聲音,看了一眼玉釧道:“李姨娘哪有肚子痛?”

    玉釧低頭嫣然一笑:“姨娘肚子確實不痛,只是心痛,少爺都這麼久不來看她,沒由得心裡慌慌。”

    月光下,玉釧那小嘴一撇,倒也有幾分顏色,高瑞看了心裡一蕩,伸出手摸了她豐滿的胸部一把:“好個機靈丫頭,我知道李姨娘想我,你可想不想我?”

    那玉釧也是在李清音和徐靈枝爭寵裡邊失了身的,只不過高瑞見她姿色尋常,比不得李清音美貌,也只寵過她幾個晚上便丟開了手,許久沒有再試過滋味,現在一看卻又惦記上了,用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道:“等會就由你來陪著爺罷。”

    玉釧只是偏頭笑了笑,撇了撇嘴,竟然自己先進屋子去了,高瑞見她這般模樣,身子早酥了半邊,追著進了內室。

    就見李清音蹙著眉頭靠在床上,臉頰上因為有了身子生出的蝴蝶斑由燭火照映著,格外的顯眼,高瑞走過去坐到床邊道:“爺的心肝兒,這又怎麼了?”

    李清音嬌嗔道:“自從娶了蘇二奶奶,爺都不惦記妾身了。”

    高瑞抱住她的肩膀,和李清音來了個口對口,伸出舌頭在她嘴裡撥弄了兩下,這才對她說:“爺如何不惦記你?只是你身子沉重,該好好養著,如何再能行那事兒?等著你將這孩兒生了下來,爺再把這一年欠下的都補足了。”

    聽著高瑞這般說,李清音這才臉色飛起紅雲:“爺又在哄著妾身了。”

    “爺怎麼會騙你?今晚爺就歇在這裡,你身子不便,那就叫玉釧來服侍我罷。”高瑞涎著一臉笑在李清音臉上偷了個香,然後站起身喊道:“玉釧,還不快來服侍爺。”

    玉釧紅著一張臉從外邊走了進來,攀著高瑞的身子,兩人一起去了旁邊屋子,頃刻間就聽著那床板兒弄得震天響,聽得李清音一陣氣悶,沒想到用自己肚子痛的藉口把高瑞找過來,受用的卻是玉釧這個賤蹄子!

    聽著旁邊的響動,李清音心裡難受,這肚子倒真是痛了起來,喊了玉槐進來給自己打著扇兒,伸手摸著肚子,依然疼痛難當。

    這時便聽著有人在拍院子門,玉槐走了出去,見是小喜帶著大夫過來,心裡也是暗暗讚歎蘇二奶奶心細如發,趕緊引了大夫進去。

    李清音見是應天府有名的小湯大夫來替她看診,心下也有幾分感激,可究竟還是提防著蘇潤璊,吩咐玉槐道:“你且去把小湯大夫的方子抄了去給別的藥堂驗過了,若是沒事兒,你再抓藥回來給我煎服。”

    這邊高瑞和玉釧鏖戰一場,累得倒在床上半天爬不起身,句聽旁邊屋子說話之聲不絕,推了推玉釧道:“出去看看你家姨娘怎麼了?”

    玉釧撇撇嘴道:“還不是心裡酸,又在裝樣子?”雖然嘴裡嘮叨,究竟不敢怠慢,趿拉了鞋兒起身去旁邊屋子瞅動靜,見真的來了大夫在診脈,唬了一跳,趕緊回報高瑞道:“原是大夫過來給李姨娘在看診。”

    高瑞聽說李清音是真的肚子痛,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胡亂擦了□子,穿好衣裳走到旁邊,便見一位大夫正在開方子。他看了看床上的李清音,臉色緋紅,額頭冒汗,也是一副不太好的模樣,於是走上前去問大夫:“我這姨娘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小湯大夫抬頭看了看,見這位小爺身子單瘦,一副放縱後才有的神色浮現在臉上,心裡暗道,女色乃伐性之斧,倘若這位爺再如此不知節制,恐怕壽之不長。只是這話也只能在心裡說說,自己怎敢開口和他直說,也就只揀著李清音的病說了下:“貴府姨娘乃是憂思過慮,勞心勞神所致,現在已經有了七個月身子,必須得好生將養著,否則怕影響了肚子裡的胎兒,或者會不保也未有所知。”

    和高瑞交代了下,小湯大夫把方子交給了玉槐,便背著藥箱出去了。高瑞見小喜引著小湯大夫出去,不禁感慨道:“沒想到潤璊賢慧如斯,竟然還給清音請來了大夫。”

    第二日,玉槐去了外邊幾個藥堂裡驗看了方子,都說這是老成大夫開的,用藥的量和材質都是極好不過的,玉槐聽了心裡歡喜,自是抓了藥回院子裡煎了給李清音服用。

    藥罐子裡邊咕嘟嘟的往外冒著熱氣兒,玉槐向玉釧交代了一句好好看著那藥,自己去廚房那邊接飯食過來,走出門來,卻見著了徐靈枝由銀鈴銀杏扶著往這邊過來,趕緊行了個禮兒:“二少奶奶安。”

    徐靈枝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道:“玉槐去哪裡?”

    “我現在去廚房那邊給姨娘去端飯食過來。”玉槐恭恭敬敬的回答。

    “去罷,聽說你們家姨娘昨晚肚子痛,鬧了一個晚上,還請了大夫過來,我現兒去看看她。”徐靈枝微微一笑:“原看著你家姨娘是個身子健旺的,沒想也會如此體弱,竟然在半夜裡頭鬧騰起來了。”

    玉槐低頭聽著徐靈枝這帶著挖苦的話語兒,也不敢回嘴,只是垂著手兒聽著徐靈枝嘲弄了一番,這才低著頭往廚房那邊去了。徐靈枝站著看了看玉槐那急急忙忙的背影,輕輕一笑:“李姨娘倒從娘家帶了忠心的丫鬟過來呢。”

    走進院子,就見李清音臉色蒼白的坐在窗戶邊上,徐靈枝心裡得意,和她說了幾句,得知昨晚竟是小湯大夫來給看的診,一陣羨豔:“李姨娘,爺對你還真是不錯,大半夜的都遣人去外邊給你請了小湯大夫來。”

    李清音本來想說大夫是蘇二奶奶請過來的,可見著徐靈枝那羨豔的神色,也不否認,只是笑了笑道:“爺對我本來便是極好的。”這句話氣得徐靈枝一陣反胃,只能瞪著眼睛道:“李姨娘,能否將小湯大夫那方子給我看看?最近我也有些肚子疼痛,想抓幾副安胎藥吃。”

    “喲,這藥可不能胡亂服用的,徐二奶奶還是自己去請了小湯大夫進來看診罷。”李清音得了個反擊的機會,如何肯放過?趕緊明裡暗裡的損了她一番:“徐二奶奶和爺的交情和我們可不同,你們是表兄妹,青梅竹馬,想要什麼,爺還不是會趕緊弄過來?何必還在我這裡刨東西呢?”

    徐靈枝被李清音的話嗆得半日回不過神來,只得胡亂揀了些話兒說了便告辭了,走到院子門口,想了想,對銀鈴吩咐道:“去熬夜的那邊看看,順便把這個藥包兒放到藥罐子裡頭。”

    銀鈴低聲道:“若是有人看著……”

    徐靈枝從袖袋裡摸出一個銀錠子道:“即算有人,也是那玉釧,她已經被爺收用了,自然是嫉妒李姨娘的,說上幾句好聽的話兒,攛掇幾句,然後再把這銀錠子給她,未必她不會不肯!你快些過去,若是那玉槐回來了,事兒可辦不成了。等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生病了,錯過這次說不定便沒機會了。”

    銀鈴聽著,猶豫了下,但還是接過銀錠子,悄悄兒往後院去了。

    到了後院,玉釧果真在那裡,只是沒有守在藥罐子旁邊,端了張小杌子坐在一棵香樟樹下,眉頭緊蹙,嘴裡似乎在嘀嘀咕咕,見著銀鈴走了進來,站了起來迎了上去道:“你怎麼來了?”

    銀鈴拉著玉釧的手道:“我過來看看你。”

    玉釧望著銀鈴一笑:“跟著徐二奶奶過來看我們家姨娘?”

    銀鈴點點頭道:“我趁著我們家奶奶不注意便溜了過來看你,聽說昨兒爺又歇在你屋子裡邊了?”

    聽到銀鈴的話,玉釧低頭望著腳下,扭了□子:“爺歇在我那裡又能如何?還不是沒名沒分的,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被指了哪個窮酸小子。”一想到以後要和府裡某個小廝成親,然後辛苦一輩子,玉釧心裡都糾結起來,望瞭望銀鈴,眼裡盡是羡慕:“還是你們家奶奶好,就抬舉你做了通房,若是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姨娘的分位也靠得住了。”

    見玉釧那惆悵的神情,銀鈴笑著拉住她的手道:“你想留在府裡做姨娘這有何難,你比我生得美貌,腰肢軟款,爺自然是喜愛你的,只消我們家奶奶在爺的耳邊吹吹風兒,給你個通房丫頭的名分,那姨娘也指日可待了。”

    玉釧朝前邊那進屋子呶呶嘴兒道:“有她在,哪有我出頭的日子!”

    銀鈴見這話慢慢入港了,這才點到了正題上邊來,把那個銀錠子遞了過去:“這是我家奶奶打賞你的,希望以後你能好好的一起服侍著爺。”

    見著那雪亮亮的銀錠子,玉釧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徐二奶奶為何如此看重我?”

    “只要你把這藥包兒摻到這藥罐裡邊,銀錠子便是你的,以後你姨娘的分位也跑不了。”銀鈴意味深長的看著玉釧道:“就看你想不想自己獨門獨院的做姨娘,有自己的丫鬟服侍著了。”

    玉釧的手有些發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她咬咬牙道:“我就當沒看見,你自己把藥包兒裡邊的東西放到藥罐裡邊罷。”說罷,攥著那個銀錠子便走去了一邊,也不看藥罐這邊。

    銀鈴見玉釧默許了,趕緊去揭那藥罐的蓋子,沒想那藥罐蓋兒燙得很,把她的手燙出了兩個大水泡兒,忍著痛,她把藥包拆開,把裡邊的藥悉數倒入藥罐裡邊,扔下那張紙,便慌慌張張的跑出了後院。

    剛剛轉到前邊,就見玉槐從那邊轉了過來,見著銀鈴,很是奇怪:“徐二奶奶不是已經回去了麼,為何你還在這裡?”

    銀鈴沒有提防突然鑽出了個玉槐,支支吾吾道:“我本想去找玉釧要個鞋子樣兒,卻到處沒尋見她,現兒時間也晚了,我先回去吃飯,下午再過來尋她。”

    玉槐倒也沒在意,笑著說:“我叫玉釧在後院看著姨娘的藥呢,你自然是找不到她的。”

    銀鈴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原來如此,那我下午再來尋她便是了。”說罷和玉槐道別,自回徐靈枝院子不提。

    那李清音哪裡提防到有兩撥人在害她?用了午膳,服了藥,妥妥當當的小產了,流下了個成形的男嬰,高總督府頓時如燒開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高夫人看著那嬰兒,手不住的發抖,雖說李清音只是貴妾,可肚子裡頭究竟是她的孫子,是高家的小少爺!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下黑手,自己的金孫喲,就這樣沒有了!她心裡一陣肉痛,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清音,氣若遊絲般,一張臉慘白慘白,頭髮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非常狼狽。

    “母親,你得好好幫我查查,究竟是誰要害清音和我的兒子!”高瑞見著那盆血水和那塊肉,眼前一陣暈眩,不由得往一旁倒了下去,高夫人見著緊張,趕緊扶住兒子:“你別著急,母親一定會徹查的。”

    李清音的丫鬟們全部被關了起來,大家都哭哭啼啼直喊冤枉,只有玉槐,突然想到了上午遇到徐靈枝的事兒,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和高夫人說,畢竟高夫人是徐二奶奶的親姑母,說不定會包庇了她,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轉頭看看幾個淚流滿面的丫鬟,玉槐又堅定起來,若是不說,恐怕自己和幾位元姐妹都會沒了性命,所以當高夫人提審她的時候,她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看到都說了出來:“夫人,那銀鈴見了我的時候神色慌張,我那會沒有細想,走到後院見玉釧不在,藥罐旁邊還有一張包藥的紙。不是奴婢想攀誣徐二奶奶,奴婢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想要害我們家姨娘小產。”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夫人,我當時把這張紙撿了起來,夫人看看是否能查出些什麼來。”

    高夫人聽了玉槐的話,心裡也是相信了是侄女所為,但猶在分辨:“想要李姨娘小產的,也不只有徐二奶奶罷?”

    “夫人,蘇二奶奶是個宅心仁厚的人,昨晚我家姨娘肚子痛,蘇二奶奶自己掏的銀子叫她的貼身丫鬟小喜去請了小湯大夫前來看診,小湯大夫開的方子沒經蘇二奶奶的手,是奴婢拿了去街上藥堂裡問過了沒問題這才買了來給姨娘煎服的。今日蘇二奶奶都沒來過我們院子,又何來下手的時間?”玉蟬連連磕頭道:“還請夫人明察,不要放過那些陰險小人,也不要誣陷了好人!”

    聽了這話,高夫人心裡也是氣悶,沒想到自家侄女竟這般狠毒,連姨娘肚子裡的胎兒都不放過!一邊叫人去請大夫來看藥渣,一邊派了掌事媽媽去徐靈枝院子裡邊把銀鈴提了過來問話。

    藥堂的大夫來看了看藥渣,搖頭道:“這藥裡摻了紅花,乃是活血聖藥,有了身子的婦人,用了這藥,定然是會小產的。”仔細看了看高夫人遞過來的那個藥包兒,那大夫很篤定的說:“這紅花是平安堂買的,因為這包藥的紙上有他們藥堂的表記。”

    此時銀鈴已經被提了過來,聽到大夫說出平安堂幾個字,不由得哆嗦了下,高夫人看得分明,心下大怒,看起來這真是侄女做下的事兒了。不由分說便給了銀鈴一頓板子,只打得她死去活來,痛得雙手摳著地面,指甲裡邊都是泥沙。

    一盆水澆下去,暈死的銀鈴蘇醒過來,見到高夫人一張陰沉沉的臉,心裡早就沒了堅持之意,只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交代了。高夫人聽到自己的猜測果然不假,氣得抓住椅子背的手都在發抖,自己是瞎了眼,看著侄女是個乖巧的,沒想到心腸這般歹毒,來禍害她的孫子!

    只是徐靈枝也有了身孕,自己也不好下手診治她,高夫人只能把銀鈴和玉釧拿出來做替罪羊,對高瑞說是銀鈴玉釧因為嫉妒李姨娘,所以這才下手去害她,一頓板子把銀鈴和玉釧打死,丟到了亂葬崗上去了。

    高瑞疑惑著問:“銀鈴和玉釧為何要嫉妒李姨娘?銀鈴只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頭,玉釧還只是清音的貼身丫鬟,如何敢向姨娘下手?”

    高夫人臉色一變,含糊著說:“我又如何得知?反正這是她們自己招供了的。”

    消息傳了出去,整個高府譁然,大家聽得竟是銀鈴和玉釧嫉妒李姨娘,所以才下手害了她的孩子,皆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她們只是兩個丫鬟,害李姨娘又有何意義?稍微有點腦子的,心裡都是分分明明,見了徐靈枝,表面上不露聲色,可暗地裡,誰又不說這位徐二奶奶真是一把好手,推了自己的丫鬟出去做擋箭牌,自己還能睡得安穩。

    府裡的下人都知道原委,高瑞又如何不知?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風都能吹走的表妹竟然如此狠毒,見了徐靈枝,只覺生厭,更別說和她同床共枕,就是連她院子裡都不想踏進一步,不是在蘇潤璊房裡過夜,就是陪著李清音,只把徐二奶奶的院子當成了禁地。

    李清音失了孩子,心裡苦澀,雖有高瑞安慰著,可畢竟打擊巨大,一時也恢復不過來,頭髮大把大把的脫落下來,昔日的美貌女子已成了一把醃乾菜般,臉色蠟黃,雙眼無神,就連爭寵都不再是她生活重心,一心想著如何將徐靈枝肚子裡頭的孩子給弄掉。

    徐靈枝見高瑞竟然不再搭理她,心裡也是苦悶,盤算著如何能和高瑞重修舊好。現在身邊只有一個不甚美貌的銀杏,總不至於春媽媽也能把高瑞勾來罷?她心裡有事,身子本來又弱,加之肚子裡還有個孩子,竟是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

    春媽媽看著徐靈枝這模樣心裡也是憐惜,可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去請了個大夫回來幫徐靈枝看了幾副安胎藥,一刻也不敢怠慢著在院子裡熬夜,親自守在一旁,生怕被人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可不知為什麼,徐靈枝喝了那藥以後不但沒有好轉,反而不舒服起來,抱著肚子在床上喊了半天痛,最終也沒能保住孩子。

    聞訊趕來的高夫人看著床上躺著的侄女和地上的那盆血少,氣得全身都顫抖起來,這次又是誰做的?她首先懷疑的便是李清音,可她一直病在床上,連門都沒有出,又怎麼可能來害徐靈枝呢?

    喊了幾個大夫來看了藥渣,都說這藥渣沒有問題,可能是徐二奶奶身子弱,受不住這藥性。高夫人見了這事成了無頭公案,儘管心裡惱怒,可也沒有半點辦法,只能安慰了徐靈枝兩句,叫她好好保養身子。

    李清音聽到徐靈枝的事兒,在床上拍手稱快:“這可真真兒給我出了一口氣,畢竟做了壞事,老天爺都看不過眼,會去收拾了她!”說罷便下了床,開始梳妝打扮起來,又重新變成了原來那個李清音,準備用盡手段來爭寵,儘早再懷上高瑞的孩子。

    蘇潤璊得知徐靈枝也小產了,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原來是她身子弱,竟連安胎藥都受不住呢。”小喜在旁邊聽著,心裡一顫,小湯大夫的那張方子她都幾乎能倒背如流了,她真害怕哪日自己若是有了身孕,蘇潤璊也會拿這個來對付她。

    因著李清音和徐靈枝連續小產都不能服侍高瑞,所以他就把小喜和小樂收用了,每天晚上都呆在蘇潤璊的院子裡邊,關上門來,主僕三人隨便他點著侍寢,就差沒有學宮裡的皇上翻牌子了,在這小院裡高瑞倒也過得其樂融融,一個平妻一個貴妾都被他丟到腦子後邊去了。

    李清音見著心裡著急,一邊恨著徐靈枝這麼害自己,一邊又煩著身子調理得太慢,臉上的黃氣都一個月了還沒有去盡,心裡盤算著把玉槐這丫鬟讓高瑞收用了,把他攏到自己院子裡邊來,誰知玉槐卻跪在床前磕頭如蒜:“我只盼一直這麼服侍著姨娘,若是姨娘心裡有些感念,以後便把我去配了小廝罷,無論如何我也是不願意伺候爺的。”

    李清音無奈,只能另外點了一個略微齊整些的丫頭給了高瑞。高瑞嘗了鮮兒,倒也不嫌棄那丫鬟長得不如小喜小樂,也寵了幾夜。被蘇潤璊得知了,心中不喜,可為著維持她賢淑的樣兒,卻不好發脾氣,只得交代小喜出去買了包助興的藥進來。

    那夜晚上皓月當空,蘇潤璊在院子裡設下酒席,命小喜小樂作陪,三人輪流向高瑞敬酒。嬌妻美婢,高瑞看得心中快活,接著酒杯兒一口一杯喝了個底朝天,又摟過小喜定要喝她嘴裡的瓊漿,看得蘇潤璊在桌子底下捏緊了拳頭。

    不久後,那摻在酒裡的助興藥發作了,高瑞被那藥催著興致極高,蘇潤璊主僕三人雖然喝得少,但也飄飄然的有了興致,竟聽著高瑞的吩咐,主僕三人同床大被的伺候了他一晚上,四個人滾成了一堆。外邊經過的人聽到院子裡的聲響都是臉紅心跳,院子裡邊的丫鬟婆子皆一個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覺,心裡暗自佩服少爺的勇猛,看上去身子瘦弱,卻沒曾想竟然如此威風,差不多都做了大半宿那聲響才歇。

    第二日早晨,丫鬟婆子們敲了敲內飾的門,想請少爺少奶奶起床梳洗,突然就聽見裡邊發出了一聲慘叫,趕緊推開門進去一看,床上坐了三個不著寸縷的女子,正驚慌失措的在穿著衣裳,而床上隱約可見二少爺的身影,躺著一動也不動。

    丫鬟婆子們見蘇潤璊主僕驚慌失措,走過去一看,便見高瑞精赤著身子,仰天躺著,身子是一片詭異的青白色,有膽大的婆子伸出手在他鼻子下一探,驚叫了起來:“二少爺已經沒氣了!”

    蘇潤璊院子裡邊頓時一片慌亂,有婆子飛奔著去報告高夫人。蘇潤璊見大事不妙,跟奶媽使了個眼色,帶上那十萬兩的私房銀子,同著小喜小樂悄悄的向角門那邊去了。因著當時一片混亂,蘇潤璊院子裡基本是她從京城帶過來的丫鬟,也沒有人攔著她,順順當當的就溜到了角門。

    守門的還是那個劉媽媽,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蘇潤璊帶著丫鬟婆子朝這邊走了過來,巴結的笑著迎了過來:“二少奶奶可是要出府?”

    蘇潤璊點點頭道:“我想帶著媽媽和丫鬟去送子觀音廟上香。”

    劉媽媽倒也沒有疑心,接過蘇潤璊遞過來的銀角子,笑眯眯的打開門,讓蘇潤璊主僕幾人出了高府。見蘇潤璊幾人出門便跑得飛快,在後邊熱心的喊著:“二少奶奶,你該叫府裡頭派輛車送你出去哇!”

    蘇潤璊哪敢回頭,步子不歇的走到街口雇馬車的那裡,雇了輛馬車就去了應天府碼頭,銀錠子甩了下去,早有船家巴結著來接了這單大買賣,不消一盞茶功夫,那船便楊起帆布,徐徐的往京城去了。

    卻說高夫人得了信兒,扶著丫鬟的手急急走到蘇潤璊院子裡頭,就見四處亂哄哄的,踏入內室,高瑞筆直僵硬的身體便出現在她眼前。高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搖了搖,暈倒在奶媽身上,眾人見高夫人暈了,更是慌了手腳,掐著人中,灌著涼水,這才把高夫人弄醒。

    高夫人伸出手去摸了摸兒子的身體,一片冰涼,心裡知道兒子確實不在了,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摸著胸口怒吼道:“把那幾個賤人給我帶過來!”

    眾人四處尋找,哪裡還有蘇潤璊的影子?一直找到角門那邊,守門的劉媽媽說蘇潤璊已經帶著丫鬟婆子出了高府去送子觀音廟上香去了。聽得這話,高夫人又是一口血沒忍住噴了出來。送子觀音廟!前一個月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孫子,今日她又失去了兒子,都斷子絕孫了,還提什麼送子觀音廟!

    高總督昨晚在三姨娘那裡歇息,得了信也趕了過來,見著躺在床上,全身冰涼的兒子,也是精神委頓了不少,咬牙切齒道:“去把蘇二奶奶給我捉回來!”話剛出口,突然又想到了蘇府現在勢不可擋,蘇潤璊的妹妹已經封了惠妃而且還有身孕,父親是平章政事,叔父是當朝太傅,妹妹也已經和梁國公府定親,自己是怎麼樣也沒辦法去和蘇家較量的。於是又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由她去罷!”

    高夫人卻又哪肯放過?發了瘋似的撲了過來便要和高總督拚命。無奈之下,高總督只能答應了高夫人寫了一封信去京城裡邊,逼著蘇家讓蘇潤璊去廟裡做姑子,為高瑞守一輩子靈位。

    蘇大老爺接到親家寫來的信,本是喜滋滋的,以為該是蘇潤璊有喜,親家特地寫信來抱喜的,沒成想打開一看竟是這樣的內容,當即氣了個倒仰,吩咐門房道:“若是小姐回來了,不許放她進來!”

    蘇潤璊好不容易一路風塵回到京城,卻有家不能歸,心中苦悶,到外邊租了家宅子,想等著家裡鬆開便回府。京城處處要花錢,蘇潤璊又是散漫慣了的,才住了兩個月,便花去了五千兩,蘇潤璊心裡也慌了神,帶著奶媽丫鬟去了蘇府,死乞白賴的跪在門口要求進去。

    此時恰逢蘇大夫人也已經回來,聽著門房說五小姐正跪在門口要進來,心裡大驚,趕緊吩咐門房把蘇潤璊放進來。蘇潤璊見了蘇大夫人,嗚嗚咽咽哭了個不歇,把在應天府的事兒說了下,蘇大夫人也是驚得沒了主張,只能叫蘇潤璊暫時先住到棲霞院。

    蘇潤璊才住回來幾天,蘇大夫人便因著去看許允馨出了事兒,拖了一個月不到便一命嗚呼了,蘇大老爺見著愈發不喜,總覺得蘇潤璊是災星,克夫克母,怕她住到蘇府還會有更大的災難,於是和族長商量了下,用不祥之人的由頭把蘇潤璊送去了京城碧雲庵去做姑子。

    蘇潤璊被壓著去了碧雲庵,心裡也是絕望,想著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青燈古佛的過了。蘇氏的家僕把蘇潤璊送到了這裡,交給庵主以後便匆匆離去,只剩蘇潤璊悲傷的低著頭在那裡暗暗綴泣。

    “你也別哭了,既然來了,就安心過日子罷。”庵主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似乎有些耳熟,抬起頭來一看,蘇潤璊驚得目瞪口呆,這不是三房那個被趕走的姨娘嗎?

    “五小姐,別來無恙。”庵主微笑著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來,腰肢軟款,如水蛇般扭動著。走到蘇潤璊跟前,伸出手來輕輕的摸過了蘇潤璊的臉:“其實我們碧雲庵是個好地方,五小姐你今夜便會知道了。”

    【全書完】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0 07:5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