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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聚財小吃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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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0: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為傅大少找姻緣】

  京城近郊的繡春園是蕭寰在皇宮外的私人莊園,一向用來招待特殊友人或辦些茶宴、賞花宴的所在,莊園一直都有僕役打掃整理,方便二殿下臨時宴客或到訪。
  這一日,蕭寰帶著幕僚等人抵達不久,另一輛馬車也在多名騎馬侍衛隨侍下到來。片刻後,華貴富麗的廳堂內,蕭寰、傅錦淵及幾名幕僚坐在右桌,左桌則坐了一品大臣左布群,他最倚重的貼身侍衛則站在後方一隅。
  左布群滿頭白髮,在朝臣中極有份量,看著眼前這陣仗,目光再落到二皇子及傅錦淵身上,老奸巨滑的他微微一笑,再指指桌上僅有的茶水,“二殿下邀約,在座又有傳香茶樓的當家,怎麼不見有名的花糕花茶?老臣還不曾嘗過呢。”
  蕭寰也回以一笑,“本皇子是想,雖然此處是宴客所在,但來客有分輕重,有的該得一桌美食,有的連杯茶水也欠奉。”
  左布群仍笑著,但笑意已不達眼底,“那敢問殿下,老臣是哪一種客人?”
  “不算客人,算愚人。一個人年紀大了,居高位,好好過日子就好,是不是,錦淵?”蕭寰意有所指,再笑看傅錦淵。
  傅錦淵直視左布群,接過話,“狂妄自傲,不顧自身及一家老小性命,弑殺未來太子,不是愚人什麼才是愚人?”
  聞言,左布群僅撩了撩眼皮,不鹹不淡的回答,“殿下是不是被新進的幕僚誤導,找錯仇家了?”
  “那日刺客留了一活口。”蕭寰笑答。
  老傢伙臉色倏地一白。
  “傅某曾在羽林軍待過,也曾因案到過刑部,深知如何撬開一個人的嘴巴。”傅錦淵的眼眸不見一絲溫度,聲音更是冷如寒冰。
  饒是左布群在朝為官多年,見這神情,竟有心驚膽顫的不安。
  接下來,蕭寰話中有話的說了許多讓他臉色變白變紅的一些話,最後,“天要黑了,就不留客了,路上可要‘小心’。”
  左布群神情蒼白,起身拱手,帶著侍從乘車離開。
  馬車轆轆而行,沿著官道行進,車內,左布群眉頭緊皺,坐在對面的貼身護衛更是繃緊神經,兩人都很清楚這一頓飯是鴻門宴,二皇子明示暗示,茶樓刺客就是他與一干元老重臣的手筆,雖然無法取得直接證據,但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見鬼的。
  兩人心知回京的這一路上,怕是不會太平。
  視線甫才對上,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接著,馬車急停,護衛緊急護住前傾的主子,聽到馬兒嘶鳴聲,護衛一拉簾子,就見前方不遠處,數十人騎馬沖來,馬上來人個個身材精壯,以黑布蒙面,手持大刀,不吭一聲的齊攻上來。
  多名侍衛立即迎上,瞬間,兩方打成一團,然而,寡不敵眾,最後那幫人毫髮無傷的揚長而去,但左布群這邊的侍衛除了貼身護衛外,全數陣亡,貼身護衛與左布群也是身受重傷,躺兩、三個月是免不了的。
  然而,這件事知情者極少,左布群對外也只稱突然染病不見外客,交好的幾名文武官員倒是私下進府探了病,最後臉色凝重的離開。
  這一日,老祿王也來探病,見身子一向硬朗的左布群面無血色、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不由得皺了微白的眉頭。
  左布群見狀苦笑一聲,命伺候的僕人都退下,才對老友說:“你要我幫的忙,我是不能幫了。”他直接開口說了。
  “你見到錦淵了?”老祿王眉頭又是一皺。
  他虛弱的點頭,“以我在官場上多年經驗來看,他恐怕比二殿下還難處理,接下來,我這副老骨頭得好好養養了,誰要出頭便讓他出頭吧,我已向皇上請辭,告老還鄉。”不是他膽怯,而是看著六名侍衛以接近淩遲的方式死在他眼前,這種警告真的讓他怕了,得到權勢沒有命享受又如何?
  老祿王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他原本答應女兒要讓傅錦淵在朝中鬧出點爭議,讓二皇子不得不讓他再次離開朝堂,可沒想到,左布群還沒機會佈局,就去了半條命。
  接下來的日子,朝堂上,拱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官員突然沒了聲音。
  朝堂上的詭譎風雲與小曇無關,她的生活除了茶樓就是莊子的活兒,現在還多了傅錦淵的終身大事。
  此刻,她現身在二樓的三號雅間,打算探探杜詩詩對前未婚夫還有沒有想法?
  杜詩詩是標準的閨秀千金,不似苓蘭公主的嬌俏活潑,她外表柔弱,雙眸翦水秋波盈盈,嫋嫋娉娉的氣質,天生就是一個讓男人憐惜的女子。
  杜詩詩也看著小曇,出塵脫俗的五官及氣質,哪有半點丫鬟的樣子?
  她一直都知道小曇在茶樓的重要性,天天來這裡喝茶,她也有目的,也曾聽到丫鬟梅兒說傅錦淵過來巡視茶樓時刻意步出雅間,但他的目光卻沒有一回落在她身上,她又不能當眾喊人,她也曾讓梅兒過去尋他,約他一見,可梅兒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又怎麼說得上話?杜詩詩心思翻轉,小曇也在思索如何開口。
  最後還是梅兒替主子開了口,“小曇姑娘,實不相瞞,我家姑娘是為了傅大少來的,我知道你也是侯府的家生子,應該知道我家姑娘跟傅大少給曾有婚約吧?”
  小曇連忙點頭,“是,我知道,那杜姑娘為了大少爺而來,是……對大少爺還有那個?”她也不好意思問得太明白。
  “嗯,如果有機會可以面對面談談,我的確有些心裡話想跟他說。”杜詩詩羞澀的低頭。
  她遲遲未再婚配,除了退婚的原因外,家裡挑人,她更挑人,時間就這麼蹉跎了,眼下她已十八,正當她及家人都著急她變老姑娘時,傅錦淵竟然鹹魚翻身,大受皇上及二皇子賞識,再加上日進鬥金的傳香茶樓,她的爹娘私下盤算,這月餘盈收少說也有幾千兩,不趕緊回收這無緣女婿豈不是笨蛋?
  小曇眼睛熠熠發亮啊,傅錦淵跟杜詩詩再續前緣有譜,但是要面對面談?
  杜詩詩至少來了有二十幾天,但傅錦淵好似只來過五次,看杜詩詩的模樣,兩人肯定還沒見上面……她想了想,開口說:“二皇子欣賞大少爺,大少爺大多時候都在皇宮幫襯二皇子,他過來茶樓的機會不多。”
  “不知小曇姑娘可否代為安排,詩詩……”
  門突然被人打開,就見楊曉寧快步走進來,瞪了杜詩詩一眼,“抱歉,廚房有急事找小曇。”沒給小曇說話的機會,她拉人就走。
  杜詩詩難掩失望,望著桌上精緻甜點卻無半點胃口,她原本想趁機拉攏小曇,但眼下看來,她似乎也無心幫她。
  “姑娘,你別小看小曇,她模樣出色,茶樓又得靠她的手藝營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難,怎麼會幫主子呢。”梅兒的聲音帶著不平。
  “可是,除了來這裡,難道我一個姑娘家要主動去望月山莊找傅大少爺嗎?”
  梅兒一愣,也是,不管是私相授受,還是明目張膽的前往,一旦有流言傳出,主子的閨譽就毀了。
  但杜詩詩主僕是真的誤會小曇了,她在確定杜詩詩對傅錦淵有心思後,就在思考著如何想方設法的將小倆口兜在一抉,培養感情。
  但還沒想出什麼來,就被楊曉寧一路拉到後院處無人的地方,開門見山就說:“我警告你啊,那虛偽裝溫柔的女人不適合傅大哥,你別多事。”
  她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那個苓蘭公主啊,上回來要離開茶樓時找我說了一些話,還要我注意杜詩詩,只要你們窩在一處,就要拉走你。我得承認,她這人還真不討厭。”她率性的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
  小曇也跟著坐下來,“怎麼說?”
  “她說她人生第一回被一個男人凶,的確動了心,所以,知道他身邊已經有我,她嫉妒又難過,”她卻得意的一笑,“但二殿下跟她說,她那不是動心,是碰到生命中不曾碰過膽兒那麼肥的男人,只是被新鮮迷惑了心。”
  “她真這麼說?”
  楊曉寧點頭,“她說她難過幾天後,再看到周景浩就認真看,說他其實沒有傅大哥俊美,氣質也沒有傅大哥好,功夫也沒傅大哥強,她要動心也該是對傅大哥,可是傅大哥眼中已經有你了,她就不自找麻煩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小曇欣賞蕭苓蘭的豁達,但她忍不住露齒一笑,“你跟公主想太多了,大少爺是把我當妹妹,眼中當然有我……噢……痛。”
  暴力派的楊曉寧一根手指直戳她的眉心,力道不小,惹得她痛呼一聲。
  “知道痛就好,別當媒婆,不是……別當月老,我跟公主都很清楚傅大哥的心在誰身上,你搞不清楚沒關係,反正傅大有耐心跟你熬,但你別自己搬石頭來擋你的情路,明白嗎?”她諄諄告誡。
  小曇哪裡明白了,在楊曉甯去忙活時,她揉著微微發疼的額頭嘟囔,“我才不是當月老,是把屬於大少爺的人生努力的幫他復原而已。”
  只是,還沒想出來怎麼把杜詩詩跟傅錦淵兩人湊在一起,蕭苓蘭這個自來熟的又是三天兩頭的往她這裡跑,纏著她說東說西,不時的拉著她學手藝,搞得她分身乏術。
  偏偏杜詩詩每回來到茶樓,也讓梅兒請她到廂房小聊幾句,大有與她結交為摯友的意思,只是沒多久楊曉寧就會來拉人,她不喜歡她跟杜詩詩交朋友。
  蕭苓蘭更是說社詩詩城府深、心機重。
  而傅錦淵的態度……
  “杜姑娘想見見你,你到茶樓時可以跟她見面嗎?她固定在下午茶時……”
  “沒空。”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望月山莊的書房內,小曇蹙眉看著頭也未抬的傅錦淵,“那你哪時候有空?”
  “端州下大雨十五日未停,造成多處積水,該地方知府怕引起水患,請求朝廷派員過去,二殿下希望我能同行。”他說完話,遲遲未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抬頭,一見她神情就知仍糾結在杜詩詩的事情,“小曇?”
  “好吧,那我再跟她說。”她滿腦子想著杜詩詩一定很失望。
  他看著她悶悶的走出去,突然又開口叫了她,“小曇……”
  她停在門口,回頭看他,“嗯?”
  “你很希望我跟她見面?”他心中有一些不平的情緒滋生,但面無顯露。
  她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大少爺跟她曾是未婚夫妻,我知道你們訂婚後也見了幾次,相處得不錯。”這些都是當時小花仙跟她說的。
  “你希望我們再續前緣?”那雙黑眸深幽了一層。
  “大少爺不希望嗎?”她不解反問。
  他深深的睇著她,胸口堵得更甚,心也有點抽痛,這丫頭真是傷人於無形,最終,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讓她離開了。
  小曇一臉納悶,走著走著就走到花圃,看著在漫天夕照下染了一身霞光的小花苗,腦中浮現的是傅錦淵那雙深邃凝眸,不知怎麼的,一顆心突然沉甸甸起來。
  京城天空連陰了幾日,烏雲層迭浮動,又一連下了幾場雨,雨勢滂沱,日夜不休,下得人都意興闌珊起來,火紅的茶樓生意仍然座無虛席,但外頭長長的人龍也讓雨勢滅了,廚房裡的夥計總算也有片刻喘息的時間。
  “總算要停了,雨再下下去,我都要發黴了。”楊曉寧站在櫃檯後方,無聊的打著算盤,儘管一眼望過去仍是客人滿座。
  周景浩不知道又去哪裡了,小曇大約知道他帶著俠幫的人在幫傅錦淵辦事,至於辦什麼事?傅錦淵不會跟她說,楊曉寧也不知道。
  小曇站在她身邊,看著大堂外屋簷一滴一滴慢慢凝結的雨珠成串墜下,大街上仍是濕答答的,但連日來的大雨終於停了。
  “傅大哥也好久沒來茶樓了。”楊曉寧說。
  她點點頭,“他好幾日沒在莊子,為了端州水患的事留在皇宮。”
  “傅大哥真的要跟二殿下去賑災?”
  小曇也無法確定,而且,從上回在書房小聊後,也不知是否她多心,總覺得他每回看著她的目光都讓她有點難過,但為什麼?她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端州因近月的豪雨成災,多處河道決提,城鎮莊稼淹沒,老百姓流離失所,成了流民,有些逃到鄰近的合城,但該地官民不同調,零星衝突不斷,還有加大的趨勢,皇上看到奏摺,讓二皇子調派人手並備妥各項物資糧食前往賑災,這些消息已從宮內傳出來,百姓們都已聽聞,只是,傅錦淵並沒給她任何消息。
  “我還是回莊子好了,接下來的活兒,廚房大都能處理。”她說。
  楊曉寧點頭,讓夥計派人通知周唯將馬車拉到店門前。
  因小曇長期在茶樓與莊子兩地跑,傅錦淵索性讓曾經送小曇回山莊的周唯專責為小曇駕車,他也是練家子,小曇回到山莊,他就住在山莊,多少也是要魏田有所顧忌,不敢對小曇亂來。
  不過傅錦淵如此安排,還有另一個原因,原本他留在莊子的暗衛全數都被他派出去辦事了,其中兩人專門盯著秦廣侯府,短時間內,這些人都無法回到山莊。
  周唯駕車過來了,小曇正要上馬車時,另一輛馬車正好在前面停下,隨即就見到梅兒下車跑過來,“小曇姑娘要回別莊嗎?我家姑娘說,如果可以,能否也過去看看?”
  小曇知道杜詩詩一定是想見大少爺了,都怪自己遲遲沒安排。
  “周大哥,你等我一下。”她向高大黝黑的周唯喊了一聲,就往前面的馬車走。
  梅兒也跟上去,不忘偷偷看向茶樓,見櫃檯裡不見女掌櫃的身影,她暗暗鬆口氣。
  馬車的車簾被梅兒掀開,小曇就見杜詩詩坐在榻上,那張半照在霞光中的臉龐分外柔美。
  “我可以上去說些話嗎?”小曇說。
  杜詩詩笑著點頭,小曇連忙坐上去,簾子放下,杜詩詩看著她水嫩的芙蓉面,心中慶倖她僅僅是個丫頭,不足為自己的對手,不然,有她這般絕色在傅錦淵身邊走動,自己也沒信心能贏得他的青睞。
  小曇開口,“杜姑娘想去見大少爺?”
  杜詩詩羞澀的承認,“是不是為難你了?可是,我真的有話跟他說,我娘已替我看了一門婚事,可是我不想,我這不顧女子矜持想見他一面,你能明白嗎?”
  這話其實是騙小曇的。
  她爹娘才捨不得傅錦淵這個女婿,他們甚至備重禮到秦廣侯府想見福儀郡主,卻被拒了,後來他們才知道上門說親的媒婆差點沒將侯府的門檻踩平了,但福儀郡主誰也不見,說是生病了。
  就連常流連花街柳巷的傅錦淮也不見人影,更不可思議的是,皇上過去還會看在老祿王的面子上找些閑差讓他去辦,但已有好長時日不曾召見他,倒是進出皇宮的眾多官員都見到傅錦淵挺拔偉岸的身影。跟在二皇子身邊,也曾數次與皇上交談,眾官都嗅到風向,傅錦淵大有前途,家有閨女的全動了心思。
  這也是她爹娘急急要她跟傅錦淵見面,趕緊拿回這門親事的主因。
  “小曇,我是真的不知怎麼辦了,我也無處著力,只能跟你傾訴對他未曾停歇的感情,還有我的無奈、我的相思,我快要生病了,小曇,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我求你了。”杜詩詩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曇最怕別人哭了,“你別急啊,我能幫的一定幫,何況你這麼有心,我怎麼可能不幫你?”
  杜詩詩淚眼看她,哽聲道:“真的?”
  “真的,你等著,我想辦法幫你跟大少爺製造見面的機會,你再把這些話跟他說,大少爺一定會很感動的。”她信心滿滿,自己下凡的任務之一,應該可以達成這一個吧。
  “什麼時候?現在嗎?”杜詩詩淚眼汪汪的伸手握著她的。
  小曇低頭看著她如玉的手,再抬頭看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呃……大少爺這陣子都跟在二皇子身邊,好幾日沒回莊子了,還是等我確定他在的日子,或是在茶樓,馬上讓人去通知你,如何?”
  杜詩詩難掩失望,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的用力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小曇一直認為傅錦淵再怎麼忙也會回山莊一趟,但人算不如天算,因為端州大雨仍不斷,前往賑災是迫在眉睫,要辦的事太多,他忙得腳不沾地,兩人遲遲沒機會碰面,傅錦淵也只讓人帶話回來,他一切皆好。
  這些時日,他以皇宮為家,再加上賑災的油水多,一些有心人急著要入隊,托了各種關係想加入,好在二皇子不是糊塗人,讓那些人哪兒涼快哪兒去,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原本就不喜他的多位老臣,更是連番上摺子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護短,留中不發,僅旁觀看著寰兒跟幕僚間的決定,不得不承認,傅錦淵是個人才,看似冷漠,但腦袋清楚,行事果決,雖然有些不講情面,但對凡事總想要做得圓融的寰兒來說卻是最大的幫手。
  君王該斷則斷,最忌為博聖名而優柔寡斷。
  但皇上怎麼也沒想到,許久未見的福儀郡主竟然也眼巴巴的帶著傅錦淮進宮求見。
  禦書房內,福儀郡主帶著兒子對皇上、二皇子、苓蘭公主行禮,再笑容滿面的看著佇立一旁的傅錦淵笑了笑,對皇上說明來意,“臣婦請求聖上,讓錦淮也跟著前往賑災,他跟錦淵一起,兄弟倆也有照應。”
  “呿,他們兄弟又不是小孩,照應什麼?”蕭苓蘭低聲嗤笑,她對福儀郡主就是沒好感,對父皇睨來的一眼,假裝沒看見。
  “福儀,這事兒是寰兒在處理。”意思是他這當皇上的也沒有權力管。
  蕭寰可悶了,頗為無力的看著父皇,這些日子,要他斬斷這種心思的活兒還會少嗎?
  “呃……賑災隊伍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意思是,你這臨時冒出來塞人會不會太晚?
  “臣婦不就想著別太早過來煩二殿下嘛,這明兒上路,錦淮自己過來入隊,就多一人,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她就是這麼打算的,“臣婦也是想二殿下好做人。”
  意思是有人說話又如何?反正隊伍已經走遠了是吧。蕭苓蘭看著她的目光更厭惡了。
  福儀郡主見沒人接話,氣氛凝滯得讓人無措,連忙又道:“反正錦淮是錦淵的弟弟,錦淮最近都在家裡讀書,就水患一事,他也有許多想法,這一路北上,也能給建議的。”
  傅錦淮臉上笑容極為心虛,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去,賑災得趕路,吃住肯定不好,去的地方還是災區,能玩嗎?但母親非要逼他,說走一趟就能建功,有財富有豪宅,也許還有美妾,他才動心答應。
  蕭寰看著傅錦淮一臉討好的笑意,更是不喜,他看向傅錦淵,“你怎麼說?”
  傅錦淮也急急的看過去,請求道:“哥,讓我去吧,我一定好好做事的。”
  “你何曾好好做過一件事?”他冷冷的反問。
  傅錦淮一愣,清了清嗓子,先偷偷看了皇上及二皇子一眼,再看看稍早偷看一眼,就覺得嬌豔動人的苓蘭公主,忍不住的朝她微微一笑。
  沒想到她橫眉一豎,嬌斥出聲,“看什麼看?你哥問你問題呢,目光閃爍,能辦什麼正事?!”
  福儀郡主臉色微變,心火陡起,但皇上在,對方又是公主,她只能憋下一肚子怒火,“錦淮,好好回答。”
  傅錦淮一臉尷尬地看著母親,他還真想不到自己好好做過什麼事?有,放印子錢的生意做得不小,但這不是正經事,還是,他連養了好幾外室,其中幾個還是花魁出身?個個妖嬈美麗,床上騷勁撩人……
  蕭寰看不下去了,瞧他像個無知笨蛋,臉上一下子笑開,一下子又皺眉搖頭,一下又浮現色意,以為他們沒事做嗎?他拱手,“父皇,兒臣等行人明日遠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不在此浪費時間了。”
  “都去吧。”皇上不悅,也看不下去傅錦淮那副不成材的模樣。
  “皇上,二殿下……錦淵,他是你弟弟啊。”福儀郡主急著想挽回眾人,但一行人全出了禦書房,就連皇上也朝她揮了揮手。
  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立即上前,“侯爺夫人,世子爺。”示意兩人出去。
  儀郡主臉色蒼白的看著已經低頭看奏摺的皇上,也只能帶著一副不知所措的兒子行了禮,退出禦書房,再惡狠狠的瞪著不爭氣的兒子,傅錦淮那顆頭都快垂到胸口了,她似是想到什麼,東看西看再要找二皇子等人,卻不見身影。
  隨她進宮的盧嬤嬤走上前,顫巍巍的說了句,“大少爺交代老奴轉告郡主一句話。”
  “說。”
  “……自取其辱。”她說得顫抖,就怕自己成了出氣筒。
  果不其然,“啪!”地一聲,狠狠的一巴掌就摑上她的老臉,五指紅印清晰可見,但老嬤嬤將眼淚緊緊鎖在眼底,不敢落下。
  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步出宮門,上了馬車,傅錦淮不敢吭聲的跟上來,頭低得不能再低,但他的視線僅看得到母親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交握到發抖,他知道這是被他氣的,當然,還有傅錦淵。
  福儀郡主氣得心肝都疼了,她想對兒子狂吼,想打他,但打了又如何?傷在兒身,疼在娘心,真是討債的冤孽。
  皓皓月夜下,傅錦淵直至夜深才策馬出宮回到望月山莊,他能停留的時間極短,淩晨時分,賑災隊伍就要集結出發。
  籠罩在黑幕的望月山莊已是一片靜默,偶而蟲聲唧唧,他策馬而來,在即將抵達山莊時放緩速度,以免吵到林嬤嬤等人,沒想到甫入山莊,就見大廳燈火通明,小曇、林嬤嬤、周唯及魏田都在。
  他蹙眉,“怎麼都還沒睡?”
  林嬤嬤眼眶都泛紅了,“大少爺瘦了,這段日子都不見人,今兒小曇匆匆回莊子,就在收拾少爺的東西,公主跟她說明早賑災隊伍就要出發了。”
  他看向站在林嬤嬤身邊的小曇。
  小曇用力點點頭,卻莫名的想起蕭苓蘭說的話,“他這一去至少一個月啊,你好好訴情衷,免得相思氾濫成災。”
  當時自己還笑得沒心沒肺,此時,看著他眼下略青的疲憊,一襲暗青色流雲繡紋圓領袍服略顯大了些,她倒是真的感到心疼了,心疼之餘就是自責,他的大好黃金人生變了調,如今來往奔波不也是她害的?
  想到這裡,她凝睇著他,“大少爺累了吧,我聽說水患之後,怕有疫情,所以也幫你準備些藥物……”
  他微微一笑,“出行的一切都備足了,你不必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大少爺看看,再趕緊小睡一下。”她急著說。
  林嬤嬤看著兩人,想了想,笑著催促小曇跟著主子回院子去,給主子看看她準備的那些行頭有什麼要帶而落下的?
  小曇抓著傅錦淵的手就要走,但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等一下,卻是看向魏田,“我離京這段日子,你一樣做莊裡的活兒就好。”言下之意,是要他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
  魏田看他那雙嚴峻的眼,吞咽口口水,連忙點頭。
  傅錦淵這才跟著小曇回到他的院落,點燃桌上燭火,小曇隨即打了溫水過來,讓他洗把臉,再奉上一杯茶,讓他好好坐下後,開始將櫃子裡一些打包好的東西搬到軟榻上
  他喝著茶水,看著她一一檢查該帶的行囊及隨身荷包,荷包裡放了些簡單的藥,說著這是什麼那是什麼,能治什麼。
  他看著這些行頭,心裡暖烘烘的,他本想回來後,靜靜收拾再靜靜的離開,也許再看看母親那盆蘭花,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兒。
  沒想到她替他想得更多,滿口叮嚀著他出外要小心,要記得吃,要喝乾淨的水,好好睡覺,她塞了些能久放的肉乾,真沒空吃時也要咬在嘴裡充饑。
  小曇邊說腦袋還不停的在運轉,那雙明眸特別的靈動迷人,絲毫沒察覺到傅錦淵已起身走到她身前,凝睇她的目光有多溫柔,而柔情萬千的情懷更從他的心底滿溢而出。
  傅錦淵突然伸手將她擁入懷裡。
  張張闔闔的嘴巴一停,訝異的抬頭看他。
  他卻將她擁得更緊,頭一低就埋在她纖細的頸窩中,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脖頸,她的粉臉不自覺的漲紅,她是仙,從來沒跟人抱過,更甭提跟男人抱了,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堅硬寬大而溫暖,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當然,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傅錦淵從來就不是好色之徒,但他為什麼要抱她?他身上也有種淡淡的墨香味,她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味道。
  傅錦淵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太忙,太累。”
  她傻傻的點點頭。
  他又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低頭看著她酡紅的臉頰,低聲淺笑,再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拿了她幫他準備好的包袱,“我走了。”
  她送他到莊子門口,林嬤嬤跟魏田、周唯也在,眾人目送他在夜色中策馬離去。
  夜風有些微涼,小曇突然想起他溫暖的擁抱,再望著早已不見身影的漆黑夜色,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情緒在她心裡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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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回來的時機恰恰好】

  蕭寰、傅錦淵一行車隊在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後,即將抵達端州。
  他們在路上還遇到幾場暴雨,那翻飛的雨不時從馬車帷幕的縫隙間噴濺進來,讓處在車內的人也感到濕意,添了不少狼狽。
  蕭寰與傅錦淵大多時間都是同坐一車,行路間,偶而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時,蕭寰才會獨坐一車小睡,傅錦淵則與其他兩名官員同坐一車,只能靠著車壁小睡。
  一路上自然稱不上舒適,大多數人皆腰酸背疼,下車姿態都有些僵硬痛奪,倒是傅錦淵千年不變的冷面孔,身子挺直,蕭寰也是,看著兩個年輕俊秀的美男仍一如出發時的精神奕奕,隨行的官員眼中只有羨幕的分兒。
  此時,得到消息的守城官員及府衙大人等都已經在城門前迎接,將一行人迎進城內後,其中一些人則帶著賑災物資轉往調配所。
  在他們抵達的前幾日,老百姓已大約整理了下,青石板路乾淨多了,但因昨日雨勢才停,因比,蕭寰一行人走在這條人煙稀落的大街時,仍嗅得出有股多日雨後未見陽光的黴味,也見到些被洪流沖過的斷垣殘壁,甚至在牆上還可明顯見到淹過的水漬痕跡。
  這一回暴雨至河道決提,兩岸老百姓哀鴻遍野,先前地方官已事先向朝廷預警,所以在後續處置上不致手忙腳亂。
  如今,又有蕭寰一行人護送賑災銀及糧食而來,不管是地方官或老百姓,心都定了。
  接下來便是處理流民與合城官民的衝突事件,蕭寰聽取傅錦淵的建議,先分派出一隊騎兵快馬加鞭前往壓制,將帶頭鬧事的老百姓抓住打斷手腳筋入獄,並迅速將此事流傳各地,很快的,就不曾再有什麼官民衝突傳來。
  在休息一日後,蕭寰帶著傅錦淵等人一一巡視端州,問候老百姓,也到臨時充當醫治所的大棚架下慰問受傷百姓,安排物資發放等等。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好在災區衛生及食物上的防疫得當,並未有疫情發生。
  然而在被忽略的偏遠山區,竟有老百姓散播不實謠肓,指朝廷派人賑災,但貪官吃銀,就是要他們這些無用的村民活活餓死,於是,當蕭寰、傅錦淵等官員策馬巡視到此時,這批人竟然拿菜刀、鋤頭、長棍、長鍬的朝他們攻擊。
  他們衣衫襤褸,口中還大喊,“殺掉貪官!殺掉汙吏!”
  這群人猛一看似乎都是莊稼漢,但個個面黃肌瘦,步伐也虛浮,反之,蕭寰這邊有武官也有隨侍在,蕭寰心慈,要他們放下手中東西,再說明自己的身份,也要他身邊的侍從不得傷害他們。
  那些人也真的安靜下來,卻未放下手上的東西,然而,就在蕭寰下了馬背,朝他們走近時,傅錦淵突然拔劍下馬沖到他身前,“他們不是老百姓。”
  蕭寰皺眉,“什麼?!”
  “殺!”
  驟變突起,那些莊稼漢突然齊齊攻向蕭寰,傅錦淵長劍跟著揮出。
  接下來是一陣混亂,官員抱頭逃竄,雙方交戰,哀號聲四起,不久,地上紛紛躺下不少人,有人求饒,有人逃跑。
  稍後,蕭寰的侍衛抓了幾個異議分子,就地審問。
  原來,他們並非這裡的老百姓,而是盤踞在離此百里遠一處山寨的強盜,是有人花了重金要他們裝成這裡的村民鬧事,而原來的村民早就下山進城。
  他們潛伏在這裡已多日,是有人給了他們黃金跟二皇子及傅錦淵的畫像,直言只要殺了兩人,事成還有另一筆酬勞。
  若是此事不成,他們下一步就要在災區生事,讓賑災不順利,引起民怨,愈亂愈好,沒想到出師不利。
  其中,一名受傷的盜匪怨恨的看向站在蕭寰後方的傅錦淵,難怪交代他們辦事的人要他們特別注意他,就是他壞了大事。
  蕭寰讓人將這些人都押回府衙,等待處置,至於他們說不出幕後主使,蕭寰也不擔心,認真查,總是有跡可循,何況他大概也猜得出是哪些人。
  第二日,蕭寰這邊就得到消息,合城有一官員飲毒自盡,還留遺書,說他利慾薰心被人收買,做了刺殺二皇子的錯事,自知罪無可恕,請皇上饒其家人。
  在此次下榻的知府書房內,蕭寰看著傅錦淵,“你怎麼看這件事?”
  “二殿下上回的殺雞儆猴,顯然時間長了,某些人忘了,不過,同行官員中,錦淵無官職,僅是隨行幕僚,也會被惦記上,就有些不尋常了。”
  蕭寰看著他冷笑一聲,“你知道是誰?”
  “大概猜得出,二殿下不也猜得出是誰在算計殿下。”傅錦淵目光通透。
  他抿唇笑了,“難怪我與你一見如故,我們都是某些人眼中容不下的障礙物。”
  “某些人……福儀郡主跟那幾個打著維持正統大旗,希望大皇子繼位,實則為自己權勢圖謀的老匹夫,在我們不知情的狀況已成同盟了。”傅錦淵眼中的戾色令人膽寒,即使是貴為皇子的蕭寰都能感受到。
  “那些老臣在朝中合抱為一參天大樹,盤根錯節,根深葉茂,也是如此,無法隨意砍伐,就怕牽連太多,我暫時動不得,但福儀郡主你也動不得?”他問。
  “她是我父親的妻子,我喊她一聲“母親”,她做得到弑子,我做不到弑母。”傅錦淵面無表情的回答。
  兩人說再多皆是感慨,不久便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次隨行的眾人看傅錦淵的眼神又更不同了,刻意交好、奉承阿諛,此行,他再度立下大功,識破盜匪偽裝百姓行刺二皇子,又救了二皇子一命,能不飛黃騰達?
  蕭寰也已派快馬將此事以密函連夜送至京堿,不久,即有宮中快馬帶來皇上口信,指二皇子此行效率之高,安排得宜,龍心大悅,對傅錦淵所為諸事更是讚不絕口,回京定有重賞。
  接下來的日子,受災百姓都受到妥當的安置及醫療,一些妄想撈些油水的小官地一一被揪出處置,二皇子博得賢名,受到百姓愛戴不說,也讓皇上更得民心。
  半個月已過,這一晚,是蕭寰一行人待在端州的最後一晚,明日便要啟程返京,寂靜夜色中,一匹快馬奔至知府大院,將一封信函交給蕭寰。
  蕭寰展信一看,眸中一亮,立即喚人將在另一間房的傅錦淵請過來。
  “看看。”他眉飛色舞的將信遞給傅錦淵。
  傅錦淵接過手,一目十行的看完,卻無蕭寰臉上那般激動。
  “我的人找到老神醫了,他們正帶著他往京城去,你的左臂有救了。”蕭寰突然意識到他的平靜,尷尬一笑,“也是,還得等神醫看過再高興也不遲。”
  他眼中仍是不見波動。
  蕭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對老神醫的醫術是很有信心的。”
  他拉著他坐下,說了有關老醫的諸多傳奇,目的當然是給他一些信心,他可以理解,傅錦淵手傷已久,宮中太醫也看過,難怪他沒有太多期待。
  翌日,在金色晨曦下,用完膳的一行人在老百姓們及官員的揮別中出發了。
  其中一輛車內,傅錦淵闔眼小寐,昨?聽到老神醫的消息,他原本不抱期待,但蕭寢信誓旦旦的說,若這世上還有人能治他的手臂,那就非老神醫莫屬,蕭寰還提了幾個老神醫救治的病例,不得不說,他有了點期待,也因此輾轉難眠,幾乎一夜睜眼到天明。
  他的右手摸著只要略微用力就隱隱作疼的左臂,他其實已習慣這樣的痛,但如果能治好,小曇肯定很高興吧,他也能雙手用力擁抱她,而非單手……
  他想起離京前的那一個擁抱,腦海浮現她靈動的笑靨。
  分別月餘,才識相思,他真的很想念她。
  在傅錦淵遠行賑災的日子裡,小曇的生活重心也全在望月山莊,她蒔花弄草,讓自己的院子充滿古樸又活潑的野趣,再弄些花園造景,一邊還得燒腦寫說書劇本,有時寫得入迷,還挑燈夜戰。
  林嬤嬤多次叨念,逼她上床睡覺。
  但林嬤嬤不知道,她變得不易入睡,尤其躺下時,腦就會想起傅錦淵,他還好嗎?一切順利嗎?沒染病吧?那些百姓們的衝突會不會傷到他?如此憂心忡忡,直到後來,苓蘭只要在宮裡得到一些消息,便會特意過來找她,讓她安心。
  聽到又有匪徒偽裝成老百姓欲殺害二皇子及傅錦淵,儘管蕭苓蘭說兩人毫髮無傷,傅錦淵再次立下功勞,要她放寬心,但只要傅錦淵一日沒回來,她便很難安心,好在他們已經完成賑災任務,正在返京的路上。
  而傅錦淵不在京城的日子,福儀郡主跟傅錦淮到傳香茶樓去鬧了幾回,他們沒訂位硬要用餐,一次還以她是傅錦淵母親的身份要看帳冊,要替傅錦淵管著那些收入,但都被楊曉寧硬聲拒絕了,福儀郡主火大的要鬧事,及時趕回來的周景浩帶了幫手,幾個人一掌劈了好幾張桌子,福儀郡主一行人才悻悻離開。
  但翌日,傅錦淮又強佔二間雅間,還帶了一群狐朋狗黨說要找當家主廚來陪酒,顯然是把茶樓當青摟,不過也很快就被周景浩收拾了。
  那一日,楊曉寧就作主讓周唯載她回山莊,不必再去茶樓。
  也在那時,小曇才從她口中得知,傅錦淵有交代,不要讓她跟傅錦淮或福儀郡主有任何的接觸,若有必要就待在山莊,周唯也得到這道命令,若是那兩人硬要生事找到山莊來,周唯會將她送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人都出遠門了還不忘護著你,就你這沒心沒肺的對他無心。”末了,楊曉寧還抱不平的撂下這話。
  天地良心,她哪有沒心沒肺的?瞧傅錦淵最在意的蝴蝶蘭,現在開得多麼妍麗嬌柔,還有攸關他左臂的小苗兒,現在可是長高高還結了三個花苞。
  山莊裡的花圃及院子,處處都見各式花卉,綻放花朵不一,個個亭亭而立,走到哪兒都能聞到飄散在空氣中淺淺淡淡的花香味。
  過去破舊荒涼的山莊早已煥然一新,蝶飛蜂舞,處處充滿生機。
  但在夜深人靜,她在床上躺平時,為他擔憂牽掛的心就被提了起來,她也才明白,為什麼白日將自己搞得那麼忙,那是讓她沒時間亂想。
  儘管睡眠品質欠佳,但慶倖的是,她每天跟花兒相處,又喝自製的花露養顏美容,再加上花膏塗塗抹抹,膚質零瑕疵,一襲簡單素衣裙,顧盼之間,也有仙雅靈秀的絕塵氣質。
  林嬤嬤天天看著她,臉上笑容也天天的加深,她都被看到不好意思了。
  “小曇,我真的覺得你一天比一天美,這模樣不輸天女下凡來呢。”林嬤嬤邊說邊拿了銅鏡臺上的一瓶小花膏,往自己臉上也塗塗抹抹,這膚質還真的好了不少。
  她又看看檯面上幾個瓶瓶灌罐,再看看鏡裡的小曇,“丫頭,這些塗的抹的要是拿到京城賣,肯定也會大賣,可惜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都沒想到呢,嬤嬤怎麼現在才說?”她懊惱了。
  “我早跟大少爺提過了,但那時候你茶樓莊子兩邊跑,大少爺心疼死了,我一提,他就要我不准跟你說呢。”想到傅錦淵那時的叮嚀神態,她就替小曇高興,“不過,小曇,下回別讓杜姑娘過來了,我看她就覺得不舒服。”
  “嬤嬤跟公主、曉甯都一樣,覺得她當時退婚,現在又巴上來,是因為大少爺發達了。但不是的,退婚是她父親逼的,不是她的錯。”
  “是嗎?”林嬤嬤很懷疑,但是她清楚另一件事,“她是來跟你搶大少爺的,你這丫頭能不能多點戒心,不是每個人都是好人。”
  小曇很無奈,近日聽到這些類似的話,聽到她都麻痹了,都說杜詩詩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認為杜詩詩是她最大的威脅,但他們不知道,她下凡的使命之一就是讓杜詩詩重回傅錦淵的生命啊。
  林嬤嬤丟了話就去忙活了,小曇也乖乖坐到桌子前寫說書的劇本,只是寫著寫著又走神了,傅錦淵對杜詩詩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能確定的是,被人退婚,傅錦淵的自尊絕對受傷,先是世子之位沒了,杜家退婚,樊氏又重病離世,這些種種,要他再接受杜詩詩或許有難度,但這並不代表他心裡真不想讓她當他的妻子吧。
  直至黃昏落日,小曇才從椅子跳起來,拿了陶塤,快步往後院去,殊不知,屋角處站著一個高大身影,貪婪的雙眸緊緊盯著她。
  時至秋末,衣裙雖然並不輕薄,然而依然展現了她美好窈窕的身材,側看成峰的上圍,不盈一握的小蠻腰,渾圓的臀部及裙擺下貼的腿兒,令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胯下更是堅硬如鐵。
  魏田舔舔唇,看著小曇玲瓏有致的身影,心癢難耐。
  前些日子,皇帝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那些箱子全被放到一間屋子再上了鎖,五日前,他摸了進去,偷了好幾個金元寶及一些珠寶,本想就那樣離開,到其他地方過好日子,他卻捨不得小曇。
  二皇子帶隊返京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了,他再不行動就遲了,因此這兩天他也做了些準備。
  陶塤的輕快樂聲再度在山莊裡響起。
  他摸摸後腰的包袱,裡面可是金元寶及珠寶,不能掉的。
  聽著樂聲,他很快的前往小曇的屋子,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四周種了不少花卉,朵朵迎風綻放,長廊下有兩個燈籠,他看看四周沒人,快步走進窗明几淨的雅致小房,從袖口摸了一包藥倒入她的茶壺,這才翻身出了窗戶,躲在窗外。
  這段日子,他已摸清楚她的生活作習,每每在吹了陶塤後便會回到屋裡,先喝杯茶潤口,再去找林嬤嬤忙活,他是打定主意要帶她一起離開的,但她若醒著,絕不可能乖乖跟他走。
  他伏在窗後耐心的等著樂曲停歇,接著是輕盈的腳步聲開門而入。
  小曇進屋,走到桌前放下陶塤,為自己倒杯茶,邊喝邊往床邊走,本想拿巾子擦擦汗,沒想到不過幾步路,便覺頭昏眼花,下一秒,匡啷一聲,杯子落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倒臥地上。
  魏田俐落的翻窗而入朝她走去,一到她身邊,跪坐俯低凝睇,伸手輕輕撥開落在頰邊的長髮,見她粉白如雪的白淨肌膚,卷翹的睫毛落下長影,她鼻樑微翹,那張粉唇更是嬌豔欲滴,明知時間不對,他卻想一親芳澤,誰讓這段日子林嬤嬤防他像防賊,還有周唯也是。
  他伸手輕撫她的唇,視線再往下,落到她胸前,瞳孔一縮,他急切拉開她的衣襟,露出一片凝脂肌膚及一截粉色肚兜,那布料下可見的波濤洶湧……
  他吞咽了口口水,耳裡只聽得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與粗喘的呼吸聲。
  “小曇,快出來,有個人……說是二殿下的人,載著一名神醫……呼呼……說是大少爺的馬車也快到了,二殿下特別安排過來,先看大少爺的手……”
  屋處傳來林嬤嬤興奮的叫聲,但屋內的魏田渾身沸騰著欲火,什麼也聽不見,他猴急的扯下小曇礙事的外衣、中衣,俐落解下肚兜帶子,一手欲扯下她最貼身的那薄薄衣料,看她坦露最誘人的渾圓……
  身後突然響起林嬤嬤驚天動地的嘶聲大吼,“來人啊,來人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這沖天刺耳的尖叫驚醒了魏田,他飛快回頭,抓著肚兜的手也跟著一揪,一把木椅已朝他迎面砸下來,他一陣頭暈,下意識的鬆開手中肚兜,雙手扣住椅子,不讓林嬤嬤再往他頭上砸……
  “你這不要臉的色胚,大少爺回來了,看他怎麼殺了你……”林嬤嬤氣急敗壞,使盡吃奶力氣跟他拔河搶木椅。
  此時一陣急遽的腳步聲朝這奔來。
  魏田臉色一變再變,他猛地將木椅用力推向林嬤嬤,林嬤嬤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往後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腰間一陣劇痛,痛得她眼淚都迸出來了。
  魏田面如死灰,不敢再多停留,拔腿出門,急往後方院子跑。
  周唯恰巧趕到,看到他逃竄的身影,但想到林嬤嬤的尖叫,只能腳步未歇的往聲音來處跑去。
  在這時間,倉皇無比的魏田已經拔腿跑到後院,一輛馬車已在那停著,這是他早備好的,原本是想將小曇放入麻袋中,偷偷扛上車,卻被強烈的欲望燒昏了頭,耽擱時間不說還壞了事,更可恨的是,他明明扯下肚兜,卻連一眼春光都沒瞧到,肯定便宜了周唯!
  他咬牙切齒又懊悔萬分,但也不敢再逗留,鞭策馬兒,駕車離去。
  同一時間,另一輛馬車在莊園大門停下來。
  彩霞滿天,傅錦淵與蕭寰同車回到山莊,兩人一入內,就見老神醫及兩名小童在廳堂,另有一名是蕭寰的隨侍,就是他將老醫三人送到此地。
  蕭寰微笑介紹傅錦淵給老神醫後,就請老神醫給傅錦淵把脈,然而,傅錦淵卻覺到一絲不對勁,怎麼不見莊裡的任何人。
  在傅錦淵的詢問下,滿頭花白的老神醫才回答,“一開始是有個嬤嬤迎我們進門,但她說要去找人,後來就遲遲不見人過來了。”
  傅錦淵黑眸一眯,小曇與林嬤嬤不會如此伯禮,他請蕭寰跟老神醫暫坐,步出廳堂直覺的往小曇的屋子走去,莊裡一如以往的寧靜,卻見周唯站在小曇的屋子前,背對著大開的門,臉上表情怪怪的。
  “你怎麼站在這裡?”
  周唯還沒回答,屋裡立即傳出林嬤嬤帶著痛苦的聲音,“是大少爺嗎?大少爺快進來,就你一個人進來,其他人絕對不可。”
  怎麼回事?他不解的看著周唯。
  周唯搖搖頭,指指屋內,“我要進去時,林嬤嬤就大叫著要我閉著眼睛出去,又說我絕不能進去,但又不可離開,可能是怕魏田去而複返。”
  傅錦淵一聽,當即沉下臉,快步進去,就見林嬤嬤一臉痛苦的僵坐地上,眼中帶淚,他連忙過去將她扶起坐下,就見她指著前面……
  “我這一跌就起不來了,腰一動就痛,動不了,小曇她……大少爺快幫她。”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驚見小曇竟然是上半身赤裸的躺臥地上,他瞳眸陡然一縮,飛奔過去,直接拉了一旁的衣服蓋住她,再探她鼻息,這才松了口氣,但眼中怒火未消,拿了掉落的茶杯一聞,是迷藥,他立即將小曇抱起往床上走去,“到底怎麼回事?”
  林嬤嬤含淚說著稍早發生的事,一邊在心裡想著,大少爺看到小曇的身子,一定會負責的,這事還不算太糟,但她不忘強調魏田沒來得及對小曇做什麼,她可親眼瞧見他正要把肚兜扯下就被她喝斥回頭,她沒讓他有機會看小曇,也來不及做什麼,這兩點林嬤嬤一再地強調,就怕大少爺從此看輕小曇,那小曇就太可憐了。
  傅錦淵將失去意識的小曇放回床上,他的黑眸充滿戾氣,回身將地上的衣物拾起,再度走到床前,抿緊薄唇的看著小曇。
  “那個……那個……大少爺幫忙小曇穿回去吧,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被魏田看了,這丫頭雖然變了很多,就怕在這事上鑽了牛角尖,以為自己失了清白,想不開的話該怎辦?”林嬤嬤著急的都哽咽了,她老太婆是想親自幫忙,但這腰疼得緊,站不起身又怎麼幫小曇把衣服穿上?
  他深吸口氣,“我知道了。”
  “大少爺,你不會嫌棄小曇的,對不對?”林嬤嬤知道他不是膚淺的人,但他畢竟是男人,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妻妾是清白之身。
  他突然回頭看著一臉憂心的林嬤嬤,“小曇的身子只有我見過,嬤嬤明瞭嗎?”
  林嬤嬤看到他一臉嚴肅,突然笑著點頭,是了,只有大少爺見過,小曇是大少大的人,大少爺不會辜負她的,她淚水頻頻落下。
  他回身,拉開蓋住小曇上身的素色外衣,目光掠過她白馥香軟的身子,抿緊薄唇,拿起肚兜為她穿上,臉上未生半分情欲,專心的為她穿衣,一邊不忘檢查她身上可有碰撞跌倒的傷。
  林嬤嬤偷偷看著,但他高大的身子遮了大半,她看不到什麼,卻能感受到大少爺的謹慎及溫柔,也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淚水落不停,就覺得大少爺視小曇為珍寶。
  驀地,外頭傳來腳步聲,傅錦淵立即冷聲道:“不許進來。”
  “出了什麼事?”蕭寰好奇的聲音已在門口響起,而且似是有要踏進來的意思。
  林嬤嬤急得太叫,“誰也不許進來。”
  “二殿下,請您在門外稍等。”傅錦淵已快為小曇穿妥衣服。
  蕭寰遠遠的探了一眼,只看到他在床邊,突然又將床簾放下。
  林嬤嬤結結巴巴的看著站在門口那名俊秀貴氣的年輕男子,“那個……老太婆該下跪行禮的,可腰……腰受了點傷,還有,那個……二殿下,請稍等,小曇人有些不舒服,那個……在幫忙看著。”
  他蹙眉,“那該找老神醫過來看看才對。”
  傅錦淵走了過來,“是要麻煩老神醫。”
  蕭寰瞧他表情陰沉,掃了一眼屋裡的氣氛,點點頭。
  “醒了,醒了。”
  床榻上,小曇長而卷的睫毛顫了顫,她聽到林嬤嬤急切的聲音,蹙了眉頭,才幽幽的張開迷雙眸,映入眼簾的卻是傅錦淵那張緊皺眉頭的俊顏,她下意識的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恁地沉重。
  “先躺著,你被下藥迷昏,會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身邊的林嬤嬤,她明白的轉身出去。
  沒一會兒,林嬤嬤端了一碗湯進來,見他正將小曇扶坐起來,在她身後塞了枕頭,連忙端上湯藥,傅錦淵隨即接過,就要親自喂小曇。
  在這短短時間內,小曇已從傅錦淵口中知道魏田下藥要對她行不軌的事,好在林嬤嬤及時制止,她沒事,而魏田已經跑了。
  “你這丫頭,真是老天爺保佑,大少爺剛好這時間回來,二殿下的人也帶人從京中來莊子,說是想讓神醫看看大少爺的手傷有沒有得治,沒想到卻是先治了你這丫頭,還有我這腰,本以為要廢了,動不了,好在神醫紮了幾針就能走動……”
  小曇靜靜的聽林嬤嬤叨念,一邊喝著苦到想吐的湯湯,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溫柔喂藥的傅錦淵,她有一個月沒看到他了,明明有一肚子話想說想問,可這會心裡卻被某個莫名的情緒充塞得滿滿當當的,讓她不想說話,只想看著他。
  林嬤嬤叭啦叭啦的說了一大串,才發現喂藥的跟喝藥的根本沒人理她,她來回看著兩人,低頭笑了笑,轉身正要出去,就見二殿下帶著那名白髮蒼蒼的老神醫走進來。
  蕭寰不知想到什麼,朝傅錦淵看了一眼,眸中的笑意讓傅錦淵有點不自在,輕咳一聲,又淡淡的看他一眼。
  林嬤嬤突然想到什麼也笑出來,出口的就是,“小曇你不知道……”
  “嬤嬤。”傅錦淵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
  氣氛很怪啊,她昏迷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小曇來回的看著不敢多話的林嬤嬤,還有笑得很曖昧、眼兒猛抽的二皇子。
  蕭寰終究還是沒有為難這個從幕僚升級為知己的好友,而是看著她道:“你好好休息,這位是自稱自己無名的老神醫,我找了他幾個月,想讓他好好看看錦淵的左手,但錦淵非得要先看到你醒過來。”
  那意有所指的調侃目光讓她莫名的臉也漲紅,她看著傅錦淵,“我沒事了,大少爺趕快讓老神醫瞧瞧。”
  “這手傷都快三年了,不急這時候……”傅錦淵地被眾人的目光搞得耳根微紅,他倏地起身,“我們去外面……”
  “就在這裡把脈吧,我也想知道能不能治啊。”小曇連忙拉住他的手。
  蕭寰笑了出來,“唉呀,真是小別勝新婚,可憐我這堂堂二皇子,從端州返回的路上,掐算好時間又急急派令,讓人把老神醫從宮裡接來別莊,又修書一封,稟明父皇,稍?再入宮,這連口水都還沒喝……”
  “二殿下,老太婆去端茶來。”林嬤嬤笑著出去了。
  蕭寰其實哪是欠人伺候,是他把伺候的人遣退,故意調侃眼前這對你關心我,我更關心你的俊男美女。
  說笑結束,不一會兒,老神醫坐下替傅錦淵把了脈,看了手臂,沉思許久。
  傅錦淵、蕭寰、林嬤嬤屏息以待,小曇也揪著一顆心,覺得交握的手都置汗了,等待讓時間變得漫長,終於……
  “這傷實在太久了……”老神醫總算吐了一句話,但實在不算是好消息。
  蕭寰忍不住激動的問,“是不能治?還是能治?”
  這一問,每個人的心都沉重起來,屋裡的氣氛再度凝結,靜得讓人頭皮都要發麻。
  老神醫一臉慎重,低頭思索,又將手放回傅錦淵的脈上,再細診,感覺時間急速的在流逝,每個人的呼吸都不由得變得更小心,就怕干擾把脈。
  老神醫終於收了手,卻是坐著不動也不語,似乎還有疑慮,幾次蹙眉,最終還是說了實話,“老夫有把握治好,只是也沒把握能治好。”
  “請老神醫直言。”傅錦淵說得平靜,但人人都能從中聽出他的壓抑。
  “治是可以治,只是老夫要一味珍貴的花當藥引才能治,可惜那花太過珍貴,老夫手上沒有,皇室藥庫裡的奇珍藥材何其多,但先前甯王爺纏綿病榻時,老夫曾在皇上的恩准下進去一趟,但,也沒見到。”
  他將蕭寰心裡所想的也說了出來,讓蕭寰都忍不住歎息了。
  傅錦淵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抑鬱,本以為找到老神醫,半廢的左手能被醫治,結果,能治卻找不到當藥引的奇花!
  相較於一室的心情低落,小曇努力的壓下臉上的興奮,她知道老神醫說的肯定就是福夢花,那是天界不小心落入凡塵的藥界奇花。
  蕭寰倒是有心,認為可以派人去尋,要老神醫告知何處可以尋得。
  “實不相瞞,本人曾在先師手上看過,但該花難照養,尚未開花前就枯萎,所以才如此難得,老夫行醫多年,也只見過那一回。”老神醫歎息一聲。
  小曇必須努力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壓抑語氣裡的滿滿喜悅,畢竟此刻屋裡籠罩的是超強低氣壓,她若笑靨如花或語帶笑意,都不符常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說:“那個……咳……老神醫,我也種了很多花,從後山移植很多不名的花來照顧,就在後院的花圃,很多都含苞待放,有沒有可能就有那種花?”
  老神醫撫須搖頭,“老夫所說的這種花極為珍貴,怎可能如此輕易就出現在這莊園,當年,先師找到的那名奇人,他傾其一生就養了那株名貴的福夢花。”
  她急急的道:“可是我那些花兒中,有幾株在平地甚至山巒高原上也都極難見到呢。”
  “是嗎?”
  林嬤嬤也急急插話,“那花圃花真的多啊,這丫頭愛花,連公主也給了好些奇珍異草,還有一些世家姑娘這段日子爭相要與小曇交好,也投其所好,送給她很多花,肯定有不少珍稀品種,這丫鬟可寶貝了,平常都不讓人靠近的。”
  林嬤嬤的話引起老神醫的興趣,傅錦淵便讓周唯及林嬤嬤掌燈,因為外頭天已黑,屋內點了燭光。
  小曇已經感覺好多了,也堅持要同行。
  於是,蕭寰又叫幾名侍衛提了燈籠,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後面的花圃走去。
  月色皎潔,在燈籠照明下,眾人皆見這花圃占地不小,種植的花卉果樹真不少,即使入夜,仍有花朵綻放或半開,其間的確有幾款相當稀少的花卉,但就在老神醫看到居中一株紫紅小花時,他整個人震了一下,接著急急去拿一旁侍衛的燈籠,順著花圃小徑,小心的走進去,面帶虔誠的蹲在那花苞前。
  小曇微微一笑,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自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全落在傅錦淵的眼中。
  他因為擔心她身子沒有完全恢復,才一直看著她,卻見到這樣的神態,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老神醫盯著那株含苞的紫紅小花直瞧,特別的是花瓣邊緣像鑲了一串圓潤珍珠項鍊,貴氣逼人。
  “真是時也命也,此花極為難得,也極難養成……”老醫的眼神仍是驚豔,他看了又看,再起身時,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看向傅錦淵,連連贊他是老天爺眷寵之人,此乃機運,他行醫天下,游走四方,明白有些人明明有得醫治,卻少了此奇花救命。
  林嬤嬤喜極而泣,話就說個不停,“小曇在茶樓再忙,回來一定沒忘了來照顧這花圃,還吹陶塤給花兒聽,沒一天落下的,”她又哭又笑的說:“不是老太婆胡說,我都有種錯覺,這些花兒,只要小曇走過去,原本枯萎的花好像都有精神了。”
  小曇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林嬤嬤的錯覺其實有十成真,她身上的花仙氣息的確能讓花草昂揚盛開呢。
  “大少爺,這花苗你忘了嗎?就是丫頭說可以得幸福的,那時我還怕她走火入魔,怎能想到,還真是種出幸福的來了,嗚嗚嗚……”
  小曇連忙上前安慰突然淚如雨下的老人家,“嬤嬤怎麼哭了?該高興啊!”
  她的確是笑著但又忍不住抹淚,“嗚嗚……我這不是高興的哭嗎?你這丫頭真是福星來著,真的,嗚嗚嗚……”
  傅錦淵看著小曇的眼神也有著不可置信,他記得她帶花苗回來那天是神神秘秘的,後來還說是一名僧人所贈,說此花可以讓人得到幸福的謬論。
  但如此難得的奇花,竟是老神醫口中難種的福夢花,而她卻能將它種成功,這番奇遇真是巧合嗎?
  蕭寰跟老醫不知其中曲折,林嬤嬤倒是拭幹了淚,向兩人解釋。
  傅錦淵則想到她的夢中見聞,很多事明明極不合理,偏偏她都做到了,但除了仙人入夢這樣的解釋外,也沒有足以說服他相信的說法。
  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跟著奴僕們長大,六、七歲開始幹活兒,她的爹娘在出府辦事時發生墜馬意外雙雙離世,她便一直在母親院子伺候。
  幾個月前,她重傷醒來後,他的境遇也開始因她而一點一點的好轉,傳香茶樓、他的手傷,都從原本的糟糕透頂而有了轉機,她真的就像他的福星。
  思緒間,一行人已回到廳堂,老神醫直言有了福夢花當藥引,日後只要定時針灸,配合他的藥方,定能加速復原。
  這一番事說下來,夜已深沉。
  蕭寢連夜返回皇宮,林嬤嬤腰還疼著,所以傅錦淵命周唯打掃備個小院,讓老神醫及兩名小童洗漱休息。
  傅錦淵看林嬤嬤也累了,讓她逕自回房。
  稍後,傅錦淵也自行沐浴,洗去一身疲憊。
  這一晚特別漫長,傅錦淵卻不想睡,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小曇,他甚至憶起她帶回小苗之前那天,在伺候他洗浴時,問了他不少關於左臂的問題。
  小曇則覷了空,去廚房煮了簡單的面,一一送去給老神醫、兩個小童、林嬤嬤跟周唯,這會兒才送了一大一小兩碗面進傅錦淵的屋子。
  傅錦淵也真的餓了,按捺下百般心思坐下來吃,小曇則享用自己的那一碗。
  兩人靜靜吃完,小曇收拾碗筷到託盤上,才開口跟他說謝謝,若不是他及時回來,她現在可能沒心情吃面呢。
  “該說謝謝的是我,“他看著左手臂,再抬頭看她,“關於福夢花,你有什麼要跽我說的?”
  桌上燭火映照在他臉上,俊美五官上濃眉微蹙,那雙深邃黑眸極沉。
  她與他四目相對,心思轉了轉,多少猜得到幸福來得太快,他在難以置信之余,自然也是問題叢生,然而,時間就該花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回頭找答案不是很浪費生命?
  “其實真的就是老天幫忙,是奇遇也是奇緣,再說了,能治好你的手臂才是重點,糾結那些細節做什麼?”她笑眯眯的看著他,“等到大少爺手傷好了,皇上就會派官職,大少爺就能回到朝堂上當官,差事一旦辦得好,也能拿回世子之位了。”
  他明白她不想談太多,也罷,他眼中含笑的看著她,“你很高興?”
  她用力點頭,“很高興,高興得不得了,若是你再與杜姑娘花好月圓,攜手一生,就更好了!”
  他臉色突然一僵,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卻也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她也不知怎麼的,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心虛,心頭猛跳起來,略微慌亂的道:“晚了,大少爺風塵僕僕的回來,又出了這麼多事,早點休息吧。”說完她拿起託盤,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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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0: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想成親的動機】

  翌日,老神醫旋即進城一趟,沒多久就跟兩名小童載了一車滿滿藥材回來,不久,山莊裡的空氣中就飄出藥香味。
  傅錦淵也開始忙碌,在書房裡待了好幾個小時,其間還來了幾位俠幫的江湖友人。
  小曇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好不容易等他有空了,老神醫卻要幫他針灸了,她只能退出去,老神醫自己帶了兩名小童打下手,根本不需要她幫忙。
  倒是林嬤嬤,在她一再要求下,林嬤嬤才告知那天她被魏田迷昏後,其實並不是沒事,林嬤嬤將那天的事從頭到尾的細細道來。
  小曇正慶倖魏田的眼睛沒來得及吃霜淇淋就嚇跑,可聽到自己上身赤裸,胸口袒露一大片雪白肌膚的樣子全落在傅錦淵的眼裡……她呼吸一窒,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聽到他親自為她穿上衣服,此時二皇子派人去找老神醫進屋為她把脈,傅錦淵僅簡單跟二皇子提及她中了迷藥,但二皇子卻從他當時要進屋卻被傅錦淵制止,又見他站在床前的一幕,想到她可能衣衫不整……
  “二殿下,小曇什麼事都沒發生,是我擔心她身上不知有何傷勢,才為她檢查身體。”林嬤嬤學著傅錦淵的口氣道,接著,口氣再恢復正常,“二殿下一看就是人精,笑得意味深長,就丟了句,“給個小姑娘檢查身體,你可要負責她的一生了。””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
  那聲堅定的回應,林嬤嬤是學得維妙維肖,又說得笑眼眯眯,意有所指的說他會娶她。
  可是,小曇有不一樣的解讀,她本來就是侯府的丫頭,本來就一直在伺候他,不是他的人又是誰的人?
  只是,想到她身子被他那雙手碰過,她還是心跳如擂鼓,是不是傅錦淵也想到這事,所以這幾日見到她皆是耳朵微紅,好像也有些尷尬。
  捫心自問,若說這身子真要被人瞧了,她是寧願讓傅錦淵看到的,至少他是君子,魏田是小人。
  但看都看了,人是要往前看的,那是過去的事,小曇樂觀的決定把這事拋諸腦後,該幹麼就幹麼,於是,之後再見到傅錦淵,她一切如常。
  這一日,傅錦淵一早就進宮面聖。
  皇上高坐金鑾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大大讚賞二皇子與傅錦淵賑災一事辦得好,又提及傅錦淵大膽果斷又細心,再次救下二皇子,聖口一張,毫不吝惜的再賜下許多賞賜。
  皇上也開心的透露傅錦淵的左手傷勢能治好的消息,並允諾不久他將入朝為官。
  聞言,朝堂之下,文武百官神色各異,老祿王眉頭一蹙。
  下朝後,多名官員上前向傅錦淵恭喜,其中包含杜詩詩的父親,直到老祿王走近,眾人皆識趣的告辭離開,老祿王雖然名義上有兩名外孫,但偏愛女兒所生的傅錦淮一向是公開的秘密。
  他攔住傅錦淵這個與他非常陌生的外孫,相較自己女兒生的傅錦淮,他不得不在心中歎息,女兒真的是將傅錦淮寵壞了。
  “你這次做得很好。”他對著神情疏遠的外孫,話說得艱澀。
  “謝謝王爺。”他沒有喊“祖父”,那是傅錦淮專屬的稱謂,這個外祖父也從不吝惜讓他知道,他有多疼愛傅錦淮,有好吃好玩的就獨傅錦淮一份,至於自已,乃落魄世家樊氏所出,身份不夠。
  祿王自然能看出他眸底的冷意,再想到自己派人刺殺他……
  他如皇上一樣,幾乎忘了這孩子的存在,就連女兒要他幫忙除掉他,他也是馬上就同意了,但眼前的男子面容俊逸,卓然而立,佇立殿堂仰望聖上,不卑不亢,而今又與二皇子站同邊,前程似錦,他竟然有些後悔了。
  既是相對無言,傅錦淵漠然行禮,轉身離去,老祿王露出一絲苦笑。
  天空下起了大雨,馬車停在望月山莊門口,穿著蓑衣的周唯打了簾子,撐起油紙傘,護送傅錦淵進了廳堂。
  秋雨襲人,傅錦淵的衣服下擺濺濕,鞋沾了泥,臉上也被雨打濕,小曇早就引頸等候多時,見他回來,就俐落的打來溫熱水,擰了巾子、送上一杯熱茶。
  傅錦淵對她的慇勤不意外,不過,那雙靈活明眸透著一抹忐忑,便是有事。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盞,抬頭無言的看她。
  她咬咬下唇,又擠出笑臉,“午膳已經備好了,這會大雨,成了留客天。”
  他蹙眉,仍有點聽不明白,就見一旁的林嬤嬤一副受不了的呿了聲,又搖搖頭。
  小曇不僅聽見也看見了,林嬤嬤又送她一眼“你蠢死了”的目光,她也無奈。
  傅錦淵起身往飯廳走去,沒想到一眼就看到站在堂前的杜詩詩,他心裡頓時一沉。
  杜詩詩上前一步,屈膝行禮,再柔聲問候,讚美他前往災區賑災的義行,又說了些為自己突兀打擾感到抱歉的話。
  “大少爺不在莊子那陣子,杜姑娘也常來找我,陪我聊天,她就這麼可人。”小曇一邊說話一邊看著他。
  杜詩詩臉兒泛紅,一顆心怦然狂跳,這是頭一回兩人如此靠近,她偷偷覷著他俊美的容顏,心兒又是狂跳不停,但他僅是點點頭,就示意她入座。
  小曇看到杜詩詩臉色微僵,再看到傅錦淵似乎冷冷的,她輕咬下唇,只覺得自責更深了,一定是他被杜家退婚落下陰影,不知如何應對吧。
  “杜姑娘人真很好。”小曇趕緊替她說好話,以手肘碰了碰傅錦淵,沒想到他卻無所覺,讓她也坐下吃飯。
  她馬上搖頭,過去是莊裡沒客人,她才跟他同坐,但如今杜詩詩在,主僕總是有別,她是丫鬟,哪能與他同桌共食。
  傅錦淵也不勉強,眸色更深,安靜的舉筷用膳。
  杜詩詩身後的丫鬟梅兒則安靜的為主子布菜。
  小曇看著傅錦淵一張冰山面癱臉,再看著愈吃愈難下箸的杜詩詩,氣氛好不尷尬,她想開口,某人卻先說話了。
  “食不言。”
  這是用餐禮儀,杜詩詩只能依禮而行,但入口食物有如嚼蠟。
  小曇看著專注用餐的傅錦淵,那雙黑眸不冷不熱,她抓頭撓耳,不知所措。
  末了,雨已停歇,杜詩詩也叨擾一餐了,瞧見傅錦淵並未有留她說話的意圖,也只能乾澀的道謝告辭。
  此時,一行人步往山莊門口,傅錦淵、小曇送她上了馬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山風拂來,將小曇身上淡淡的清淺花香味吹送向傅錦淵,他壓抑許久的一顆心也跟著騷動起來,甚至帶著點怒火。
  但他又該如何責怪她?她從不知他對她有另一番心思。
  還有那一日,他為赤裸的她著衣,當時他因為擔心,對她沒有任何遐思,但在老神醫把脈確定她身子無礙後,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不該想的畫面,那美麗裸露起伏的山丘……
  黑眸燃起一簇火苗,那些事,他本以為小曇不知情,但之後林嬤嬤找了個機會跟他坦承,說她都跟小曇說了。
  身為男子,他合該主動與小曇談及進一步的事,然而看小曇的態度,她對自己並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在面對自己時仍然自在,叫他如何不堵心?
  小曇看著他目光沉沉,一波波傾壓過來的氣息更是無形壓迫著她,讓她頭皮發麻,吭也不敢吭一聲。
  他氣悶也沉默,逕自返回書房。
  她心驚膽顫又滿頭霧水,完全狀況外,她走到花圃,看到那已開了不少花的蝴蝶蘭,是了,該將這盆花拿去給大少爺了,書房的申椒果實全沒了,已被她移植到花圃。
  林嬤嬤走了過來,瞧她俏臉悶悶的,“怎麼了?”
  “大少爺心情不好,我拿這盆花去給他,他一定會開心。”她嚅囁說著,自己都覺氣弱。
  “心情不好是為什麼?你這丫頭,你已是大少爺的人了,你到底懂不懂?”林嬤嬤簡直快被她氣死了,比了比胸脯,意思是她都被看過了,這會兒是幫別人當紅娘的時候嗎?
  她臉兒一紅,“那是意外,大少爺是不得不看,是勉強、被迫的,何況,我就是丫鬟,當得起他的妻子嗎?”
  她並沒有愚蠢到那種無知的程度好不好?
  林嬤嬤愣了一愣,對啊,大少爺頻頻立功,以小曇的身份,最多就是個妾,哪有資格站在大少爺的身邊為正妻?又想到杜詩詩這陣子老往山莊來,看來是對大少爺有心。
  小曇見她神情鬆動,這是想通了,將蘭花整理一番後,抱起來就往書房去了。
  她敲敲門,聽到裡面應了聲,一手推門,一邊喊著,“大少爺最愛的蘭花回來囉。”傅錦淵從案桌後抬頭,看著那盆開了數朵的蝴蝶蘭映襯著她的笑臉,是那麼美麗。
  她走進來,將蘭花放在窗臺前方一隻賞花木幾案上,不知何時,陽光露了臉,那株清冷盛開的蘭花及莖上還有幾個半開未開的花苞,在陽光下散發著清雅動人的姿態,隨風吹來一股淡淡的清香,還有雨後放晴帶著的草木香。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張出塵脫俗的素淨臉上,幾抹細碎陽光親吻她的臉,如此佳人卻一心想為他人作嫁,因此他想也未想的脫口而出,“林嬤嬤告訴我,你已經知道那日你被迷昏後,我對你做了什麼。”
  她腦袋還在想杜詩詩的事,因此,極為平靜的點點頭。
  她這反應可真的在他心裡點了火,瞬間火光燎原,他看了她的身子,她絲毫不在乎?黑眸醞釀起風暴,他咬咬牙,“你的清白,我會負責。”
  她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時,粉臉羞澀漲紅,飛快的搖手又搖頭,“不!不用的,大少爺看了,我又沒少塊肉,怎麼需要你負責?而且,又不是你願意看的。”
  她沒少塊肉?!又不是他願意看的?!她這是有多嫌棄她自己!他真的氣笑了,沸騰心火也瞬間滅了一大半。
  她的神經也粗,見他笑了,以為沒事了,雙方達成協議,便打算繼續當紅娘。
  但傅錦淵出乎意料的不合作,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都興趣缺缺的不搭話,有時還會冷眼瞟她,害她小心肝都顫了顫。
  傳香茶樓,一如以往的迎進一個又一個的客人。
  如今的茶樓在各個時段都很熱門,小曇拿幾項現代港點教了師傅,定名“早茶”,那些叉燒包、燒賣、爆漿饅頭、鮮蝦腸粉等都很受歡迎。
  小曇從馬車下來,遠遠的看到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他看來不過七、八,又黑又瘦,挑的貨也很特別,竟然是小小的盆栽,一看這些小花小草都被照顧得很好,可見是用了心的。
  楊曉寧見她下馬車後也沒進來,就好奇的步出茶樓,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哦,我認得他,大家叫他豆子,孝順又乖巧,他父親早逝,只留了片花田,娘親又常臥床,那些花卉都是這孩子自己照顧的,不過很少擔出來賣,都在東街那老房子前擺著賣。”
  豆子看到兩人,急急挑擔過來,滿頭大汗的笑道:“姊姊們買花嗎?最近花都賣不出去,可我娘上個去了,家裡還有兩個弟妹要吃飯。”男孩說到後來,眼眶都紅了。
  楊曉寧就是個心善的,“這花我全買了。”
  “等等,豆子,你先跟我來。”小曇另有想法。
  楊曉寧點頭笑了笑,看著小曇帶著他往側門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從側門進到後院,小曇買了豆子帶來的所有花苗,給他一袋碎銀。
  豆子眼眶一紅,小心的拿出一顆碎銀,又有點捨不得,最後還是將銀子遞出去,“大姊姊,這可以買一個小花糕嗎?小小的就好,我想買給妹妹吃,她五歲,曾經看過有人拿花糕到我們那莊子,說是免費送的,但我跑來排隊時已經沒有了,妹妹很難過。”
  “豆子叫我小曇姊吧。”小曇微微一笑,要他將銀子收好,另外親自做了食用花糕,以食盒裝著給男孩,要他明日將空食盒拿回來還,再加五十盆小盆栽,要那種長不高或是長很久才成長的小盆栽,她要教他賺點小錢。
  豆子不明白她的話,但看著她漂亮的臉就像仙女一樣,說話又溫柔,頻頻點頭道謝後,這才挑著擔子離開。
  小曇將那些花苗移植到後院,再度回到廚房,淨了手,就見周景浩像一陣風的刮進來,“我快餓死了,小曇,我要點小籠包。”這可是小曇的拿手私房料理,他嘗過一次就上癮了。
  小曇和他一樣是吃貨,二話不說就在先前為了公主而單獨隔開的小廚房裡忙碌起來,做了小籠包,皮薄餡美味,就連傅錦淵也是愛好者之一,想到他,她就問了句,“大少爺中午會過來茶樓用膳嗎?”
  自從賑災回來後,二皇子更加倚重傅錦淵,他天天得進宮當幕僚半日,再回茶樓用膳,但有時二皇子會留他用飯。
  “會,我們有事要談,約了邊吃邊談。”他眼巴巴的看著那冒著煙的蒸籠,吞咽著口水。
  誰知此時苓蘭公主突然也像陣風的刮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侍女,動作一樣快,就見她繃著一張俊顏,回頭瞪她們一眼。
  “怎麼了?”周景浩問得直接。
  “福儀郡主那臭女人,報復我上回在父皇面前掃了傅錦淮那紈絝面子,她趁著進宮跟我母妃嚼舌根,明兒過後,我就被禁止出宮,要在宮裡學規矩。”苓蘭氣呼呼的在周景浩身邊坐下來。
  “怎麼突然要你學規矩?”周景浩覺得怪怪的。
  沒想到一聽到這話,蕭苓蘭突然眼眶一紅,又狠狠瞪他一眼,“因為我就快要嫁人了,規矩不好,會丟咱們夏和王朝的臉,嫁的是鄰國二皇子,畫像我看過了,母妃跟父皇都說人品極好。”
  “那恭喜你。”他笑得沒心沒肺。
  小曇看著瞪著他的蕭苓蘭,明白她心裡肯定還沒將他完全放下吧。
  蕭苓蘭收回目光,卻看到小曇不忍的眼神,她一愣,反而笑了,“沒什麼啦,至少這不算是和親,本公主又不是交易品,”但再看到兩名侍女擔憂的眼神,她咬咬牙,“我該走了,不然母妃就要懲罰她們,不過,小曇,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到皇宮來看我的。”
  “好,到時我一定去。”小曇知道她的朋友並不多。
  蕭苓蘭再看周景浩一眼,才風風火火的走人,兩個侍女急急的跟上去。
  小曇見周景浩的目光仍直盯著冒著白煙的蒸籠,她真不知該不該為蕭苓蘭難過,堂堂公主的魅力還敵不過小籠包,她搖頭一邊著手準備妾絲醬料,一邊關火。
  周景浩早已經自行拿好碗筷,準備一壺茶,當她將小籠包拿過來放到他面前時,他就著特製醬汁配著薑絲,一口咬下小籠包,即使燙口,仍是大大的滿足。
  小曇坐在他對面,笑看著他吃得滿頭大汗,但一想到昨天離去的杜詩詩……
  她歎息一聲,“為什麼大少爺都不動心呢?杜姑娘真的很喜歡他,他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唉,大少爺再不努力點,到後來,杜姑娘失望嫁別人,可怎麼辦?”
  美食第一,周景浩一顆接一顆吃下肚,喝了口好茶,這才滿足的放下筷子,摸著微凸的肚子,好整以暇的道:“這種事勉強不來的,也可能哥已心有所屬。”
  小曇愣了愣,“哪一家的姑娘?那個姑娘好嗎?那杜姑娘怎麼辦?我怎麼都不知道?”
  周景浩簡直想跪了,也替哥感到悲京,情路坎坷啊,瞧小曇這無辜小鹿的眼神,哥想進一步染指都會有罪惡感吧,也難怪哥只能耐心等她開竅。
  他打了個嗝,起身走出去,決定去找愛人來幫忙提點一下。
  身負重任的楊曉寧走進廚房,她身為江湖兒女,自是率性,瞧小曇這不開竅的樣子,她也要替傅錦淵掬一把同情淚了,什麼人不愛,愛上這少根筋的?
  她拍拍小曇的肩膀,“你這單純的丫頭,要一個男人動心,首要就是他要對那一個女人有欲望,想親近、想擁抱,那才有啊,明白嗎?”
  她眼睛一亮,“明白。”再怎麼說,她也是個能上天下地的仙女啊,縱橫人間幾百年的,怎麼會不懂那些原始欲望。
  楊曉寧沒想到她不笨啊,再次拍拍她的肩,走出廚房。
  食色性也,要讓傅錦淵有男歡女愛的欲望,她該做什麼才能引發他的欲望?
  她眼睛頓時一亮,隨即拿著荷包從側門出去,她先去了一趟菜市場,又順道去逛了一些姑娘家逛的小飾品店、童玩店、甚至連陶瓷店也進去,特別訂制幾款造型顏色都不錯的小盆,另外,連孩童玩的小人兒陶藝品也買了不少,請店家在明早都送到傳香茶樓。
  最後,她大包小包的回到茶樓,將其中大部分東西都擺在辦公處,提著一些菜肉就窩在小廚房忙碌起來。
  其間楊曉寧來找過她一趟,見她備的料有些困惑,但聽她說是專為傅錦淵所做,就想到可能是這陣子他治療陳年舊傷,老神醫開的食療,就又離開了。
  中午時分,傅錦淵從皇宮回來,依往例從側房進到茶樓,再到辦公處旁的小飯廳,卻見到桌上是整桌的川七料理,川七炒牛肉,麻油川七,川七燴……
  小曇站在一旁,眼睛閃閃發光的看著他,“時間剛好,可以用餐了。”
  她不可能用什麼春藥來讓他有欲望,這算食補,川七被稱為男人菜,有壯陽效果,但一看到跟在他身後的人,她就愣了愣。
  老神醫今天也進城買藥材,在外頭巧遇,就跟著傅錦淵過來,沒想到會見到這一桌特殊好料,他老臉先是有些不自在,但似是想到什麼,突然發噱想笑。
  小曇沒想到老神醫也在,看他強忍著笑的表情,顯然知道她備這桌菜的原意,她神色窘迫,“我去另外幫老神醫叫點東西進來,呃……我答應林嬤嬤下午就回去的,我先回去了。”
  其實她哪有答應林嬤嬤什麼,只是莫名的怕傅錦淵知道她這一桌菜的背後含意會炸毛……
  某人落荒而逃,離開前,連一眼都不敢看向傅錦淵。
  傅錦淵蹙眉,看到老神醫強憋的笑意,“這桌菜有什麼問題?基本上,他認得出川七,但他記憶中,自己並未表示出特別愛吃這道菜的言行。
  “呵呵呵……川七其實也是藥材。”洞悉一切的老眼笑得彎彎,又說了此菜可壯陽。
  傅錦淵聽了臉色黑了大半,他全身上下除了左手臂無法施力外,其他功能都正常,她到底哪來的“靈感”認為他需要……
  “老夫聽說那丫頭很努力的在幫你拉紅線,看來,有人給她想法,說來沒錯,男人總要有欲望才會想成婚,你那麼自製的人,肯定那方面的需求太低……”老神醫年紀大,但遊歷四海,想法可開明了,笑得促狹道:“年輕人禁欲的確不太好,你久不近女色,外面早有一些不實謠傳,說你喜男風,有的說你有隱疾,老夫即使行醫在外,也曾聽聞一二。”
  傅錦淵眼眸轉黑再轉冷,甚至冒出一絲兇狠,他想追出去,將那該死的丫頭抓到房裡就地正法,讓她親身體驗,他需不需要吃壯陽的東西。
  屋內溫度驟然升高,某人渾身冒火。
  老神醫年紀大,身邊無紅粉知己,無福消受這桌菜,笑笑的逕自出去找吃的。
  傅錦淵坐下來,瞪著一桌佳餚,小曇就這麼迫不及待把自己推給杜詩詩?一股惆悵與失落湧上心頭。
  沒多久,周景浩抱著發疼的肚子走進來,也沒管某人一張黑臉,看著一桌川七大笑,“哈哈哈哈……小曇也太可愛了吧。”他樂不可支,顯然已從老神醫那裡聽到這件烏龍事,“你就吃了,再把她給吃了……”
  一記冷光射來,他不敢再亂開玩笑。
  一桌道道讓人冒火的佳餚,傅錦淵沒胃口品嘗,完全給了周景浩獨享,自己就只喝茶,還是楊曉寧過來,知道發生什麼事後,狂罵小曇白癡,又見周景浩笑得眉眼彎彎,想到他在床上的勇猛表現,臉紅紅的另外去叫廚房備了碗面,端來給傅錦淵,就離開了。
  兩人用完膳,周景浩喝口茶問:“最近,福儀郡主還頻頻催你回府?”
  傅錦淵兩次立下大功,毒婦為了面子,不時派人催他回府。
  他也喝了口茶,“我派人傳了口信,不會回去住的,她又派人傳話說我孝期已過,要為我張羅婚事,人選還是杜詩詩,我拒絕了,一切待父親回京再說。”
  “她明明是想讓你添堵,好馬不吃回頭草。”周景浩受不了的搖頭。
  “老祿王幾次與我在皇宮見面都向我示好,就我所知,他去念了福儀郡主,怒斥傅錦淮的不思上進,直接將他送到江南的莊子,要他在那裡靜心待上個把月,隔絕那群狐群狗黨,這也是這陣子我那弟弟在京城消聲匿跡的原因。”
  “咱們查他放印子錢的事正好查到一個階段了,老祿王這一插手……”
  “不礙事,如今我們手上的證據不少,福儀郡主那邊的事,我可能得請二殿下幫忙,現下我把山莊裡的人手都調去查我母親的死因,父親再不久便會回京,屆時,我希望已有足夠的證據能將那毒婦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兩人交談間,時間漸漸流逝,已是夕陽西下。
  傅錦淵起身要回莊子,俠幫的一位幫眾王實過來尋周景浩,見傅錦淵也在,興奮的開口,“有魏田的消息了。”
  從魏田膽敢動小曇的那一晚,傅錦淵就派出暗衛及請俠幫的江湖友人逮魏田,但魏田很能藏,行蹤隱密,像是從這世上消失了。
  這次來報好消息的王實坐下喝了口茶,他們動員不少一樣俠義熱血的江湖友人,拿了魏田的畫像明查暗訪,終於在離高州不遠的地方查到了。
  有一名酷似魏田的男子在那裡購置新屋,佈置了喜房,還買了丫頭看家,那丫頭確定畫中人就是她的主子,還說他要去接妻子,說他娘子是財神婆,有了她,不怕坐吃山空。
  王實又說,他算過路?,魏田應該早就到了望月山莊,可是他來茶樓前已先去了一趟山莊,但那裡一切如常,林嬤嬤也說沒看到魏田回去。
  傅錦淵蹙眉,魏田在山莊幹活太久,真要躲得無聲無息,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馬上回去。”
  傅錦淵迅速的至後方馬廄,翻身上了馬背,一踢馬腹,策馬疾馳而去。
  周景浩跟王實也急忙跟在後頭追了過去,卻早已不見傅錦淵的身影。
  傅錦淵心急如焚的一路策馬疾奔,直到抵達莊子前,突然下了馬背,直接施展輕功,掠至山莊大門,夜色已然全黑,兩扇古銅大門上方“望月山莊”的牌匾讓兩邊的燈籠照得微亮,他將大門推開,逕行步入。
  莊內寂靜無聲,帶著些夜霧,雖然在幾處掛了燈籠,但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昏暗暗,不見任何人影,也無任何聲響……
  像是想到什麼,他飛掠到後方山披,此時月光突破雲層,照亮了夜色,他也在一棵大樹後方看到一輛馬車,他目光一沉,撇開簾子,裡面放有一套鳳冠霞帔,果然是魏田!
  同時間,一個藏身在柴房的黑色身影正熟門熟路的走在陰暗處,往小曇的屋子而去。
  魏田其實已潛進山莊好一會兒,但他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稍早前看到小曇去燒熱水,並抬水到屋裡後,他才開始行動。
  他也知道傅錦淵派人在找他,迫得他像條見不得光的狗四處躲藏,他想過了,傅錦淵不就是在乎小曇嗎,那他就將小曇帶走,只要奪了她的身子,她不當他的女人也不成,屈時他就帶著她離開京城,憑她的手藝還怕沒有銀子?再說了,堂堂廣侯府的嫡長子還會跟他爭一個殘花敗柳?
  思緒間,他靠著牆壁,從半開的小窗探頭看進去,但視線只看到院門的位置,可窗子卡住,無法再開,他咬咬牙,低頭找了找,撿了一條長枝伸進窗子去碰觸門的門閂,一次兩次,試了好幾次才將門閂給弄開了,他笑了,放下樹技,揉揉酸疼的手臂,再繞到門口,慢慢推開了門,再將門緩緩關上。
  後方的淨房氤氳著霧氣,一股令人迷亂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魏田順著香味往淨房走,淫邪的笑著,一旦小曇成為他的女人,就算被林嬤嬤或周唯發現也來不及了。
  此時傅錦淵已再度進入莊內,急往小曇的院子飛掠,沒想到周唯卻飛竄出來,無聲無息的就朝他一掌劈來。
  “是我。”傅錦淵連忙閃身落地並出聲。
  周唯急急收回第二掌,松了口氣。
  “你去找林嬤嬤,魏田進山莊了。”
  傅錦淵心系小曇,丟下這句許,旋即提氣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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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0: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她被告白了】

  淨房內,小曇因一日疲累,泡坐在浴桶裡,早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整個身子窩在浴桶裡,那白嫩脖頸、纖細的肩膀、一條毛巾浮在靜止的水面上,擋了魏田更進一步的窺視,但光看眼前的美人沐浴圖他已全身燥熱,若能將她擁在懷裡,滋味肯定美極了,他腦子一熱,欲火熊熊燃燒,雙眼灼灼的看著她,慢慢的靠近,一邊開始脫去身上衣物,卻不小心踢到她放在洽桶旁的矮凳,“砰”的一聲。
  小曇幾乎是在瞬間驚醒,映入眼簾的竟是魏田那張滿是色欲的臉孔,她想也沒想的立即發出尖叫……
  幾乎在同時,門被人用力踢開,魏田暗道不好,急著要逃,但哪裡有路?他眼眸微眯,陰狠的看向小曇,伸手就要扣住她的脖頸,妄想挾持她,但一隻大掌已先抓住他,他被揪住往後拉,再讓人一掌打飛了出去,整個人先撞到門邊的牆壁再落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他在模糊視線中看到一臉陰鷙的傅錦淵。
  “你有沒有事……”傅錦淵回頭快步步向小曇,但才走兩步就急煞住腳步,眼一瞪,話也忘了說。
  小曇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她胸前劇烈起伏,雖然身上按了條濕毛巾,但反而更為撩人,而她因為被嚇到,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裸露,直到他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潮又急急的別開臉,她才瞬間回神,急急的將身子往水裡沉,將毛巾抓得更緊,一張面容羞怯泛紅。
  傅錦淵回過神,意識到某個地方竟然亢奮起來,他渾身燥熱,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讓他無法忘懷,即使到後來尷尬轉身,將吐血的魏田拖出門外,仍無法降溫,這是第二回到她的裸體,但遐想更勝第一回……他甩了甩頭,拋開腦中的畫面。
  接著,一陣急遽腳步聲傳來,他幾個吐息,緩和不合宜的思緒。
  周景浩跟王實現在才趕過來,自然是他們策馬疾馳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一心撲在小曇身上的傅錦淵。
  “我要這世上再也沒有魏田這個人渣。”傅錦淵冷聲道。
  周景浩想也沒想的就將正要出聲求饒的魏田狠踹兩腳,讓他蜷縮著再也說不出話來,接著王實便扛走魏田。
  只是,為什麼他要站在門口?周景浩不解的看著他,“哥,小曇不在裡面?”
  傅錦淵看著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回了聲,“在。”
  周景浩雖覺得他怪怪的,但還是打算先去看看王實怎麼解決魏田。
  卻沒想,林嬤嬤急急的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臉不明所以的周唯,就見她扯著嗓門,喘著氣大喊,“大……大少爺,小曇在洗……洗澡啊,魏……”
  林嬤嬤突然一噎,急煞腳步,看著口吐血汁的魏田被人扛著帶走。
  周景浩這下什麼都明白了,他眼兒一彎,回頭又看傅錦淵一眼,笑得賊兮兮。
  桂嬤嬤滿臉尷尬,在得知小曇沒事,也拉著周唯急急走人。
  傅錦淵深吸口氣,走到門口,舉手正要敲門,門已從裡面打開,小曇衣著整齊,但那臉在燭光下紅通通的,剛剛屋外的動靜,她在裡面聽得一清二楚,對魏田的遭遇,她一點也不同情。
  她後退兩步,讓他進來。
  “魏田被帶離莊子了,你好好休息,等會兒的?膳你也不必準備,我讓林嬤嬤處理。”
  “不用,我來就好。”
  “你受到驚嚇……”他也有些不自在。
  她尷尬一笑,“我沒那麼脆弱,你看,我不是沒事嗎?”說是這麼說,怎麼愈發羞赧窘迫了,明明……也只被他見到肩膀跟鎖骨、手臂……好吧,可能還多了被濕毛巾貼緊的胸部曲線,但這個尺度與上回被剝光上半身一比,遮得夠多了,怎麼反而讓她臉紅心跳到一個不行?
  難道是因為狀況不同,上回是昏迷中?這次卻太清醒?
  小曇不知道她此刻心裡想的,也正是傅錦淵所想的,他暗暗吸氣吐氣,喉頭乾澀的看著燭光下她更顯晶瑩剔透的臉龐,又想到那桌川七大餐,明明沒吃半口……他呼吸漸不穩,低啞著聲音,“好吧。”
  “嗯。”
  兩人四目相對,四周靜悄悄的,但兩顆心卻是波濤洶湧。
  傅錦淵心馳意動的伸出手欲摸她的臉……
  外頭忽地傳來林嬤嬤的聲音,“小曇?”
  他收回手,再看她漲紅的臉,似有若無的,一聲輕歎,他轉回身,就見林嬤嬤站在門口的身影,他走出房間,林嬤嬤向他行禮後便快步走進屋內,上下關切的打量小曇,她雖有心湊合大少爺和小曇,但聽說了魏田已闖進小曇房中,若非大少爺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還是放不下擔心,想來看看她,安慰安慰她。
  小曇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心裡有點可惜,林嬤嬤如果?一點進來就好了,不不不,她腦殘了?竟然希望傅錦淵碰她?!
  老天,她是花仙,怎能變花癡,何況,還有杜詩詩……
  慘了,她怎麼也有點後悔,為何答應杜詩詩要安排她跟傅錦淵出遊?她今?是被嚇得瘋魔了嗎?邪靈退散!退散!
  她不知道的是,這晚,傅錦淵更難熬,分明沒有吃那桌川七大餐,但人生頭一回,他作了充滿肉欲汗水的淋漓春夢。
  傅錦淵一直自詡是正人君子,對自己竟然在夢裡意淫……不,那已非意淫,而是活色生香的春夢,這讓他確認自己很想要小曇,他要定她了!
  只是那個傻笨丫頭對感情卻遲鈍得很,讓他在長長的等待之下更為無力。
  小曇不知內情,也不明白他近日看她的神情為何總讓她看不懂?
  偶而凝睇許久,眼神黯沉幾分,偶而眼底翻湧著情緒,讓人看不透。
  她知道問題一定出在那日為了救她而闖進淨房的事。
  但,要她提那一天的事,她也有些難以啟齒。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傅錦淵跟小曇竟生生鬧起了彆扭,只要有一人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就會轉開目光,但對方移開視線時,另一個人又將目光落回他身上?
  這種捉迷藏的視線遊戲,傳香茶樓上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楊曉甯從自家男人那裡知道多一點的八卦,不過他也說得模棱兩可,也不確定兩人在魏田闖進的那晚有沒有發生不可告人之事。
  見兩人眼下如此曖昧,她八卦魂熊熊燃燒,覷了個不忙的空檔,將小曇拉到辦公處,關門問個清楚。
  “呃……沒事,我們哪有什麼事?”小曇說得心虛,一連幾天,她心情看似平靜,但一顆心也是亂跳到不行,尤其也不知怎麼的,從那夜過後,她這顆心就很不受控,眼睛也一樣,總會不由自主的搜尋傅錦淵的存在,看到他俊美無儔的挺拔身影那樣的奪目,她的小心肝便一陣亂顫,但不是驚恐,而是動心。
  “啊,我得過去豆子那裡,那五十盆花又賣完了,我順便帶點吃的過去。”小曇知道自己在逃避,只要想到“動心”二字,腦筋就急轉,拒絕再想,心虛的轉移話題。
  楊曉寧何嘗看不出她在當縮頭烏龜,但提到豆子,她也不得不讓她走人,然而還是忍不住念了她一句,“你這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小曇乾笑兩聲,揮揮手,出了茶樓,周唯駕的馬車已經候著,她上了馬車,周唯就駕車往豆子的花田而去。
  地點其實不算偏僻,只是經過長長的巷道,出了熱鬧的城區,就在邊邊,那兒矗立一棟堅固但陳舊的老院,放眼看過去,就見一片迎風微綻的各色花田。
  馬車一停,院門跑出兩個五歲及三歲的小娃,喊著,“小曇姊姊,小曇姊。”
  兩個孩子是豆子的弟妹,面目清秀,只是都瘦小了些。
  原本豆子挑擔子外出賣花,就將兩人寄放在鄰居家照顧。
  但從半個月前,豆子依約帶了五十盆長不高或成長遲緩的小盆栽到茶樓,在小曇的巧手下換盆後,又將一些小房子、小人偶、小蜂小蝶的迷你飾物佈置成療愈小盆裁,將它們擺在傳香茶樓販賣。
  沒想到這商品一鳴驚人,豆子再也不必外出賣花,日日就在家裡備小盆裁,小曇則過來教他如何擺放小物,就顏色氛圍及空間配置都有學問的。
  豆子很有天分,學得也快,小曇還畫了些現代圖案做了些表情各異的小人偶,舉個小旗子,模仿現代手機貼圖夯句,“我生氣了”、“拜託”、“喜歡你”、“謝謝”等等,插在小盆栽上,成了一些不好說出口卻能表達心意的溫馨小禮物。
  一件件特立獨行的逗趣盆裁賣得火紅,三兄妹日子也好過了,更視她為大恩人。
  這會兒,小曇一手奎著一個,走到院子,就見豆子努力幹活的身影。
  豆子一看見她,眼睛發亮。
  她笑著走近,就他擺放的小物一一指導調整,再煮了一桌好菜跟他們吃了午膳,忙碌好一會兒後,才在他們依依不捨的目光下搭乘馬車返回望月山莊。
  沒想到杜詩詩已經等了她一會兒,她過來是問五日後的萬壽寺之行是否照舊?
  因為這幾日她在茶樓遇到傅錦淵,他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讓她心情分外低落。
  “他事情太多,真的,而且他的臉一直都是冷冷的。”小曇試著安慰。
  杜詩詩想想也是,又想到父親特意交代的事,她熱絡的握著她的手,“小曇也十五了吧?那個……我哥哥雖有妻妾,但只有兩名妾,我父親聽到我說你是如何幫忙我跟傅大少的事,說你聰穎善良——”
  “咳、咳,杜姑娘,老太婆多事的問你一句,最近上門來向小曇求親的夠多了,大少爺發話,有心要娶小曇的儘管找他說去。”林嬤嬤重重咳了兩聲,她也學會翻白眼了。
  說起來,豆子的趣味盆栽可不只在京城貴人圈刮起一陣旋風,連一般老百姓也愛不釋手,加上一盆才幾貫錢,薄利多銷不說,小曇還放出消息,可以依客人需求訂制高價款,這代表的是更多的銀子入袋。
  先是傳香茶樓,再來是豆子的花田盆栽,外頭早已盛傳小曇就是個點石成金的財神婆,不少有地位有家世的人家都將腦筋動到她身上,求的不僅有納妾的,也有正娶的。
  這陣子,全京城的媒人大約都上望月山莊來了,一個是成了萬人迷的小曇,一個是始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傅錦淵,兩人婚事都搞不定。
  杜詩詩對一個老奴才沒大沒小的插話面露不悅,但隨即想到小曇對林嬤嬤的敬重,急忙又緩了臉色,“好女眾家求,也是小曇太優秀。”
  小曇笑不太出來,尤其在代主護花的林嬤嬤那一副“你已經名花有主”的犀利眼神下,更是直冒冷汗,她哪曉得幫個小忙,會讓自己成了財神婆?
  杜詩詩還是自吹自擂的讚美自家哥哥,在用了晚膳後,仍等不到傅錦淵回來,她才失望的離開。
  夜漸深,林嬤嬤及周唯都回房歇息,小曇卻是獨自坐在廚房小桌前,一盞燭火相陪,桌上放了文房四寶,她伏案寫著菜單,卻愈寫愈無力。
  她歎了一聲,下凡任務未達成,她卻想逃跑了,事情發展沒有一件……除了老神醫治療傅錦淵的手臂漸有起色,她好像沒一件做好的。
  當人真難,還是做仙子好,她寫著一張張食譜,胡亂想著,自己逃跑了,茶樓還能因為這些不定期推出的菜單火紅個十年,傅錦淵的手傷一好,未來也就大好,她不在了,應該沒關係吧?
  “怎麼還不休息?”
  想得太專注,傅錦淵就站在眼前她也毫無所覺,他這一出聲,她嚇了一跳,手上的筆橫劃一道,她抬頭看著在對面坐下的傅錦淵,“我在想……想一些新菜色。”
  他拿起一旁的二迭菜單,愈看心中愈驚奇,這些菜色她似乎信手拈來,他抬頭再看著她,“這還不夠?”這陣子,她的風頭可完全不輸他,想到那些上門求親的人,他的表情也不太好。
  她不知他為何變臉,只能乾笑兩聲,“我現在文思泉湧,靈感很多。”事實是,她還不太想回房間,躺在床上就會胡思亂想,想眼前的傅錦淵……事情遠遠超出她原先的計畫,她很想當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兩人各有心思,傅錦淵起身道:“別待太晚。”
  她點點頭,說來,她現在不用再伺候他,如今莊子也添了幾名幹雜活的奴僕,各司其職,她跟林嬤嬤都升格當管事了。
  月夜寂靜,她埋頭寫了幾行字,眼皮漸重的打起瞌睡,慢慢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片刻後,傅錦淵再度走進來。
  涼涼夜風吹拂而入,在忽明忽滅燭光下,就見她半趴在手臂上,黑亮髮絲落在肩頭,他蹙眉走近,見她睡得酣甜,無瑕肌膚透亮,粉嫩唇瓣微張,那隱隱的清淡花香隨風而來,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那日她沐浴的景象。
  他暗暗深呼吸,調整不該有的欲念,彎下腰將她輕輕抱起,她睡得沉,沒有醒來,他輕聲喚了小廝,取來披風蓋住她,一路抱著她回到她的屋子,將她放到床上,為她拉上被褥。
  他坐在床緣,靜靜凝睇,只覺她像只可愛嬌憨的貓兒,久久,久久,終於敵不過心裡的念想,他俯身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他不是容易動情之人,但一旦動了心,便是相守一生的執念,絕不將她拱手讓人,也不讓她的心去想他人,她只能是他的!
  和澤殿內,一抹檀香嫋嫋,蕭寰與麾下幕僚就近期內那幫維持正統的幾個老臣在潛伏一陣時日後又有再掀風浪的動作而感到頭疼。
  傅錦淵聽著其他官員就各個擊破收攏人心的建議提出討論,保持沉默。
  蕭寰雖仁慈寬厚,但該有的決斷也是有的,只是任何權力鬥爭有利有弊,朝堂平衡一旦傾向某一方,在一方獨大之下,問題將更多。
  這也是蕭寰明知有些朝臣大老擁權自重,再加上父皇信任,這些元老級大臣就幾乎忘了分寸——上回端州賑災的刺客便是一事,卻然不能輕易動手的原因。
  “未來局勢要偏向二殿下也並無不可,只要皇上當二殿下的靠山即可。”太子太傅說。
  “不妥,父皇治國太過安逸,有些話便是父子,也是不能直言。”蕭寰有他的考慮,古來任何君王都有不能踩的底線,父皇自傲于開創了太平盛世,卻疏忽檯面下朝臣間在爭權奪利下的攻防。
  “參天大樹雖然難以撼動,但樹根卻有不少拖後腿的寄生蟲在啃蝕根基,二殿下不妨就讓根基腐爛,如此,還怕這參天大樹不倒?”
  傅錦淵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皆是恍然大悟,沒錯,雖然那幫狡猾老臣動不得,但攀附在下的一些官員可做了不少貪贓枉法的事,若這些人一再中箭落馬,沒有這些人在下方撐住,那些老不死的還能自己蹦躂?
  眾幕僚點頭贊同,再議細項後,蕭寰讓其他人先離去,獨留傅錦淵。
  兩人對坐,桌上已沏新茶,蕭寢含笑看著舉杯喝茶的傅錦淵,一身玄色窄袖明袍,腰系白玉腰帶,才貌出眾,得此忠臣良友,也是他夏和王朝之福。
  不過,談完國家大事,獨留他,就是要談私事。
  “父皇前日與我說,祈州多年平靜,已下旨將傅良將軍召回京述職,這事兒,你心裡有個底,我知道你與傅良將軍親情淡薄。”
  其實父親要回京的消息,傅錦淵早已先一步掌握,“我父親要回京的消息一旦傳到福儀郡主耳裡,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飛黃騰達,我……可能要請二殿下幫點忙。”
  傅錦淵隨即娓娓道來他從離開秦廣侯府後一直暗中在查的許多事,而這每一件都跟福儀郡主有關,其中還涉及三條人命。
  這些事中,有不少是查到宮中就斷了,可見他們要追查的那些人和一些物證都隱藏在皇宮中,他希望身在宮中的蕭寰能幫他。
  蕭寰倒沒想到秦廣侯府裡的宅鬥如此黑暗,而他也小看了傅錦淵,他身邊除了有自己培植的暗衛外,竟然還有江湖勢力相幫。
  依兩人現在的交情,蕭寰沒有二話的答應了。
  “謝謝二殿下。”傅錦淵說。
  “謝謝用說的就少了誠意,我母妃挺想讓小曇進宮表演如何做那裱花糕點,當然,這事還有苓蘭在旁敲邊鼓,她學規矩學到長籲短歎,想找機會躲懶,更想見見許久未見的小曇。”
  傅錦淵自然是應了,允諾只要告知時間,就會送小曇進宮,不過在聽到蕭寰提到近日媒人頻頻上門向小曇求親一事時,他心情又陰了。
  蕭寰微笑看濃眉微蹙的好友,“不少人求親也求到我這裡來,你怎麼想的?”
  聽出他口中的幾分興致,傅錦淵抬眸,眼裡情緒難辨。
  “我聽苓蘭說了不少閒言碎語,小曇為你巧扮紅娘,為你挽回前未婚妻,你似乎沒有反對?你明日不進宮,也是因為杜詩詩?”
  傅錦淵目光微變,再黯沉兩分,“小曇不遺餘力的在為我跟杜姑娘製造機會,明日就是她力邀我與杜姑娘出遊,先到萬壽寺參拜,再到後山什麼野餐……”他抿抿唇,“我沒反對,是因為她拜託我說她不想成為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所以,他出遊的重點是為成全小曇,而非想跟杜詩詩同行。
  蕭寰以手指輕敲桌子,頓了頓,還是開口,“我知道你對小曇有心,不過,她的身份的確無法站在你身邊。”
  這算是善意的提醒,至於他未來的妻子是否是杜姑娘?那不是他該干涉的。
  傅錦淵心裡另有想法,但這是他的私事,暫時還沒打算與任何人分享,在喝完那杯茶後,他起身離去。
  翌日上年,一輛豪華馬車來到山莊大門,就見小曇已經站在另一輛馬車前,但車上駕車的是另一名小斷而非周唯,此次要出遊的餐盒及用品都已放在車內。
  小曇迎向下車的杜詩詩主僕,杜詩詩顯然是特別打扮過,蛾眉淡掃,珠翠環繞,的確是個大美人。
  小曇依然是一身月白素裙,長髮編成辮子,只以藍色緞帶綁個蝴蝶結,身上再無其他飾物,站在杜詩詩身邊,卻生生顯現絕塵脫俗的氣質,更勝杜詩詩一籌,而她身上自然散發的淡淡花香也令人聞之舒坦,連梅兒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杜姑娘先坐會兒,大少爺一早就有幾個朋友過來,正在說事。”小曇邊說邊招呼她到廳堂內坐著,再為她倒上茶。
  “不會不出去了吧?”這是杜詩詩最擔心的。
  小曇只能說不會,可是她也沒把握,那些是俠幫友人,一群人也不知查到什麼,天一亮就過來了,傅錦淵還派了周唯出去,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稍早前,傅錦淵交代她弄些吃的給那些江湖朋友吃,她跟林嬤嬤端了飯菜進去,見那幾個人好像已好幾餐沒吃,菜一上就呼啦的吃了起來,吃相很是豪邁,但對她跟林嬤嬤卻相當客氣,不忘說謝謝。
  思緒翻轉間,傅錦淵從後方院子步入廳堂,杜詩詩眼睛頓時一亮。
  他一襲低調又不失奢華的深紫繡金袍服,俊逸動人,表情是一貫的冷,仿佛出遊是情非得已,她表情略微僵。
  小曇也看到他這神態,歉疚的看了杜詩詩一服,還是忍不住膽肥的瞪了傅錦淵一眼,她這麼細心的幫他搭鵲橋,他還勉強?她才甚感委屈好不好,她這幾天可是一直在處理不該悸動的情愫,心中分裂成天使跟惡魔爭吵不已,好不容易才整理清楚的。
  若非她拜託他別讓自己成了言而無信之人,他還不答應出門,附帶條件就是她得同行,還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這不是折磨她嗎?
  她看著重新提起戰鬥力朝傅錦淵微笑行禮的杜詩詩,看著兩人客套寒暄,覺得他們明明是很般配的俊男美女。
  “時間晚了,出發吧。”傅錦淵似乎無心交談,示意杜詩詩先行。
  杜詩詩只能微笑先行,梅兒在傅錦淵的目光示意下連忙跟上主子。
  “我讓林嬤嬤幫他們準備屋子休息。”他們帶來了一些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像是傅錦淮準備回秦廣侯府了。
  小曇看著傅錦淵,他以眼神示意她先走,她走了兩步,見他與自己並行,愣了一下,又問了一句,“那些朋友呢?”
  杜詩詩上了馬車,梅兒與車夫坐在駕駛座,小曇直覺的也想坐那裡,但耳畔傳來傅錦淵極低的說話聲,“你也坐進去,否則我就不去了。”
  她飛快抬頭看著站在身邊的傅錦淵,覺得傻眼,想要拒絕又顧忌他的威脅,只能乖乖進了車廂。
  當杜詩詩見簾子被掀起,小曇也進車內時,她臉色微僵,她本打算跟傅錦淵更進一步的接觸,怎麼小曇這麼不識相?!
  小曇尷尬坐下,她不是沒有注意到杜詩詩微怔又不敢苛責的複雜眼神,但她有苦難言啊!不過,在傅錦淵進來後,她很有自覺的坐在正中位置,讓傅錦淵眼中一沉,不得不與杜詩詩同坐一邊,此舉果真引來杜詩詩感激的眼神。
  馬車緩緩前行,車內靜寂無聲。
  行進好一會兒,“昨夜難眠,眼下有點累了,傅大少可否借我……”杜詩詩臉紅紅的說不下去,但勇敢的將身子緩緩靠往傅錦淵的肩膀。
  小曇很快的把眼睛看往車窗外,儘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詩詩心跳紊亂,就在她將頭輕輕靠在傅錦淵的肩上時,他突然起身,這個動作令她一慌,收不了勢,撲跌在軟榻上,與此同時,他已在瞬間挪移坐到對面,而小曇卻是被他扣住腰身往左挪坐,硬是空出他現在的位置。
  小曇先是傻了,接著反應過來,羞紅著臉急急扯掉他扣住腰的大手,再心虛的看向杜詩詩,雖然為何心虛,她腦筋也沒轉過來。
  傅錦淵見杜詩詩面色不善的看向小曇,再看向自己,卻是幽怨眸光,他口氣不冷不熱的說:“杜姑娘既然想小憩,躺在軟榻上比較舒服。”
  她只能又氣又恨的側躺下來,卻不得不闔上眼眸,心裡怨懟他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又為何摟住小曇?這動作不會太親密嗎?!她心裡燃起熊熊妒火。
  小曇好無言,看向傅錦淵,卻見他那雙別有深意的黑眸帶了點不滿的控訴,她心虛的低頭,再僵硬的轉頭看向窗外,心情莫名沉重起來。
  傅錦淵仍直勾勾的看著靠坐車壁的她,車簾微飛,外頭陽光斜斜射入,將她的照亮,似鑲了金邊,她眼眸發亮,睫毛被金光切得細碎,眼曈中是再清楚不過的無措,他的心頓時軟了,不再以眼刀逼她。
  三人心思各異,車內的氛圍凝滯,靜得只聽得見車軸轉動的聲音。
  萬壽寺離望月山莊不過是一個時辰的路程,寺廟位居半山腰,四周林木森森,時值秋日,楓紅層層,高宇宏偉,香火鼎盛,一輛輛馬在山路上停停走走,不管是達官顯要還是平民百姓都前來虔誠祭拜,往來如織。
  傅錦淵一行人也隨香客下車,步上長長階梯,進入大殿,在大金佛前,祥龍雲紋四足銅爐上香煙嫋嫋,方丈與多名僧人正念經禮佛,下方信眾雙手合十,面色敬重的跟著行禮。
  傅錦淵僅跟大金佛行禮,即往後山走,杜詩詩見狀也連忙跟上去,梅兒也跟著去。
  小曇可沒白目的傻傻再跟上,駕車的小衛已將那些要野餐的餐盒跟軟墊提著往後山去占位置了,她總得讓傅錦淵跟杜詩詩獨處一下。
  和尚平穩的誦經聲不時傳來,整個大殿肅穆莊嚴,她索性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的看著上方的大金佛,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如果,她像個凡人成親生子,不列仙位成嗎?
  她蹙眉,慘了,她肯定瘋魔了。
  她連忙起身,退出殿外,她現在也算小半個公眾人物,很多人對她這張美人臉都不陌生,一些香客及丫鬟婆子都認出了她,笑著跟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傅錦淵的丫頭,還向她告知他跟著杜家姑娘往後山走去。
  她含笑道謝,一邊也接收他們對她的手藝及豆子充滿童趣盆栽的生意頭腦的聲聲讚美。順著人潮往風景優美的後山走,她回頭眺望,仍可見到隱在山林中的寺廟鐘樓掩於樹梢,沒多久,她回身再往前走,很快就看到形影不離跟著傅錦淵的杜詩詩主僕。
  小衛選了個偏僻的好位置,將她一早起來備妥的餐盒及茶水都已擺妥,草地上也放置好軟厚的墊子,她本想走開,但傅錦淵已經看到她,眼中冷光乍現,仿佛在控訴她的刻意閃避,她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杜詩詩看到她,臉色實在不算好,顯然馬車內的一幕讓她心中仍有陰影。
  小曇在野餐墊坐下,才發現這兒視線更佳,兩旁高大松樹成了自然屏障,甚為清幽,偶而山風拂來,黃紅楓葉舞動蔥郁,一陣松濤聲如輕樂響起,讓人感受到置身于林間的寧靜舒適。
  這時小衛準備離開,他要去顧著馬車,傅錦淵也交代他一個時辰後就回來幫忙收拾,小曇則在梅兒頻頻示意下也要起身離開,但是……
  “坐下。”傅錦淵說。
  小曇尷尬的以半蹲起身的姿態僵住了,不知該坐該起?
  杜詩詩打圓場的笑說著讓兩個丫頭自己去逛逛吧,小曇也拚命點頭,奈何某人不鬆口,將她做的餐點推到小曇面前,“早睡不是沒吃?”
  她還真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是吃貨啊,吃飯皇帝大,本想讓他們兩人風花雪月,但現在吃飽喝足再走好了。
  傅錦淵見她笑眯眯的坐下,拿起餐點來啃,頓時忘了神聖的紅娘任務,發揮吃貨特性,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失笑。
  杜詩詩見他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小曇,身子氣得微微發抖,不想讓這把心火愈燒愈旺,她強忍著內心不悅,起身溫柔的道:“剛剛走得匆忙,我去跟佛祖求個平安符,祈求傅大少爺左手能早日康復。”
  傅錦淵沒有拒絕,表情也沒變化,她只能輕咬下唇,在丫鬟陪同下離開。
  “這樣有點殘忍,你可以對她說點好話,表情柔和一點。”小曇吃著喝著,不忘下指導棋。“娶了她之後,你們就生一對漂亮的胖娃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與你要奪回一切並沒有抵觸,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的未來一定會愈來愈好的……”
  他冷著一張俊顏,處在一種有怒難言又格外壓抑的狀態中,偏偏某人還沒察覺,繼續說著,更以一臉期盼的表情說著他跟杜詩詩的將來,他的臉色難看,愈發黑沉。
  就在她說到口幹喝著水時,一個忍著怒火的低沉嗓音才接著響起,“我在乎的女人不是她,想一起生一對漂亮的胖娃娃的女人也不是她。”
  她杏眼圓睜,“那是誰?”
  “就是那個擅自作主張一直要撮合我跟杜詩詩的大笨蛋!”他咬牙低吼,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胸口驟然一窒,呼吸都困難起來了,她……她被告白了!
  此時,去求平安符又急急繞回來的杜詩詩正走到高大的松樹後方,她一動也不動,難掩怒火的看著小曇,她一直都知道她是傾城佳人,可是她的身份卑賤,她怎麼敢勾引傅錦淵,迷惑他心志?
  小曇心裡思緒百轉千回,有驚愕,有不安,卻還有一股自己極想忽略的喜悅,這是最不該有的思緒,心亂如麻的她最終僅弱弱的吐出,“我們不適合的。”
  “適合,這一輩子,我只要你。”他語氣堅定。
  松樹半掩的後方,杜詩詩倒抽口涼氣,攥緊衣裙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了。
  傅錦淵眼神無變化,但精湛的內力讓他知道杜詩詩早已折返,也聽到他的話,他就是要她死心,讓她看清楚,從她退婚的那一刻起,兩人再無可能,小曇那個笨蛋才不會再花心思的扮紅娘。
  小曇啞然,看著他灼灼目光,喉間像被什麼梗住,說不出話來。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緩緩傾身,在她的唇瓣輕輕落下一吻。
  杜詩詩如遭電擊般僵硬,也像是被人從頭淋了盆刺骨冷水,她渾身冰涼,一腔少女情懷付之東流,透過交錯的枝葉縫隙,瞠視著目瞪口呆的小曇,是她搶了傅錦淵!
  她眼睛蒙上薄務,羞憤難過的轉身朝另一邊跑了過去,梅兒被主子吩咐將平安符拿到香爐繞了幾圈才走過來,卻正好看到主子錯身跑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她只能趕緊追過去。
  傅錦淵看著小曇仍然呆若木雞的瞪著自己,又見她雙頰緋紅,他輕聲一笑,俯身再度吻上她誘人的唇,這一回,他吻得狂野,吻得她忘了天忘了地,意識融成一團漿糊。
  小曇再回神時,傅錦淵正抱著她坐在軟墊上,她軟趴趴的癱在他懷中,過了半晌,氤氳迷離的眸子頓時清澈,嚇得從他懷裡起身,卻被他困住動不了。
  “別啊,快讓我起來,杜姑娘應該要回來了。”她急了,這被看到怎麼得了?
  “她看到最好。”他倒是好整以暇。
  “不行,快放開我。”她一再堅持,他才不舍的放開她,她連忙坐得離他兩步遠,再四周看了看,好在沒半個人影。
  他看著努力裝成若無其事的小曇,不知該不該提醒她滿臉酡紅以及那微腫紅豔的雙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會知道她剛剛被人狠狠的吻過了。
  小曇不敢去回味剛剛那記銷魂的吻,她逼自己吐了口長氣,再一臉認真的看著悠閒的拿起茶盞喝茶的傅錦淵,“我……我只是個丫頭,謝謝大少爺的錯愛……”
  “所以你要珍惜,要感恩,因為,與那些來求親納妾的大戶人家不同,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他一點都不客氣的順著她的話說。
  “妻子?!”她叫了出來,但又覺得放錯重點,糗得羞紅著臉兒,“不是,我只是個丫頭,而且,當大少爺妻子的合該是杜姑娘才對。”
  他不悅的蹙起眉頭,“我說過我會負責,小曇也不希望我成為一個而無信的人吧?”
  “那是當然……不是……可是你不行啊。”她怎麼跟他走完一生?他又不是仙,等等,她是不是又放錯一點了?她窘迫的正要開口……
  “是我不行,不是你不願意?”他啞然失笑,那雙黑眸卻鎖著她的,讓她無法閃躲。
  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道:“嗯,我也不是不願意,如果……”
  如果她不是仙,她是願意的吧,可是人仙殊途,她愛上凡人是她自虐,但讓凡人愛上她,就是她害人了,想到這裡,她覺得難過,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下凡到底幹了什麼?!
  “如果你不是丫頭嗎?”他黑眸染上不舍,再次將她擁入懷裡,“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凝睇他那雙含著真摯情意的黑眸,她發現自己再也管不了悸動的心了,她該怎麼辦?就這樣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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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1: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風風光光回朝堂】

  杜詩詩主僕遲遲不見回來,當小衛前來收拾那些野餐用品時,也說沒看到她們乘車離開。
  小曇不安的才剛說要去找人,就見一名小和尚走過來,說是一名杜姑娘請他來傳話,說她因遇到一名久未見面的好友,因此先行搭乘友人的馬車離開,要他們不必等她。
  於是,傅錦淵帶著小曇乘車返回山莊,車內,小曇還是覺得很不放心,傅錦淵索性吻她吻到她全身酥軟,無力再去想杜詩詩,在他看來,杜詩詩是打退堂鼓了。
  傅錦淵回到山莊,讓老神醫針灸,而林嬤嬤也早為他熬了湯。
  林嬤嬤是人精,老神醫亦是,兩人都覺得傅錦淵出門時是一張冷的臉,但回來後,俊臉上柔和許多,尤其看向小曇的眼神溫柔得像能滴出水來,而小曇則臉紅無措,這兩人有事喔。
  林嬤嬤立刻拉了小曇去屋裡問個清楚,知道傅錦淵認愛,還要娶她當妻子,也替她高興,可是……“大少爺雖有心,但你畢竟還是個丫頭,怎麼可以當大少爺的妻子?侯爺那一關肯定過不了的。”林嬤嬤很替她憂心。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還是決定跟大少爺保持距離,我們真的不適合。”小曇想來想去,還是這麼覺得,就不知傅錦淵合不合作就是了。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當然不可能。
  傅錦淵到書房處理事務,就要她在一旁陪他。
  她幾次找了藉口要出去,最後卻被他壓在牆上吻了個徹底,再點點她的小腦袋瓜,“說了一切有我,別胡亂想,也不許再把我推給誰。”
  她的粉頰早在他的吻襲來時就已染上紅暈,再加上他長驅直入的唇舌,她喘到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而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直到他專注的看著一些信件,她才放輕伐的離開書房,卻不知,某人的嘴是上勾的,他知道她要去照顧花圃,雖然莊裡添了幾名奴僕,但花圃還是她的活兒。
  小曇一陣忙碌,近晚時分,慶和侯府裡竟然來了人,是尋杜詩詩而來,原來她根本沒回府,連梅兒也不見了,以為她們主僕是留在這裡,才派人過來。
  傅錦淵抿唇,看來他還是小看了杜詩詩。他沉著臉說:“先回萬壽寺找找,或許她仍留在那裡。”
  慶和候府的人馬先行,傅錦淵找了兩名有功夫底子的小廝,小曇也要跟去,林嬤嬤也說萬燾寺那裡小路多,她年輕時常過去,也可以去幫忙找找。
  小曇要她在家等消息就好,但林嬤嬤很堅持,“傻丫頭,我是為你去的啊,大少爺不重女色,但杜詩詩感覺不好應付,誰知道她留在那裡有什麼準備?”
  她可想過了,儘管小曇身份不夠,但大少爺說了要小曇當正妻,這事兒,她一定要替小曇守住,絕不讓任何人覷空搶了去。
  最後,傅錦淵與兩名小廝騎馬,另外一輛馬車載小曇跟林嬤嬤前往。
  當他們一行人抵達時,慶和侯府的管事已經找到一直待在寺裡的梅兒。
  此時,霞光滿天,風涼爽,大殿外,梅兒全身顫抖,她很害怕,她已被管事細問過了,“我真的不知道小姐發生什麼事?小姐只說心情不好,要我走就是,還不許透露她的事,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不知道小姐有沒有回府,所以,我也不敢離開。”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杜詩詩去向不明,寺裡的方丈以及和尚也都聚集在這裡,有一些人已分散先去找人。
  傅錦淵聽到梅兒的話,清冷的黑眸頓時暗潮洶湧。
  霞光漸逝,夜幕低垂,此時山風陣陣,密林葉茂,不時出現窸窸窣窣被風吹動的聲響,再過不久,除了燈火通明的廟宇,山林就將陷入一片幽暗,不趕緊去將人找出來可不行,慶和候府的人手在分配好路線後,很快出發了。
  “杜姑娘一定是迷路了,這麼多人入山林裡找,肯定很快就找到她的。”小曇看著傅錦淵冷峻的神情,也不知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是自責?還是……
  萬一杜詩詩出事,她也無法原諒自己,她猜她會不告而別,也許……不,一定是看到傅錦淵吻了自己,不然,有什麼原因會讓她不要命的獨自闖進山林?
  傅錦淵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關你的事,不是你該擔心的。”
  “可是,萬一她出事怎麼辦?”她無法不亂想。
  “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後果自當自己負責。”他冷冷的說。
  她懵了,什麼意思?杜詩詩會故意讓他們找不到她?
  另一名小廝心思倒是靈活,偷偷的說:“小曇姑娘,若過了一夜仍找不到杜姑娘,不知要出多少蜚短流長,屆時,大少爺定會被要求負責任,不娶她都不成了。”
  小曇一愣,詫異的看向在夜風下傅錦淵已然策馬而去的身影,接著,那名小廝也拍馬跟了過去。
  她咬咬下唇,見林嬤嬤跟其他人都到前方去拿火把及燈籠,她反身走向一株長在大樹下迎風綻放的花朵,她輕輕碰觸花瓣,喃喃低語,再輕輕點頭,小花仙給了些消息,然而仙人之語,人是聽不見的,片刻後,她即跟著幾個小和尚與林嬤嬤等人起四散開來尋找杜詩詩。
  一路上,她像是不經意的東看西找,喊著杜詩詩,卻是做了不少小動作,小小聲的問問路邊花草樹木,一路往一條偏僻小徑走去。
  杜詩詩找到了。
  當傅錦淵得到消息,策馬回萬壽寺時,也不過是一個半時辰後的事,搜尋的各路人馬也都陸續回來了。
  在大殿右側的飛簷翹角下,林嬤嬤先見到傅錦淵,由於前往告知這消息的人說是小曇幫忙尋到杜詩詩的,他蹙眉問,“我聽說是小曇一路引人去的?”
  “就是,我跟著她一路啊,她說她有一種異能,鼻子對味道特別靈敏,上輩子恐怕就是屬狗的,所以能聞到屬於杜姑娘身上的香氣,能一路邊聞邊找。”林嬤嬤嘖嘖稱奇的說,而事實也是如此,讓她不由得不信。
  傅錦淵黑眸微暗,突然有些不安,知道小曇的事愈多,愈在乎她也愈怕失去她,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仿佛……小曇不是原來的小曇?
  林嬤嬤帶著他往後方的廂房去。
  燭火閃爍,杜詩詩繃著一張臉坐在廂房內,她不懂她藏得那麼好,那個藏身處早已偏離小徑極遠,是在一株大樹環抱的樹洞內,她聽到不少人喊叫她的聲音,但沒人找到她,為什麼林嬤嬤跟小曇找到了?
  她不想被找到的,雖然是負氣而走,渾渾噩噩的走了一段後,理性也慢慢回來,她心裡盤算,若自己失蹤一夜,她的閨譽受損,屆時只要父親及輿論施壓,傅錦淵就必須為她受損的聲譽負責,所以她願意在可怕的林子躲上一夜,只要熬過去,她就能擁有傅錦淵。
  “小姐,傅大少爺……”一旁梅兒怯怯的聲音響起。
  杜詩詩空洞的眼神才定焦,就看到站在門口俊朗出色的傅錦淵,他面上無半點波瀾,仍是一貫的淡漠,“杜姑娘沒事就好。”
  就這樣?!她心中那股不如意及黯然再次吞噬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梅兒在一旁低聲安慰,她卻愈哭愈傷心。
  傅錦淵正要走出去,慶和侯已得到消息趕過來,此時在小曇及方丈的陪同下也來到廂房。
  杜詩詩見到眾人,只能忍住不哭,慶和侯見女兒衣著整齊,毫髮無傷,總算松了口氣,先對方丈致歉,再向麻煩了傅錦淵尋人致意,接著又特意向找到女兒的小曇及林嬤嬤致謝,然後面色一整,提出要跟傅錦淵單獨談談,於是其他人全退出去,唯獨小曇的手被傳錦淵握著,走不了。
  “她不是別人,有什麼話就說。”傅錦淵態度冷漠。
  慶和侯蹙眉看著坐在一旁默垂淚的女兒,歎了一聲,再看著傅錦淵強勢與小昊交握的手,“老夫沒有冒犯的意思,畢竟小曇姑娘是詩詩的救命恩人,只是,就我所知,傅大少的左手已恢復大半,大好前程可期,需要的妻子……小曇姑娘在家世上恐是不足。”他愈說愈尷尬,偏偏傅錦淵一副雲淡風輕,毫不在乎的樣子。
  杜詩詩不哭了,她睜著淚眼,悻悻的瞪著頭垂得低低的小曇。
  “我要的妻子,家世如何從來就不在我的選項內,我選了誰,純粹就是我心裡裝了誰。”傅錦淵霸氣的說了這句話,就拉著驚愕的小曇走出去。
  杜詩詩難以置信的瞪著兩人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淚水拚命的掉,“父親,那是個低賤的丫頭啊,傅錦淵怎麼可以被那樣的丫頭迷惑了?她本配不上他!”她歇斷底裡的大喊叫,“我不要,父親,你再幫我去跟他說,我喜歡他,我只要他……”
  “詩詩!”慶和候大喝一聲,雙手搖搖她的肩膀,“冷靜點,他心裡有人,也只有那一個人,你明白了嗎?是父親眼皮子淺,害你錯過了這樁姻緣,但世上沒有後悔藥,把心情收拾好,父親替你定另一門親事吧。”語畢,他也忍不住深深歎息,那麼優秀的女婿,他竟一手推開了。
  杜詩詩看著父親不無遺憾的神態,心中黯然,低頭輕聲啜泣起來。
  她在離開萬壽寺前,小曇還特意去看她,但她口氣帶著濃濃的怨與恨,那壓抑不住的妒火燒灼著她的五臟六腑,全身沒有一處好受的,想到傅錦淵只愛小曇,她忍不住又哭了。
  慶和侯帶著一臉悽楚的女兒及府管事等人離開了。
  稍晚,林嬤嬤搭了寺裡另一輛馬車,傅錦淵則與小曇同坐一輛馬車離開萬壽寺。
  車內,小曇時不時的抬頭看著擁抱自己的傅錦淵,腦海浮現的是他霸氣的那一席話,他心裡裝了她,裝了她……
  她心裡甜蜜蜜的,但又充滿罪惡感,不能也不該裝自己啊。
  傅錦淵不懂她內心的糾結,但她抬頭看他一次,他就笑吻她一回,恁地心滿意足,然而這一夜,小曇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杜詩詩在萬壽寺迷路一事被嚴嚴實實的瞞了下來,沒過多久,就傳出她染病讓家人送到江南去休養的消息。
  這病來得太突然,自然也傳出不少八卦,但也只是傳了幾日,沒有杜詩詩這前未婚妻,小曇身邊又多了一些別有用心想親近她的大家閨透,為了圖耳根清淨,她也少去茶樓了,大半就在山莊及豆子的花田來回。
  這讓楊曉寧特別的不滿,嚷著想吃她的手藝,還得來望月山莊。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傅錦淵在老神醫日日針灸再配合福夢花當引的湯藥內服下,他的左手漸能握拳,到現在也能執劍動武了。
  老神醫一臉笑意,傅錦淵本身就有精湛內力,又有晨練功夫的好習慣,如此快的恢復程度讓他相當滿意。
  老神醫準備離開了,朝堂看似太平,但京城自古就是是非之地,在謝酬上,他僅收合理的醫藥費,再多便不妥了,他直言自己並非最大功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沒有福夢花,老夫醫術再精湛,也是徒留遺憾。”
  若說有什麼要求,他倒是希望小曇能送他一朵福夢花,那是救命奇花,他可以將其曬乾研磨成粉,相信可以幫助不少難治的病患。
  小曇索性將兩朵福夢花都給了他,她能感覺到福夢花的使命已達,花開花落是既定宿命,福夢花將要壽終正寢。
  老神醫得知福夢花將凋零,便連莖帶葉的整株帶走,他相信這些都是珍貴的救命藥。花圃因而空了一塊,小曇不能說不失落,傅錦淵看在眼裡,讓她將書房裡的蘭花移植過來,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情意,她很快恢復精神。
  至於管不了的感情,一向看得開的她也轉趨樂觀,愛情緣起緣滅,所以才有那句經典——“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話,何況,能讓傅錦淵幸福快樂,不也是她下凡的重點目的之一,她決定將那不安及罪惡感拋開,等哪天真的回了仙界再煩惱。
  幾日過後,蕭寰向父皇稟明傅錦淵手傷已好,第二日,傅錦淵即被傳入宮覲見。
  “祈州這些年來極為平靜,派出各國的探子也無異心,朕已於月初傳旨召你父親回京,你父親這些年守在那裡,來去匆匆,也是辛苦,父子間也疏離不少,這次回來,你們父子好好聚聚。”皇上說。
  “錦淵謝皇上。”傅錦淵拱手稱謝。
  皇上思索了一會兒,“至於你的官職,羽林軍中有擔任朕的宮禁宿衛及儀仗部隊,朕看,你也曾在羽林軍,現就任羽林中郎將,為禁衛統領。”
  皇帝金口一開,大筆一揮,傅錦淵就成了統領大人。
  傅錦淵很清楚這職務屬於皇上的親兵,掌守宮門及晝夜巡邏,宮廷宿衛大都由光祿勳統轄,提拔為侍從武官,但傅錦淵這是跳了一大階,一下成為天子近臣。
  有些官員早已經嗅到風向,紛紛親近,也很識相的將恭賀的賀禮往望月山莊送,但這個消息對福儀郡主而言就不那麼美好了。
  傳香茶樓生意火紅,成了金雞母,而今傅錦淵又重回朝堂,這對他們母子太不利了,在與心腹盧嬤嬤一陣交談又思考數日後,她心裡有了計較。
  這一日,她安排的眼線報告傅錦淵進了傳香茶樓,她立即派何管事去將人請回侯府。
  何管事面露為難,但在福儀郡主一句“請不回來,你也不必回來了”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去請大少爺回府。
  傅錦淵哪管何管事能不能回候府?他從來不是良善之人,還是此次隨他來茶樓的小曇硬不下心,要他回去一趟,總是母子,不可能永不見面,傅錦淵這才允了,但卻是拉著她一起回府,他的耳目可傳了不少消息回來,福儀郡主連他的婚事都想插手。
  福儀郡主見到傅錦淵回來,笑璨如花,催著不長眼的下人趕忙上茶,然而在見到他身邊那相貌出塵的俏丫頭屈膝向她行禮時,她還是愣了一下。
  “那就是小曇。”盧嬤嬤小小聲的提點。
  福儀郡主點頭,卻怎麼跟她記憶中黑黑瘦瘦的小丫頭連不起來?
  小曇膚白似雪,五官精緻,那雙圓亮大眼沉靜如胡,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她耳邊一綹黑髮拂起,她低頭不語,這靜立優雅的氣質不輸任何千金閨秀。
  “母親有何事?”傅錦淵雖然坐著,但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走人。
  福儀郡主挑剔的目光回到他身上,依舊是一襲玄色直裰,卻襯托出他的儀表不凡,再想到從江南接回來後就日日在外遊手好閒的次子,她的表情就有些沉重。
  但她不忘請傅錦淵回來的目的,態度又轉為熱絡,“錦淵如今有了正式官職,再住在莊子也不方便,回來住吧,母親將你的院子都差人打掃乾淨了。”
  “多謝母親費心,皇上上回賜了立雪園,若真有需要,我會到那裡住。”他回答得硬邦邦的。
  一陣靜默。
  “若沒事……”傅錦淵開口。
  福儀郡主歎息一聲,打斷傅錦淵的話,“這……你應知你父親已接到皇命要回京述職了,這會兒已在返京的半路上,而這座侯府看似光鮮亮麗,其實這段日子這銀子是有出無入,母親掌這個家是備感吃力,你父親也從不管內宅的事,你總是侯府的人,傳香茶樓也是侯府的店鋪,母親想,你就專心當你的官,經營茶樓的事,就由母親幫你管著,總是自家人,你也比較放心不是?”她討好的說著。
  小曇傻眼,有這麼不要臉的嗎?竟然打起傳香茶樓的主意?她記得那可是樊氏的嫁妝,福儀郡主的無恥程度當真刷新了她的認知,她更氣自己當年的識人不明。
  “茶樓已有人主事,不需母親費心。”
  “你說的是那不著調的江湖人嗎?過去茶樓生意清淡,讓他照看著沒什麼差別,可現在去茶樓的多是有身份地位的客人,那武夫怎會招待?萬一衝撞哪個貴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生意可是說沒了就沒了的。”她苦口婆心的說著。
  他卻是淡然回答,“如果母親十萬火急的要我過來只是為了談這件事,那我告退了。”
  要走?她眸中閃過一抹陰鷙,茶樓可是搖錢樹,怎能輕易放手?她口氣變差,“你身為侯府嫡長子,對侯府也該盡一份責任,今府裡公中吃緊,甚至虧空,你明明能助一臂之力,怎能轉身就走?再說了,我也是你名義上的母親,所謂孝順孝順,順字做不到,就為不孝……”
  “夫人這話說得太過了。”小曇真的聽不下去了,她原本站在傅錦淵坐著的椅子後方,這會兒已氣衝衝走上前,怒視著福儀郡主。
  傅錦淵看著為自己挺身站出的小不點,黑眸閃過一抹笑意。
  “夫人指責他不孝,然而夫人可有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他到莊子長住一年,夫人給了他什麼?克扣月例,遣散下人?還有一些不該做的事,我想問夫人,在夜深人靜時,可會因為自己的卑劣貪婪及算計而不安?而在大少爺成功後,你才忽然想起他是侯府的嫡長子,有他的責任與擔當,然而,他何曾享受討嫡長子的待遇?既然沒有,你憑什麼要他擔責任,又憑什麼拿孝順的大帽子來指責他?我真想知道你銅牆鐵壁的臉皮究竟是怎麼生出來的?”小曇氣到口不擇言。
  “你你你閉嘴……”福儀郡主氣得口吃。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頭是岸,就怕舉頭三尺神明怒了,將你曾經擁有的一切一樣樣的收回去,屆時,你懊悔萬分也後悔莫及!”小曇繃著一張俏臉,一席話說得義正詞嚴。
  傅錦淵嘴角微揚,廳堂裡的其他下人個個低頭斂目,雖然大多數贊同她的話,但也因她的大膽而冷汗涔涔。
  福儀郡主瞪著那張小臉透著正氣,竟莫名的讓她生出一種不堪來,她惱羞成怒,拍桌怒道:“一個低賤丫頭,竟敢大放詞厥的忤逆主子,來人,杖五十給我拖出府去。”
  一旁盧嬤嬤想勸又不敢勸說,主子發起狠來可是會要人命的,但找大少爺回來是談和而非吵架,甚至要提婚事的,主子怎麼氣到忘了?
  其他奴僕也是心驚肉跳,在傅錦淵的眼皮下他們絕對動不了小曇,可誰也不敢忤逆當家主母的命令。
  下一刻,廳堂外,立刻有奴僕搬來長板凳,兩名護院提了棍杖,另兩名護院正要講廳去抓小曇,傅錦淵卻已先行牽著小曇步出,黑眸冷戾看著四名護院,氣勢攝人,誰也不敢往前湊,只能看向也走出廳堂的福儀郡主。
  她鳳眼一眯,咬牙怒道:“好啊,堂堂侯爺夫人連打下人的權力也沒有了?”
  小曇對著臉色扭曲的福儀郡主好生失望,雖然早知她已變得心狠手辣,但心中多少有些期望當年那理性的女子能聽了她的話而及時悔悟。
  “母親若聰明,就不會動她一根寒毛。”傅錦淵冷冷的說。
  她嗤笑一聲,“難不成我打她,你還敢打回來?我就不信了,來人,給我打!”
  怎麼打?護院們額冒冷汗,顫抖著抓著長杖,動都還沒動,傅錦淵順手就抽走其中一人的長棍,接著,幾個令人眼花繚亂的棍花掃了出來,他們一個個毫無戰鬥力的應聲倒地,唉唉叫疼得起不了身。
  全是飯桶!福儀郡主氣得全身發抖,“好,好樣兒的,為了一個賤丫頭……”
  “是母親自己失了身份,在我心中,小曇從來就不是一個丫頭!”他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大方的牽起小曇的手,轉身就往大門走。
  “站住!”福儀郡主沒想到為了一個丫頭,他竟然與她正面杠上。
  傅錦淵聽而未聞,府中奴僕也沒有一人敢擋他的路,頭垂得低低的。
  傅錦淵跟小曇一出侯府大門,一輛馬車正好停下來,就見滿身酒味的傅錦淮搖搖晃晃的下車,他醉眼朦朧,看到迎面的是傅錦淵,在小廝的攙扶下,踉蹌的指著他,“咦?大哥怎麼回來了?這小丫頭真水靈……”
  見他臉上露出垂涎神色,傅錦淵一句話也沒說,牽著小曇上了另一輛馬車離開。
  車內,小曇被他抱在懷裡,動也不敢動,她後悔了,她真不勸他回來的,回來只讓人更傷心,人性怎能如此醜陋?!
  傅錦淵眼神深沉而晦暗,他靜靜的抱著小曇,感覺他還擁有的溫暖。
  傅錦淮在小廝的攙扶下進入富麗堂皇的廳堂,就見母親抿著唇坐在椅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解的問,“怎麼回事?大哥回來又出去,還冷著一張臉?”
  福儀郡主見他渾身酒氣的跌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但沒坐穩又虛軟下來,一旁小廝連忙又撐起他沉重的身子讓他坐好,真是不像話!她冷著臉也不吭聲。
  倒是身旁的盧嬤嬤揣摩主子意思,幾句話將剛剛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傅錦淮這才知道母親討要傳香茶樓失敗,“這事交給兒子,一定幫母親辦得妥妥的。”
  “不必,你去把自己整理一下,幾天沒梳洗了,一副邋遢樣。”福儀郡主對兒子沒半點信心,也愈來愈看不慣他,她剛剛發了頓脾氣,頭疼欲裂,讓盧嬤嬤扶回屋裡休息了。
  殊不知,傅錦淮被親娘瞧不起,心思活絡起來,酒也醒了大半。
  早在他被迫前往江南之前,他跟那幫好友就提到傳香茶樓日進鬥金的事,這種會下蛋的金雞母沒分幾杯羹,實在太對不起自己,所以,好友們還幫他查清楚了,茶樓能那麼火紅,全是因為小曇。
  所以大夥兒說了,只要把小曇納為妾,再開五家甚至十家茶樓,錢還不流進口袋?!聰明人就是不會把問題想得太複雜。
  “二少又要出去?”何管事看他又要往外走,喊了一聲。
  傅錦淮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嚇得他低頭,不敢更吱聲。他隨即叫了兩名小廝跟他一起上馬車,直奔京城最大青樓,笑眯眯的點了幾名美人,塞了張大額銀票給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老鴇,然後載了一車花枝招展的美人兒往傳香茶樓去。
  楊曉寧一見這紈絝,又看他身後兩名小廝及那幾個笑得花枝亂顫的美人兒,幾個快步就雙手環胸的擋在門口,“抱歉,茶樓目前沒有空位。”
  “我找大哥。”傅錦淮先前也來茶樓鬧過一陣,熟門熟路的帶著幾個妖嬈美人及小廝,穿過滿座客人就要直闖後院的辦公處。
  不過,傅錦淵更快得到消息。
  在他走到回廊花徑時,就見俊朗出眾的傅錦淵出現,傅錦淮面露討好的上前,不忘命兩個小廝顧著那幾個風騷美人,這才笑眯眯的跟傅錦淵說明來意,“弟弟就是送那幾有奶有腰,身上還香噴噴的美人兒給大哥的,大哥現在有官職,過幾日就要上任,身邊總不能沒人伺候,是不是?”
  傅錦淵近日是收到不少賀禮,但都是投其所好,沒有人送女人,“我們兄弟一向不和,無事獻慇勤,依你的個性,總有所求。”
  傅錦淮笑得很賊,“只是禮尚往來,我只要一個小曇,那幾個美人兒換她一個不吃虧吧。”
  傅錦淵黑眸閃過一道怒火,“她的身契的確在我手上。”
  傅錦淮一聽,當即親昵的和他勾肩搭背,“所以嘛,她是賤丫頭,我是你弟弟,當哥哥的還捨不得送一個賤丫頭給弟弟。何況,我是要抬高她的身份,打算讓她當我的妾呢,大哥,你可不能阻擋啊,我是世子,這身份怎麼說也比一些商賈正室都要強。”
  傅錦淵都要氣笑了,他到底能愚蠢到什麼程度?小曇如今在京城任何有家底的人眼中不只是個賤丫頭,他真的被他親娘徹底養成不知世事的廢物了!
  他冷笑的將傅錦淮的手從肩上拉開。
  傅錦淮撇撇嘴,隨又露出忱惜的表情,“大哥,女人我玩太多了,她一看就是個處子,大哥先前被傳有隱疾,這丫頭也在山莊伺候你那麼久,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唉,這多暴殄天物,為了她的幸福,大哥就把人給我,我一定好好……噢……”
  他痛呼一聲,因為傅錦淵突然掐住他的脖頸,他害怕掙扎,但扣在他喉間的五指卻愈來愈用力……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前方不遠處的幾名美人兒也看到這驚悚的一幕,嚇得連尖叫都沒有,轉身就跑了,兩名小廝面如死灰,卻不敢亂動。
  就在傅錦淮覺得自己會被掐死時,脖子箝制的力道一松,他重重跌坐地上,拚命咳嗽,大大喘氣。
  “不要再打小曇的主意,還有下一次,就沒這麼簡單放過你。”傅錦淵丟下這話,往另一邊的廂房走去。
  他一走,傅錦淮帶來的兩名小廝才敢奔上前扶起他。
  他火冒三丈的踹開他們,喉頭發疼的咆哮,“你們等著回去領罰吧。”
  兩名小廝頭低得不能低,傅錦淮則恨恨的看著傅錦淵遠去的身影,呸了一聲,“放過我?誰放過誰還不知道。”
  他大步回頭準備離開,兩名小廝也快步跟上,沒想到,這霸道主子突然又停下腳步,害得他們差點沒撞上去。
  傅錦淮覺得老天爺是在幫他的,這從側門走來的漂亮丫頭不就是小曇,只是她身邊還跟了一個瘦巴巴的男孩。
  小曇跟豆子一起去店家拿那些要擺在花盆的迷你公仔,怎知一回來就見到這討厭鬼,真倒楣,一天之內就見他兩次。
  豆子以前在賣盆栽時就認識聲名狼藉的侯府二少爺,見小曇越過他卻被他擋下,想也沒想的閃身擠到兩人中間,抬頭瞪他,“為什麼擋下小曇姊?”
  “因為我有話跟她說,走開!”傅錦淮嫌惡的推他一把,沒想到,男孩看似瘦弱竟很有力,他竟然推不動,臉色染上怒火,就要揚手……
  “二少爺要說什麼快說,我跟豆子還有事要做。”小曇立即將豆子拉到自己身後。
  傅錦淵瞧她這天仙空貌,表情就變了,這美人一到他身邊,他肯定會好好疼著,邪淫心緒轉了又轉,他揚起討好的笑臉道:“好,我就掏心掏肺的跟你說,你有一手好手藝,茶樓沒有你,生意就不會這麼好,你離開我大哥,我出錢咱們合資,我幫你脫離賤籍,日後,你再也不是個丫頭,這盈餘的錢你七我三,怎麼樣,我很有誠意吧?”總之先騙過來再說,屆時,女人管什麼錢?還不都是他的!
  “我沒興趣。”小曇說得斬釘截鐵。
  他不懂了,“你想永遠當丫頭?”
  “那是我的事,幹二少什麼事?”一副黃鼠狼的樣子。
  “因為我喜歡你,當然希望你能過得好,何況,你成了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說得理所當然,努力想使出有魅力的眼神迷惑她,殊不知他現在一副邋遢樣,眼睛還有眼屎,讓豆子差點憋不住的低頭偷笑。
  小曇也很想翻白眼,他喜歡她?這世上有他討厭的女人嗎?“謝二少爺錯愛,但我很喜歡目前的生活。”
  她拉著豆子就要再次越過他,沒想到,他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大少爺就在茶摟,要我叫他嗎?”她挑釁的看著他。
  他粗咒一聲,不得不鬆開手,卻是黑眸陰沉的看著兩人走了,他橫行霸道慣了,既然這女人油鹽不進,軟的不吃,那就硬著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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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1: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讓毒婦得到報應】

  三日後,小曇乘車離開望月山莊前往豆子的花田。
  傅錦淵已正式走馬上任,成了統領大人,天天都得進宮當差,偶而還得巡夜,所以,為了免去來回奔波,他已在京城的立雪園入住,那裡有現成的奴僕丫鬟,他也不缺人伺候。
  傅錦淵自是希望她同住,但她想到林嬤嬤還有那些花草草就搖頭了,何況,傅錦淵還告訴她得進宮表演裱花手藝,雖然日期不確定,但因為苓蘭公主插手了,她知道肯定是會去的,所以她正好留在山莊,為這項表演做準備。
  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受到驚嚇,車身晃動,她連忙穩住身子,再掀開簾子,“周大……”
  她驀地臉色一白,竟見駕駛馬車的周唯摔倒在地,他的雙腳顯然被人劃傷,鮮血淋漓,但他忍著痛楚艱難的爬起身,對著她大喊,“快跳下來!”
  她反應過來,正要跳車時,一名黑衣人突然飛身而來,擋住她要躍下的身子,而馬車繼續前行,周唯的身影已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點。
  馬車繼續疾馳在官道上,接著,一陣急促的雜遝馬蹄聲傳來,小曇揪著簾子,看到從官道兩旁奔來更多黑衣騎士,而其中一匹馬還是雙載,她定眼一看,坐在前方的那人赫然是傅錦淮。
  坐他後方的騎士力氣極大,扣著傅錦淮的腰飛掠向馬車,擋下她跳車的黑衣人就接手將他拉入車內,再眨眼間,一名黑衣人已掠到原本雙載的馬背上。
  於是,仍然疾馳的馬車內,除了駕馬的黑衣人外只剩小曇與傅錦淮獨處了,她的一顆心隨著車子顛簸而上下起伏,但要說怕,她倒不怕,“你想幹什麼?”
  他笑得淫穢,“把你變成我的女人,再替我開幾家茶樓賣命賺錢,是不是一舉兩得?”
  “大白天作夢,我佩服你!”她將身子抵在對角,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
  “外面幾十個都是我的人,你能閃到哪裡去?不過,咱們的第一次,地點欠佳,時間也會倉促點,這當然是怕我那無所不能的大哥得到消息趕來阻止,所以別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先破你的身,日後再慢慢疼你啊。”
  他邪笑著要靠近她,她一腳就朝他的臉踹過去,“去死吧你!”
  他被踢個正著,臉歪過去,痛得他跌坐軟榻上,“你這丫頭……”
  哼,現在用腳,等會兒就用仙法把你揍成豬頭!小曇正想來狠招,外面有人開口道——
  “二少爺,有人過來了。”
  “快去擋著,別妨礙我辦事。”傅錦淮氣得朝外大吼。
  “不成啊,那些人已經策馬飛馳過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簾子被打飛往上,小曇跟傅錦淮就見到車外有兩方人在馬背上廝殺,一方是傅錦淮的黑衣侍衛,另一方,小曇也認出俠幫的朋友們,而沖在最前面的就是面色冷戾的傅錦淵。
  小曇正要喊人,一旁的傅錦淮已拿了把利刃抵在她的脖頸,邪笑的對著策馬追來的傅錦淵大叫,“沒想到大哥這麼冷峻的人還是個癡情種,好吧,為了成全我哥難得的情意,只要哥自斷一臂,我就放了這丫頭。”
  “不行!”小曇著急的大叫,一指凝注仙力就要彈飛頸上的利刃,卻見傅錦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掠向她,一手射出一塊注了內力的碎銀瞬間打掉傅錦淮手上的利刃,同時,多名黑衣人飛身掠向傅錦淵,俠幫友人也急忙趕來支援。
  在小曇怔愣間,她已被傅錦淵單手抱著更往車內縮,因為太多黑衣人執刀刺向他們,傅錦淮嚇得貼往另一邊車壁,只見傅錦淵將小曇護在身後,同時以手中的劍應付不時殺進車內的劍與刀……
  “可別殺到我啊……”他吞咽口水,聲音發抖。
  在俠幫友人與黑衣人廝殺與掩護下,馬車終於停下,傅錦淵一手緊抓著小曇的手將她護在身後,正要飛掠出馬車,一名黑衣人又殺上來,他朝那人刺了一劍,眼角餘光看到馬車內閃過一道刀光,傅錦淵猝然回身,及時的將小曇護到身後,以肉身擋住傅錦淮劃過來的一刀,他墨眸一眯,直接朝他胸口狠踹一腳,就聽傅錦淮痛呼一聲,吐血飛出馬車,“砰”地一聲,摔落地上。
  刀光劍影中,兩方戰勢清楚,傅錦淮這方頹然受傷倒地的居多,傅錦淵這方是贏家。
  “要不要老子一刀削了他手臂?”一名黑面大耳的江湖人正蹲著,以手上沾血的刀面拍著傅錦淮的臉。
  “不……不要……不要,大哥,我求你了……”傅錦淮因先前那一摔,仍在地上躺平,他渾身發抖,染血落淚的臉龐白得泛青,嘴角那抹血跡也特別明顯。
  傅錦淵黑眸冷戾,身上也散發一股陰冷。
  俠幫友人見傅錦淮那樣,忍不住噱笑,“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曇滿心滿眼只看到傅錦淵被傅錦淮劃了那刀,他的腰都見血了,“別管他了,你的傷要緊。”
  “只是小傷。”傅錦淵面對她時,渾身寒氣頓時化為溫柔春風,他輕聲安撫她,再看著一幫江湖友人,所幸他們身上都沒有大礙,傅錦淮找的這幫人並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是人數多了些,“謝謝各位。”
  眾人客氣一番,卻好奇他要怎麼處理傅錦淮這行人?
  “把他們的馬匹趕跑,其他的什麼都不做。”
  眾人錯愕,連傅錦淮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面無表情的他,但那些江湖人信服傅錦淵也不是一兩天了,當下就動手將那些馬全拍跑了,傅錦淵帶著車夫和小曇上了馬車,俠幫眾人也策馬跟在馬車旁。
  車廂內,傅錦淵靠在軟墊上,小曇的手壓著他受傷的腰部,眼眶盈滿熱淚。
  他溫柔拭去她跌落眼眶的淚水,“別哭,只是皮肉傷。”
  能不哭嗎?她是仙啊!在重要時刻,竟還得讓他這個凡人來救,像話嗎?
  見她不語,他微笑握著她微涼的小手,“守護你是我想做也應該要做的事,讓你受到驚嚇我已內疚不已,別哭了,好不好?”
  瞧他還溫柔體貼的安撫她,她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的脆弱,再悶悶的擠出笑臉。
  知道她心裡仍自責,他俯身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這傅錦淮既然敢對小曇伸魔爪,他半點都不介意提早扳倒這個不曾入他眼的弟弟。
  “將馬車駛到皇宮前,我要找二皇子談點事。”他對著前方的車夫道。
  “是。”
  傅錦淵再次拉開車簾,讓那些在車旁護送的友人自行散去,但請其中一人到山莊報平安,免得林嬤嬤等人擔心。
  小曇不明白原因,傅錦淵才告訴她,這些人正巧到山莊向他報告事情,才步出山莊要離開,卻見到受傷求助的周唯,於是,他們一群人就同他出來救她。
  傅錦淮終於可以坐起來了,他呆呆的看著遠遠離去的人馬,雜遝馬蹄濺起漫天沙塵,他雖然面色如土,卻有一種逃過死劫的戚覺,然而,除了受傷的侍衛外,一匹馬也沒有了。
  他忍著胸口的痛楚,起身往京城方向走,其他人也跟上,但沒多久,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就不走了,要人去找車或攔車都行。
  當傅錦淮終於回到秦廣侯府時,已是幾個時辰後的事。
  福儀郡主一見寶貝兒子臉上有乾涸的血,胸口還被重踹一腳,正想問得更仔細點,憋屈氣悶的傅錦淮頓時怒了,“我又渴又餓又受傷,母親怎不是先找大夫來看我,讓人伺候沐浴,備吃的喝的,問東問西的煩不煩?!”
  福儀郡主又氣又急,一巴掌就想甩在兒子臉上,但見他一臉血漬,咬咬牙,還是喚了人一一吩咐,等一切都照著他要的辦妥後,又是一個時辰過了。
  此時,傅錦淮吃飽喝足沐浴完,喝了一碗黑幽幽又加了蜂蜜的苦藥湯,半坐臥在床上時,才將事件的來龍去脈一股腦兒的向母親招了。
  “你瘋了嗎?擄走小曇還想強……”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叫了出來,連她都看出傅錦淵對那丫頭的在乎,她也派人查過了,魏田會消失得無聲無息,就是他起色心動了小曇,而她又不可能為了一個當耳目的奴才去跟他算帳,只能忍下此事,沒想到兒子連這點眼力都沒有,自己撞上去?!
  傅錦淮撇撇嘴,“反正我被他踹一腳,他也被我劃了一刀,兒子又沒吃虧。”他說得輕鬆,但胸口疼死了,剛剛太醫把脈時,他就在心裡詛咒傅錦淵那一刀最好深入骨肉,一命嗚呼,但他知道不可能。
  “夫人,夫人,宮裡來了人,要夫人去接旨啊。”
  何管事驚慌的聲音及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響起。
  屋內,母子臉色同時一變,再對看一眼,福儀郡主忍著不安開口,“你待在這裡。”隨即步出房間,走到前廳去接旨。
  見到來宣旨的竟然是宮裡的老太監,身後跟著兩名小太監,手上還拿著杖棍,她的心就咯登一下,愈加忐忑,但還是率領一干奴僕跪下接旨。
  面白無須的老太監見人到,開始宣旨,一念完,跪著的一群奴僕在詫異之餘卻不敢有任何表情,而起身的福儀郡主則是心慌意亂的接過聖旨。
  “聶公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老太監還是福儀郡主熟悉的人。
  “老奴只知道二皇子出宮門一趟,再回來時,就到禦書房跟皇上談了近半個時辰……說到這裡,他掃了眼一室的奴僕丫鬟,卻見福儀郡主根本不在乎他們聽,也是,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兒,誰敢把聽到的話拿到外頭嚼舌根?
  老太監是個人精,宣旨這等差事,內幕消息給得愈仔細,荷包的銀票就愈厚,所以,他特意打聽了來由才出宮。
  這會兒,正娓娓道來傅錦淵這個新上任的統領大人大義滅親,搜羅到弟弟勾結官吏貪墨外放印子錢的事,鐵般的實證已讓二皇子送到皇上面前。
  另外,又將傅錦淮擄他山莊丫鬟欲行姦污一事也一併報告,其中,還有傅錦淮以丫鬟生死威脅統領大人削其一臂才願放人的事,當時苓蘭公主也在,將那丫鬟的事說了不少,是個身份卑微卻難掩光華才氣的丫頭,統領大人甚為看重,皇上聽完後震怒非常,聖旨才下得這麼快。
  “皇上原本只削了二公子的職,命他在家思過,皇上特別提及是給老祿王面子,誰知苓蘭公主說了些罪罰太輕等話,玩笑的說她也要削掉二皇子的右肩,反正沒有斷就沒事兒,皇上臉色一變,又多責罰杖刑五十,是故,老奴得執完刑回宮,還請郡主別怪罪老奴。”
  福儀郡主臉色氣得煞白,卻不得不叫人去將屋裡的兒子拖出來,她揪著一顆心,看著不明所以的兒子被按在地上,一杖一杖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傅錦淮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接著著求饒,再來是罵他娘沒用,護不了他,罵罵咧咧的滿口粗話,最後痛得只剩下虛弱的呻吟。
  其實老太監已給兩個小太監眼神暗示,所以杖刑力道大減,但傅錦淮細皮嫩肉,五十杖下去,還是讓他皮開肉綻、哭腫了眼被抬回房裡,大夫就在屋裡等著他。
  執完刑,福儀郡主給身後仍跪著的盧嬤嬤一個眼神,老嬤嬤明白的在備妥的荷包內又塞了好幾張銀票,困難的站起身交給老太監。
  老太監滿意的拿了鼓鼓的素面荷包,帶著兩個小太監走了。
  除了盧嬤嬤外,其他奴僕仍跪了一地,因為當家主母動也不動,盧嬤嬤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下一瞬,“那賤婦生的畜生竟敢動我兒子!”她瘋魔似的歇斯底里大叫,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連同聖旨都掃落地,乒乒乓乓瓷器碎裂一地。
  盧嬤嬤及跪了一地的奴才身子陡地一顫,頭垂得更低,即使有人被飛濺的瓷片劃傷也沒人敢動。
  福儀郡主將廳堂弄得一片狼藉,才頹然坐下,仿佛也在此時才看到那一堆跪著顫抖的奴才,她眼內冒火,咬牙切齒的怒吼,“滾,全給我滾!”
  奴僕們頭也沒敢抬,急急的矮著身子退出廳堂,就連最親近的盧嬤嬤也不敢留。
  四周一片死寂,她氣喘吁吁,沸騰怨恨的心在平息下來後理性也回來了,傅錦淵沒有動她,是放印子錢的事只有查到錦淮?
  不可能,他已拿到罪證,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他還想做什麼?她臉色倏地發白,心裡湧起一股危機感,傅錦淵已經回到朝堂,錦淮不夠出色是事實,而今又只能賦閑在家,長久下去,皇上改換世子也不意外……
  她突然頭痛加劇,眼前一黑,她昏厥過去。
  寧靜夜色,望月山莊也籠罩在一片柔柔月光下。
  傅錦淵在沐浴後,包紮完傷口,甫用完?膳,蕭寰就過來了。
  兩人進到書房談了一個時辰,而後蕭寰又見小曇,看她一切安好,笑說可以去跟苓蘭覆命,也就離開了,但傅錦淵仍留在書房,不久後,周景浩及幾名幫眾也過來了。
  就在離書房不遠處,小曇站在傅錦淵的屋裡,眼巴巴的看向屋外燈火通明的書房,他們怎麼還沒說完話?
  她無聊的看著傅錦淵低調又不失奢華的房間,看著一進屋就能看到的黑檀木桌椅及櫃子,轉過身,再走到將房間一分為二的竹簾,一手撩開竹簾,往裡走,她坐在床榻上,拍拍床,真是的,雖然大夫說傅錦淵的傷不嚴重,但還是休息吧。
  她本想再走出去,但想想又不好,他們有要事商談,她也沒什麼大事……
  時間流逝,她等著等著,最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待傅錦淵進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小心的將她抱到床上,動作輕柔的將被褥覆蓋在她身上,聽到她平緩悠長的呼吸聲,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他忍不住也上了床,低頭攫取她的粉唇,原想淺嘗即止,卻愈吻愈深。
  小曇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下意遲的回應他的吻,他低聲淺笑,離開她的唇,她眼神終於定焦,在意識到自己跟他同躺一張床,他的傷……
  “你的傷……”她倏地瞪大眼,急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他卻將她的腰扣得緊緊。
  他深邃的眼眸含笑看她,“小傷,一點也不妨礙我偷香,卻是把你吵醒了。”
  她回視那雙飽含深情的雙眸,瞋瞪一眼,“真不安分。”
  “是你太可口。”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她柔順回應,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伸手輕撫她滑膩的臉頰,兩相依偎的說起傅錦淮的事,到他被皇上削了官職,杖刑五十在家思過,如此便放下,也是老祿王這座靠山太硬。
  “老祿王做人不算太差,只是過於寵溺福儀郡主,但近些日子似乎也疏離了些,倒是福儀郡主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現下傅錦淮當眾被杖刑,得臥床一個月,她也氣病了,宮中喚了太醫到侯府,暫時應該沒有力氣鬧騰。”他頓了一下,“不過,為了不讓此次的危險再度發生,我會派暗衛保護你。”
  小曇靜靜聽著他低啞的聲音在靜謐的房內回蕩著,直到他說完,她才凝睇著他,“你跟福儀郡主正式翻臉了?”
  “無妨,我們原就是相看兩相厭,過去她為了面子還會遮掩著些,現在只不過是擺到明面上,”他眼眸微冷,“但我父親快回來了,她還得好好算計如何讓父親厭惡我,讓世子之位不會變動。”
  “她又要算計?”她都想呻吟了,有完沒完?良心就找不回來嗎?!
  聽出她語調的擔心與萬般無奈,他揉揉她的頭髮,“別擔心,我安插了耳目,這一次,她不會有機會算計我。”
  聞言,她倒安心了些。
  “睡吧。”他輕聲道。
  她一愣,“就這樣睡?”她都不知她睡姿好不不好?他腰上有傷,還抱著她……
  “還是你想做些事?”他淺笑輕吻,溫熱的唇貼在她耳垂喃喃低語。
  她覺得熱呼呼的氣息拂來,他的手順勢從她的腰身往上,有往她柔軟渾圓前進的趨勢……
  她粉臉爆紅,心跳得極快,急急抓住他的手,“沒有,什麼也不做,睡覺了。”
  她狠瞪他一眼,兩人躺在一起就不太好了,他還想滾床單。
  她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倒很快入睡,作夢也笑了。
  倒是傅錦淵擁著她,深沉黑眸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晦暗不明。
  深秋時分,望月山莊周圍的連綿群山也換了更多紅黃青綠的顏色,但在沁涼山風吹落一地打轉的枯葉時才見蕭瑟。
  寧靜中傳來一陣馬蹄聲,漸行漸近,山莊大門前,一個粉紅身影早在引頸等候,在見到高坐在黑色駿馬上的紫色身影,粉臉綻出一抹愉快的笑意,下一刻,她腰間陡地一緊,整個人被抱上馬背,男人調轉馬頭又轉往來時路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小曇抬頭看著傅錦淵。
  “待會兒就知道了。”他笑著低頭啄了下他日思夜想的紅唇,策馬疾奔。
  他腰傷一好,就變得極忙,近半個月都沒有回山莊。
  那時候,小曇才知道羽林軍也有分職,有的守宮闈,有的是貼身護衛皇帝,乃御前行走,而羽林軍大多來自勳貴子弟及軍中優秀兵士,要進去也得經過侍衛營特訓及層層考試,不過傅錦淵早就在羽林軍當過差,所以這次回鍋,大多數人是服他的,同儕間相處愉快。
  只不過,二皇子不放手這個超級幕僚,在他休息時仍會把人叫去討論事情,才讓傅錦淵連回莊子的時間都沒有。
  但看來他忙碌的事好像還有其他,例如她的房事?
  傅錦淵策馬進城,左轉右拐的還越過豆子的花田老屋,又前行沒多久,眼前就是一座小巧的宅第,大門上方有匾額寫著“曦園”。
  他抱著她飛身下了馬背,兩人抬頭看著那匾額,原本關閉的大門突然打開,豆子跟兩個弟妹笑眯眯的跑出來。
  “小曇姊姊,我們成鄰居了。”
  “大哥哥說,你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來這裡住。”
  “你們兩個,先讓大少爺跟小曇姊進去啊。”豆子都不好意思了,弟妹興高采烈對著兩人又叫又笑的。
  小曇詫異的看看笑容可掬的傅錦淵,卻見他含笑看著豆子,“逛一遍了?”
  豆子用力點點頭,再看著小曇,“我帶弟妹先回去,待小曇姊搬進來後,我們再過來。”
  弟妹倆乖巧點頭,豐潤的小臉上都是笑容。
  小曇回以一笑,但她真的還沒搞清楚這個驚喜,在豆子一行人揮手離開後,她已被傅錦淵擁著進入院落。
  兩人進到廳堂,已有一干奴僕恭敬的候著,傅錦淵向她介紹其中的管事,又留下兩名丫鬟。
  小曇在聽到這兩個約莫十四、五歲,乾乾淨淨的丫頭是專門伺候她的,不禁目瞪口呆,“可我才是丫鬟。”
  傅錦淵微微一笑,讓所有人都退下後,才握著她的手,“不是,日後,你是傅家茶樓的半個主子,你的身契我撕了,也在官府註銷了奴籍,從此,你是自由人……”他繼續說著他給她買了這一座小巧精緻的宅子,地點離傳香茶樓也不遠,之後的時間他只會更忙,她在城裡,他要見她也方便。
  至於林嬤嬤,她說她已習慣莊子的生活,或許偶而來小住,接著,他再交給她一隻古樸的雕花梨木盒,她打開後,錯愕的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先拿出上方的房契,就見厚厚的一迭銀票及她的私章,“我在富通銀莊也為你存了一筆款,日後,你能拿私章在全國都有分號的富通銀莊自由存取。”
  她咬著下唇看著房契等物,再抬頭看著表情認真的他,想說些什麼,卻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事事為她著想,可是,她真能永遠的擁有他嗎?
  不,他們之間不會有永遠,所以,她只能活在當下,努力的讓他幸福快樂。
  他看著她眼泛淚光,以為她太感動,握著她的手,“我帶你去參觀宅子。”
  這座宅第雅致而奢華,他帶著她四處轉了轉,一直來到她的寢臥,他讓裡外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
  她眨眨眼,看著這間佈置得美輪美奐的臥房,珠簾垂落,家飾用品都見昂貴,就連床上的刺繡枕頭都極為精緻,這張床……
  他站在她身後,將她帶入懷裡,下顎抵在她肩上,看著這張也讓他想入非非的床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他心旌搖曳,身上欲火幾乎快燎原,卻是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親吻柔嫩的唇瓣,兩人氣息漸喘,呼吸交融,他的手忍不住撫著她傲人的胸脯,她難受低吟,他愛撫的動作愈見火熱。
  若不是他自製力夠強,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他緊抱著她,“我真怕我忍不住……”
  “那便不要忍。”她對他情意深濃,不想去想那些天上人間,仙人凡人,她只要他快樂,所以,她不在乎婚前與他行周公之禮,也怕自己待不到那時候。
  “不行,我要給你一個最美好的洞房花燭夜。”即使她那雙氤氳著迷霧的美眸仍狂撩著他難以止息的欲火,他還是拒絕了。
  有些事尚未處理,父親也未回京,他願意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在不久的未來,我一定會來這裡迎娶你,”見她要說話,他笑著捂住她的唇,“我知道你怕自己的身份無法匹配,即使我不在乎,但我也不想讓你忐忑的成為我的妻,我與二皇子已商議好,他會安排一個足以與我婚配的身份給你,不讓外界對你有太多是非言語。”
  他不否認把她的身份抬高,為的就是他們的將來,他不是看不起她的身份,而是不要因此事阻礙兩人的未來,尤其在父親那一關,“這一點,你能理解的,是不?”
  她點點頭,沒有糾結,她從不想將兩人珍貴的相處時光留給那些她解決不了的問題上,時間就停該留在美好的事物上,她知道他跟她最終都會留有遺憾。
  想到這裡,她主動吻上他的唇。
  他卻不敢狂野回應,不曾情動欲望便不在,一旦動了心動了情,就想完完全全的佔有她,那是一撩即起的強烈渴望,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一吻結束,她望著他臉上那抹攝人心魂的深情笑容,她這花仙的心臟也跳得亂七八糟。
  他將她擁在懷裡,心裡泛著說不出的甜蜜,人生有她相伴,夫複何求?但床上是不能再待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擁著她下床,步出房間,想到另一件事,“你後天要進宮,我要當差,恐怕不能陪你了。”
  “苓蘭會照顧我,你不必擔心。”她明眸晶亮。
  “我父親快回京了,”他突兀的道,見她一愣,他停下腳步,再次她擁入懷裡,“福儀郡主想了些陰招,讓父親對我不喜,卻不知我已全數掌握,這一次,我會讓她陰溝裡翻船,那些陰招連見天日的機會都沒有。”
  小曇回抱著他,知道福儀郡主是他心裡永遠的陰影,這次他肯定是要結束這一切糾葛了。
  “放心,我會把你護得好好的,也會把自己顧得好好的,因為,我還要與你執手一生。”他深情說著。
  她闔上雙眸,依戀地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如果可以,她也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空無雲的一日,飛簷高牆的皇宮大門,蕭苓蘭笑眯眯的迎進小曇,兩人搭了小轎進宮,蕭苓蘭特意命宮人將簾幕卷起,讓小曇得以舒服的看著肅穆皇宮裡的金碧輝煌、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及回廊花徑,還有處處可見的季節花卉,其中,多名宮娥穿梭其間,見到轎內的公主皆低頭屈膝行禮,小曇倒是直勾勾的看著人,眼睛不忘四處瞧。
  轎子一路經過重重拱門扛進靜妃的宮殿。
  蕭苓蘭、小曇下了轎,在一行宮人的隨侍下進入大殿,苓蘭舉手示意後面的宮人停住,她牽著小曇就往後殿去。
  美輪美奐的殿內坐了一名貴氣的婦人,約三十多歲,膚色雖然帶了點蒼白,但難掩她的丰姿綽約及天生氣質,這便是靜妃。
  “母妃,這就是我一直提,提到你耳朵快要長繭的小曇。”蕭苓蘭笑眯眯的拉著小曇到母妃跟前,像只快樂的鳥兒為雙方介紹起來。
  靜妃驚豔的看著貌如天仙的小曇,沒想到一個廚娘氣度竟如此不凡,一襲粉嫩繡荷裙裝,襯出她的身材?纖合度,更難得的是她無半點卑微,眸光澄淨,好一個水靈的美人兒。
  靜妃是愈看愈喜愛,親昵的拍拍她的小手,這一碰觸,柔柔軟軟的觸感,竟與自己這日日保養的玉手不相上下。
  一問之下才發現俏丫頭很有才,自製的護膚花膏也是強項,女人們談及保養可是三天三夜聊不完,但蕭苓蘭是個吃貨,連忙打岔話題,讓母妃想起找小曇是幹什麼來的。
  於是,一行人就到後方院子,在宮女及老宮蛾的引導下,走到一個備有食材的小廚房,一旁長桌上放置的材料也是提早備好的,包括製作裱花蛋糕所需的調製花的材料、擠花袋、花釘等工具。
  於是,古代版的型女大主廚開播。
  曾經是學徒的蕭苓蘭幫忙打下手,再加兩個禦膳房的小廚子,小曇系上圍裙、頭巾,姿態優雅的忙碌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眾人都像著魔似的,看著小曇那雙魔幻雙手做出一朵朵幾可亂真的各式花朵,一樣樣無法形容的創意糕點。
  小曇還將三層甜點架及西洋茶具都帶來,食材色調的搭配繽紛,除了招牌的糖霜花、食用花、馬卡龍,還做了幾款水果凍,醃漬梅幹佐薄餅、酥炸蝦仁球丸、煙熏鴨肉佐醬汁米香等等,可以說是鹹點及甜點兼具,加之一個最多三口的份量,讓人看得就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不過,完成這些點心,一行人就先回到花廳,那些完成品還得等宮女們拿銀針一一驗過,才能送到她們面前。
  蕭苓蘭嘟囔著真麻煩,等了又等,才見宮女們捧著一道道鑲銀雕漆託盤,送上剛剛所做的美食,又在小曇的巧手下,一一放上三層點心架,搭配豆子的逗趣小盆栽,小公仔還舉了個小旗子,上方寫著,“吃我,吃我。”
  見狀,靜妃等人都忍俊不住的莞爾一笑。
  接著,在苓蘭的率先動口下,每人愉快的品嘗自己的一份餐點,每一口皆是色香味俱全,再佐以搭配的花茶,口口都是滿足。
  靜妃用餐儀態優美,但胃口極小,看著自己竟在不知不覺吃完八成的點心,忍不住笑看著也坐在一旁的小曇,“你的手藝真好,本宮一向沒什麼胃口,這會兒竟用了這麼多。”
  “不是我厲害,而是皇宮裡的膳食太多為講求精緻而失了食材原味,娘娘身子欠安,味覺已經很不好,又多是藥膳,就算是我這健康少女也吞不下去啊。”吃遍大江南北的她是將心比心。
  “噗……”靜妃忍不住笑出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實誠,本宮甚是喜歡,要不,小曇每幾日便過來為本宮備上一餐,可好?”
  “當然好,娘娘人好,長得美,我來見美人,還有賞賜可拿,怎麼說都是占了便宜的。”她銷皮的說著。
  “好好好……”靜妃笑意盈盈。
  稍後,蕭寰來看母妃,他一身紫紅繡金袍服,頭戴玉冠,身形挺拔,俊雅非凡,一看殿內和樂融融的景象,便笑說:“母妃看來很開心。”
  一旁的老嬤嬤笑著說,“老奴可好久沒見娘娘這麼開心,吃得又多呢。”
  “那全是小曇的功勞。”靜妃笑說。
  蕭寰看著上前行禮的小曇,微微一笑,“謝謝你。”
  她倒是大方承認,“美食讓人心悅,但也是殿下、公主跟娘娘肯賞臉給機會。”
  “好在你還有說到我,不然我就不依了。”蕭苓蘭開玩笑的睨她一眼。
  靜妃跟蕭寰都忍不住的笑出來,也紛紛讚美小曇的確很招人疼,沒想到小曇很可愛的拚命點頭,一副她真的不介意她們繼續讚美她。
  蕭寰覺得她的反應極有趣,大多數人會謙虛或不好意思,她卻不然,因此看著她的雙眼熠熠亮。
  “小曇早已心有所屬,二皇兄可千萬別湊熱鬧。”苓蘭馬上低聲提醒。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只是她真是個讓人喜歡的姑娘。”他也低聲承認,但心裡很清楚,跟傅錦淵搶女人是引火焚身的蠢事。
  傍?時分,皇宮大門前,蕭苓蘭依依不捨的要送走小曇,就見某人英俊挺拔的高坐在馬背上,策馬趨近。
  小曇看到傅錦淵,眼睛立即一亮,他穿著鐵甲黑衣,俊眉朗目,一身沉穩銳氣,但在見到她時,眸中溫柔盡現。
  他翻身下了馬背,看向蕭苓蘭,就見她笑眯眯的調侃,“這麼擔心啊?當值的人還跑來這裡,怕她被欺侮?”
  他僅笑了笑,闊步走到小曇面前,“一切都好?”
  “很好。”她抬頭看他,微微一笑。
  兩人四目深情脈脈的對視,完美的演繹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的戲碼。
  “喂,你們太過分了,刺激我嗎?”蕭苓蘭雖然這麼說,還是超級羡慕兩人的。
  “不敢。公主,二殿下有事找我,小曇就麻煩你了。”他笑笑的看著她,再溫柔的看著小曇,將馬匹交給守宮門的人,逕自往二殿下的宮殿走去。
  “統領大人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完全不同,如果我的夫婿也對我這樣,我一定高興死了!對了,找一天你陪我到花神廟前求愛情好不好?”蕭苓蘭突然握著小曇的手道。
  小曇尷尬一笑,“不用吧。”
  “要!我以前不信什麼愛情的,但看到你跟傅大少爺這眉目傳情,我嫉妒了,我也想要,求你嘛。”她雙手合十的拜託。
  小曇也只能點頭,這讓蕭苓蘭可開心了,順道送她出宮門,一聽傅錦淵送她宅子,她又順道送她回曦園,順道參觀她未來的新家,最後順道送她回山莊,這一趟可順道逃過不少學規矩的課。
  傅錦淵來到二殿下的和澤殿,蕭寰已遣退服侍宮人,兩人面對面坐著,桌上放了一些書信及卷宗。
  “你要我幫你查的事都查到了,連人也抓起來,口供都在裡面。”
  傅錦淵一一拿起來看,那些曾斷掉的線索都讓蕭寰查了出來。
  蕭寰派宮中的暗衛就那些線索順藤摸瓜,逮到幾個與當年福儀郡主身邊的盧嬤嬤有來往的老宮人,不過,他們大多數都被滅口了,只有一人因為毀容才躲過死劫,也是透過她才能查出更多事證。
  “這些足以讓福儀郡主認罪了,我真是沒想到她如此心很手辣,她手上沾染的人命那麼多,還有你,若非命大,被暗殺數次沒死,你我可沒機會成為摯友。”蕭寰真心的道
  “她不畏懼殺人,只要能保住魏錦淮的世子之位及仕途,她不介意再殺人。”傅錦淵眼中出現一抹戾色。
  “可惜她沒機會了。”蕭寰想起來就痛快。
  他跟傅錦淵安插在秦廣侯府的耳目都傳來消息,那毒婦打算再次污蔑傅錦淵的名聲,她要派人擄走小曇,讓她成為傅錦淮的妾,而傅錦淵定會前去阻止,屆時,她會製造衝突,更會安排讓他失手打死上前勸阻的幾個妾室,甚至是幾個孫子,反正傅錦淮的小妾中有好幾個懷孕的,至於究竟是不是傅錦淵失手殺的,那一點都不重要,只要死幾個人就夠了。
  屆時,傅錦淵怒髮衝冠為紅顏,大開殺戒,成了劊子手,閒言碎語一出,流言蜚語也會愈傳愈烈,這些流言只要入了傅良的耳朵便行,因侯府下人都畏懼她,誰敢不順著她的話說?屆時,傅錦淵是百口莫辯。
  想到這裡,蕭寰都忍不住打了一陣哆嗦,“真是最毒婦人心……你要如何先發制人?”
  “先下手為強。”他深幽黑眸劃過一道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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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1: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父親回京清後宅】

  半個月後,傅良從邊境低調返京,那是因為一封重要的信函,讓他決定隻身一人先行進京,將大隊人馬留在身後。
  韁繩一打,胯下黑馬疾馳入城,他頭戴黑紗笠帽,馬蹄達達的照著信函上的地址來到一戶位於靜巷內的宅第。
  他下了馬,舉手敲門,門立即打開,開門的小廝一見摘下笠帽的傅良,立即躬身請人進門,一路引領他進廳堂。
  傅錦淵與小曇快步走入廳堂,傅錦淵淡淡的說:“請坐,父親。”
  傅良抿抿唇,逕自在黑檀太師椅坐下,傅錦淵也隨即在他對面坐下,看著小曇,“她就是我在信中所提的小曇。”
  小曇連忙屈膝向傳良行禮,傅良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身簡單湖綠色裙服,明明極為平常,但添了沉靜氣質,容貌出塵如仙,讓人移不開目光,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
  廳堂的氣氛壓抑而低沉。
  傅錦淵對這個親情淡薄的父親實在無話可說,他擅於打戰,擅於發號施令,也習慣別人的俯旨聽命,但對家人及後宅等事卻是生戶,才讓福儀郡主無法無天的在侯府興風作浪。
  傅良的目光已落到兒子身上,有些時日未見,他看來更為沉穩內斂,身姿挺拔,漠然雙眸透著明顯的疏離,他卻是無能為力。
  京城發生的事,他在返京途中皆收到相關消息,其中,有妻子寫的,也有兩個兒子寫給他的,但傅錦淵讓暗衛交給他的那封厚厚的信函,讓他實在無法平息心中怒火,恨不得有翅膀飛回來,問個究竟。
  小曇來回看著兩人,這樣的一對父子,實在令人無言。
  傅良年約四十,有一雙目光爍爍的黑眸,相貌英朗,黝黑魁梧,一身黑藍緞子長袍,腰系鑲玉腰帶,腳蹬黑皮靴,身形高大,身上有不怒而威的凜凜氣勢,臉上有抹征戰沙場過的風霜,這位名震王朝的大將軍,看來不太好接近。
  就小曇所知,他對房事及女人都沒太多念想,更甭提大半歲月都守著祈州,即使子嗣單薄,不少人勸說多添幾房姨娘,開枝散葉,但不重女色的他還是拒絕了。
  之後,侯府兩老走了,侯府由福儀郡主當家,出了個紈絝兒子,三天兩頭就弄進來個女人,把自己院子搞得像小後宮,即使年已十七,想找個好人家的閨女當正室,卻是處處被拒絕,原因就是出在正妻未入門,庶出子女已有二位數以上。
  小曇心思轉阿轉的,並不知道,傅良這趟回來述職,也決定為兩個兒子操辦人生大事。
  她讓下人提了壺熱水,接過手後,擺上茶具,注水,一邊看茶葉在沸水裡轉著浮動,再覆上茶蓋,一面偷偷覷著像仇人對視卻不說話的父子。
  她將茶蓋打開,一陣濃郁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她將茶倒在兩個茶盞,分別放在兩人面前,隨即退了出去,還順手將廳堂的門給關上。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門被打開,傅良跟傅錦淵面色凝重的走出來。
  小曇坐在不遠的亭台,見到兩人,她也跟著起身。
  傅良看著她,目光再落到兒子臉上,“你派個人到侯府,通知福儀我回京了。”
  他點點頭,派人去通知,但要替父親準備馬車,傅良拒絕了,“我騎馬回去,你先別回去?”
  傅錦淵明白點頭。
  傅良似乎在整理思緒,面無表情的站立許久,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拍拍傅錦淵的肩膀,逕自上了馬背,策馬離去。
  小曇走到傅錦淵的身邊,發現他神情嚴肅,昨?,他已告知她將跟他父親談什麼,所以她能理解傅良為什麼如此沉重。
  “侯爺可有告訴你,他打算怎麼處理?”她問。
  他搖搖頭,“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痛。”
  她主動擁抱他,她也能感受到他現在的痛。
  他深吸一口氣,埋首在她發中,緊緊的擁抱她,算舊帳的感覺一點都不好,他發現他這一顆曾經因為父親而遍體鱗傷的心還是很在乎父親的,他心痛,他也心痛。
  傅良策馬回到秦廣侯府,在翻身下了馬背後,他蒼涼的黑眸仰看“秦廣侯府”那幾個燙金大字的匾額,目光再往下,銅環大門左右有兩座威武石獅,已由何管事親自打開,他面無表情的步上石階,跨過門檻,一些奴僕早已低眉斂目的行禮,卻不敢再多看這離家數月的主人一眼。
  傅良抿唇大步走進富麗堂皇卻有些混亂的大廳,因是倉促得到侯爺要回來的消息,主子輩的急急打扮穿衣,也沒來得及到門口去候著,這會兒見人都走進廳來了,頓時急成一團,鬧烘烘的。
  福儀郡主恨恨的低喝一聲,才終於靜下來。
  她已特別打扮過,滿頭珠翠,看來雍容華貴,傅錦淮也帶了妾室兒女好好的站著,齊齊的向傅良行禮。
  福儀郡主忍著心裡的激動,笑靨如花的走近丈夫。
  傅錦淮也笑著靠近,但他那些妾室倒是不敢靠過來,只讓一群孩子隨傅錦淮去親近那威風凜凜的爺爺。
  傅良知道這些年紀大小不一的孫字輩都是次子所出,還皆是姨娘通房所出,他更不喜了,過去沒將這當一回事,沒想到就是因他縱容,才有那些讓他痛心疾首的事發生,他真是悔不當初,因而翻天火氣就湧了上來,“正室未進門,就先有一堆庶子女,你這像話嗎?”傅良表情沉的看著次子。
  傅錦淮傻了,這事兒又不是今日才發生的,父親怎麼發火了?
  倒是福儀郡主眼利,急急讓那些妾室帶著稚嫩小兒全都離開,別讓丈夫壞了心情,也一直跟兒子使眼色。
  母子都知道派來通知他回來的可是傅錦淵的人。
  “爹,你生我氣嗎?你從大哥那裡聽了什麼?我其實是被大哥陷害的,你一定要為我作主啊。”仗著父親對他一貫的疼愛,他淚光閃閃,又想到屁股差點被打到開花,臥床許久,他就恨傅錦淵恨得要死,淚眼也迸出恨意來。
  見他這連掩飾恨意都不會的次子,傅良都要氣笑了,他道:“是,皇上也被你大哥蒙蔽了,其實不是你放印子錢,不是你雇了一群人討債,不是你以高利逼死人,也不是你覬覦小曇那丫頭,要脅要你大哥削臂救她,大家都被他朦騙了,所以,你很委屈的被圈禁在家,無所事事下,又添了三名通房丫頭,又讓五個女人有孕。”
  傅錦淮一聽可樂了,以為父親信了他的話,又讚美他的生育能力,笑得闔不攏嘴,完全沒察覺到一旁母親神情蒼白怔怔的看著父親的模樣,“父親明察,就是如此,說來,我是父親的兒子嘛,有些能力不如大哥,但生育能力絕對不輸皇上,如果我跟皇上一樣享後宮三千,掌控天下……”
  “淮兒!”福儀郡主完全沒想到他會愈說愈離譜,急著喝斥。
  傅良陰沉的瞪著次子,心中早已是一片燎原大火,“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敢議論皇上,不輸皇上?跟皇上一樣後宮三千,掌控天下?你要逆謀造反嗎?這話傳出去,咱們侯府上下就得給你陪葬!”
  傅錦淮這才回了神,抖著聲音道:“不敢……兒子再也不敢亂說了。”他撲通跪地,急急磕頭。
  福儀郡主也覺得兒子說得荒唐,氣憤喝斥,“還不快回房去反省。”
  這算是給他解危了,他急急的再一磕頭,連忙溜了。
  傅良若有所思的看了福儀郡主一眼,不知怎麼,這一眼也讓她渾身冷颼颼的,她壓下心中忐忑,擠出笑容,“侯爺風塵僕僕的回來,也累了吧,妾身先伺候侯沐浴,再小睡一下,妾身再到廚房交代一些侯爺愛吃的。”
  傅良沒表示意見,但起身走出廳堂,她連忙跟上,兩人一路經過遊廊,到庭園,再過一道垂花門,走了回廊,往右一看,就是傅錦淵住的院落。
  傅良停下腳步,眸光複雜,心中五味雜陳,竟然步走進傅錦淵的院子。
  福儀郡主心中一驚,連忙跟上,心裡慶倖,為了讓返京的丈夫不會有她這主母苛待樊氏之子的壞印象,院裡早已打掃清理,被褥用具也都換上新的,還添了幾名丫鬟小廝,個個都年輕,算了算也超過十名。
  傅良看了個大概,一聲不吭的又走出來,就聽她歎了一聲,“爺也知道妾身主持中饋,府裡內外都是妾身在操持,但錦淵寧可住在皇上賜的宅院,也不肯回來。”
  “那裡的確比這院子好多了,我剛剛就去了他那裡。”重要的是,那裡還有一個真正關心及在乎他的人,傅良心中苦澀。
  福儀郡主腳步差點踉蹌,不安的回頭看了跟在後頭的盧嬤嬤一眼,她也一副心驚膽顫的樣子。
  傅良步入他住的院落。
  現下雖已是初冬,但這一日,陽光露臉,還添了暖意,可是傅良看著這熟悉的屋子竟渾身發冷,他沉痛的閉上眼睛,一旁傳來福儀郡主怯怯的聲音——
  “侯爺怎麼了?”
  他睜眼看問她,她對上他那雙迸裂而出冷意的眼眸,心頭一顫,忍不住的連退好幾步,一手扶著一旁的椅子,才止住搖晃的身軀。
  傅良的目光愈來愈冷,“我曾聽聞一句俗諺,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她心中一驚,怔怔的看著他。
  “我在錦淵那裡看到一些冊子,上面記載的是按日索債的本利,冊子上蓋滿印記,但有的只蓋了一半,沾了發黑的血漬,聽說這是還不起的人的血,被搶田地、房屋、店鋪抵債,甚至抓了閨女將她賣到青樓……”
  福儀郡主再也撐不住的跌坐椅上,她心口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又一拳,她驚懼的眼眸看著聲音無半點起伏的丈夫,徹骨冰涼往四肢百骸蔓延,她開始全身發抖。
  “你用這些吸血得來的鉅款開了鋪子,買了田產,以郡主身份欺壓農民耕地,壓榨勞力,又買玉石絲綢酒品,卻壓低買價,店家若有不從,便痛打致死,也將那些吸血賺來的錢拿給錦淮去打點行賄,讓他更能混水摸魚,整日不思上進,只知吃喝嫖賭。”
  他聲音平靜無波,她卻瑟縮發冷。
  傅良站得挺直,只有緊握的雙手洩露出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繼續說著她如何趁他不在京城,算計欺淩傅錦淵跟樊氏,如何幫著傅錦淮放印子錢,欺侮良民,逼民去死,逼良從娼的骯髒事,讓他更痛不欲生的是當年樊氏生病,天寒地凍,她竟將宮中得來的那批銀霜炭滲了毒,日夜燃燒,讓樊氏在染病養身之餘反傷了五臟六腑,神仙也難救。
  就連他的父母,她也是以同等手法被她害得離世,而這一切都是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因為府裡這幫入內室伺候的奴才全被她這毒婦威逼,雖然事先服瞭解藥沒事,但後來也全被暗殺處理掉。
  而這些事,傅錦淵坦承有些查到一半便斷了線索,直到得到二皇子的幫助,才能將罪證一一查出,全數揭露。
  傅良說完這一切,再也壓抑不住沸騰怒氣,揚手一巴掌就狠摑在她臉上。
  “啪”一聲,她臉一歪,嘴角迸出血跡,臉頰紅腫。
  這一幕讓她回過神來,事情敗露了,但她不想就這麼認了,她淚如雨下的看著他,低聲下氣的求饒、求原諒。
  傅良冷冷笑了,“爹娘命喪於你手中,與我親手弑親有何差別?因為你,我成了不仁不孝之人,有妻如此,我有何顏面在九泉下見他們、見樊氏?!我要休了你!”不再收斂身上的暴戾之氣,他一張如風霜雕刻過的臉上是張揚的怒火。
  休了她?福儀郡主先是呆滯一下,接著臉色丕變,她拂袖怒揮桌上杯盤落地,這些年來的所有偽裝徹底瓦解,她緩緩的站直身,抬頭見他臉上的厭惡,她既委屈又冒火,“休了我?!我堂堂郡主嫁了你,獨守空閨,還得跟個地位低下的女人平起平坐的共夫,我硬生生的咽下那口氣,守著這個家多年,你憑什麼休我?如果不是你多娶了一個樊氏,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傅良怒不可遏的看著她,他長年駐守邊境,那是他的責任,他守護的是國也是家,他不覺得自己有做任何錯事,“樊氏一直安分守己,再說,當年是我求她嫁我,娶你,卻是不得不接的賜婚聖旨,爾後你處處針對她,她沒有一封家書提及,而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害了她的命,還敢在這裡污蔑她!”他火冒三丈的朝她咆哮。
  “你這薄情人,虧我真心以待,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誰都可以批評我,就你不行,我一心一意把自己給了你,我到底得到什麼?!”她像個潑婦般沖上來,用力槌打他。
  “你瘋夠了沒!”他咬牙推開她。
  她踉蹌兩步,跌坐地上,又哭又叫,“我不准你休我!”
  “休你而沒殺你,就是看在夫妻一場,福儀,你根本不配為人!”傅良惡狠狠的吼她。
  她涕泗縱橫的爬到他身邊,雙手環抱他的腳,歇斯底里的淒厲哀求,“我不是人,但我愛你啊,別休了我,我不准,嗚嗚嗚……”
  “我這就進宮請皇上作主看准不准?還有,你生的逆子要跟著你走也行,我秦廣侯沒有他這種為了色欲不惜要削掉兄長一臂的人渣!”傅良一腳踢開她,怒氣衝天的出了屋子,也沒叫下人備馬,逕自到馬廄乘馬進宮。
  傅良離開後,屋裡都是乒乒乓乓聲,盧嬤嬤、何管事及一干奴僕站在屋外,誰也不敢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沒有聲音了,盧嬤嬤才斗膽的探頭望進去,就見主子狼狽不堪的癱靠在床上,發簪不見了,披散著一頭亂髮,無聲落淚。
  盧嬤嬤想了想,叫何管事看好主子,她親自走了一趟祿王府。
  見到祿王,便將秦廣侯府發生的事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但究竟因何吵得那麼凶,還提到休妻,在屋外的她可不敢聽,所以也不清楚。
  “砰”地一聲,老祿王怒而拍桌,甩袖而起,“傅良自己幹了什麼壞事,不然為何悄悄進京,見面就休了我兒,來人,備車!”
  祿王打算為女兒討公道,立即上了馬車進宮,但傅良卻已早一步離開。
  禦書房內,面對著皇上,老祿王忍著一腔怒火,將傅良休妻一事稟告,話語間,盡是傅良的薄幸無情,為自家女兒的委屈鳴不平。
  皇上得知福儀郡主做下的事後,對老祿王的氣憤無動於衷,待他稟報完,才放下手中的茶盞,向一旁的老太監點一下頭,老太監明白的上前,將一些帳冊及書信放到老祿王面前,一邊像在念經似的將稍早傅良將軍前來稟明懇求休棄福儀郡主的種種惡行一一說出。
  老祿王愈看臉色愈蒼白,額際直冒青筋,最後,神情萎靡的看著皇上。
  “如此惡婦,膽大妄為,罔顧人倫,毒害公婆,派人暗殺並嫡之子,若非傅良仍念夫妻舊情,僅以一紙休書離棄,按律法她本該問斬,祿王還有異議?”皇上語氣沉重。
  老祿王原想腆著老臉向皇上求情,但女兒理?,他欲言又止,終是無法昧著良心為女求情,畢竟自己也曾做了糊塗事,而且,見皇上那了然的目光,顯然是知情的,他羞愧得不敢再爭,拱手離去。
  當夜,他就派人將已接到休書的女兒接回王府。
  “福儀?”
  福儀郡主氣焰全消,面容憔悴,看也沒看老父親一眼,與盧嬤嬤回到出嫁前住的院落,坐在窗前,看著陰暗的天空,一如她沉鬱的心情。
  半個時辰後,王府外,一連來了好幾輛馬車,傅錦淮竟然攜來所有家眷大大小小近二十人湧進王府,吵吵鬧鬧說是來投靠老祿王。
  “外公,我不敢獨自留在那裡,父親現在是待在京裡長住啊,我在他身邊還有好日子過嗎?嗚嗚嗚……”人高馬大的傅錦淮神情懦弱的抱著老祿王號啕大哭,像一個長不大的巨嬰。
  老祿王嘴角抽搐,頭疼的看著他身後一大群小的小、大的大,而大的幾乎全是嬌嬈嫵媚的女人,老臉是黑得不能再黑,他咬牙吩咐管事將東院收拾收拾,趕緊讓這些人消失在他的視線。
  福儀郡主被休的消息很快的傳遍大街小巷,她做的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也成了民間小道消息,隱諱的流傳著,因為聽說曾有人公開議論福儀是非,結果被人殺了還毀屍滅跡,此事眾說紛紜卻不知真假,總之,要八卦要保命最好還是關起門來說。
  不管朝廷百姓對傅良有什麼想法,只要那雙冷眸一瞥,眾人便都閉了嘴。
  原本皇上想為他返京設宮宴一事也因此取消,至於朝臣跟顯貴本想巴結討好這大將軍,設宴招待的心思也全數打消。
  皇上體恤他,讓他到練兵場當頭兒,天天練兵,做他習慣的差事,也可少面對那些不同的目光。
  校場上時有比試,傅錦淵身為羽林軍統領,也常往這裡來,皇上有心讓父子相聚,疏離的感情也能培養,但兩個孤傲的男子怎麼也親近不來。
  而福儀郡主自被休後便不曾踏出祿王府的大門一步,日日抑鬱度日。
  這一日,她目光空洞的走到庭園池塘中的亭台坐下,看著岸邊隨風飄揚的垂柳,托腮回想近日種種,眼神漸漸瘋魔。母妃早逝,她從小就是被父王捧在手心長大的,一路順遂,即使被說成驕蠻自大,她仍是過得順風順水,可為何會落到如今的慘況?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被休了,之後還有何顏面出現在外人面前?她會被嘲笑,不,她無法忍受,倒不如死了乾脆……
  她臉上帶著絕望的蒼白,眼睛一閉,往前一跳,“撲通”一聲,跳進池塘。
  “快救人啊。”緊緊跟在她身後的盧嬤嬤早就擔心看重顏面的主子會做傻事,這才叫了兩名護院亦步亦趨的跟著,見主子這一跳,她嚇得大叫。
  兩名護衛也跟著往下跳,很快將人撈上來,但時序已入冬,這一跳便讓福儀郡主染上風寒,癱在床上多日。
  兩日過後,老祿王攔住想往她屋裡闖的傅錦淮,但下人攔得住他的人,卻攔不住他怒叫的聲音,“母親,父親向皇上提了讓大哥取代我,成為侯府世子啊,皇上作主允了,母親,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出去都讓人笑了啊,母親……”
  傅錦淵重新奪回世子之位了!屋內,福儀郡主臥在床上,憤怒嗎?傷心嗎?悔恨嗎?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頭是岸,就怕舉頭三尺神明怒了,將你曾經擁有的一切一樣樣的收回去,屆時,你懊悔萬分也後悔莫及!”
  那丫頭曾說過的話突然在腦響起。
  淚水湧現眼眶,她想起當年的少女,跪在花神廟內,虔誠祈求能得到傅良的愛……沒有了,曾經擁有的都沒有了,曾經善良單純的那個少女也不見了。
  她蜷縮著身子,無聲哭泣,淚水一滴滴的滾落枕巾。
  不管外面傳言紛飛,傅良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
  他逕自來到兒子的宅第,兩人面對面的坐下,開門見山的說,他也不勉強他回秦廣侯府住,反正這皇帝賜的宅子也不輸侯府,京城就這麼大,來回也不遠,這段日子,經歷些烏煙瘴氣的事,他希望能有一門喜事。
  傅錦淵也乾脆,“我要小曇當我的妻子。”
  傅良默然,雖然心裡早已料到,但他無法順兒子的意,“為父明白她幫你甚多,但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出去代表的就是秦廣侯府的臉面,她只是毫無身份地位的丫頭。”他希望他能找個門戶相當的貴女,兩人舉案許眉,相知相惜。
  “她會有新的身份。”傅錦淵嚴肅的說。
  “她是何種出身,京中誰人不知?以她的身份,能當你的妾室就是高攀。”
  “父親以為可以左右我的決定?”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所以,現在正試著更正。”
  “那父親便該尊重我的定。”他再次強調。
  “你一向不重視女色之事,你上心的只有小曇,卻不知這世上有更適合你的人。”
  “我不會負了小曇,更確定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適合我。”傅錦淵從不貪心,也相信自己的心,他只願守著她。
  傅良抿緊薄唇看著兒子,知道不能跟他來硬的,“好,那至少辦個茶宴,邀請一些適齡的大家閨秀,若你沒有一個看上眼的,為父就不再逼你。”雖然這麼說,但傅良要找的都是好家世、秀外慧中的千金閨秀,傅錦淵怎麼可能看不上,說到底,他還是認為兒子太像自己,認識的姑娘太少,不願他像自己只獨戀一、兩朵花,識女不清,落得不好的下場。
  “既是如此,父親就操辦吧,但父親一定會失望的。”
  父子倆最終是不歡而散的。
  但傅錦淵怎麼也沒想到父親要辦茶宴竟然找上小曇,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她答應了。
  所以今日一下朝,他立刻策馬來到曦園,前幾日她已搬了過來,林嬤嬤還過來住了幾日,昨日才剛回山莊。
  但他沒想到小曇不在,管事說她陪苓蘭公主和楊曉寧去花神廟拜拜。
  他在廳堂等了一會兒,就見到三個風情各異的女子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小曇絕塵脫俗,楊曉甯率性清秀,苓蘭嬌豔貴氣,三人見到他也是表情各異。
  “你怎麼有空來了?”小曇很開心。
  楊曉寧表情不佳,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男人的義兄,狠話也不好說,只是擺不出好臉色,“傅大哥,我知道小曇性子好,但你也不能這樣欺負人,沒有阻止侯爺辦茶宴替你挑選正妻已經很不該,竟然還要她幫忙,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而蕭苓蘭則是毫不掩飾怒氣的指著他,“統領大人,你真好啊,侯爺一回來,把你那毒婦母親給休了,廢物弟弟也扔回祿王府,你現在清淨了,就忘了舊人找新人,你怎麼對得起純純……不對,是蠢蠢的小曇,她這笨蛋,剛剛在花袖廟還替你求愛情,你說她是不是蠢得沒藥醫?”
  她一說完話,就發現某個男人臉黑了,全身散發的是凍人的寒意。
  蕭苓蘭跟楊曉寧對看一眼,很快明白事情好像另有下文,與她們的認知不同,不是她們不顧友情,而是有病就要醫,有誤會就要解開,於是兩人笑笑的揮揮手,閃人了。
  有眼力的人也早就做鳥獸散,小曇也覺得不對勁,她可憐兮兮的想解釋,奈何某人完全不給機會,霸道的將她推到牆上,惡狠狠的堵住她的嘴巴,輾磨探入吸吮,肆意掠奪。
  她太可惡了,他要的愛情不就是她,她向花神求什麼愛情?還替死老頭辦茶宴!她是有多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推出去?
  小曇被這個帶著懲罰的吻吻得暈乎乎的,完全沒力氣。
  待被他擁入懷中,好好喘幾口氣後,她才甜甜解釋,“一來可為茶樓再打免費廣告,趁機推出新商品,二來,侯爺也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忙嘛,他是善意的,希望自己的兒子找個身世才貌皆優的女子相伴一生有什麼錯?”
  “你已符合這些條件。”他兇狠咬牙,也替她不平。
  “呃……其實門第之見也不一定是錯的,有時候,相同的價值的確能在相處上少些磨合……”見他俊臉又要黑了,她連忙改口,“我是平心而論,不是想將你推給別的女人,還有,你要想,辦宴的事多由當家主母一手包辦,侯爺卻看重我,我哪有理由不幫他?我愛你啊,而他是你的父親。”
  她不是矯情,而是真心的希望傅錦淵能體諒他的父親。
  傅錦淵聽到她說她愛他,就是有再多的火氣也生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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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1: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夢裡成為夫妻】

  小曇著手為秦廣侯府辦茶宴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傳開,眾人議論紛紛,說的最多的就是傅錦淵挑世子夫人的事。
  祿王府中,福儀郡主一如往日的沉默,倒是還在當縮頭烏龜的傅錦淮在府內大肆批評傅錦淵還不是一樣花心,踩著小曇挑新人。
  傳香茶樓上下倒是平靜,連原本氣炸的豆子兄妹也在楊曉寧的解釋下,似懂非懂的明白傅錦淵只是配合辦茶宴,但絕不會在應邀而來的千金閨秀中選妻。
  小曇沒理會那些是非流言,她專心的打理茶宴事宜,下人們知道她在傅錦淵心裡的重量,沒人敢不聽話,小曇反而有種未來當家主母的態勢,讓外界更是霧裡看花的弄不明白。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日,老天爺也賞臉,給了一個暖陽的好天氣。
  秦廣侯府客似雲來,接了帖子的多是皇室勳貴的嫡女閨秀,她們個個都如春天初綻的花兒般嬌美可人,傅良以主人身份現身,神情嚴謹的說了歡迎,就先行回屋,讓千嬌百媚的年輕姑娘們自在聊開。
  也因為沒有女主人,小曇是以接外燴的方式來辦茶宴的,所以茶樓的人手也來了大半幫忙,她針對這次女客為主的茶宴,還特別挑了適合閨秀們喝的清爽調酒,再搭配各式糕點,長桌上一長排的白玉瓷餐具,還搭襯著豆子新一季的花卉公仔盆栽,頗有露天餐會的氛圍,其間奴僕們步履平穩的來回穿梭,人人一手托著銀漆銀盤,提供閨秀們茶飲或糕點。小曇以主辦及廚娘身份出來打招呼,至於眾望所歸的男主角,也在她的三催四請下,像模特兒走秀似的,面無表情的走了一圈就回到他的書房。
  不管來的姑娘有的嬌豔婀娜,有的溫婉明麗,有的氣質過人,這些如花美眷,在他眼中,也比不上如初綻鮮荷的小曇。
  美人們個個的心思都在傅錦淵身上,哪會看不出他那張俊美面容下顎緊繃,勾勒出一道棱角分明的不耐,這場茶宴看來是傅良大將軍以父親身份罔顧他的意願辦的。
  好在茶好糕點香,也沒白走一遭。
  茶宴結朿,傅良看著大門外轆轆而行的一輛輛馬車,堅毅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思,他沒想到兒子如此執著,竟直言他沒一個看上眼的。
  但自己虧欠他太多,總不能再讓他找個沒身世地位的賢內助,那對他的未來跟前程沒有任何幫助。
  他回身走到辦席的花園,小曇正帶領茶樓眾人有條有理的收拾會場,看著她指揮若定,一切井然有序,他不得不承認她聰慧又有能力,那些創意十足的糕點的確出色。
  小曇在整理得差不多後,才注意到一直看著她的傅良。“侯爺?”
  “我們談談。”他說。
  兩人就在亭台坐下。
  傅良決定從她這裡下手,讓她去勸兒子,門當戶對的妻室對侯府未來也有幫助,子嗣也不會讓人看低,她若真心愛他,就該答應去勸兒子。
  他直言,不管傅錦淵為她找了什麼匹配得起的身份,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她是侯府的家生子,這事實永遠也改變不了,這樣的她站在傅錦淵的身邊是不匹配的。
  小曇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下,沒法得到傅良的認同,但對他感激她對兒子的幫助,當個妾室絕對可以……等等言論,她還是有點兒無言。
  老將軍馳騁沙場,認定了尊卑有別,腦袋也是硬邦邦,半點彈性也沒有,但這年代的人重視這個,她無意苛責,也不想說違心之論,“其實將軍心裡早有答案,大少爺自有定見,而且,我轉告那些話,狀況會好轉嗎?我是擔心讓你們父子不冷不熱的關係變得更糟,那就太划不來了。”
  她說得真誠,那雙清澈的眸子甚至還帶著形容不出的體諒,仿佛能懂他的一切愧疚、想補償的心。
  “侯爺,其實你不要太擔心我跟大少爺,有些事,上天都已註定好了。”她是變相的在安撫這個鐵面將軍,她自己也不想跟傅錦淵成親,那個位置自始至終,她就很清楚不會也不該屬於她,所以她不會佔有它。
  傅良不知道她想到什麼,眼中似乎閃過一道淚光,但很快就消失。
  “不過,我還是會勸勸大少爺的。”最終,她還是低頭應了。
  此時,傅錦淵從另一頭的園子走過來,站在亭子前,對著父親道:“我帶小曇回曦園,我也回立雪園了。”
  傅良抿抿唇,看著他牽著她的手離開,小曇幾度想拉掉兒子的手,但被霸道的兒子握得死緊,這是在向他挑釁,告詬自已他絕不放手吧。傅良苦澀的歎息。
  當傅錦淵送小曇回園後,天空由晴轉陰,不一會兒,大雨就傾盆的下,傅錦淵順勢留下,對在回來的路上,她想甩開手的不當行為略作懲罰,連親她好幾下,後來小曇知道在茶宴上他沒吃什麼,便轉往廚房去下面。
  因為外頭大雨,書房略暗,管事已讓人燃上燭火,北風帶著雨絲透窗而入,他又讓人添了炭盆。
  小曇端著面沿著遮雨回廊回到書房,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開心,他給的謝禮是一個溫柔的吻。
  他隨後坐在花梨木書案前沾墨寫字,為皇室一年一度的冬獵做羽林軍的調度安排,這原本是皇上交給父親的差事,但父親很無良的轉給他。
  小曇則坐在靠書牆的一隅,一旁有一小巧幾案,上面擺著一杯茶及一隻繡籃,她偶而看向他,對於今日茶宴中那些家世外貌都匹配的姑娘,他卻跟她說,他視而不見。
  她該喜該悲?她曾經以為她可以大方的與另一個女子分享他,但今天真正看到那些美人兒,心裡卻不怎麼舒坦,她才發覺自己也想獨佔他,他的溫柔,只有她一個人看得見。
  可是人仙殊途,她終究得回到天庭,所以她不能太自私,相反的,她應該鼓勵他去找別人,可是她做不到,真是矛盾再矛盾……
  她看著林嬤嬤送給她的繡籃,裡面還有一塊描好蝴蝶蘭圖案的白色帕子。
  “小曇,你那夢中仙人沒教你繡功嗎?你繡功太差了,也該練一練,日後你當了大少爺的妻子,難道不用給大少爺做貼身的衣服或鞋襪嗎?”
  腦海想起林嬤嬤的話,好吧,她就認真給他做點東西,再上屬於自的曇花紋,或許有那麼一天,她真的得離開時,他也能睹物思人,不會忘了她。
  她伸手拿過繡筐,穿針引線後,笨拙的拿起繡花針在帕子上繡了起來,只是怎麼這麼難?針腳被她縫得歪七扭八,她不會是跟這些傳統技藝犯沖吧?
  “噢……”她不小心紮到自己的手指,白玉食指滲出一滴鮮紅血珠,她正要往自己的嘴裡含。
  “為什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傅錦淵的輕斥聲陡起,她的手指馬上沒入他溫熱的唇,她無言的抬頭看著這個寵她寵得沒邊的男人,不就是針線活嘛,哪是什麼危險的事了。
  “一個人有一件事很上手就行了,老天爺很公平,不會將所有的才能都放在一個人身上。”他煞有其事的說著。
  她不禁要氣笑了,這是在勸她別做不擅長的活兒,還是暗指她沒天分?
  傅錦淵瞧她含瞋帶怒的嬌俏模祥,心都半醉了,他拿走她膝上的繡籃放到一旁,將她擁入懷裡,輕輕吻她的唇,才笑問,“怎麼突然想做針線活了?”
  “就想替你做點東西,表現一點賢慧的樣子,免得你有了新人忘舊人……唔……唔……”
  他狠狠的吻了她,吻到她掙脫不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她拚命拍打他的胸膛,他才放開她,見她臉蛋緋紅、嬌喘連連,他又不忍心的拍著她的背,“這是懲罰,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這麼一個窒息式的吻法,我還以為你想謀殺我,汰舊換新……沒有,我開玩笑的。”她忙認錯,一手捂住嘴巴,就怕他再來一次。
  “調皮。”他低下頭深深凝睇她,從他茶宴開始相看姑娘,悶悶不樂的人是他,她倒看得開,還說多一個人來愛他也沒什麼不好……
  也許她是不想他太煩惱,但他不要她的口是心非,父親仍不願意點頭,他會想盡辦法克服這一點,讓父親點頭同意婚事。
  但傅良的個性偏執,性格固執,硬邦邦的一顆心似也隨著氣候愈來愈冷,一寸寸凍結,更難解凍了。
  冬季天氣越發寒冷,望月山莊裡,枝椏上初綻的梅花在幾日降雪後,鋪上一層細緻的白雪,遠遠望去,一片紅白相間,煞是美麗。
  緩緩飄落的雪花下,林嬤嬤抱著暖爐看著坐上馬車的小曇,“娘娘也真是的,前幾日苓蘭公主外嫁,你在宮裡陪了那麼多日,回來見我幾天,又急著召見你了。”
  “三日後的冬獵,娘娘要我跟著去。”
  小曇也無奈,她原就婉拒了,三日後,皇上將領著一干皇室眷屬及文武官員至獵場冬獵,陣仗極大,傅錦淵及羽林軍都得同行,估計他得日夜忙碌,她又不好殺生,根本就沒興趣,哪知娘娘最疼愛的閨女遠嫁後,竟將疼惜之心全轉到她身上。
  林嬤嬤瞧小曇一張天仙美貌,卻有著可親的氣質,難怪靜妃也寵愛她。
  她揮揮手,示意小曇將簾子放下,免得冷風灌入車廂。
  馬車一路從官道進城,再向著皇宮而去。
  片刻之後,小曇已進到溫暖的宮殿內覲見靜妃,她身上柔軟的斗篷已經取下,屈膝一福。
  靜妃側躺在酸枝木雕的軟榻上,一旁的嬤嬤正拿著美人槌輕輕幫她槌腿,一見到她,纖纖玉手一揮,嬤嬤起身退到一旁,小曇笑著走上前,靜妃也坐起來,讓她坐在身邊,再親昵的握著她的手,“不見兩三天,本宮就想得緊。”
  “娘娘,小曇姑娘可絕不能跟苓蘭公主一樣遠嫁了,那娘娘想人時,這一等可就不止兩三天了呢。”老嬤嬤笑著說。
  “統領大人怎麼可能讓她遠嫁?不過,他那老頭還真頑固,萬一扛不住老頭……”靜妃眉頭一皺,如今朝堂上,大夥兒都在私賭是老子聽兒的,還是兒子聽老子的,但父子倆就這麼僵持著,萬一一頂孝順的大帽子壓下來……“不管!要是傅世子膽敢撇下小曇另娶他人,本宮可是第一個不應!但傅良這大將軍怎麼那麼固執,你要一個身份有何難?本宮就想收你當義女,還是你不願意呢。”
  “民女謝謝娘娘厚愛,但民女很喜歡現在的自己,這樣簡單的身份。”小曇莞爾一笑。
  靜妃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什麼樣的人還看不通透?自是知曉這丫頭說的是實話,不是矯情的主兒,且她的話讓她笑了。“甭說你喜歡,本宮也喜歡,瞧你這水靈模樣,一手好廚藝,個性又好,說是個丫鬟誰相信?這氣質比本宮看過的嬪妃公主也不遜半分,還有這身上白皙的皮膚透出的淡淡花香……”
  “可以了,娘娘再誇下去,小曇都不知要把頭垂到哪裡去了。”
  靜妃呵呵一笑,伸出玉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看來還是個心大的,本宮替你緊張,你倒好,神定氣閑的。”
  “其實並沒有,娘娘,我雖個性單純,但也想過,人要有眼界,因此多看看總是不錯的,統領大人拒絕認識其他姑娘,還是錯的,也許裡面有比我更適合他的人呢。”她這是真心話。
  “怎麼有你這麼傻的?”靜妃卻心疼了。
  “人的一生際遇很難說,若他能遇到更好的,陪他一生一世,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因為她絕不可能陪他一世,小曇原本想說得灑脫,怎知眼眶竟盈盈含淚。
  靜妃將她擁入懷裡,“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讓人心疼!”
  “沒事,快樂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哈哈。”她連忙振作起來,說說笑笑,總算將那沉甸甸的氛圍驅散了。
  小曇再待了一會兒便行禮離開了。
  待她步出宮殿大門,就見周唯站在馬車旁,“統領大人派人轉告,請小曇姑娘在此等他一會。”
  周唯要她入馬車,但她搖頭,她穿得極暖,入車內反而熱,索性站在飄落雪花的雪地中。
  紛揚的雪花緩緩落在她的兜帽斗篷上,遠看著就像個雪人,然後,她看到傅錦淵,他一身黑色袍服,腰系玉帶,外套一件灰貂大氅,雪花也落在他的發上跟肩上。
  他走過來,毫不避諱的將她擁在懷裡,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仰頭看他,不懂他為何心情沉重?
  他帶著她上了馬車,看著她道:“福儀郡主死了。”
  她一愣,之前曾聽聞老祿王派人將病重的女兒及在府裡飲酒作樂的外孫及其妾室一併送往南方,再來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怎麼……
  “聽說她早就病入膏肓,整個人瘦骨嶙峋,到江南也只是吊著一口氣而已。”他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曾經那麼怨恨的一個人,聽到她的死訊後,並未感到任何愉快,只是說不出的沉重。
  小曇何嘗不是如此?畢竟一個人在壞到骨子裡之前,並非是一無可取之人,只是,最終作惡多端,無法善終。
  夜色如墨的寒夜中,一個身影飛快的在長街的屋簷上飛掠,最後進入一間漆黑屋內。即使無一絲燈光,來人行動自若,走到一面牆前,按了開關,牆面頓時移動,出現一道門,來人閃身進去,牆面瞬間闔上。
  這是處在豪華宅第內的一間密室,室內燈火通明,長桌旁坐了多名元老級的朝臣。
  這些日子,他們在二皇子動搖根基,啃蝕他們盤根錯節勢力的操作下元氣大傷,有些老臣看清局勢,明哲保身,告老還鄉,退出朝堂,有些則見風轉舵,傾向二皇子派,而如今日聚集在此處的人,打算打亂時局,畢竟富貴險中求,亂世才會出英雄。
  他們商議近一月,出謀劃策,已集結不少勢力要刺殺二皇子。
  “這次皇室冬獵,我們還有意想不到的助力。”一名老臣笑了笑,給了一旁的侍衛一個眼神,該名佳衛從另一個門出去,再回來時,一名年輕男子被帶進密室,眾人看到他,皆是一愣,“怎麼會是你?”
  年輕男子森冷一笑,以陰惻惻的聲音道:“我也想要某個人死,他死了,我才能活,活得歡快,也能替你們解決一個心頭大患不是?”
  隨後,桌上攤開一張大大的地圖,上面已用朱筆做了些標記,眾人圍觀佈局。
  權勢總是撩人,野心總會悄悄現身,促使人掀風起浪,翻雲覆雨。
  這一日,天空飄著細細雪花,皇上帶著妃嬪、皇子女、一干武官勳貴及其子弟等人前往位在近郊山區的皇家獵場。
  隨行的女眷都是有身份地位的,除了小曇,但沒人敢看低她,外界稱她財神婆,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更是秦廣侯世子的心上人、二皇子及出嫁的苓蘭公主也與她交好,而今還跟靜妃同坐一輛馬車,就連點頭讓傅錦淵納她為妾的鐵血大將軍傅良,對她也相當客氣。
  旗幟飄飄,一行隊伍拉得長長的,馬車僕從算來都幾十輛,隨行護衛的羽林軍更是在兩旁戒護,其中,傅錦淵一身玄色騎裝及傅良一身赤色騎裝最為顯眼。
  一路前行,小曇幾回從車窗看到傅錦淵,他高坐馬背上,清冷的氣質更為懾人,在靜妃娘娘調侃的笑容下,她大方的向他揮手招呼,引來他飛揚的一笑,魅力逼人,連靜妃娘娘都忍不住稱讚。
  終於,一行人抵達目的地,圍場的帳篷皆已搭好,四周旗幟飄揚,皇帝等人到安排的帳中小憩,約莫一個時辰後就要開始打獵。
  女眷不可能上場,進到帷帳後,純粹就是吃東西聊天,等到皇上等人將獵物丟到廣場前就成了拍手部隊。
  因此,待集合時間一到,女眷們仍在帳中聊天。
  皇上一扯韁繩,軟鞭一打馬身,馬兒疾馳奔向不遠處的森林,在皇上身邊護衛的要臣也迅速跟上,馬蹄飛揚。
  進入森林後,皇上往左而行,傅良策馬帶隊跟上。
  蕭寰則往右邊那條山路奔去,傅錦淵帶隊跟上。
  驀地,前方突然傳來馬兒淒厲的嘶鳴聲,傅錦淵目光森冷,策馬追上蕭寰,要他掉轉馬頭往回走,他及隨行的羽林軍則繃緊神情,小心戒備,突然,下一刻馬蹄聲響起,無數持弓的黑衣騎士帶著肅殺之氣策馬而來,羽箭如雨落下,兩方交戰,一片腥風血雨。
  不知林中混戰,女眷帷帳裡仍是一片歡樂笑聲。
  小曇卻覺得一顆心忐忑的怦怦亂跳,她突然站起身來,傅錦淵有危險了,她感應到了,一如那次,她感覺到原主小曇出事了。
  “我出去一下。”
  無暇顧及靜妃等人的錯愕,她急急出了帳篷,向一旁的侍衛要了一匹馬,策馬就往森林奔去,心裡那種不安的感應愈來愈強烈,她聽到打鬥聲了,她立即朝聲音來處馳騁而去。
  不久,她就見到森林的另一邊,皇上與皇子正策馬疾行,他們身旁皆有羽林軍嚴密護衛,卻不見傅錦淵,她心急如焚的沖往另一邊山路,就聽到吆喝聲、兵器鏗鏘的打鬥聲激烈傳來,她甚至聽到痛苦的哀嚎,她心裡更急,疾馳向前,終於看到正在奮戰的傅錦淵及護衛,好在,他看來沒事,正鬆口氣時,視線看到在林中另一邊埋伏了十多名已拉弓搭箭的弓箭手,而且,他們的箭矢就對準傅錦淵的方向,其中一人——她倒抽口氣,竟是傅錦淮!
  “傅錦淵,我要殺了你,給母親跟我自己報仇!”
  傅錦淮吼聲一出,同時,箭矢射出,接著,嗖嗖嗖聲破空而來,支支羽箭朝傅錦淵射去。
  但他前方根本沒有任何遮蔽物,小曇驚慌失措,想也沒想的躍馬奔向他。
  傅錦淵聽到破空而來的箭矢聲時,飛快的回頭,竟見小曇從馬背上飛撲向他……
  “不!”他大叫出聲。
  “噗噗噗……”幾支羽箭先後射中她的後背,他臉色刷地一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後背染上一朵朵鮮紅的血花,又如一朵花跌在他身上,他抱緊了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傅良此時已帶著護衛前來支持,看到她捨身救了兒子,在看到另一波箭雨又射過來時,他眼眶泛淚的朝兒子大吼,“快帶她離開!”
  護衛們持刀將那些箭雨格擋掃開。
  傅錦淵臉色蒼白的抱著滿身是血的小曇策馬疾奔,一心只想穿過森林,回圍場找同行太醫。
  但懷裡的人兒低低的請求,“停……停……呼呼……停下來,呼呼……停下來。”
  他連忙拉緊韁繩,停下馬兒,小心翼翼的抱著她,“你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回圍場。”
  “不……不用了,呼呼……來不及了。”她忍著劇痛,她傷勢太重,沒得救了。
  他用力眨眼,努力的不讓眼眶的熱淚落下,“不會的,不可以的……”
  “聽我說……唔……”
  鮭血從她的唇中流出,他咬緊牙關的替她拭去。
  痛!她全身都痛,淚水早已不自覺的簌簌落下,“我……我有一個秘密一直不敢對你說,但現在再不說,就再沒有機會說了,其實……我不是人,我是花仙,是花神廟供奉的主神……幽華大仙。”
  說完,她又虛弱的喘息著。
  他震驚愕然的看著她,來不及壓下的淚水滾落眼眶。
  “真的,我下凡是為了挽回當年犯下的錯誤,為了要幫你取回原本的人生,呼呼呼……”她強忍著痛楚,冷汗直流的將那些好心卻做了壞事的過往簡述,她輕舔略幹的唇瓣,“對不起,你的不幸是我造……造成的。”
  他心思湧動,他雖敬鬼神,卻從未想到身邊就有一名仙子,更沒想到兩人之間的牽扯竟在那麼早。
  “請你原諒我。”她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力氣才讓傅錦淵取回他的人生,但始料未及的是,兩人相愛了,可她的身份,註定這段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她打亂他的姻緣,現在又害他傷心,她就是個自私的大壞人。
  他眼眶泛紅,將她擁得更緊,“我不在乎,都過去了,你是仙,那就留在凡間,留在我身邊。”
  她為了他而生命垂危,他不想去思考這些話是真是假,他只要她活下來!
  “小曇本是命絕之人,而天命……它自有定數,即使是神仙也不能改變的,呼呼……”她蒼白的喘著氣,握著他的手,“小曇該死在十五歲,本就不能活過今年,這也是為什麼我遲遲不答應你先前的求親……”她氣若遊絲,溫熱黏滑的血液從她胸臆間不時湧出,亦從她口中湧出。
  他熱淚盈眶,聲音嘶啞的叫著,“不,你一定還能做些什麼,既然你是仙,你就能做什麼,不要離開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
  她也不想離開,但時候到了,她聲音幽弱卻始終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她想看清他的臉,但視線逐漸模糊,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
  “不……小曇!”他痛哭出聲,這種痛不欲生的疼痛是他從未經歷的,他的情緒徹底崩潰,眼眸猩紅,“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得走了,但她捨不得,好捨不得……靈魂已泣不成聲,接著,一道金光從毫無生息的冰涼身體竄出,迅速的消失在空中。
  雪花原本如柳絮般飄落,不一會兒就成了鵝毛大雪,連路都看不太清了。
  廝殺的林間已是一片靜默,血染大地,放眼皆是死傷之人。
  刑部內,陰暗的牢房關著一名名倖存卻也不幸的刺客
  隨著一聲聲刺耳的鞭撻聲,濃濃血腥味飄散在悶熱的空氣中。
  “換下一個!”
  “是!”
  兩名獄卒將渾身血淋淋的刺客拖回牢裡,再抓走另一名,將他四肢大張的架在石牆上,接著,兩名獄卒輪流拿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打在男人早已傷痕累累的身上,“是誰指使你們?!”獄卒鞭起鞭落,男人渾身抽搐,哀叫連連,“不知……不知道,啊……”
  熊熊火光下,一個又一個銬著手銬腳鐐的刺客在嚴刑拷問下,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奄奄一息,烙鐵燒灼人肉的刺鼻焦味彌漫在空氣中。
  五日過後,多名元老重臣利用皇室冬獵與傅錦淮共謀刺殺二皇子及傅錦淵一事遭到逮捕,震驚朝野。
  “冤枉啊,冤枉啊,臣等冤枉啊!”
  金鑾殿上,多名老臣跪著大聲喊冤,個個痛流涕,連連叩頭。
  “爾等還敢喊冤,爾等大膽妄為,刺殺皇子,結黨營私,妄圖紊亂朝政……”皇上咬牙怒斥,將桌上那些刺客的畫押指證及其他相關罪證全扔至他們身前。
  幾名老臣面如死灰,無力再辯駁,垂頭喪氣的被押入天牢,他們罪大惡極累及家族,男女不論老弱婦孺全被判流放。
  翌日,皇上又召傅良父子到禦書房議事,“這些老臣心太大了,但不可諱言,其中也有幾名朕的左臂右膀,就怕還有餘黨未清,這事你們定要查個清楚。”
  “臣遵旨。”兩人拱手退出。
  走出禦書房後,傅良看著臉色緊繃的兒子,“錦淵……”
  “我沒事,父親。”傅錦淵聲音平靜,只有那雙毫無溫度的黑眸隱隱可見失去最愛的心如死灰。
  雨雪霏霏,紅顏已逝,他知道,自己此生註定孤寂。
  小曇離開人間,回歸天上洞府,做回她的幽華大仙。
  她精心佈置的山洞仙窩一如以往,放眼所見皆是生機勃勃的奇花異草,但從此她在人間有了牽掛,實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傅錦淵,只是她這一趟下凡太久,被查班的風紀小仙記了點數,要下凡變困難了,還得做天庭服務才能消點數。
  好在駐守南天門的神將也是吃貨一枚,她做個美味小點心勾引味蕾,賄賂一下,仍可以偷偷下凡去。
  人間一年,天上只有一天,她忙了大半天總算得以下凡,但算算時間,她附身的小曇已經離世半年。
  她這幽華大仙凡人肉眼瞧不見,所以她很大方的回到秦廣侯府。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種分離的磨人相思,幽華太仙可真的感受到了。
  她走進廳堂,一眼就看到傅錦淵,瞬間頓住,熱淚也湧上眼眶,他看來瘦削好多,一襲黑色繡雲紋袍服,腰系同色紋帶,黑髮束起,一張俊臉添了冷肅,他好像很久沒展顏笑過。
  傅良坐在另一邊,表情也不好,“小曇那丫頭已走半年了,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怎能不成親?”
  “二弟雖然死了,他的子女也有多名,那些都是傅家骨血。”
  “那都是庶出。”
  “父親不必再勸了,我要進宮了。”傅錦淵心意堅定,起身走了幾步,突然停頓,朝四周看看。
  “怎麼了?”傅良蹙眉。
  傅錦淵聞到一股淡淡花香,那是屬於小曇的味道,他心裡一痛。是你回來看我嗎?
  傅錦淵進宮當差,他不知道幽華大仙一直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挺拔的身姿穿梭在宮廷,吸引許多宮娥貴女的目光,但他冷峻一張俊顏,叫人難以親近。
  她繼續跟著他,當馬車停下,她才發現他離宮後去的地方,不是立雪園、曦園,而是望月山莊。
  她看到憔悴的林嬤嬤打起精神招呼他,看見周唯沉默的臉,又見傅錦淵面無表情的用完?膳,在梳洗過後,走到後院的那片花圃散步,坐在她曾坐過無數回的秋千上,動也不動。
  稍晚,他回到書房看書,再回到房裡,她看見他將再度開花的蝴蝶蘭移入室內,就放在結了累累果實的申椒旁,遠看,似兩相依偎。
  她喉頭像被什麼梗柱一樣,眼睛紅了。
  她看著他拿起她的陶塤,靜靜的把玩一會兒,再拿起輕吹,卻曲不成調,她哭了。
  傅錦淵看著陶塤,想起小曇吹的樂曲總是輕快流暢,似附著歡樂的生命氣息,讓人心情大好,而今,物是人非,他苦澀一笑,細心的以水洗陶塤再拭幹放回原位,這才回到床上。
  幽華大仙在旁拭淚,心疼的看著他輾轉反側,久久才入睡。
  傅錦淵作夢了。
  他先是聞到那一抹似乎整日就飄散在身邊的淡淡花香,接著,房門打開,小曇一襲粉嫩的雪紡蓬蓬裙裝,十指交纏,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他緩緩的從床上起身,看著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明眸水潤含笑,“大少爺。”
  他神情恍惚,似是不可置信,接著才像是回過神來,快步下床,又驚又喜的緊握她的手,幻夢似真,他竟能碰觸到她,感覺到她的溫度,聞到淡淡的花香,隨著這種種感受,他的手暖了,心也暖了。
  “小曇,是你,天啊,我好想你!”失而復得的驚喜讓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她眼中瞬間蒙上一層薄霧,“我……我……”她也萬分激動,但她該做的是推開他的擁抱,跟他好好說話,而非糾纏……
  但她聽到他語氣中的哽咽,她胸中泛酸,再也忍不住的回抱著他,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怦怦狂跳的心跳,眼眶泛紅,“我也好想你,可是,我來是有話跟你說,說完我就要走的。”
  他不想讓她走,他好不容易才與她相聚,“不許走!我不許!再也不讓你離開!”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把她放到床上。
  她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下壓的身子,“別啊,我不是為了這個入夢來的,我是要你忘了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你!”
  “你聽父親的話,找個好姑娘跟你成親,讓我放心,好不好?”
  “不好……”他一愣,“所以,真的是你,那時我聞到屬於你的花香,你來看我嗎?這一整天我都能聞到你的香味,卻不敢去想,是嗎?”
  她羞澀的點點頭,“我放心不下你,實在忍不住的偷偷下凡來,就聽到你跟你爹的對話,你不要那麼執著好不好?”
  “不好,我只愛你,我怎麼可能去碰另一個女人,再愛一個女人。”
  “有心就可以,你試試好不好?”
  “不好,你怎麼能如此殘忍,難道我的歡喜跟幸福都再與你無關?我的一切,沒有你分享,又有何意義?”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對談上,涼涼的唇狠狠的吻上她的,她愣了一下,就要掙扎,但他不放,霸氣的肆意撩撥,喚起兩人曾經的情欲,她渾身軟綿無力,當他的手隔著薄薄衣料摸著那渾圓柔軟時,她再也忍不住的呻吟一聲,也是這一聲讓她清醒過來,趁著理智還在,她仙手一揮,狼狽的跌出夢境。
  傅錦淵懷裡的人兒頓時消失,他在夢裡大喊,“小曇!小曇!”
  他倏地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房間,然而,床上已不見伊人。
  屋外傳來小廝擔心的叫喚聲,“大少爺?沒事吧,大少爺?”
  從這一天開始,傅錦淵開始期待歲月的流逝,他發現最短一個月,最多三個月,小曇都會入夢來看他,白日,只要能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當?她就會入夢與他相聚。
  她每回來都勸他成親,要他找到屬於他的幸福,但他很固執,總是勸不聽,到後來,她只要提一次,他就將她狠狠的吻到說不出話來。
  他打定主意,絕不答應成親,她就會持續的來見他。
  夢境成了另一個人生,那是專屬於他們的世界,隱密而唯一,沒有人可以跨越的平行時空。
  傅錦淵滿足於夢中的幸福,對父親、友人的勸說成家,不曾有一絲動搖。
  幽華大仙曾經想過,不再去看他,或許會讓他斷了念想,於是她忍了三天沒去找他,人間卻已三年。
  然而,他深情呼喚的嗓音不曾消失,他每天都到花神廟送上一束花,在心裡對她訴說他無盡的思念。
  她忍著不去聽,卻無法不去想他,思念氾濫成災,在他日日呼喚下,這一夜,月上樹梢,她還是來到他的夢中與他相見。
  他看來憔悴許多,他看到她又喜又痛,看著朝思暮想的美麗臉龐,他忍不住的吻了她,激烈而狂野的傾訴他無言的思念,這樣的吻不夠,他必須要更靠近她、接近她,“我好想你,你怎麼忍心不來找我?”
  她心裡湧起酸澀,眼眶泛紅,“我怕我的不忍讓你懷抱希望,讓你無法過你的人生,我一直都是壞人,你的人生我把它搞得亂七八糟,我怎麼就做不好呢?”
  “那就賠我一個人生。”他嗓音低沉,眷戀的手輕撫著她落到臉頰的淚滴。
  她心口抽緊,她怎麼賠?永遠也賠不起的。
  “在夢裡,成為我的妻子好嗎?”黑眸深情脈脈,帶著近乎絕望的口吻。
  這裡不是人間,不是仙境,是另一個空間,只有她跟他的存在,她愛他,他也只要她,頻頻壓抑的情感在瞬間漲滿胸懷,她哽咽點頭,迎向他火熱落下的吻。
  衣衫褪盡,纏綿悱惻,她在他的吮吻愛撫下漸漸沉淪。
  “我的摯愛……”低低粗重的嗓音掩不住那顆歡喜雀躍的心,他深情凝睇在他身下喘吟的愛人,如火激情,如火焰狂燒,燃燒一整夜。
  在一個又一個夢裡,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兩人雙雙依偎,她為他做膳食,她為他洗衣,兩人也策馬草原,尋一隱密溫泉,洗了個鴛鴦浴。
  尋常夫妻能做的事,除了沒能生一個胖娃娃外,他們也在夢裡一一經歷,春夏秋冬,創造許多甜蜜回憶。
  傅錦淵成就也不小,他職務一路向上升,最後掌管西郊大營,成為新帝蕭寰所倚重的大臣,然而,歲月流轉,凡人皆要走一趟生老病死。
  傅錦淵老了,他沉睡的時間變多,她在夢裡看見他的疲累,看他偶而清醒,他則看著她依然年輕美麗的臉龐,伸出瘦削老邁的手握著她柔嫩白?的小手,即使面容變老,他眼裡的深情依然,“如果我死去,你還找得到我嗎?”
  她眼中彌漫水霧,“我不道。”
  “孟婆湯,我也不想喝。”他低喃。
  “那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她哽咽。
  “我很貪心,下一輩子,不管你是仙或是凡人,我一定要找到你,還要與你相愛,成為你的夫。”他的聲音沙啞。
  歲月善待他,灰白的髮絲下,那俊逸的五官只添了些歷練及剛毅的痕跡,在她眼中,他一如年少,俊美非凡。
  她淚雨如下,知道他快離開了,才能跟她說這麼多話,她握住他略微顫抖而無力的手,“好,我也會努力的找到你。”
  他滿足的闔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氣。
  晨曦劃過黑夜,傅錦淵在睡夢中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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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2:11 |顯示全部樓層
  【終章 相愛相守永生】

  幽華大仙找不到傅錦淵,仗著自己是仙女,她上天下地的尋尋覓覓他的三魂七魄,卻始終一無所獲,但她不願放棄,仍四處奔波。
  繁花處處的花仙洞前,小花仙看著她來去匆匆,神情一日比一日難過,連最喜歡的美食好像也安撫不了她的心,讓她們不由得擔心起來。
  花仙洞原就幽靜,偶而有幾名仙子來這裡聊天打牌,或是來討些珍奇花卉,但隨著幽華大仙的心情低落,幾人不知所以的安慰無效下,便不見任何仙人到訪。
  幽華大仙如一枯萎的花兒躺在洞內的花床上,她枕著枕頭,意興闌珊的望著窗櫺處的那抹陽光,傅錦淵不在了,她全身力氣好像也被抽走了,他的下輩子在哪裡?
  “幽華大仙!幽華大仙!”
  山洞外,突然傳來一陣興奮的喊叫聲。
  她無精打采的坐起身,看著一名小花仙跑進來,“有一個好俊的仙人來找你呢,唉呀,你怎麼連發都沒梳呢,我來幫你。”
  “不用了,什麼好俊的仙人?”她皺起柳眉,來到她這花仙洞的仙女大都是女的,哪有什麼俊的仙人?
  她好奇的歪著頭,望向洞口,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跨進來,他有著仙風道骨、雋秀內蘊的氣質,最重要的是那張臉……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騙……騙人。”她眼眶登時一紅。
  那熟悉的眉眼,那天妒人怨的俊美容顏,她又作夢了嗎?可這裡是她的仙洞,一個凡人能來到天庭嗎?
  小花仙看著兩仙眼神膠著又深情脈脈,很識相的退出洞外。
  傅錦淵走到床前,笑得愉快,“我找到你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的落淚。
  他不舍的將淚如雨下的她緊緊擁入懷裡,熱烈的吻著她,久久纏綿後,兩人傾訴分開後的濃濃思念。
  “到底怎麼回事?你也位列仙籍?”幽華大仙的心裡充塞著滿滿的幸福,雖然她極為不解,一個從凡間離世的人怎麼就成仙了?
  “是,原來我也是天庭仙將,因為不小心得罪西王母娘娘才被貶到人間去磨性子,如今人間走一遭即回歸仙籍,終於能來找你,履行當年的求親。”他深情的凝睇她。
  她眨了眨眼,一顆心顫抖著,笑中帶淚的哽咽道:“太好了,終於我們也擁有“永遠”了。”
  “沒錯,再也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他深情的將她擁入懷裡,在她額上呢喃。
  初秋時分,黃昏夕照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邊一棟古色古香的木屋上,炊煙緩緩升起。
  “你真的會做鎮江三怪中的二怪?”一個清脆驚喜的女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當然,我下凡去拜師,其中一怪是現買的,另外二怪可就是真功夫了。”低沉含笑的男性嗓音則有著滿滿的自信。
  “可是,你在廚藝上沒有天分耶,浪費食材總是不好,還是我來吧。
  勤能補拙,先前那些燒焦的牛肉、沒熟的叫化雞、皮肉分離的蟹黃湯包……”
  “停停停,這半年來,要將你煮失敗的菜肴一一道來,人間都數十年啦。”
  “咳……對我有點信心吧,不是漸入佳境了?”
  寬敞明亮的廚房裡,傅錦淵一襲素白綢緞錦袍,腰間懸掛翡翠掛飾,頭戴白玉冠,一副謫仙樣貌,然而,他一手拿長竹筷,一手拿竹勺,在冒著白煙的大鍋裡下麵條,而這大鍋沸騰的水面下還有一個木制的小鍋蓋浮啊浮的。
  幽華大仙坐在另一邊桌上,身著一襲素雅綢緞藍紗裙,烏黑髮絲上僅有幾朵粉紅深淺的櫻桃珠花,笑眼眯眯的看著正為她洗手做羹湯的親親夫君。
  型男做菜果真養眼,所以這半年來,雖然入口的佳餚欠佳,但所謂色香味,色占一位,眼睛吃霜淇淋,再加上是夫君用心費時而做,即使口感讓她這吃貨只給了及格分,但心意絕對滿分。
  傅錦淵動作優雅,即使他一人得顧上幾鍋,還得添柴火,但動作行雲流水,無一絲匆忙狼狽。
  一口大鍋內正煮著湯頭,裡面有雞鴨豬骨及火腿等等熬湯,已熬到色白似乳,湯醇味濃。
  一邊,已經成形的鹵凍擺在桌上,他幾個跨步過來,刀起刀落,一片片皮白肉紅的水晶肴肉晶瑩剔透,擺在白瓷花盤上,點綴幾朵淺綠,一旁再放一小碟薑醋,光看就知風味絕佳。
  她忍不住吞咽口口水。
  傅錦淵耳力一級棒,寵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微笑的端起水晶肴肉走到她面前,再為她倒了杯溫熱的酵茶,“親親吾妻,為你獻上鎮江三怪。”
  他指了指那盤薑醋,“一怪。”
  她微微一笑,靠近輕嗅,“嗯,鎮江三怪之一,‘香醋擺不壞’,這鎮江香醋似酒,愈陳愈香,味道愈醇。”
  他再指那水晶肴肉,“二怪。”
  “鎮江三怪之二,‘肴肉不當菜’。”她莞爾一笑,這乃鎮江人喝早茶時通常點來配茶的茶點之一。
  傅錦淵回到冒著煙的大鍋前,動作優雅的撈起麵條,就見那小鍋蓋還在大鍋裡飄,這就是鎮江第三怪……“面鍋裡面煮鍋蓋。”
  她邊吃邊朝他比個贊,看著他端著那碗特大碗的白湯麵坐到她身邊,香味撲鼻,她俏皮的猛吸一大口氣,“嗯,好香。”
  傅錦淵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以象牙筷子撈面,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她大口吸入,鼓起腮幫子,嚼一嚼,咽下肚,表情無比陶醉。
  “好吃嗎?”他問。
  “嗯,好吃。”她笑眯眯的點頭。
  他嘴角一揚,“那你要吃快一點,因為我也餓了。”
  “好喔。”
  她開心的大快朵頤,也想餵食他,但他笑著搖頭,隨著她一口口的將麵條及肴肉吃下肚,傅錦淵凝睇她的目光愈來愈來炙熱。
  為了這個吃貨老婆,他可是天上人間、上山下海、古今時空的四處穿梭覓食,化身成小小學徒學來一道道美食,只為滿足她的口腹之欲,而為了這鎮江三怪,他可是在人間學了一年,一回來就當廚師展現成果,但他更想念她,也真的“餓”很久了。
  他看著她眉開眼笑的喝了口茶,拿起小毛巾拭嘴,這是她吃飽的習慣。
  他魅惑一笑,起身向前,溫柔的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一愣,輕輕拍著他的臂膀,“別抱吧,我吃得好撐,得走走路消食啊。”
  “還有另一種消食的好方法。”他俊美的臉上帶著誘人的笑。
  她粉臉兒驀地一紅,“那方法又太激烈了。”
  “所以,才煮那麼一大碗面餵食啊。”他坦白的笑了,吻著她的額頭,一步步的轉往房裡走去。
  “原來是這樣啊,你把我喂飽了,是準備給你自己吃的。”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抱怨。
  他黑眸灼灼,深邃瞳眸裡倒映著她的身影,誘哄的問:“你沒想我嗎?”
  她眨眨眼,看著緩緩俯下的俊顏,只覺得全身發燙,“嗯,很想……”
  他吻上她的唇,腳步依舊優雅的進到房裡。
  “唔……唔……”
  她想說話啊,雖然吃人嘴軟,但她吃飽後腦袋缺氧,比較想睡,可沒有飽暖思淫欲啊!
  傅錦淵吻得得專注、很溫柔、很深情,他感受到懷裡的人兒也開始沉淪,龐大的男人身軀將她壓入床鋪裡,欲火點燃,在濃烈深情中卷起情欲浪濤。
  屋內霞光一點一點的消失,星月在濃濃夜幕中眨眼。
  傅錦淵在黑暗中凝睇著懷裡輕聲打鼾的可人兒,伸出手,輕輕的挑起落在她額間的發,深情印下一吻。
  天上人間,他只為與她相愛相守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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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2:37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終於自虐的完稿了 陽光晴子】

  一個人可以有多龜毛,晴子不知道,但晴子周遭的親朋好友都跟我說——

  “我們身邊最龜毛的就、是、你!”

  好吧,射手座的晴子在個性的某一區塊基因突變,只能拱手躬請周遭的親朋好友多多包涵,因為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嘛。

  這本書寶寶寫到一半時,徐姊突然來電告知,“這是香港書展的書喔。”

  蝦米?!晴子炸毛了,不是,是全身神經緊繃,馬上就戰鬥位置,頭上綁白布條,有些設定馬上就拐了彎,重新來過,於是晴子的朋友就說了,平時寫稿就很自虐,還要更自虐到太平洋去,你有事嗎?

  真的,很有事!要完稿後,我跟徐姊說,我需要更多的時間順稿,因為這本寫太多了,只是順完,頁數好像沒有差太多。(囧)

  親朋好友不停跟晴子抗議,因為他們有很多話要跟我說,要喝咖啡聊是非,要倒心情垃圾,還要踏青遊玩,到底要等到何時?所以,晴子只好乖乖送出稿子……

  嘿嘿,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書寶寶了,真心希望不管是香港的書迷,還是臺灣的書迷朋友們都會喜歡。
  Love You!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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