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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如夏 -【如果說再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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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08:40 |顯示全部樓層
如果說再見 作者:如夏

空降的總經理竟是……
當年害得她高中生涯後半段淒慘無比的那個轉學生!
幸好他沒認出她來。
但,他真是當年那個讓全校女生瘋魔的帥氣男生?
為何幾年後再見,他會是……這樣孩子心性的男人?
任性地把她從包裝部門調到他身邊當助理,
工作內容卻是……照顧兩隻他的寵物鳥?!
還耍賴要她陪他吃午餐……是說她這是當保母來著?
她可不敢往那方面想去,畢竟,外貌不搭、學歷有差,
身份又懸殊,加上當年的陰影……
她只想平平穩穩過她的宅日子,
希望他別來攪亂她的生活她的心情……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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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08: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某天傍晚大家正準備下班的時候,黃芝琪一臉憤恨地回到包裝部門,把正在拖地板的陳寶英叫了過去。

    “總經理叫你明天去二樓辦公室報到。”

    “啊?”陳寶英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黃大姐,還以為又要被訓斥了,正準備開啟左耳進、右耳出的外掛模式呢。

    “你這個狐狸精,勾了老的,小的也不放過……”

    黃芝琪心知肚明張天發對這個小蹄子的興趣一點也沒有減少,反而因為得不到,致使渴望日漸升高,現在竟然連總經理也對她另眼相看了?

    陳寶英的手緊緊握住手中的拖把,低聲反駁道:“我沒有!”明知反駁的話說了也沒用,她還是說出口了。

    前些天聽了總經理的那番話,她知道當沒有人會保護你的時候,只有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她應該要勇敢一點站出來為自己的權益奮戰,這個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呢?可惜的是她的勇氣就只有那麼一丁點而已。

    低低的反駁顯然一點力道都沒有。

    “沒有?那總經理為什麼會特別關照你?”

    黃芝琪的不滿從剛剛走進辦公室之後就開始醞釀了。張天發明明就坐在一旁,總經理在訓斥她別仗著職權欺負人的時候,那個豬哥竟然垂著頭一聲都不吭,真是孬死了!

    她這股怨氣直到回到包裝部後,逮著陳寶英才開始爆發開來;總經理似乎不打算處置張天發,卻把他犯的過錯全推到她身上來了。

    “你說,你跟總經理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寶英絕對不會傻傻地把自己跟總經理曾是高中同班同學的事情說出來;再者,人家總經理根本沒有認出她來,她若說出來,豈不成了攀親帶故的那種人了。

    她低下頭,沉默地站在黃大姐面前,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似,任由黃大姐東扯西扯地謾駡,直到下班鈴聲響起為止。

    今晚不用加班,剛剛邊拖地時她正想著回家也該把公寓客廳的地板拖一拖才行,再不花時間清理,謝曉菁又要對她發飆了。

    過去幾天她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家裡的雜務都沒來得及處理好,每天下班回到家光是洗個澡都能累得在浴缸裡睡著,哪還能顧及那雙倍份量的家務掃除工作。

    “你給我留下來把三樓的地板全拖過一遍再下班!”

    “是。”陳寶英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指派這個工作了,今天是星期三,許多同事念國小的孩子在學校裡上半天課就放學回家了,她們都急著趕回家去,幾乎每週三下班後打掃包裝部門的工作都落在她頭上。

    家事她做習慣了,包裝部門這裡的地板並不會太難清理,包材部分的垃圾同事都已經收拾整齊了,說是拖地板,也只是用清水抹布抹過一遍而已。

    等到黃大姐氣呼呼地離開之後,陳寶英這才籲了口氣。今天的出氣包工作總算結束了。

    同事們紛紛過來朝她致意,她們真的是歸心似箭啊!畢竟小孩子放學後就單獨留在家裡。陳寶英一一向她們揮手道再見,不到幾分鐘時間,偌大的三樓包裝部門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陳寶英反而自在許多,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額外的打掃工作她並不以為苦,工廠其實就像是她的第二個家,除了住處之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這裡,打掃得乾淨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個她工作了近一年的地方,是她做過的數個工作中待最長時間的,她衷心希望最近發生的事情能夠快點過去,船過水無痕,不要害她又得重新找新的棲身之處。

    只是總經理那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竟要她明天去二樓辦公室報到?

    猜不透對方到底想做什麼,陳寶英邊拖地板邊懊惱著自己上回不該對那人說出那種大不敬的話……早知道就管好自己的嘴巴,明明就不是那種能言善道的人,為什麼要逞一時之快呢?

    哀怨地將拖把扭幹,把水桶裡的污水倒掉,整頓好環境後再將清掃工具放回一樓的雜物間,正準備回三樓拿自己的包包打卡下班時,那個讓她好生煩惱的男人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喂,你,快點過來……”

    張守琛站在樓梯口,見她果然還沒下班,就朝她招了招手。

    “啊?”陳寶英愣愣地指著自己,總經理叫她過去做什麼?

    “快點!”

    張守琛有些急切,見她還愣愣地站在原地發呆,立刻沖過去拉住她的手腕,將人強拉下樓,快步回到二樓的辦公室去。

    “快來,你看這個──”

    陳寶英站在總經理辦公桌前,驚喜地瞪大了雙眼。

    桌上擱著一個小木箱,溫暖的黃色燈泡照著兩個正在碎裂的小鳥蛋,就在他們趕到的那一刻,左邊的那顆破開了一個洞。

    “啊,你是哥哥,你就叫小麻吧!”

    張守琛笑得開心極了,一邊拿手機替他的寵物鳥取著名字,接著喀嚓喀嚓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陳寶英默默想著另外一隻尚未破蛋的,該不會是叫小雀吧?

    這男人為小鳥取名字未免取得太隨便了點……

    靜靜地看著總經理用沾濕的毛筆將那只先破蛋而出的小麻雀身上的黏液都清乾淨,然後喂了它一點點事先準備好的麵包蟲。陳寶英帶著崇拜的眼光看著總經理的一舉一動。

    小時候她也撿過麻雀蛋回家,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孵化,過沒兩天就被還不懂事的弟弟給摔到了地板上,蛋毀鳥亡,害她哭了好幾天呢。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麻雀孵化出來的模樣,內心感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新生命的誕生,總是能讓人感到無比的驚喜與敬佩。

    其實張守琛是新手上路,喂了幾小截面包蟲之後,就指使陳寶英去泡他事先準備好的鸚鵡奶粉──

    凡是寵物店店員推薦的必備用品,他全都買回來了。

    就在他們忙碌地處理小麻破蛋後的第一餐,旁邊那顆小鳥蛋卻一直沒有動靜,明明蛋殼上面已經有裂痕了,它卻沒有像小麻一樣俐落地破殼而出。

    “它好慢喔!”張守琛不免有些焦慮起來。

    寵物店店員說麻雀不是很好養,除了耐心還是耐心,保溫非常重要,初期幾乎兩、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不是很好照顧的寵物,要他考慮清楚才養;張守琛緊張地一直上網查資料,查了許多關於養麻雀的知識,然後就在破蛋前夕,他又開始緊張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女臨時工,腦子一熱就上樓去把人給逮了下來。

    陳寶英也一直盯著那顆沒有動靜的鳥蛋,都忘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家裡還有一堆家事等著她回去做。

    “怎麼辦?”隨著時間過去,張守琛愈來愈擔心另外一隻的存活問題。

    無法自行破蛋的雛鳥,可以手動幫它破殼嗎?

    萬一破了之後發現它死在裡面的話,他會很難過的。

    陳寶英沒有回答,只是虔誠地雙手合十,眼神熱切地凝視著那顆蛋,不斷地為它的生命祈禱著。

    生命自有其規律,尤其是這麼弱小的生命,稍微不注意,就連張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她想起以前那顆被弟弟摔破的麻雀蛋,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慢慢聚集……


    張守琛沒料到她竟然哭了,這下可尷尬了。

    原本是想拉她下樓一起見證麻雀破殼而出的新生命喜悅,沒想到卻把人給弄哭了,他沒有安慰哭泣女人的經驗,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喂,別哭了……”

    “它一定會出來的!”陳寶英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真的掉下淚水來,低聲說著鼓勵的話:“小雀,加油,快點出來,這裡有好吃的東西在等著你喔……”

    她軟軟的聲音帶著點兒誘惑意味,卻不是在誘惑他,而是為那只還固執藏在蛋殼裡的小雛鳥。

    雖然他很想說命名權是他的,前面那只哥哥叫小麻,不見得弟弟就要叫小雀啊……但最後他並沒有把這個吐槽點給說出來,僅是默默地將另外一隻麻雀的命名權讓給了她。

    或許是他們的擔心緊張與衷心祈禱感動了上天,小雀在一個多鐘頭過後就成功破殼而出了,他們又手忙腳亂地重複了一遍餵食動作,這才雙雙松了口氣。

    “啊,都已經這麼晚了,我請你吃飯,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總經理。”陳寶英回過神,總覺得自己跟總經理一起處理小麻雀的場景有些不可思議,像是作了場夢一樣,清醒後就該回到現實。

    “你為什麼總是躲我躲得像在躲什麼妖魔鬼怪一樣?”

    “我沒有。”陳寶英訝異地看了張守琛一眼,不曉得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邀約,如果只是為了感謝她陪他一同照料小麻雀的話,說聲謝就行了。“總經理,我下班了,再見。”

    “等等……”張守琛有些惱怒,這種被拒絕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嘗到,偏偏對像還是個不怎麼樣的女生。一直以來都是天之驕子的張守琛,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不要多想,我並不是在約你,只是想要感謝你剛剛的幫忙而已,你用不著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陳寶英根本沒敢多想,她就知道是這樣。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總經理口頭上謝過就行了。我才要謝謝總經理讓我看到這麼感人的時刻,以後請你好好愛護它們……”

    “我說你啊,別這麼掃興行不行?!”

    張守琛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非要去招惹眼前這個無臉人不可,或許是那股天之驕子的傲氣吧?

    他就不信約不到她。“今天是小麻小雀的誕生日,就當是替它們慶祝行不行?”

    陳寶英略微猶豫地望瞭望桌上的木盒,小麻小雀實在是太可愛了,她瞬間竟然有點頭的欲望,幸好最後理智戰勝。

    “抱歉,我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張守琛在看到她略微猶豫的那一刻,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沒想到他的個人魅力竟然輸給兩隻小麻雀,她若是因此答應的話,他的自尊心搞不好會受傷,他該慶倖她並沒有點頭嗎?

    “喂,記得明天到二樓報到。”邀約不成,張守琛只好轉為談公事。

    經他這一提醒,陳寶英這才想起這件事,連忙問:“為什麼?”

    “有別的工作要派給你做。”張守琛莫測高深地笑著。哼,這會兒知道要急了吧?不好好巴結他的話,他也是會想故意欺負她一下的。

    “喔。”陳寶英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笑臉,直覺告訴她別再繼續追問下去,無論他想要做什麼,那都是明天的事。“那我下班了。”

    張守琛真是氣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他對著木箱內的兩隻小麻雀說道:“小麻小雀,你們說她是哪裡有問題啊?我的邀約她竟然不屑一顧,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小麻小雀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想想,對著小麻雀問問題的自己才是哪裡出問題了吧?

    “我幹嘛非去招惹她不可?”

    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張守琛習慣在下班後打電話找朋友出去吃飯,但自從撿回兩顆小鳥蛋之後,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在外面吃飯了,現在小東西已破殼而出,他更加沒辦法和朋友去狂歡,因為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伺候小麻小雀吃食,他還是乖乖回家吃老媽煮的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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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09: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隔天晚上總經理請吃飯的場子,陳寶英原本想找個藉口開溜,但她已經答應黃大姐要幫忙趕出貨,一連好些天的晚上都留下來加班到十點,最後只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留下來跟大家一起吃飯。

    說是總經理請吃飯,其實只是按人頭訂了外送便當,大家集合在一起用餐而已,另外還買了些?料、啤酒和零食什麼的,簡簡單單的一個同事聚會,順道當成是歡迎總經理到任。

    不過,撈到一頓免費晚餐的大家還是挺高興的,後來看到那一箱箱搬進來的飲料、啤酒和零食時,大家笑得更開心了,看樣子吃不完的話還可以帶回去哄哄孩子呢。

    陳寶英從頭到尾一直拘謹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頭吃便當,不敢伸手去拿飲料和零食。她現在是能多低調就多低調,最好是一聲不吭熬到聚會結束。

    幸好,原本擔心會被認出來是她多慮了,那個人根本不記得她。

    張守琛當年是在高二上學期近十二月時轉學到她班上的,學期結束之後立刻就轉學離開,與她同班的時間實在太過短,再加上兩人實在沒有什麼交集,因此張守琛在聽到她的名字、見到她之後,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陳寶英這下總算定下心來了。

    也是。人家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她這個小角色呢?

    就算真的被認出來,尷尬的人只會是她。對方不記得她真是太好了,就當作彼此不認識吧。

    張守琛在歡樂氣氛下簡單自我介紹之後,目光稍微搜尋了下,就找到了昨天在二樓電梯前撞到自己的那個女工,因而在大家做自我介紹時特別觀察了她的一舉一動。

    她愈是這樣,張守琛對她就愈是好奇;那就像是有一個謎團在眼前糾結纏繞,而好奇心驅使他想把這個謎團厘清……

    只是沒想到她的自我介紹比他的還要簡短,在說完自己的名字後就沒了,即便他想對她多作瞭解也沒辦法,看來只能先觀察外表了。

    一片厚劉海蓋到了眉毛處,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明明長得挺秀氣,卻不懂得打扮,神色看起來陰沉極了。

    是故意走這種陰鬱風的?

    張守琛在國外住了很多年,什麼樣的怪咖都看過,她這種程度的怪根本是小case。以前他系上有一個英國女生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個黑魔女,萬一不小心惹怒她,她還會用傳說中的黑魔法來詛咒人呢!

    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女工身上,張守琛發現對方似乎刻意閃避他的目光,但他好幾次逮著她偷偷打量自己……張守琛有些厭惡地想著,該不會又是一個妄想吸引他注意、想藉著他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拜金女吧?

    真是煩死人了!在國外時感覺還沒這麼深刻,一回到國內,身邊突然多出幾個花癡,到父親指定的小工廠任職之後就更明顯了,明明才一天不到的時間,辦公室裡那群女事務員已經開始因他而爭風吃醋起來。

    受歡迎是件好事沒錯,但他不喜歡那種懷有別種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不管是為名、為財還是為利,為色的那種就更敬謝不敏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包裝部門裡的臨時員工多半是歐巴桑,不會像辦公室裡那些女職員表現得那麼誇張,沒想到這裡竟然躲著一個想用特殊方式來接近他的心機女呢!

    她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他看多了,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露出馬腳。他雙手環在胸前,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今天早上他聽到了黃芝琪提出的工作彙報,指出這群臨時工裡有人藉著和上級長官搞曖昧,意圖爭取成為正式職員,遭到拒絕之後就開始胡亂鬧脾氣,讓廠裡的工作氣氛變得烏煙瘴氣。

    既然是臨時工,那就直接請她別再來上班就行了,但黃芝琪並沒有開除員工的許可權,又怕擅自做決定會惹怒“某位”上級長官,只好報請新上任的總經理親自處理。

    張守琛判斷黃芝琪這麼做應該是在向他輸誠,暗示以後會聽從他的指揮行事,顯然是過去長期被張天發給壓制,對那個素行不良的上級長官產生了諸多不滿與怨慰吧?

    於是他耐著性子聽她一一報告工廠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只是聽到最後,發現黃芝琪炮轟的物件竟是那個女臨時工,這一點就很奇怪了。

    張守琛雖然年輕,剛學成歸國的他在管理工作的經驗上算是個初學者,卻不是個傻瓜,若只聽黃芝琪的片面之詞就做出決定的話,對那個女臨時工來說就太不公平了。

    趁著大家一片和樂融融吃著便當,張守琛接連和幾個資深員工閒聊了幾句,最後站到了那個位置離他最遠的陳寶英面前。

    “你好。你就是昨天沖出電梯不小心撞到我的那位吧?”

    張守琛並不是要追究她撞到他的事,而是想問清楚當時在電梯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那樣慌張地沖出來。

    “總經理,昨天真的很對不起,我以後進出電梯會注意放慢腳步的……”

    陳寶英緊張地站起來向總經理鞠躬認錯,誰知一不小心又差點撞到他,她愈是小心翼翼地應對,就愈顯得緊張,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放。

    張守琛抿著唇後退一步,心想這個女的到底是真的不小心,還是故意這麼做?在黃芝琪的報告裡把她形容成一個會藉機勾引男人的女生,現在她這副低著頭道歉、頭都不敢抬起來的模樣,難道就是她準備用來勾引自己的舉動?

    他嘴角微勾,表情看不出喜怒,不過接下來的問話就很直接了,讓她沒辦法再輕易避開話題。

    “我不是要講這個,我是想請問你昨天和張副理在電梯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會那樣慌慌張張地逃出電梯?”他語重心長地低聲說道:“如果‘有人’故意騷擾你的話,你可以老實說出來沒關係。”

    那個時間電梯裡就只有她和張天發,他問話裡的那個“有人”不用明講,她應該知道是在說誰吧?

    “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你為什麼要急急忙忙沖出電梯?”

    “貨梯裡面有些悶,我的呼吸系統不太好,想要快些走出電梯呼吸新鮮空氣……”陳寶英不想惹事,隨便找了個藉口就想蒙混過去。

    如果她把張副理對她伸鹹豬手的事情抖出來,總經理和張副理畢竟是親戚,會不會站在她這邊幫她伸冤真的很難說;再加上只要她出聲制止或是做出閃躲的動作,張副理就不敢繼續做更過分的事了,所以她覺得這樣的騷擾程度自己是可以忍受的——

    或許是以前高中時期被欺負得太慘了,到現在都還餘悸猶存。

    記得她的書包第一次被同學踢來踢去、最後被丟進垃圾桶時,她曾經去找過班導師,把事情說出來,想要求得保護,但老師卻以同學是在跟她開玩笑回復她,並沒有繼續關心追蹤跟她有關的問題,從那一次過後,她就對告狀這件事情失去了信心。

    後來不知道是誰把她去告狀的事情抖了出來,從此她被欺負的狀況就變得比較隱密起來,大家不敢當著別人的面對她動手動腳,卻在背地裡將她折騰得更慘,上廁所時門會被從外面堵住,上完體肓課回來之後椅子不見了,更別提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進抽屜裡、書包裡的垃圾……

    總之,告狀不一定有用。

    告狀被發現之後,下場會更慘。

    而她也沒有那份勇氣去揭發張副理,畢竟她沒有任何證據,所以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想儘量維持目前的生活;如果真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大不了換工作就是。

    當然,後面這句話並不是她故作瀟灑,她很清楚自己的條件不容易找到好工作,所以更加不想為了這件事情丟掉目前這份還算滿意的工作。

    不管在哪裡工作都會碰到問題的,各式各樣令人不愉快的問題,每次一有離職的念頭冒出來時,她就會逼自己再忍耐一下。

    或許,再忍耐一下就能度過難關了。

    她真的不想再換工作了啊。

    “是嗎?”張守琛打量著對方,覺得她始終不敢用正眼看自己的態度有些微妙,這樣……真的是在企圖吸引他的注意嗎?

    以退為進的手法他不是沒碰過,但她的退怯感顯然演得非常到位,好像真的是不想和他多做接觸的樣子。“做錯事的人必須得到懲罰,如果你哪天想清楚了,隨時來找我談。”

    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官威還沒徹底建立起來,底下的員工才不敢相信他吧?

    而且當著同事的面急著問話確實是他思慮不周,看來只好再找機會和她詳談了,職場性騷擾事件絕對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陳寶英垂著臉點了點頭。不曉得為什麼,她覺得非常地緊張,明明張守琛就沒認出她來,她卻在他靠近時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然後極度不安地握緊手掌。

    臉上其實是木無表情的,但手的動作卻洩露了她的緊張;如果陳寶英用第三人視角看著自己與張守琛的對話畫面,一定會罵自己蠢——這副緊張又急著閃躲的態度,看起來根本不像“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

    張守琛沒在大家面前繼續逼供,因為知道她若不肯老實告知,他也沒辦法勉強她,只好先從別的地方旁敲側擊,繼續追查這件事。

    陳寶英一等總經理離開,飯也不吃了,立刻以去洗手間為由尿遁。離開大夥兒聚餐的地方後,她繃緊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她,為什麼反而是她緊張得半死呢?

    剛剛坐在她旁邊的同事應該有聽到總經理的問話,不曉得她們會不會對總經理說些什麼。其實工廠裡的女工幾乎都被張副理騷擾過,只是程度大小不一,總經理若真的打算徹查這件事,不必非追著她問不可。

    她只希望日子能過得平平順順而已,真的就這麼難嗎?

    聚餐過後,總經理並沒有私下再找她去問話,張副理那邊也收斂了好一陣子,他幾乎不敢再隨便上到三樓包裝部門來聊天偷懶,更別提故意找機會騷擾女工們了。

    大家閒聊時偷偷地說這應該是總經理的關係,來了一個職位比副理高的,終於有人可以好好管管那個無法無天的張副理了。
   
    陳寶英也是這麼想的,最好類似的事情再也不要發生,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另外一個人開始讓陳寶英感到困擾……

    黃大姐最近不曉得怎麼了,盡是挑她的毛病,連她在替產品封膜時壞掉幾個熱塑膜都要拿出來碎碎念,感覺就是故意在找碴。

    以前黃大姐不會這樣啊,每次喊著她一起加班的時候,臉上都是笑笑的,從來不曾這樣子凶她,陳寶英努力想著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人家了,想來想去仍找不到答案,只得每天戰戰兢兢,生怕哪裡一不小心又惹到了她。

    這天早上,陳寶英突然被叫到樓下的原料裝填區,聽說下午突然趕著要出一批沐浴乳,因數量實在太多,於是叫樓上的一些女工下去幫忙裝填區的前置工作。陳寶英拿著氣槍吹著空瓶,把瓶子裡面的灰塵吹出來,因為裝填區的空間不太夠,她便拖著一大籮筐的空瓶到隔壁放貨物的倉庫裡進行吹瓶作業。

    在一聲接著一聲規律的空氣吹槍聲響中,她突然聽見了外頭出貨區傳來爭吵聲。陳寶英不是那種會故意聽壁腳的人,但外頭的聲音愈來愈清晰,還隱約提到了她的名字……

    “你說,你到底要不要把陳寶英給辭掉?”

    “她只是個臨時工,你用得著這樣欺負人家嗎?”

    “我欺負她?有沒有搞錯啊!是誰一天到晚盯著人家看,還故意把手伸到她屁股上去捏兩把的?!”黃芝琪先前故意把事情抖到總經理那邊去,哪裡曉得總經理竟然什麼處置都沒有做,她現在每天看見陳寶英那張陰鬱的臉就覺得心情超不爽的。

    為什麼長成那樣還會有人喜歡?張天發這個豬哥就是想要把年輕一點的妹,是嫌棄她人老珠黃了吧?

    “好啊!既然你這樣護著她,我就故意欺負她怎麼樣?!你等著看,你要是不想辦法辭掉她的話,我就弄到她主動走人!”

    陳寶英規律吹著空瓶的手陡地停了下來,後面那幾句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黃大姐要趕她走?

    黃大姐和張副理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天啊,她簡直難以置信!但如果這兩人有一腿的話,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黃大姐會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她對張副理從來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黃大姐難道看不出來她有多害怕張副理嗎?

    “你不要鬧了好嗎?最近總經理剛到工廠就職,我裝乖都來不及了,你這是在喝哪門子的醋?”張天發又氣又急,覺得這個一向聽話的情人鬧起彆扭來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我不管!我話都攤在這兒了,你自己看著辦!”黃芝琪在總經裡那裡告密不成,在張天發這裡又得不到回應,最後就開始大爆走了。

    張天發一開始追求她的時候話說得多好聽,又請吃飯又給禮物的,後來甚至還讓她擔任工廠的女工領班職務……沒想到招惹了她之後,他卻不改愛對女員工動手動腳的習慣,先前她一直隱忍著,反正廠裡面那些歐巴桑跟她並沒什麼兩樣,比起來她甚至算得上是裡面最妖嬌的一個。

    可是那個陳寶英不同,她還那麼年輕,是個未出嫁的女孩子,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應該沒交過男朋友,張天發這是在妄想吃幼齒補眼睛,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陳寶英身上去……她就是看不慣這一點,為什麼男人永遠有更年輕的女人可以選擇?

    再加上那個陳寶英表面看起來像是在拒絕,誰曉得她是不是想使欲擒故縱的手法,釣著張天發的心,好換取更好的條件?

    她跟張天發維持了四、五年關係,好不容易熬到了女工領班這個職位;現在的年輕人要的可能不是這些,搞不好就直接開口要錢了也說不定。

    怕自己終究敵不過年輕女孩的“青春”,黃芝琪決定要開始絕地大反攻了。

    打定主意要鬥走陳寶英,黃芝琪隨即開始一連串的整人計畫,將包裝部門裡最累、最繁複的工作都推到陳寶英身上,只要一看到她犯錯,就當著大家的面毫不留情地教訓她,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希冀著這樣的對待能讓她主動離職。

    接下來幾天,陳寶英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樣,一下被叫去填充區幫忙搬原料,說是幫忙,到了現場卻只有她一個人,要處理重達一百多公斤的大原料桶,她靠著巧勁轉著原料桶,花了多一倍以上的時間才把桶子全部搬完,一回到包裝部門就挨駡了,說她下去那麼久,是不是躲到哪裡去偷懶了。

    可能是黃大姐的態度驟變,同事們對她的親切感頓時全消失不見了,沒有人敢站出來幫她說話,畢竟還是自己的工作飯碗比較重要,誰會願意為了其它人去惹怒工廠女工頭呢?

    週五這天,午休時間一到,陳寶英立刻趴在茶水間的員工休息區,累得連午餐都沒有力氣吃了,她帶來的饅頭就擺在一旁,還有一盒表姊親手做的醃漬梅子,平常拿來配饅頭將就著抵掉一餐。

    這一周她過得很糟,感覺在工廠裡的時間非常漫長難熬,差點就要如黃大姐的意自動辭職不幹了……趴睡了三十分鐘左右,陳寶英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著,這才起來準備吃帶來的午餐。

    覺得茶水間裡有些悶熱,她走到工廠後方出貨區旁的大樹蔭涼處坐下

    來,雖然是日正當中,但偶有涼風吹來,要比悶在室內舒適多了。

    她曲著雙腿將梅子放在膝蓋上,一小塊一小塊撕著饅頭慢慢吃著。雖然午餐不是很豐盛,但一口一口嚼著饅頭的面香,再配上表姊醃得酸酸甜甜的梅子,肚子餓的時候,覺得吃什麼都很美味。

    “你午餐就吃這些東西嗎?”

    突然一道聲音傳來,陳寶英驚得轉頭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人影,接

    著又聽見一陣笑聲,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往樹上看去,竟然真的見到了那個人。

    “總經理……”陳寶英連忙站起身,不敢再坐在樹下那個位置,看樣子總經理是準備要下來了。

    張守琛光著腳丫子俐落地從樹上下來,見她臉上滿是訝異神情,忍不住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個無臉人呢!沒想到也是會有驚訝表情的。”

    陳寶英摸了摸自己的臉,表情更加困惑了。無臉人?

    那她現在摸到的是什麼?

    “宮崎駿電影裡的那個無臉人。你沒看過那部電影嗎?”張守琛挑了挑眉,解釋道:“說的就是如你一樣經常木著一張無表情的臉。”

    不曉得為什麼,每次看到她的時候,他腦海裡總會浮現無臉人的影像。

    張守琛不由自主地靠近,想要研究一下她的神情,這下子總算讓他看見面具剝落的那一刻了。

    陳寶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隨即驚覺這樣的態度可能會讓他對自己更為好奇,於是便努力穩住身子,努力想要找個藉口開溜。

    頭一低,便看到總經理赤著腳,一個平常西裝筆挺的男人,現在看起來卻像個野小孩似,在高大的樹上爬上爬下。

    “您……為什麼要爬到樹上去?”這大熱天的,不是樹下好乘涼嗎?難不成是高處的風比較涼爽?

    “為了找這個。”

    張守琛穿好放在大樹後方的皮鞋後,從襯衫口袋裡拿出兩個如一元硬幣大小的蛋,大大的手掌微彎著,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它們。

    “麻雀蛋?”

    “嗯,你知道得挺多的嘛!”沒有看過宮崎駿的卡通,卻有掏麻雀蛋的經驗?看來這傢伙小時候應該是野放型的。

    “您為什麼要把它們拿下來?麻雀媽媽回來看不到鳥蛋會著急的!”陳寶英有些氣急敗壞地質問他。如果他只是因為一時好奇而害得麻雀一家分崩離析,那也太惡劣了吧!

    “麻雀媽媽已經死了。”

    張守琛指了指不遠處的柏油路上,那裡有一塊被壓扁的鳥屍,就算他有心想要處理,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陳寶英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忍不住掩嘴驚呼了聲。

    大太陽底下,那熱得正冒著蒸氣的柏油路面上,是一具被壓得扁扁的鳥屍……

    張守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她現在這副模樣就跟一般的女孩子差不多,在男人面前裝模作樣……下一秒,卻看到她往那個地方沖了過去,在麻雀媽媽慘死的地方蹲了下來。

    他跟了過去,心想她該不會是想動手處理那塊殘跡吧?鳥屍體都已經被車子壓得扁扁的了。

    陳寶英先是雙掌合十地拜了幾下,嘴裡念著一路好走,接著起身跑回工廠,拿出小鏟子和畚箕戴上塑膠手套,開始處理鳥屍,將它血肉模糊的屍身拿到大樹底下挖個洞埋起來。

    張守琛始終緊皺著眉頭跟在她身旁,最後隨同她一起對那個隆起的小土丘拜了幾下。如果鳥屍是完整狀態,他多半也會這樣做,對她面不改色地處理著被壓扁又血肉模糊的殘跡,他承認自己輸了。

    這個女生真的很強啊!

    也很有同情心。

    “看不出來你還滿好心的嘛……”平常木著張臉,表情陰陰鬱鬱的,沒想到竟意外熱心腸呢!當然,後面這評語他沒有說出來,畢竟這句話是在稱讚人,而不是要挖苦人的。

    陳寶英回到工廠的雜物間將清理工具放回去,轉身出去洗手,見總經理一直跟著自己,她只好開口解釋:“這個巷子只有我們工廠的車子出入,應該是被出貨的車子壓到的吧。”

    “所以你是在替我們工廠的貨車司機贖罪?”

    “不,我只是不想看到它繼續被車輪反覆地碾壓而已。”

    張守琛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誇讚她才好,見她拿起擱在一旁的饅頭和小保鮮盒,便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午休時間快結束了,陳寶英只想快些擺脫總經理。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說道:“沒什麼。”她不信總經理會對自己的午餐內容感興趣,大概是想和她攀談,然後藉機套話吧?

    這幾天,經常有臨時女工被總經理叫住,狀似話家常地與她們聊天,但目的卻是在問她們副理騷擾女工的傳言。她不清楚總經理想要調查的事情是不是都調查到了,也明白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被叫去問話,她已經想好要怎麼應對了。

    反正沒有證據,同事們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不會再去當出頭鳥,笨笨地自找罪受了。

    “喂!”對於她總是閃躲的態度,張守琛感到非常不悅。只不過是想和她閒聊幾句而已,其它女工都不會像她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你被黃芝琪那樣子欺負,都不會反抗嗎?”

    因為暗地裡正在調查張天發騷擾女工的事件,張守琛對包裝部門的女員工特別關注,花了些時間和那些歐巴桑聊了幾次後,她們的警戒心總算慢慢鬆懈下來,現在他已經掌握到好幾個人的證詞了。

    其實也不是非要陳寶英站出來說些什麼才能處理張天發,他已經把調查資料呈給父親過目了,然而父親卻回應要他暫緩處理,說是這麼多年來張天發在工廠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先給這個行為作風有問題的親戚一個口頭警告就行。

    張守琛很是不滿,卻也只能照做。他雖然掛名總經理,但對工廠的事務卻沒有張天發熟悉,再加上張天發是父親那邊的親人,他一上任就砍掉在工廠任職多年的張天發,會讓父親在親戚間不好交代。

    口頭警告過後,張天發的確收斂了許多,沒想到張天發暗中罩著的女領班、人稱黃大姐的黃芝琪卻開始發起神經來了——

    這兩人經常找了個以為沒人的地方就開始爭吵,工廠裡人多嘴雜,同事們多多少少都聽過一些風言風語,於是輾轉傳到了張守琛耳裡,他默默觀察了一陣子,沒想到這個陳寶英年紀輕輕卻這樣耐操,被指使來指使去,讓黃芝琪整得那麼慘,卻都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

    剛剛他在樹上見到陳寶英面無表情地走到樹下,環抱著膝頭整個人縮成一團的坐姿,還以為她在一個人獨處時會忍不住哭出來呢!

    結果就連他從樹上爬下來的景象,也只讓她稍微吃驚了下,很快地她又恢復成平日那樣死氣沉沉的面無表情了。

    “出來工作都是這樣的。”

    陳寶英輕描淡寫地回應這麼一句,就急匆匆地往工廠裡走去。她不是什麼特殊的人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工而已,再加上性格的退怯懦弱,能夠找到現在的工作已經要感謝上天了。

    知道黃大姐是因為張副理的事情故意折磨她,她曾試著向黃大姐解釋過一次,她絕對不會答應張副理的邀約,她可以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威脅到黃大姐在工廠裡的地位……

    沒想到她這麼一解釋,與副理之間姦情被識破的黃大姐更加惱火了,鐵了心非要把她趕走不可,壓到她身上的繁重工作以及更加刻意的謾駡,無所不用其極地逼迫著她。

    陳寶英不得不慶倖自己的抗壓性是經過鍛煉的,黃大姐頂多就是當著大家的面責駡她幾句,然後指派她做一些比較辛苦的工作而已,咬咬牙硬撐過去就是了,不像以前高中時那樣,同學們不只欺負她,還會拿她的隨身物品出氣,讓她時常蒙受金錢上的損失。

    這個平穩的工作得來不易,下一個職場不見得會多好適應,她還是選擇在這裡繼續努力撐下去。

    “忍一下就過去了……”她是如此讓自己釋懷的。

    沒有永遠過不去的坎。

    張守琛大跨步追了進去,聽到了她後面那句帶著壓抑心情的感言,不知怎地竟有些生氣。

    “你為什麼不向上級主管報告?”

    張守琛指了指自己。現在這裡他最大,就算張副理那裡行不通,也還有更上一級的主管啊!就算是他還沒到這裡任職前,也是可以想辦法上報到總公司,總不可能沒有人治得了張天發吧?

    還有,職場性騷擾這種事情真的是忍一下就能過去嗎?

    陳寶英回頭瞥了他一眼,突然之間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淡淡地對他說了一句:“你們是親戚。”

    這下子張守琛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看到這個臨時工,就隱隱有些不悅的感覺了。“你不相信我能夠處理這件事?”

    他年紀輕輕,初來乍到就成了這間工廠的頭頭,權力甚至比張天發還要大,也難怪那些做了好幾年的老員工會不服氣了。

    要是他有實權可以對張天發進行處置懲罰就好了。她指責得沒錯,他父親的確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對這件事情緩處理了……可他還是覺得挺冤的,尤其對方根本不用正眼瞧他,一開口就用這招必殺技擊倒了他的防線。

    明明是工廠裡最低階的臨時工,竟然敢無視他這個總經理?!

    要不是他擋著的話,黃芝琪欺負她的手段搞不好會更變態、更惡劣也說不定。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張守琛看了看手上的兩顆小麻雀蛋,想著,就當作是她替麻雀媽媽收屍的回報吧。

    然而他還是有句勸告要對她說。“只是一味地隱忍閃躲,根本解決不了事情,你應該站出來反抗才對。”

    是說他都已經提出來跟她討論了,她還是沒有向他報告自己被惡意欺淩的事,是真的太膽小,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又或者,她先前的確有試圖勾引張天發的想法,在被黃芝琪發現之後,這才裝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憐兮兮神情?

    張守琛曾詢問那些和她一起工作的歐巴桑們,大家都說她靜靜的,不太講自己的事情,大家對她的印象都是手腳勤快,不會抱怨東抱怨西,是個非常稱職的員工,尤其最近黃芝琪當著大家的面欺負她,不管對誰她都沒有吐露過一句怨言,讓人愈看愈是心疼。

    “謝謝。”陳寶英點了點頭,謝過總經理的關心後,便急匆匆地走了。

    她不想讓事情變得愈來愈複雜,反正現在張副理已經不敢隨意騷擾女員工了,工作上的辛苦和難處,就讓她吃苦當吃補吧!

    看她那種像在躲什麼妖魔鬼怪似急急逃開的背影,張守琛不免想到了自己初次遇見她時的場景——

    可惡!在她眼裡,他是不是跟張天發那傢伙一樣差勁啊?

    親戚?!哼,他才沒有那種會在上班時間故意偷搭女員工肩膀、偷摸女員工屁股的親戚咧!再加上張天發是用自己在工廠裡的權力地位與福利來誘惑女員工,他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不管父親再怎麼護短,他都要讓張天發受到應得的懲罰。

    這樣既能給員工一個交代,也是他在這間工廠樹立權威的第一戰。

    只能贏,不能輸。

    他絕對不會讓這個總是木著一張臉的臨時工瞧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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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09: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過沒幾天,某天傍晚大家正準備下班的時候,黃芝琪一臉憤恨地回到包裝部門,把正在拖地板的陳寶英叫了過去。

    “總經理叫你明天去二樓辦公室報到。”

    “啊?”陳寶英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黃大姐,還以為又要被訓斥了,正準備開啟左耳進、右耳出的外掛模式呢。

    “你這個狐狸精,勾了老的,小的也不放過……”

    黃芝琪心知肚明張天發對這個小蹄子的興趣一點也沒有減少,反而因為得不到,致使渴望日漸升高,現在竟然連總經理也對她另眼相看了?

    陳寶英的手緊緊握住手中的拖把,低聲反駁道:“我沒有!”明知反駁的話說了也沒用,她還是說出口了。

    前些天聽了總經理的那番話,她知道當沒有人會保護你的時候,只有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她應該要勇敢一點站出來為自己的權益奮戰,這個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呢?可惜的是她的勇氣就只有那麼一丁點而已。

    低低的反駁顯然一點力道都沒有。

    “沒有?那總經理為什麼會特別關照你?”

    黃芝琪的不滿從剛剛走進辦公室之後就開始醞釀了。張天發明明就坐在一旁,總經理在訓斥她別仗著職權欺負人的時候,那個豬哥竟然垂著頭一聲都不吭,真是孬死了!

    她這股怨氣直到回到包裝部後,逮著陳寶英才開始爆發開來,總經理似乎不打算處置張天發,卻把他犯的過錯全推到她身上來了。

    “你說,你跟總經理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寶英絕對不會傻傻地把自己跟總經理曾是高中同班同學的事情說出來;再者,人家總經理根本沒有認出她來,她若說出來,豈不成了攀親帶故的那種人了。

    她低下頭,沉默地站在黃大姐面前,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似,任由黃大姐東扯西扯地謾駡,直到下班鈴聲響起為止。

    今晚不用加班,剛剛邊拖地時她正想著回家也該把公寓客廳的地板拖一拖才行,再不花時間清理,謝曉菁又要對她發飆了。

    過去幾天她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家裡的雜務都沒來得及處理好,每天下班回到家光是洗個澡都能累得在浴缸裡睡著,哪還能顧及那雙倍份量的家務掃除工作。

    “你給我留下來把三樓的地板全拖過一遍再下班!”

    “是。”陳寶英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指派這個工作了,今天是星期三,許多同事念國小的孩子在學校裡上半天課就放學回家了,她們都急著趕回家去,幾乎每週三下班後打掃包裝部門的工作都落在她頭上。

    家事她做習慣了,包裝部門這裡的地板並不會太難清理,包材部分的垃圾同事都已經收拾整齊了,說是拖地板,也只是用清水抹布抹過一遍而已。

    等到黃大姐氣呼呼地離開之後,陳寶英這才籲了口氣。今天的出氣包工作總算結束了。

    同事們紛紛過來朝她致意,她們真的是歸心似箭啊!畢竟小孩子放學後就單獨留在家裡。陳寶英一一向她們揮手道再見,不到幾分鐘時間,偌大的三樓包裝部門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陳寶英反而自在許多,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額外的打掃工作她並不以為苦,工廠其實就像是她的第二個家,除了住處之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這裡,打掃得乾淨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個她工作了近一年的地方,是她做過的數個工作中待最長時間的,她衷心希望最近發生的事情能夠快點過去,船過水無痕,不要害她又得重新找新的棲身之處。

    只是總經理那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竟要她明天去二樓辦公室報到?

    猜不透對方到底想做什麼,陳寶英邊拖地板邊懊惱著自己上回不該對那人說出那種大不敬的話……早知道就管好自己的嘴巴,明明就不是那種能言善道的人,為什麼要逞一時之快呢?

    哀怨地將拖把扭幹,把水桶裡的污水倒掉,整頓好環境後再將清掃工具放回一樓的雜物間,正準備回三樓拿自己的包包打卡下班時,那個讓她好生煩惱的男人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喂,你,快點過來……”

    張守琛站在樓梯口,見她果然還沒下班,就朝她招了招手。

    “啊?”陳寶英愣愣地指著自己,總經理叫她過去做什麼?

    “快點!”

    張守琛有些急切,見她還愣愣地站在原地發呆,立刻沖過去拉住她的手腕,將人強拉下樓,快步回到二樓的辦公室去。

    “快來,你看這個——”

    陳寶英站在總經理辦公桌前,驚喜地瞪大了雙眼。

    桌上擱著一個小木箱,溫暖的黃色燈泡照著兩個正在碎裂的小鳥蛋,就在他們趕到的那一刻,左邊的那顆破開了一個洞。

    “啊,你是哥哥,你就叫小麻吧!”

    張守琛笑得開心極了,一邊拿手機替他的寵物鳥取著名字,接著喀嚓嘻嚓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陳寶英默默想著另外一隻尚未破蛋的,該不會是叫小雀吧?

    這男人為小鳥取名字未免取得太隨便了點……

    靜靜地看著總經理用沾濕的毛筆將那只先破蛋而出的小麻雀身上的黏液都清乾淨,然後喂了它一點點事先準備好的麵包蟲。陳寶英帶著崇拜的眼光看著總經理的一舉一動。

    小時候她也撿過麻雀蛋回家,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孵化,過沒兩天就被還不懂事的弟弟給摔到了地板上,蛋毀鳥亡,害她哭了好幾天呢。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麻雀孵化出來的模樣,內心感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新生命的誕生,總是能讓人感到無比的驚喜與敬佩。

    其實張守琛是新手上路,喂了幾小截面包蟲之後,就指使陳寶英去泡他事先準備好的鸚鵡奶粉——

    凡是寵物店店員推薦的必備用品,他全都買回來了。

    就在他們忙碌地處理小麻破蛋後的第一餐,旁邊那顆小鳥蛋卻一直沒有動靜,明明蛋殼上面已經有裂痕了,它卻沒有像小麻一樣俐落地破殼而出。

    “它好慢喔!”張守琛不免有些焦慮起來。

    寵物店店員說麻雀不是很好養,除了耐心還是耐心,保溫非常重要,初期幾乎兩、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不是很好照顧的寵物,要他考慮清楚才養;張守琛緊張地一直上網查資料,查了許多關於養麻雀的知識,然後就在破蛋前夕,他又開始緊張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女臨時工,腦子一熱就上樓去把人給逮了下來。

    陳寶英也一直盯著那顆沒有動靜的鳥蛋,都忘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家裡還有一堆家事等著她回去做。

    “怎麼辦?”隨著時間過去,張守琛愈來愈擔心另外一隻的存活問題。

    無法自行破蛋的雛鳥,可以手動幫它破殼嗎?

    萬一破了之後發現它死在裡面的話,他會很難過的。

    陳寶英沒有回答,只是虔誠地雙手合十,眼神熱切地凝視著那顆蛋,不斷地為它的生命祈禱著。

    生命自有其規律,尤其是這麼弱小的生命,稍微不注意,就連張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她想起以前那顆被弟弟摔破的麻雀蛋,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慢慢聚集……

    張守琛沒料到她竟然哭了,這下可尷尬了。

    原本是想拉她下樓一起見證麻雀破殼而出的新生命喜悅,沒想到卻把人給弄哭了,他沒有安慰哭泣女人的經驗,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喂,別哭了……”

    “它一定會出來的!”陳寶英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真的掉下淚水來,

    低聲說著鼓勵的話:“小雀,加油,快點出來,這裡有好吃的東西在等著你喔……”

    她軟軟的聲音帶著點兒誘惑意味,卻不是在誘惑他,而是為那只還固執藏在蛋殼裡的小雛鳥。

    雖然他很想說命名權是他的,前面那只哥哥叫小麻,不見得弟弟就要叫小雀啊……但最後他並沒有把這個吐槽點給說出來,僅是默默地將另外一隻麻雀的命名權讓給了她。

    或許是他們的擔心緊張與衷心祈禱感動了上天,小雀在一個多鐘頭過後就成功破殼而出了,他們又手忙腳亂地重複了一遍餵食動作,這才雙雙松了口氣。

    “啊,都已經這麼晚了,我請你吃飯,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總經理。”陳寶英回過神,總覺得自己跟總經理一起處理小麻雀的場景有些不可思議,像是作了場夢一樣,清醒後就該回到現實。

    “你為什麼總是躲我躲得像在躲什麼妖魔鬼怪一樣?”

    “我沒有。”陳寶英訝異地看了張守琛一眼,不曉得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邀約,如果只是為了感謝她陪他一同照料小麻雀的話,說聲謝就行了。“總經理,我下班了,再見。”

    “等等……”張守琛有些惱怒,這種被拒絕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嘗到,偏偏對像還是個不怎麼樣的女生。一直以來都是天之驕子的張守琛,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不要多想,我並不是在約你,只是想要感謝你剛剛的幫忙而已,你用不著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陳寶英根本沒敢多想,她就知道是這樣。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總經理口頭上謝過就行了。我才要謝謝總經理讓我看到這麼感人的時刻,以後請你好好愛護它們……”

    “我說你啊,別這麼掃興行不行?!”

    張守琛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非要去招惹眼前這個無臉人不可,或許是那股天之驕子的傲氣吧?

    他就不信約不到她。“今天是小麻小雀的誕生日,就當是替它們慶祝行不行?”

    陳寶英略微猶豫地望瞭望桌上的木盒,小麻小雀實在是太可愛了,她瞬間竟然有點頭的欲望,幸好最後理智戰勝。

    “抱歉,我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張守琛在看到她略微猶豫的那一刻,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沒想到他的個人魅力竟然輸給兩隻小麻雀,她若是因此答應的話,他的自尊心搞不好會受傷,他該慶倖她並沒有點頭嗎?

    “喂,記得明天到二樓報到。”邀約不成,張守琛只好轉為談公事。

    經他這一提醒,陳寶英這才想起這件事,連忙問:“為什麼?”

    “有別的工作要派給你做。”張守琛莫測高深地笑著。哼,這會兒知道要急了吧?不好好巴結他的話,他也是會想故意欺負她一下的。

    “喔。”陳寶英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笑臉,直覺告訴她別再繼續追問下去,無論他想要做什麼,那都是明天的事。“那我下班了。”

    張守琛真是氣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他對著木箱內的兩隻小麻雀說道:“小麻小雀,你們說她是哪裡有問題啊?我的邀約她竟然不屑一顧,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小麻小雀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想想,對著小麻雀問問題的自己才是哪裡出問題了吧?

    “我幹嘛非去招惹她不可?”

    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張守琛習慣在下班後打電話找朋友出去吃飯,但自從撿回兩顆小鳥蛋之後,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在外面吃飯了,現在小東西已破殼而出,他更加沒辦法和朋友去狂歡,因為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伺候小麻小雀吃食,他還是乖乖回家吃老媽煮的晚飯吧。

    陳寶英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門才剛打開就聽見謝曉菁的怒吼聲。

    “陳寶英!你客廳地板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打掃?”

    客廳範圍原本是謝曉菁分配到的份內工作,但打從一開始她就將它推到陳寶英身上,今天下班後聽到室友們的抱怨——當然是背著她講的,說她故意欺負人,把自己該做的事情都推到陳寶英身上;她簡直氣炸了,一逮著陳寶英就開始發飆。

    “不好意思,我現在馬上去打掃。”

    陳寶英放好包包,立刻去取掃把,掃完地之後拖地,俐落地把家務工作一一做完,這期間另外兩位室友聚在餐桌邊吃飯,問她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她婉拒了。

    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吃過羹飯。最近菜價飆漲,一人份的自炊算起來竟比外食貴,再加上最近她比較疲倦,回家之後只想快些上床睡覺,已經有一陣子沒去市場買菜了。

    李玫英見她面露疲倦,忍不住說道:“寶英,你別老是幫曉菁做家事,她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既然離開家裡出來一個人住,就該學習一下怎麼做家事,大家都是要出門上班的,她憑什麼對你頤指氣使?”

    “欸,別說了,她們倆都已經講好了的,寶英自己都沒抱怨,你替她出什麼頭?”另外一位室友林淑敏連忙拉著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陳寶英低聲謝過她們的關心;她和室友們其實並不算太熟,雖然一起住了大半年,卻幾乎不曾好好坐下來聊天過,每次她們邀約時她都拒絕了,是她自己推開她們伸來的友善的手。

    可能是高中時期被欺負的記憶太深刻了,那種前一刻她認為是朋友的人,卻在下一刻跟著大家一起欺負她——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是一個人,就算沒有朋友也無所謂,反正日子還是能照常過下去。

    做完家務之後,她洗了個澡就上床休息了。平常她下班之後除了偶爾看看電視,是沒有其它娛樂活動的。

    她不太逛街,不會像謝曉菁那樣一領到薪水就狂買衣服、化妝品,東西都是用到舊了壞了,才會買新的回來。她的薪資不高,總是省吃儉用地存著錢,跟絕大多數的小市民一樣妄想著將來有一天能買下屬于自己的房子。

    她唯一的娛樂大概是隔個兩、三個月去看一場電影,算是給自己的犒賞,當然,得要挑到她感興趣的電影類型才會付諸行動,畢竟她的錢都是花在刀口上的。

    室友們曾經懷疑她是不是患了自閉症,只有謝曉菁知道她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不過,謝曉菁可沒傻到把以前高中時期曾經欺負過她的事情講出來讓別人知道。她們現在就是維持著普通室友的關係,絕口不提那些青澀時期的難堪回憶。

    別人怎麼想她管不了,她目前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隔天,她一如往常地到化妝品工廠上班,只是報到的地方改成了二樓的辦公室,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待著總經理的發落。

    辦公室裡的那些事務員小姐見她杵在一旁,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總經理昨天訓斥包裝部領班黃芝琪的時候,她們都在旁邊聽著,不曉得這個臨時工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總經理要特別照顧她,怕她留在包裝部門會被繼續欺負,竟然直接把她轉到辦公室裡來了。

    是說這裡的人大都各司其職,應該沒有多餘的工作可以分派給她了吧?

    在總經理進辦公室之前,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只可惜大夥眉來眼去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只能等總經理來才能揭曉。

    張守琛稍遲了些,八點十分車子才開進工廠,上到二樓辦公室時已是八點十五分了,等於陳寶英枯等了他十五分鐘。

    “早。你早餐吃了沒?”張守琛一見到她就開口寒暄,覺得經過昨晚的相處,兩人之間的陌生感應該可以消除掉一些了吧?

    陳寶英連忙站起身朝他點了點頭,卻沒有回應他的問話,因為她察覺到旁邊的事務員小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看什麼看?你們閑得沒事做是不是?還不趕快去查網站的下單量!昨天那些部落客的推薦文章都陸續貼出來了,今天開始網路上的訂單應該會慢慢增加。”

    張守琛當然也發現了,可能是他平常面對這群對他別有企圖的女員工時都板著臉,現在突然和顏悅色起來,不免嚇到了大家。

    見陳寶英連回應自己一聲都不願意,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他心裡難免又不平衡了起來。

    昨晚在家吃飯時他突然問了媽媽一句:如果有個女生不理自己的話,要怎麼吸引對方的注意啊?

    他老媽聽了之後頓時就來勁了,急忙追問他看上哪家的小姐,她可是超想抱孫子哪!

    張守琛只好撇撇唇說不是戀愛對象,而是工廠裡的一個女臨時工,他媽媽倒是興致不減,硬是追著他問了好些問題……

    真是的,又不是戀愛對象,有什麼好說的?

    可張守琛卻把自己初次見到那個無臉人時的場景,及後來幾次對話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還全告訴了老媽。

    結果他老媽直嚷著哪天有機會非見見這個不把她的寶貝兒子看在眼裡的奇葩女不可,張守琛也笑著答應了,還跟老媽打賭,要是她說學逗唱的本事能把無臉人給逗笑的話,他就排出一周假期陪她出國度假去。

    沒想到母子倆的晚餐話題竟就一直繞著那個女臨時工,以致晚上入睡前張守琛想想都覺得好笑。

    隔天一早,沒想到又在陳寶英這兒碰了個軟釘子,張守琛也不氣惱,想著哪天要是引見她與老媽見面的話,就讓他來見證一下到底是他老媽的親和力比較厲害,還是這個無臉人的冰霜功夫比較高強。

    陳寶英見他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渾身上下都不對勁起來。總經理該不會是想整她還是怎樣吧?

    “總經理,請問我今天的工作是?”

    他不開口,她只好硬著頭皮發問。眼看都快八點半了,她這樣枯等著,這要是在包裝部門的話,早就被黃大姐罵得狗血淋頭了。

    “你過來。”張守琛將她叫到旁邊的會客區,然後將手中木盒放在她面前,說:“你今天的工作就是照顧它們。”

    “啊?”陳寶英當場傻住,這就是她今天的工作?

    “喂,我要處理很多事情,沒空顧著小麻小雀,它們兩個小時就得喂一次,吃的東西都在這裡了。”他另外拿出一個塑膠盒,裡面擺滿了伺候兩隻小寵物的食品。“麵包蟲你敢處理吧?”

    陳寶英一看到裡面那盒不住蠕動的蟲體,差點把早餐給吐出來。

    看到她露出退怯眼神,張守琛樂了。“奇怪,你不是連鳥媽媽被壓扁的屍體都敢處理的嗎?”

    區區一盒小蟲子……嘿嘿嘿,果然還是嚇住你了吧!他就不信她沒有弱點,以後她要是再敢拿冷冰冰的神情來凍他,他就打開盒子嚇她。

    張守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作弄手法就跟小男生愛拉女生裙子或辮子那樣的幼稚,臉上笑得開心極了。

    “不好意思,總經理,我還是回包裝部門工作吧。這些事情您交給辦公室其它女同事做就行了,不用特地把我叫過來的。”

    “我不放心嘛!”張守琛試圖說服她:“那些女生都有潔癖的,她們哪肯替小麻小雀清理便便?看到這些蟲我猜她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驚聲尖叫,要不要試試看?”

    張守琛拿起那盒麵包蟲打算給那些事務員看,陳寶英連忙阻止,免得他真的拿那些蠕動不停的麵包蟲去嚇女同事。

    “你要是也害怕的話,我就先把蟲剪好上午餵食的份,你喂完奶水之後再給它們吃幾小截。這奶粉你會泡吧?就像昨天那樣……”

    張守琛把一干用品全攤在桌面上。昨天他已預知今天公務繁忙,可能得一直離開辦公室,不曉得麻雀蛋什麼時候會破殼,這才事先吩咐黃大姐調她過來幫忙,沒想到昨天晚上小麻小雀就搶先破殼出世了。

    他將前因後果講給她聽,最後還動之以情地說:“別忘了你是親眼看著它們出生的,這兩隻你也有責任的喔!就跟它們的媽媽沒什麼兩樣了。”

    陳寶英無奈極了,最後只好點了點頭。餵食和清理她都沒問題的,只是她今天真的只要照顧小麻小雀就行了嗎?

    “總經理,包裝部門那邊……”

    “反正你在那邊也只是被欺負而已,以後就在這裡上班吧!我再找其它事情讓你做,薪水部分就照舊,如何?”

    張守琛這樣做無疑有濫用職權的嫌疑,不過私人公司就是這樣,他位高權重,想用誰就用誰,在這間工廠裡,除了他父親之外,有誰能阻止他?

    不過,想來他那個“位更高,權更重”的父親大人應該不會管這種小事。

    張守琛吩咐完無臉人要她注意小麻小雀的保溫問題後,就回辦公桌忙他的事情去了。

    二樓辦公室因為是開放式空間,方才總經理與那個女臨時工的談話,大家都拉長耳朵聽著;所以總經理說要把人調到辦公室來,避免她在包裝部門被欺負的話,過不了多久就開始在員工間傳了開來。

    午休時間,因為總經理沒有回辦公室,陳寶英便依習慣回三樓包裝部門的茶水間去吃午餐,隨身還帶著那個裝了小麻小雀的木盒,將它擱在有插座的地方點起了保溫燈。

    喂完小麻小雀之後,她開始吃自己帶來的饅頭,配上表姊醃漬的梅子。

    這是上一批的最後幾顆,吃完就沒了,差不多是時間該去找表姊領貨了,要不表姊親自送來的話,她又要被叨念好一陣子了。

    午休時間快結束時,她收拾著物品準備回二樓辦公室,就在這個時候,黃大姐進了茶水間,一見到她就冷笑道:“唷,你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為什麼還回來躲在這裡吃午餐?”

    陳寶英習慣性地不回話,只是低著頭任憑黃大姐挖苦。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經理的事情,她真的沒有向總經理抱怨過什麼,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解釋黃大姐是聽不進去的。

    “你不要以為有總經理罩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陳寶英,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去勾引張副理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我不會這麼做的,黃大姐,你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只可惜她的解釋對方根本聽不進去。

    “我不管!你現在跟張副理同一個辦公室,勾引他的機會多的是,你要是敢跟他繼續糾纏下去的話,我就——”黃芝琪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因為她看到總經理站在茶水間門口聽著她們的對話。

    總經理為什麼會突然對這個女臨時工這麼好?她真是百思不解啊!

    “你打算要怎麼樣呢?”

    張守琛雙手環胸,一派輕鬆地等著她把話說完,可是黃芝琪一見他就臉色大變,下一刻便抿著唇落荒而逃了。

    張守琛並沒有為難她,原本想著把張天發的問題處理好之後第一個要整頓的就是這個女領班,只是黃芝琪在工作上並沒有太大的過錯,且她具有領導能力,能把員工管得服服貼貼,是個當領班的人才。

    衡量一番過後,張守琛決定不動她了,至於她跟張天發之間的恩恩怨怨,他是不想插手的,感情的問題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總經理,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陳寶英一見到他也愣住了,心想這人怎麼又出現在三樓的茶水間?

    雖然很感謝他出現解救了她的困境,卻也知道這件事要是傳出去的話,關於他們的流言會愈傳愈離譜。

    “你怎麼又吃饅頭?不會膩嗎?”張守琛走了過去,昨天就對她手邊的小保鮮盒頗感興趣,於是伸手搶了過來,取了其中一顆紅紅的梅子嘗了一口。“哇!這個還滿好吃的嘛,只剩下兩顆哦?還有沒有?”

    陳寶英看著眼前的這個梅子強盜,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一時不察忘了阻止他,讓他把梅子吃光了。

    “明天開始別再吃饅頭了,中午跟我一起吃飯。”

    張守琛在外頭忙了一整個上午,非常想念自己的小寵物,連忙跑去木盒旁邊和小麻小雀打招呼。

    “我的小寶貝,你們吃飽了沒啊?”

    聽他對小麻雀的稱呼,陳寶英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小寶貝?看樣子總經理真的很喜歡這兩隻小麻雀呢。

    小麻小雀真是幸運,雖然鳥媽媽不幸意外死亡了,還好總經理發現了它們,要不然它們可能連孵化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今天Miss盧幫我訂的便當應該還放在我辦公桌上,我在外面跟客戶吃過了,走吧!跟我下樓吃飯去。”

    陳寶英面露猶豫,她真的不想跟總經理牽扯不清,黃大姐的指控言猶在耳,她既沒有勾引老的,更不願去勾引小的,她一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她哪敢啊?

    張守琛一把拿起小麻小雀窩著的木盒,帶頭往茶水間外走去,到了門口處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還不走?是要我拉你下樓嗎?”

    一想到昨晚被他強拉下樓的畫面,陳寶英抿了抿唇,最後只得妥協,抓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及小麻小雀的食物袋後立刻乖乖跟上。

    與其被人目擊總經理拉著她下樓,還不如順從地跟他下去,她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其實不需要什麼緋聞來攪局啦!

    她明明想過平平靜靜的日子,為什麼偏偏就是不能如願呢?

    總經理為何會突然對她另眼相看?

    不僅是同事好奇,連她自己都好奇不已。

    張守琛見她低著頭邁步跟上,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看樣子這傢伙應該是被嚇大的,他簡單的一句威脅就讓她乖乖聽話了,某種奇妙的成就感漫上心來,讓他感到十分愉悅。

    至於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張守琛並沒有去深想,可能是之前軟釘子碰多了,現在她肯乖乖聽話,他就覺得自己好像終於找到跟她相處的方式了。

    陳寶英並沒有發現他打量的目光,她要是知道總經理對她抱有奇怪的想法的話,鐵定會嚇得再也不敢來這間工廠上班。

    吃飯的時候總經理一直問她小麻小雀的事情,她也就傻乎乎地以為總經理只是需要一個照顧他的寶貝小寵物們的保母,才把她叫到二樓工作的。

    話題圍繞著小麻小雀,再加上總經理親切的微笑,還有他看著麻雀時的溫柔目光,陳寶英差一點就要以為總經理看她的目光也是這麼溫柔了。

    差一點。

    下班後,陳寶英坐公車回家的路上,看著車窗玻璃反射出的那張自己平凡無奇的小臉,想著像她這樣普通的女孩子,真的會有男人願意那樣溫柔地笑看著她嗎?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晚,總經理的笑臉一直在她腦海裡縈繞不去。

    她這是怎麼了?思春了嗎?

    物件是那個曾經拒絕過班上最漂亮女生的張守琛?

    她該不會是腦袋壞了吧?!

    於是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沒有被那“差一點”的感覺給迷惑住。

    人家總經理可是天之驕子呢!怎麼可能會看上她這種辛苦求生存的土包子,還是別再作這種春秋大夢比較好。

    能和他一起擔負照顧小麻小雀的重責大任,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種奇跡

    了。

    她怎能貪心地要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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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09: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二樓辦公室裡突然多出一個“閒雜人等”,內勤人員工作時的氣氛變得有些怪怪的,放眼望去大家都忙著處理手邊的事務,或者回復顧客的問題,或者聯絡宅配廠商確認出貨時間,還有人在整理這個月上旬的報表,每個人似乎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就只有她正襟危坐地待在會客區的沙發上,連眼睛都不敢亂瞟動,陳寶英簡直快被這樣的氣氛給悶壞了。

    照顧小麻小雀雖然費事,但頂多就是兩個小時喂它們吃點東西而已,其它的時間她都坐在位子上無所事事啊!小麻小雀再怎麼可愛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它們看吧?

    剛剛她想抽空去幫忙同事影印檔,沒想到總經理看到之後,那個吩咐她去影印檔的同事竟然被罵了一頓,接下來就沒有人敢叫她去做任何事情了。陳寶英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她是來工廠上班的,現在閑閑地坐在一邊盯著兩隻小麻雀看算是怎麼回事啊?

    前天是因為總經理說太忙,必須一直離開辦公室,沒空顧著剛出生的小麻小雀,所以她才答應幫忙。麻雀寶寶剛破殼這幾天的確是關鍵期,需要人時時刻刻照料著,她也很擔心它們的狀況,奉命守在它們身邊當然沒什麼問題,但從今天上午開始,總經理就一直待在辦公室裡,不像昨天或前天那樣一走就是大半天,現在他應該可以“親自”照顧他的小寶貝們了吧?

    “總經理,這裡應該沒有我可以勝任的工作,我還是回去包裝部門吧。”陳寶英一連被“閒置”了兩天,再這樣下去她會連薪水都不敢領。

    “回去那裡做什麼?被欺負得還不夠嗎?”

    “總經理……”陳寶英覺得自己在這裡也只是看人臉色而已,倒不如回包裝部門去,一樣是看人臉色沒錯,至少有事情可以做啊。

    “行了,你目前的最主要工作就是幫我顧著我的寶貝們,偶爾幫我煮杯咖啡,或是做些整理資料的工作……”與其讓她被其它事務員小姐使喚,張守琛認為不如留給自己用。“喏,先去幫我煮杯拿鐵。”

    “拿鐵?”陳寶英頓時窘了,煮開水沖即溶咖啡她或許沒問題,但要用那些時髦機器煮咖啡她可做不來。

    雖然她常常偷偷觀察同事操作機器,但偷看跟親自操作可是兩回事。

    “就旁邊的咖啡機啊,不會操作嗎?我來教你。”

    “不用、不用了,總經理你不是很忙嗎?我——”

    “我今天不太忙啊,教你的時間還是有的。”張守琛每次見她露出這種退怯的眼神就會很想逗她,不曉得為什麼,那些想要欺負人的劣根性就是會在她面前發作。

    大概是看到她先前被黃芝琪欺得死死的,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挑動了他體內潛藏的虐人細胞吧!

    “如果不忙的話,那今天小麻小雀就還給你親自照顧好嗎?我覺得我還是回去包裝——”

    “不是說了你以後就留在這裡嗎?”

    張守琛微惱,怎麼她在黃芝琪面前就一副低頭認命乖乖聽話的模樣,在他面前就意見特別多?

    難不成這正是她勾引人的手段?

    張守琛忍不住瞥向座位就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堂叔張天發,發現他那雙賊眼果然還是偷瞄著陳寶英,忍不住就開罵了:“張副理!你在看什麼?很閑沒事做是不是?”

    張天發可能是被董事長堂哥的警告給嚇到了,以後工廠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慢慢交接給侄子管理,他這個副理再也沒有實權了——張天發只好夾起尾巴,不敢像以前那樣狐假虎威地在工廠裡橫行。

    “沒有、沒有,我忙得很,忙得不得了啊!”

    張天發算是職場老油條了,知道什麼時候該伸、什麼時候該縮,在形勢比人強的狀況下,他裝龜孫子裝得可像了。

    “哼!”張守琛確定堂叔張天發低頭故作忙碌不敢再偷看他們這邊之後,這才對陳寶英說:“他要是敢再騷擾你的話,你馬上跟我說,我一定會讓他回家吃自己。”

    開除一個不事生產的皇親國戚,相信所有員工都會拍手叫好的。

    有高層站出來制止張副理,陳寶英當然很慶倖,然而總經理這樣高調的行事作風,就有點讓她不敢領教了。

    見她微微撇了撇唇,張守琛不高興了。他現在是在幫她出氣耶!怎麼還要被她嫌棄咧?

    “喂,快點過來學啦!以後你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我煮咖啡。”

    陳寶英雖然不甚情願,但既然是總經理的吩咐,她也只好照做了。學習使用咖啡機的確不難,但勞駕總經理親自教就有點太超過了,然而不管她怎麼推拒,總經理說什麼都要親自教她,不肯讓旁人代勞,害得陳寶英根本不敢看向辦公室裡的其它同事——

    大家會怎麼想,她用膝蓋想也知道。重點是她根本不明白總經理為什麼要這樣厚待她,這一點她跟同事一樣是一頭霧水。

    見她終於肯乖乖聽話了,張守琛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幸好這女人不是笨蛋,沒有繼續在同事面前跟他爭論下去,要不他還真不知道該拿什麼藉口來說服她才好。

    咖啡機使用教學結束之後,張守琛又幫她找了些雜事來做,正式把陳寶英收歸己用。領那樣微薄的薪水,派她做些雜事也就行了,就算放在身邊供著什麼也不做,都比放她回去看她被人欺負來得好。

    這就是他開始護短的措施,只可惜他本人還沒有發現自己對陳寶英這個人的佔有欲有多麼強……

    從這天開始,陳寶英就變成了總經理的私人助理,雖然工廠編制上並沒有這個職稱,她還是臨時工,薪水也沒有做調整,但工作的刻苦程度卻大大降低了一大半以上,她的手指再也不會被包材給割破,也不用搬動重物,更不會被黃大姐呼來喝去地欺壓了。

    別以為待在總經理身邊就輕鬆,張守琛這個人除了對他的寶貝小寵物麻雀會稍微溫柔體貼些,對其他人可都是一板一眼,要求多且雜也就算了,還得在他發話之後迅速去執行。陳寶英在二樓辦公室待了半個月之後,再次有了想要逃回包裝部門的念頭。

    包裝部門是勞力密集消耗,待在總經理身邊卻是勞心傷神,尤其總經理的嘴巴超毒的,經常讓人氣得啞口。他貴為總經理,同事不敢直接將怨慰吐向他,陳寶英這個隨侍在側的助理因此就成了代替承受眾人怒氣的倒楣鬼。

    尤其是辦公室裡那些對總經理別有所圖的女事務員,總經理對她們根本是荼毒模式全開,損起人來完全不留情面,一次、兩次還嚇不夠的話,三次、四次接連被釘得更慘後,那些女事務員看向總經理時的愛心眼漸漸地就滅了。

    她們冷眼旁觀著,總經理對待陳寶英的態度相較之下就是比對她們要平和許多,這叫她們如何服氣?明明只是個普通極了的臨時工,陳寶英憑什麼獲得總經理的另眼相看?

    可是時間一拉長,大家慢慢就發現了:總經理對她好像只是比較和顏悅色一些而已,並沒有打算在辦公室裡上演麻雀變鳳凰的浪漫戲碼,再加上總經理那難以迎合的臭脾氣大部分都被陳寶英給吸收了,久而久之反而開始有人同情起陳寶英來了。

    陳寶英自己倒不以為忤。總經理雖然難搞,但只要仔細把他的各種習性都記清楚的話,就不容易踩到地雷區,就算犯了錯挨駡,她也不是那種會記仇的個性,低著頭乖乖聽訓就好。

    甚至她還發現每次只要自己裝出乖乖聽話的樣子,總經理就會龍心大悅地放她一馬,不再咄咄逼人地為難她;反之,要是她擺出那種沒有表情的臉,總經理就會像壞心眼的貓捉弄老鼠那樣,邪惡地非逗到她有反應為止。

    目前在和總經理相處的模式上,陳寶英已經抓住了基本大方向,只要小心注意的話,出門上班已不再有以往那種抑鬱的感覺了。

    那感覺跟在包裝部門時不太一樣,總經理吩咐的那些事情並不是重複同樣的動作就能夠處理好的,她必須去跟其它同事交流、協調,一開始的確不太適應,陳寶英憋悶的性格給自己帶來許多挫折感,幸好大家看在總經理的面子上不敢太為難她,只要總經理坐鎮辦公室的話,她不懂的地方多半都能得到同事的教導,慢慢地她的自信也就建立了起來,熟悉新環境之後,一開始時那股迷茫的感覺已消失不見。

    她還學會了看總經理的臉色,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特殊能力呀!

    同事要是犯了什麼過錯,都會事先過來徵詢她的意見,專門挑總經理心情好時去負荊請罪,或者她們有什麼煩雜的公務必須一再跟總經理交涉時,也會偷偷拜託她,要她把那活兒攬去做……如果陳寶英的個性像張副理那樣的話,現在在工廠裡橫著走的大概就換成是她了吧。

    當然,陳寶英並不是那樣的人,她巴不得低調過日子的企望在總經理開始罩她之後就破滅了,現在她只能戰戰兢兢地重新學習辦公室文化,努力在總經理眼皮子底下討生活。

    “咖啡!”張守琛今天一早像是吃了炸藥似,一進到辦公室就讓人見識到他周邊的低氣壓,還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陳寶英立刻沖進茶水間去為他準備他愛喝的拿鐵。

    每次這種時候陳寶英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苦命的老媽子,孩子一鬧脾氣就得馬上準備奶水嘟過去哄他……當然這個想法只能自爽笑一下,要是真的說出來,她想她大概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送上咖啡時,陳寶英還貼心地在總經理桌上擺了顆牛奶糖,據說吃甜食能讓心情愉快一些;自從發現總經理內心裡好像還藏著一個沒完全長大的孩子,她偶爾會用哄小孩的方式來應付他。

    當然這一點也是不能明講的,只能悄悄地做,要是讓總經理發現她用對付小孩的方式應付他的話,她鐵定又要被修理了。

    張守琛喝了一口拿鐵,眼睛瞥了下那顆糖果,沒怎麼抗拒地就打開包裝吃了下去,甜甜的、香香的,讓他的壞心情稍微好了一咪咪。

    “今天若是有我家人打來的電話,一律說我在忙。”

    “是。”果然又跟他父母鬧脾氣了。陳寶英其實有點羡慕總經理,看他這副傲嬌的樣子,鐵定是從小被家人呵護著成長的。

    被寵壞了的孩子就是他這副模樣,自我意識過剩,好像整個世界是圍著他轉的,陳寶英以往在許多人身上都看過類似的情狀,但張守琛無疑是最最自我的那一個。

    “幹嘛那樣盯著我看?”

    張守琛覺得她好像變了,之前總是低著頭不太敢與人四目相接,連他稍微靠近一些都會驚慌不已,現在卻三不五時抓到她偷瞄自己。

    陳寶英立刻避開視線。她現在已經對他的笑臉免疫了,再怎麼帥氣的面孔,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喂,你該不會……”是在暗戀我吧?

    “總經理,你手邊的那份檢討報告,Mims謝還在等著批示呢。”陳寶英開口提醒他;其實她是受人之托,才一直站在他桌旁不走的。

    因為新款蝸牛面膜上架時標價錯誤,一盒399元的商品,竟標成39元,被網友瘋狂下標,幸好兩個小時後就發現錯誤做緊急下架,不過下單量還是超過了近千件。

    約莫損失了三十幾萬,標錯價格的Miss謝昨天哭了一整夜,今天一大早帶著兩顆核桃眼來上班,可憐兮兮地來求她幫忙。陳寶英並不覺得自己能夠幫上什麼忙,卻還是被拜託在總經理面前講些好聽的話求一下情。

    “這是她出的紕漏,為什麼是你來負責送檢討報告?”

    “她拜託我——”陳寶英要說的其實是自己拒絕不了,她只是幫忙送一下檢討報告而已,哪裡能負起什麼責任?

    沒想到總經理根本不給她機會把話講完,火氣全往她頭上倒。

    張守琛早餐時和父母吵了一架,到現在火氣還沒消下去,剛剛的咖啡和牛奶糖沒緩解多少他的壞心情,於是一張口就朝陳寶英噴火:“你是來替Miss謝求情的?!你以為你是誰?!”

    總經理罵人的聲音頗大,幾乎全辦公室的人都聽見了,陳寶英立即垂下頭,低聲說道:“我去請Miss謝過來。”

    其實不用她特地去喊人,謝欣莉已經膽戰心驚地奔了過來。方才總經理的爆怒聲讓同事都顫了一下,果然這次的事情很大條,就連陳寶英這個緩衝劑都失去了效用。

    在眾人同情的眼光中,陳寶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處理著自己手邊的工作。

    方才被總經理那樣大聲吼,她的確被嚇到了,不過心頭更多的是委屈的感覺。

    她並沒有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哪根蒜,只要講幾句話求求情就能把那筆失誤造成的損失給填補,然而看到Miss謝腫著雙眼前來拜託,她又怎能拒絕呢?平常幫慣了大家的忙,她也不忍心拒絕她的拜託。

    可她能做的也只是替她先把檢討報告送到總經理面前而已,被罵了就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職場是個很現實的地方,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看樣子那筆損失的金額要由Miss謝的薪水裡分期扣還了。看到強忍著淚水回到位子的謝欣莉,陳寶英默默地歎了口氣。

    一整個早上,辦公室裡的氣氛都很微妙,大家都儘量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就算要和其它人交談,也會刻意壓低聲音,深怕自己太過顯眼會被總經理當箭靶。

    午休鈴聲一響,陳寶英起身去喂小麻小雀,處理好它們的午餐之後,把木盒提到總經理的桌上去。

    “不好意思,總經理,午休時間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裡?”

    張守琛看了看送過來的便當只有一個,又不開心了。這陣子都是陳寶英陪他吃午飯,她要出去的話怎麼不早點講?

    早知道他就不訂便當了,因為他不喜歡一個人孤單單的吃飯啊!

    陳寶英並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只是說道:“小麻小雀已經喂過了,午休時間就麻煩你親自照顧一下。”

    明明總經理才是小麻小雀的主人,她突然間要外出,把它們還給主人還得用懇請的態度才行。

    上午的委屈感一直積累著,到現在突然間就爆發了開來,她不想帶著這樣的憋屈感覺跟總經理吃飯。

    “你要去哪裡啦!”

    張守琛最討厭她這個樣子了,問了也不說,總是要人猜,他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我有點事要出去辦……”

    陳寶英說完之後就急著想離開。她跟表姊約好了一起吃飯,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她摸東摸西的已經耗去十分鐘了。

    “你等一下!”張守琛見她轉身就走,留下孤單的自己與一盒便當,氣得站了起來,心想她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不在公司吃飯的話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我下次會記得提前知會您。”

    陳寶英急著去赴約,不想浪費時間跟他爭論,但還是在心裡抱怨了一句:我要在哪裡吃飯難不成還得徵求你同意不成?

    張守琛見她怎麼樣都不肯講,被丟下的不悅感讓他脾氣又上來了,大跨步上前捉住她的手,惱道:“你到底要去哪裡?”

    陳寶英不解地看著他。午休時間她要去哪裡應該沒有義務跟總經理報告吧?他現在是在跟她鬧什麼?

    “啊,我知道了,早上我就凶了你幾句而已,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張守琛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彆扭地向她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而是要讓大家知道做錯事情不是靠誰來求情都可以,你——”

    幸好他想起來了,當時他罵完之後原本要給她使個眼色的,沒想到她竟然默默地轉頭回自己位子去了,他的眉目傳情沒被接收到,後來一氣之下就忘了跟她解釋了。

    “總經理,您想太多了,我沒有生氣,也沒有為誰求情,現在您可以放開我了嗎?我趕時間……”她稍微用了點力甩開總經理的手,一邊確認著手錶顯示的時間,一邊邁步快速奔離辦公室。

    張守琛愣愣地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發現她稱呼自己從“你”變成了“您”,真是怎麼聽怎麼不爽!

    “還說沒有生氣,這樣子鬧脾氣就是在生氣啊!”

    可惡!竟敢用不陪他吃飯來報復他,張守琛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著那盒孤零零躺在桌上的便當,一個人吃飯會讓他食不知味的,最後張守琛只好打開小麻小雀的家,把它們抓出來跟它們埋怨:“你們說說看,是我太過分了嗎?不是吧?明明就是她的錯,幹嘛故意裝神秘啊?問她要去哪裡也不講……”

    小麻小雀啾啾地叫了幾聲,張守琛覺得它們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又弄了幾截面包蟲來喂它們吃。

    “喏,只好你們兩個陪我吃飯啦!”

    一個人,兩隻鳥,這種被人棄之不理的感受讓張守琛鬱悶的心情在午休時間達到了頂峰。

    午休結束後,他一見到陳寶英,就丟了許多略有難度的工作給她處理,讓她一整個下午忙得焦頭爛額。張守琛就是在面子上過不去,想要以欺負人來紓解胸口那股鬱悶。

    但當他看到陳寶英木著張臉將他吩咐的事情一一做完,他又覺得不解氣了。這樣不夠狠,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應該完全沒有在反省吧?

    逮著機會就故意罵她幾句,當著其它同事的面罵起來更有快感,無奈陳寶英今天不曉得怎麼回事,就是不肯給他回應,這讓張守琛愈來愈不爽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給你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做不完這麼簡單的資料整理嗎?你今天有帶腦袋出門嗎?”

    逼近下班時間,張守琛走到陳寶英位子旁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對於她的工作績效十分不滿。

    “對不起,是我能力不足……”陳寶英垂下臉,雖然不想示弱,但是她的確做不完他所指派的工作。

    看著手邊這堆讓她暈頭轉向的資料,有的時候事情並不是你拚命努力就能夠解決的,她沒有做過類似的工作,手忙腳亂不說,就連問了同事還是不太懂,這陣子慢慢建立起來的自信心輕易地就被打垮了。

    “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勝任助理的工作,總經理,還是讓我回包裝部門工作吧!那裡比較適合我。”

    包裝部門才是適合她這個腦袋空空又沒什麼特殊技能的人待的地方。

    “你……”張守琛沒想到她又提出這件事,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故意整她,明明已經在他身邊乖了好一陣子不是嗎?“如果不懂該怎麼處理的話,就來問我啊!別的同事都要忙自己的工作,誰能一直有空教你這些?”

    陳寶英撇撇唇咕噥了一句:不管去請教誰都好過去請教總經理吧?

    她怎會看不出這人是故意在整她的。

    又不是傻瓜。

    “你幹嘛一天到晚想回包裝部門?在那裡任人欺負讓你這麼懷念?”張守琛愈想愈不爽,待在他身邊舒服多了不是嗎?為什麼她一直想要逃開?

    “我只是覺得辦公室這裡的工作我應付不來而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瞬間瓦解,陳寶英沮喪極了,語氣難免有些自暴自棄:“我原本就不太適合待在這裡……”

    張守琛就是見不得她這副缺乏自信的模樣,無奈把她逼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欺負了人又開始覺得捨不得了。

    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很糟,他一把抱起陳寶英桌上的那堆資料夾,全數扔到旁邊的辦公桌上去,惱道:“那你以後什麼都別做了,專心替我照顧小麻小雀就行了!”

    又不是付不起她那份少得可憐的薪水,他以前在國外念書時,一個週末夜花的娛樂費付她好幾個月的薪水都有剩呢!

    “那怎麼行?!”

    陳寶英抬起頭瞪向他,總經理這麼說是在瞧不起人吧?

    就算她再怎麼沒用,總還是有適合她能力的工作,如果不是他濫用職權把她調到辦公室裡來,她現在一定還在包裝部門做得好好的,就算被欺負又怎麼樣?反正已不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了。

    “怎麼不行?在這裡我說了算!”

    張守琛也瞪著她,覺得她實在很不識時務,真的快氣死他了。

    陳寶英抿著唇,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再加上辦公室裡那些同事的目光全都往他們這邊集中過來,她簡直受夠了這種被人當成茶餘飯後聊天話題的日子。

    如果真的撐不下去的話,最後也只能換工作了,雖然這是她最不願意做下的選擇——

    正巧這時候下班鈴聲響起,她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接著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總經理,我先下班了。”

    中午和表姊吃了頓飯,表姊要她下班之後再繞過去一趟,把她做的許多小菜帶回去,為免表姊等太久,她整理好桌面後,就準備打卡下班了。

    “工作沒有做完你還敢說要下班?”

    張守琛持續瞪著她,因為沒有聽到她的回應,心裡有些不踏實,她那張木無表情的臉看著看著不知怎地竟讓他有些害怕的感覺。


    她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萬一她跟他翻臉怎麼辦?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總是乖乖地聽他的吩咐,一次也沒有違抗過他的命令,可是今天的她很不對勁,不但不肯說出中午外出要去哪裡,還露出那種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的木無表情……

    “您不是說要我什麼都別做了嗎?”陳寶英氣呼呼地頂了一句。

    “你——”沒想到她竟然拿他剛剛說過的話來堵他。工廠裡的臨時工突然說不來就不來的例子一大堆,她要是耍脾氣不來上班的話,要他上哪兒找人替他照顧小麻小雀?

    “我明天回包裝部門工作。”

    陳寶英脾氣拗了起來。在這裡根本沒有輕鬆多少,她寧願回去做重複又無趣的包裝工作,也不要待在這裡任他呼來喚去地欺負,心情好就把她捧上天,心情不好就把她踹進地獄……

    講難聽一點,立場不會變來變去的黃大姐,感覺還比較好應付!

    “你敢?!”張守琛暗道一聲不妙,這傢伙果然是生氣了。可惡!早上的仇竟然一直記到現在,到底要怎樣她才會消氣啊?

    陳寶英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忖道:你看我敢不敢?

    當然,她是不敢當面嗆總經理這一句的,給了記“明天你等著看”的眼神後就抓起包包準備打卡下班。

    “喂!”張守琛追了過去,這下是真的急了。“你鬧夠了沒?不過就是罵了你幾句而已,用得著氣這麼久嗎?”

    被故意找碴了一整個下午的陳寶英,此刻只想立刻離開辦公室。

    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覺得這個地方好悶好悶,再加上午休時去見了表姊,聽到她和交往多年的男友鬧分手的事情後,她一直擔心表姊會想不開,下班後想再去表姊工作的餐廳看看,能多陪陪她說說話也好,至少別讓她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

    “不好意思,總經理,我有事要先——”

    “又有事!你今天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張守琛指著她留在桌上的寵物木盒,怒道:“你現在就要走,那小麻小雀的晚餐怎麼辦?你不喂的話,它們要餓到明天了!”

    熬過一天多餐的新生兒時期,現在的它們已經可以照著人類一天三餐外加宵夜的次數來照顧了。

    陳寶英硬是冷下臉來,說道:“你的寵物,你自己照顧。”

    “可是它們比較喜歡你啊,我喂的食物它們都不愛吃……”

    “那你更應該多跟它們相處。”

    陳寶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衝動,不要以為拿小麻小雀來當藉口,就可以一再地牽制住她,那可是他的寵物,不是她的!

    “你別這樣好不好?我道歉行了吧?”

    “總經理您並沒有做錯什麼,用不著跟我道歉……”

    “可是你在生氣啊!”張守琛一直追在她身邊,要不是怕其它同事看到後會產生誤會,他真想抓住她的手強硬地把她留下來。

    “要我講幾遍您才懂?我沒有生氣,我哪裡有資格生氣?我工作做得不好,被您責備是應該的,您罵也罵過了,我也承認是我能力不足,以後我不做助理的工作就是了,現在是下班時間,請問總經裡我可以離開了嗎?”

    難得聽她一口氣講這麼多話,張守琛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下意識地就伸手攔住她,不管怎樣,先把人留下來再說。“不准走,我付你加班費總行了吧?你給我留下來喂完小麻小雀再走。”

    陳寶英忍不住嘖了一聲,然後甩開他的手。

    加班費?

    她現在連領正規的薪水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哪裡還敢要他的加班費!

    不管他了,還是她那受了情傷的表姊比較重要,小麻小雀要是真的餓了的話,不管是誰餵食都會進食的。

    “喂,你別走啦!付你兩倍的加班費好不好?”

    張守琛哪裡曾受過這樣的嫌棄?她竟然對著他嘖舌,那聲音真是讓他氣得幾欲抓狂,偏偏自己又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無臉人還是自顧自地走了。

    張守琛受不了一再地被無視,決定跟她杠上,匆匆回去拎了寵物木盒後立刻追了出去,打算黏住她直到她把小麻小雀給伺候好……

    又或者,是直到她把他的壞心情趕跑為止。

    他真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到目前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是不是只要他追過去向她道歉,她就會願意原諒他?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在同事面前大聲責駡她的,他也沒有嫌她工作能力不足,更沒有要把她趕離二樓辦公室。

    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回三樓去任憑黃芝琪欺負了。

    無臉人是他的,是小麻小雀的,怎麼也不能讓她再被旁人欺負啊。

    張守琛急著追在陳寶英的後頭,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甚好的原因。

    她生他的氣了。

    她不理他了。

    她……丟下他一個人走了。

    原來,他沒辦法忍受這一點。

    怎麼辦?他苦笑了下,只好提著小麻小雀風風火火地追過去。

    不管怎麼樣,得先努力把人給哄回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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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10: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陳寶英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守琛。

    這人應該是從來沒有搭過大眾交通工具吧?

    上車之後既不刷卡也不投錢,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她,難不成他以為這樣司機就會網開一面地讓他逃票?

    “先生,請問要到哪裡,在這裡投錢喔!”

    “喂,要到哪裡?”張守琛往陳寶英那裡瞟去一記眼神,示意她過來替他處理。

    然而現在是下班時間,並不是在公司裡,他的總經理威嚴幾乎蕩然無存,因為無臉人竟然僵硬地把目光轉向窗外去。

    “先生,不投錢的話可能要請你下車喔!”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要投多少錢你直接說吧!”

    張守琛抽出錢包,碰巧錢包裡面全是大鈔,他抽了張千元鈔出來,氣得就要塞進那個投幣口去。

    “沒有零錢嗎?一段票二十三塊,我們這個機器是不能找零的,還是你要不要去找你女朋友過來再刷一次卡?”

    公車司機也是見過世面的,這情侶吵架嘛,大半都是這樣一頭熱的爆沖,等會兒小倆口要是和好了,就會覺得剛剛做的事情實在太過愚蠢,到時候他可沒有錢可以找給他們。

    “她不是我女朋友。”

    張守琛當然發現了公車上的乘客都在看他,但他已經很習慣路人的目光了,反而是那個最應該看著他的人卻拚命往車窗外看,他的脾氣此刻是完全揚起來了。

    “那就去請你那位‘女’的朋友過來幫你刷卡或者付零錢好嗎?”公車司機往後探了探頭,好脾氣地說。

    “麻煩稍等我一下,我過去處理。”張守琛還記得維持住禮貌,回以同樣的好聲好氣。

    公車司機只好擺了擺手讓他通過,正值下班時間,他要是再跟這位先生僵持下去的話,車上乘客的時間都會被耽誤的。

    張守琛硬是擠到了陳寶英身邊,高大的他滿臉陰沉地垂眸看著她。“去幫我刷卡。”

    “我欠你的哦?”

    陳寶英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圍觀,現在公車上的乘客都在盯著他們看,她窘得都想開窗跳車逃亡了。

    張守琛這下終於明白她真的是不肯乖乖聽話了,看到她拿在手上的卡片,他伸手一把搶過來,然後把千元鈔和木盒硬塞到她手裡,惡霸一樣地到司機處去刷卡。

    “請問,這個要怎麼用啊?”

    “靠近感應器聽到嗶一聲就行了。先生,你該不會沒搭過公車吧?”

    “的確沒有。”張守琛一副西裝筆挺的精英模樣,怎麼可能去搭公車?

    只是他跟一個素昧平生的公車司機解釋這麼多做什麼?維持住表面的禮貌笑著說了聲謝謝後就轉身離開。

    回到陳寶英身邊,他抿著唇將卡片還她,卻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不僅如此,還低聲咕噥:“故意讓我出醜是吧?看我不找個機會整得你死去活來……”

    “是你自找的。”

    陳寶英聽力極佳,覺得張守琛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未免太不公平了,她又沒有強拽著他一起上公車,是他自己莫名其妙非要跟著來的。

    張守琛不滿地瞪著她。今天不管是午休時間,還是剛剛下班鈴聲響起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好像經過開關切換似的立刻就變了。

    “下班時間,不用再繼續扮演那個乖乖聽話的臨時工,就不把我這個總經理當一回事了是吧?”

    陳寶英看著窗外,壓根不想回應他挑釁的話語。

    她真是個傻瓜,以為自己努力就可以完成他交代下來的工作,以為自己正在慢慢適應辦公室文化,但顯然那些“以為”,今天全被總經理的幾句話給抹煞了。

    她果然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蠢蛋,同事們對她稍稍和顏悅色些她就暈頭轉向了起來……幸好她還沒有蠢到極點,以為總經理對她好是因為對她另眼相看的關係,要是她真的笨到那種程度的話,乾脆推開車窗跳出去算了!

    然而張守琛確實是追在她後面離開工廠,可以想像明天辦公室裡又會有什麼樣的流言傳出來,簡直令她一個頭兩個大!

    這人跟著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喂!怎麼又不理人了?”

    張守琛就是受不了她這樣,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沒什麼反應,這陣子她不是已經變乖、變聽話了嗎?怎麼突然間又對他不理不踩了起來?

    陳寶英的目光從車窗外收了回來,因為快到站了,按了下車鈴之後她起身往前門走去。

    司機先生從後照鏡中看到他們要下車,笑著轉頭朝他倆勸了一句:“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吵架、鬧脾氣,能夠在一起是百年修來的緣分,要好好珍惜。”

    陳寶英木著張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張守琛則是皺了皺眉頭,再次惱道:“什麼緣分不緣分的,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

    公車靠邊停下,刷的一聲,車門緩緩打了開來,陳寶英低低說了聲謝謝後,就頭也不回地下車,快走了幾步之後驚覺手裡還拿著裝著小麻小雀的木盒,也知道那人還跟在自己身後,心一狠,把木盒擱在路邊的機車後座上,連跟他說一聲的意願都沒有。

    總不可能在吵架之後還把小麻小雀帶回去吧?況且她現在要去表姊工作的餐廳,那裡可能不太適合帶寵物進去。

    “喂!你打算拋棄它們嗎?”

    張守琛怎麼樣都沒想到她竟會這樣狠心,這兩隻可是她親眼看著破殼、親自照料了近兩個月的小麻雀啊!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想當它們的保母了。”

    “你照顧它們,只因為那是我派給你的工作?”都在一起這麼久了,照理來講應該會有感情了才對吧?

    “不然呢?”

    陳寶英覺得張守琛這人真的滿奇怪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強迫調她到二樓辦公室的話,她怎麼可能接受這樣不著調的工作分配?

    雖然後來他還是有交給她比較正常一點的事務性工作,但她可沒忘記她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伺候小麻小雀以及他。

    要是在古代的話,就是隨身丫鬟的意思吧?

    雖然現在很流行穿越劇、古代宮廷劇什麼的,陳寶英卻對當人的保母或寵物的保母一點興趣也沒有。

    張守琛把木盒抱進懷中,下一個動作卻是把蓋子打開來。

    這個木盒是經過特別設計的,有內外兩層,內層就跟一般養鳥的鐵籠子一樣,有著條狀式的透氣孔,因為幼鳥怕冷,夜晚打燈時為了避免溫度流失過快,經過旋轉之後,會出現另外一層木板將透氣的孔縫遮蔽起來,僅留下一些透氣的小氣孔,平常外出時也就不必特意換籠子了。

    張守琛打開蓋子,將他的小寶貝們抓出來,遞到陳寶英面前,略帶哀怨地指控她:“小麻小雀,你們的娘親要棄你們而去了,可憐的孩子……”

    陳寶英一聽,臉都綠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怎麼突然變成小麻小雀的娘親了?

    “你看著它們破殼誕生,每天親自照顧它們、喂它們吃東西,替它們把屎把尿,不是它們的媽媽是什麼?”

    陳寶英知道他現在是想用小麻小雀來博取她的同情,可是他這樣費盡心思把她留在二樓辦公室到底想做什麼呢?與戀愛無關的話,該不會單純只是想要一個隨身伺候他的丫鬟吧?

    “誰都可以當它們的媽媽,沒必要非得是我不可。”

    陳寶英逕自低頭走路,至於張守琛要怎麼樣她都不願意奉陪了。

    “可是看著它們出生的人是你啊!它們現在也只喜歡你……”連他它們都不太理會耶。

    “那……把它們送給我好了。”

    “不行!”張守琛把小麻小雀放在胸前,氣惱地瞪著她。這無臉人是哪裡來的膽子,竟敢跟他搶小寶貝們?

    “那就算了。”陳寶英不再搭理他,走到表姊工作的餐廳後,正打算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表姊,卻突然停頓了下來。

    表姊目前正處情變傷心的階段,要是看到張守琛後產生誤會就不好了。

    “欸,你別再跟著我好不好?我約了人,你要這樣騷擾我到什麼時候?”

    “騷擾?!”張守琛怒極,他只是要求她照顧好小麻小雀而已,到底有沒有工作操守啊?下班鈴聲一響就翻臉不認人,他可以扣她薪水嗎?!“你要是乖乖聽話把它們照顧好的話,我用得著這樣當街追著你跑嗎?”

    上班時就您、總經理地叫,下班後就你啊、欸,或者不帶名稱地直接與他說話,張守琛真的快被她的態度給氣瘋了。

    “好,我把它們喂飽,然後你快點離開好不好?”

    “怎麼?你約了誰見面,不願意讓我撞見:”

    見她低下頭不理人,取出小寶貝們的食盒後打算就站在街邊餵食,他氣急敗壞地說:“陳寶英,你有沒有sense啊?在路邊吃東西會被人圍觀的,這樣子它們會有食欲嗎?”

    陳寶英還是沒有理他,什麼是sense她還真不知道咧!

    將小麻小雀愛吃的小米倒了些出來放在手心,突然間,她的手腕被拽住,然後硬被拖進了表姊工作的那家中菜館。

    張守琛見這裡剛好是一家餐館,於是強硬拉了人就走進去;反正小麻小雀也到了吃晚餐的時候,而他們……就順便坐下來吃頓晚飯吧。

    “不要在這裡,我們換別的地方好嗎?”陳寶英哪敵得過他的力氣,但就算她低聲哀求了,張守琛還是硬把她拖進餐廳。

    “請給我們安靜一點的位置。”張守琛對前來領位元的女服務生說道。

    “請往這邊來。”女服務生中午才見過陳寶英,還記得她的模樣,帶位完之後朝陳寶英笑了笑,就去替她通報了。

    餐廳裡的人都知道蕭師傅很疼愛她這位小表妹,總是隔兩周就替她做一些好吃又容易存放的小菜,讓她帶回去慢慢享用,其中一些耗時費功夫的,就連店長求蕭師傅做多點好擺在店裡販賣,蕭師傅都不願意呢。

    陳寶英心想這下糟糕了,中午才聽表姊說完情變的經過,晚上她就帶著個男人前來,雖然她跟張守琛並不是那種關係,但一想到要跟表姊解釋這些,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張守琛餓極了,中午因為鬧脾氣所以並沒有吃飽,現在一口氣點了許多道菜,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無臉人垂著臉溫柔餵食他的小寶貝們,他突然覺得這畫面溫馨極了——

    一整天躁動不安的心情被眼前的畫面安撫了下來;他一手撐著頭,另一手輕撫著小雀身上滑順的羽毛,朝陳寶英說道:“你以後也陪我吃晚餐好不好?”

    他娘親要是聽到這句話,鐵定會拿鍋鏟追殺他!因她一天到晚在煩惱要煮什麼菜給老公、兒子吃,可是老公和兒子卻都不愛回家吃晚餐。

    “這也是工作?”陳寶英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來她的程度就是伺候人

    吃飯而已,張副理之前不也一直說要請她吃飯?“你這樣跟張副理有什麼兩樣?”

    “你……”張守琛愣了一會兒,沒想到她竟然把他跟張天發看成是一樣的人,不禁惱道:“我是好心想請你吃飯,你那少得可憐的臨時工薪水,能天天吃得起這麼好的館子嗎?”

    陳寶英默默歎了口氣。她的確吃不起這間館子的菜,要不是來找表姊的話,她甚至連踏進這間餐廳的勇氣都沒有。

    “我給你報額外的加班費,還請你吃飯,想吃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幫我顧好小麻小雀。”張守琛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竟會說出這樣類似無賴的話,明明人家就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他卻還要這樣子強迫她。

    但他的出發點是在替她著想啊!

    看到她之前的午餐都吃饅頭配醃漬梅子,要不就是吃泡面、麥片什麼的,這樣營養怎麼夠?

    難怪她長得幹幹扁扁的,一點女人應該有的前凸後翹都沒有。“像這樣的好康,你還不趕快跪謝聖寵?”

    陳寶英被他最後那句話給雷到了。只不過是身家稍富裕了些,就以為自己能當皇帝啦?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家產多的人——眼前恰巧就出現了一個。

    看見章子奇的那一刻,陳寶英立刻站起來朝對方禮貌地點了點頭。她見到這個人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都讓她非常驚慌。

    章子奇的王者氣勢比張守琛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這讓陳寶英一見到他就敬畏得起身立正站好。

    “他就是你撇下我急著要見的人?”

    張守琛看見她的舉動後,開始有爆血管的衝動,原來她約的是個男人,

    而且還是一個條件看起來比他好很多的男人。

    要知道,那是一種天性,男人其實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對手和自己之間的差距;和對方一個照面之後,張守琛只能說自己又再度落漆的完敗了。

    就算在國外多年,但他對國內商界的新聞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尤其眼前這個年輕的總裁最近頻頻登上新聞版面,他要是認不出來就真的太眼拙了。

    “不是。”陳寶英連忙否認,見章子奇在他們桌旁的角落位置坐了下來,她真的覺得事情不妙了。

    章子奇對眼前的女孩沒什麼印象,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朝自己恭敬有禮地打招呼,直到戀人提著兩大袋保鮮盒出現在僻靜客座區角落時,他才想起這個女孩的身份。

    “小英,怎麼沒事先打電話通知表姊你快到餐廳了?晚餐時間我這裡很忙的……”客人點單應接不暇的晚餐時段,蕭麗紅還以為表妹應該會晚些才來取貨。

    話才講到一半,就看見坐在表妹隔壁桌的那個人,蕭麗紅的眼微眯了一下,立刻恢復正常,目光轉向那個和表妹坐在一起的陌生男人。“原來還帶了朋友一起來哦?不好意思,今晚表姊可能沒有時間招呼你們,一會兒我讓服務生把帳單掛在我頭上,想吃什麼儘量點。”

    張守琛一聽對方自稱是無臉人的表姊,馬上就站起來朝她點頭致意:

    “表姊你好,不用這麼客氣啦!是我要請她吃飯的,表姊千萬別破費了……”

    “是嗎?那好,我親自做幾道拿手菜招待你們。”

    蕭麗紅也沒跟他杜哈啦些什麼,自家表妹的個性她不會不清楚,從頭到尾小英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可想而知眼前這個小帥哥不是小英會選擇坐下來一起吃飯的物件。

    “表姊,東西拿了之後我馬上就回去了,是我們總經理要在這裡用餐,我沒有。”

    “好,我知道了,表姊再去幫你炒一份炒飯外帶,待會兒回去的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

    “謝謝表姊。”

    陳寶英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本想藉機多安慰表姊幾句的,沒想到張守琛竟然會纏著她不放,再加上章子奇的出現……表姊當作沒看見他,應該是不想在工作的地方起爭執吧?

    蕭麗紅離開之後,陳寶英迅速把小麻小雀給喂飽,然後便打算落跑,她真的沒那個閒情逸致坐在這裡陪張守琛吃飯。

    “你給我坐好。”

    張守琛見她打算拎包走人,立刻起身壓制住陳寶英的肩頭,逼她坐下來。

    陳寶英無奈極了,不管她站起來幾次,肩頭就被壓制幾次,幾次來回,她的力氣都快用盡了。

    “急什麼急?坐下來陪我吃晚飯,待會兒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會回去,用不著你送。”

    陳寶英持續抗爭,無奈力氣就是比不過他,最後只能氣呼呼地瞪著他。

    這個惡霸,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在公共場所裡,他就不怕自己的惡霸事蹟被傳出去嗎?

    “你乖乖的啊,我給你三倍加班費。”

    張守琛一副我是有錢大爺的模樣,三倍不夠的話就出五倍,五倍不夠的話就出十倍,只要能哄住她,這點小錢他是不會心疼的。

    陳寶英還來不及發火,就被一旁那個有錢人的搶劫行為給嚇到了。

    章子奇走到他們桌旁,伸手打開擺在桌上的提袋,裡面擺滿了一盒盒的小菜,他挑了幾樣自己愛吃的,回到自己位子上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後似覺得不夠,於是默默地走過去把袋子整個提走。

    “那是表姊做給我的……”看樣子“姊夫”這個尊稱是用不上了,陳寶英不曉得該稱對方什麼才好,只好省略了稱謂。

    “我付你錢,請你把這些小菜讓給我好嗎?”

    章子奇已經好些天沒吃到戀人作的菜了,就算他每天晚上都到戀人工作的餐廳光顧,端上來的飯菜也不是蕭麗紅親手做的。
   
    看來戀人這次是鐵了心不理他,剛剛他聽到戀人要幫眼前這個女孩做一份炒飯外帶的時候,羡慕得幾乎想跟這女孩一起回家了——

    戀人是獨生女,父母早逝,印象中似乎聽她提過表妹幾次,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表妹本人。

    交往這麼多年,沒想到自己對戀人的瞭解竟是這麼的少,連她僅剩的親人都沒有見過。章子奇被突然湧上的那股愧疚感給打敗了,他說過會對戀人好,沒想到自己卻沒有做到這個承諾。

    “你叫什麼名字?以後到我公司來上班吧!不管那個男人開給你多少薪水,我翻十倍給你。”

    章子奇一心只想拉攏這個表妹,也顧不了手段高不高明了。

    目前他在戀人那裡完全討不了好,只能從她身邊的人下手,無論是餐廳的老闆、同事,還是這個她的親親表妹。

    “你……”張守琛一聽就火大了,有這樣公然搶人的嗎?“十倍?那我出二十倍!”這樣子的叫囂確實是孩子氣了些,不過人在極其氣憤的情況下,是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

    “那我出一百倍。”

    章子奇的目光一直鎖在戀人表妹的臉上,她那沒什麼表情的臉讓他有種心涼涼的感覺,暗歎這兩人不愧是表姊妹啊,連生氣模樣都這麼相似。

    “你們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錢來解決?”陳寶英瞪著他們,最後決定什麼話都不多說,反正他們也不會懂。

    尤其是章子奇,表姊把自己最瑰麗的青春年華全耗在他身上,既然他翻臉無情要跟別的女人結婚,那還來糾纏表姊做什麼?

    “難怪表姊會不要你,任你錢再多,都換不回表姊的真心。”她毫不留戀地轉身下樓。小菜被搶走,她再找表姊要就是了。依表姊的個性,這輩子應不會再作菜給章子奇吃了吧。

    張守琛望著那個坐在位子上看著滿桌小菜發呆的男人,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不過他可沒那個美國時間安慰對方,他得快些下樓追無臉人去。

    在餐廳一樓轉了好幾圈,才在服務生的通風報信下知曉陳寶英拿了外帶炒飯之後,就從廚房後門開溜了。張守琛氣急敗壞地循路追了過去,漫無頭緒地跑了幾條街,這才在先前下公車的地方找到了她。

    “喂!你跑這麼快做什麼?”張守琛拎著寵物木盒狼狽地停在她面前,氣喘吁吁地說:“我好餓,回去把飯吃完再走,好不好?”

    陳寶英坐在候車亭內的塑膠椅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聽到他喊餓,就把手裡的炒飯遞給了他。

    “你讓我在這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吃這個?”

    “不要就算了。”

    陳寶英把便當盒收回來,這可是表姊最拿手的蝦仁蛋炒飯耶!那個章子奇想吃都吃不到,她是好心才讓給他的,他不要她就收回自己吃。

    “我們回餐廳用餐吧,都已經點好菜了……”

    “你自己回去吃吧!我要回家了。”陳寶英知道章子奇不會那麼快離開,回去只會增添表姊的麻煩。

    “你怎麼這麼固執!”

    “固執的人是你吧?沒事追著我跑做什麼?小麻小雀已經喂好了,應該沒我的事了吧?”

    “我還餓著呢!”

    張守琛一副“你怎麼可以不理我”的理直氣壯。

    “你又不是我的責任。”想到他把小麻小雀賴到她身上時用的藉口,陳寶英忍不住輕笑出聲,最好他還有理由把自己賴到她身上來啦!

    見她居然笑了,張守琛頓時愣住,隔了好幾秒才找回聲音:“原來你也是會笑的啊……”

    陳寶英隨即斂住唇邊的微笑,恢復成平日的木無表情。

    見她迅速沉下表情,張守琛懊惱極了,早知道就多看幾眼,為啥要故意說那種話來逗她呢?

    “公車來了。總經理,再見。”

    看到他依舊緊黏著她,陳寶英只好低聲警告他:“你可別再跟過來了,我的公車卡裡面沒有多餘的錢了。”

    公車卡目前的餘額只夠她坐回家的這趟車錢而已,他要是再黏著她的話,這次可沒辦法替他刷卡了。

    “都說了吃完晚餐會送你回去,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張守琛不悅地瞪著她。沒有多餘的錢沒關係,他這裡多的是。掏出先前那張差點投進公車票箱的千元鈔,覺得把它貢獻給公車真的有點浪費,於是他伸手攔了輛小黃,硬是把無臉人給塞進後座裡去。

    “你到底要做什麼啦!”

    “送你回家啊。”張守琛跟著擠進後座,然後就叫司機開車。“往哪裡開,你跟司機說一下。”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現在已經坐上賊船了……”張守琛朝前頭的小黃司機笑了笑。“司機先生,我是跟她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接著轉向陳寶英,說:“既然你不肯回餐廳,那就去你家吧!你煮給我吃好了。”

    “不行!”

    陳寶英這次拒絕得異常激烈,她怎麼有膽子帶張守琛回去!

    要是碰巧被謝曉菁給撞見,他們兩個以前曾經是高中同學的事鐵定會被爆出來。

    他認不出她來,應該是她的存在感不夠令人印象深刻,可是張守琛不一樣啊!自從他轉學到他們班上來之後,他們班的門差點被其它班的女生給擠爆,而謝曉菁最喜歡帥哥了,恐怕就算再過一萬年她也不會忘記張守琛的。

    張守琛最討厭聽到“不行”這兩個字了,不給他一個理由就拒絕的拒絕,他是不接受的。“你忍心看我餓一整個晚上嗎?”

    “外面那麼多賣吃的店家,你隨便選一間不就行了?”

    “我跟小麻小雀一樣,不看著你的臉就吃不下飯。”張守琛說完這句無賴至極的話之後,就雙手抱胸閉目養神了起來。

    她愈是不肯,他就愈想逼她就範——他老媽曾經抱怨這就是他們張家男人的劣根性——主動送上門來的不要,非要追著那對他不屑一顧的人的屁股後面跑。講難聽一點就是賤骨頭。

    張守琛不時地偷偷睜開眼往旁邊瞄去,想看看陳寶英聽到他這句話之後的反應,哪裡曉得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木無表情,害他滿懷的期待全落空。

    可惡啊,這個無臉人的心牆怎麼會這麼難以攻克呢?

    車行一路順暢,不一會兒就到了陳寶英指定的下車地點,張守琛提著小寶貝們窩著的木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參觀無臉人的住處了。

    下車後陳寶英的腳就像被強力膠黏住不動了,她特地在住處五百公尺外下車,就是打算擺脫他。

    “住哪兒啊?快點帶路!”

    “總經理,您還是請回吧!我住的地方又小又亂,沒辦法招待像您這麼尊貴的客人……”

    “哦?怎麼突然加上尊稱啦?現在終於記起來我是總經理了嗎?”張守琛滿懷期待地看著她。“快點帶我回家,弄點吃的給我裹腹,再餓下去的話我可能會暈倒在路上。”

    陳寶英瞪著他,心想你明明就壯得像頭牛似的,暈倒個鬼啦!

    然而他硬是不肯離開,她還真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愈是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愈容易成真。陳寶英不願意帶張守琛回到住處是因為不想讓他被謝曉菁撞見,可偏偏就在這車來人往的大街上,她聽見了謝曉菁的驚呼聲。


    “天啊!你是張守琛吧?”

    於是乎,陳寶英無意隱瞞、卻絕口不說的往日同學關係,就在謝曉菁興高采烈的相認中被揭開了。

    張守琛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在大街上喊他名字的女人,偏頭問了一句:“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謝曉菁尷尬了一下,不過帥哥在眼前,再大的尷尬都得跨越過去。

    “你真的不記得我啦?”

    “不記得。”張守琛一副酷酷的神情,他對付自動黏上來的女人,向來是這種固定模式的拒絕表情。

    可是很奇怪,她們見到他這副模樣反而黏得更緊、表現得更花癡。

    “欸,帥哥,你很不給面子耶!我們以前是同班同學,你真的記不起來嗎?”謝曉菁故作可愛地將臉湊到張守琛面前,笑笑地擺出清純的微笑。

    “你高二的時候轉學到我們班上來,XX高中,上學期結束就又立刻轉學離開了……聽說你是直接出國了嘛!寶英,那個時候班上的女生都很難過,你還記得吧?大家一起寫了張超級大卡片要送給你,可是大家都不知道你家的地址……”

    張守琛想起的確有這件事情,便點了點頭,同時他看見陳寶英的頭無力地垂了下去,便指著她問:“她,也是同班同學嗎?”

    謝曉菁歡快地點了點頭,幸好帥哥不是只記得陳寶英。“是啊是啊,張守琛你連我都認不出來,當然認不出寶英吧?”沒被認出來的壞心情總算平復了些。

    張守琛頓時怒了,低聲問道:“我問你,你有認出我來吧?”初見面的時候,陳寶英一直閃避著自己的目光,應該就是認出他來了,為什麼她那時什麼都不講呢?

    陳寶英覺得今天一整天自己簡直衰爆了。

    她能光速逃開目前的窘境嗎?

    她今晚真的不想再應付張守琛了。

    只可惜住處不是她一個人的,在謝曉菁的熱情邀約之下,張守琛堂而皇之踏入了她的住處。

    帶著騰騰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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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10: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所以說,我們曾經是高中同學?”

    張守琛坐在陳寶英租住處的四人餐桌前,一邊吃著謝曉菁熱情貢獻的切片水果,一邊盯著那個自回來後就一語不發的無臉人。

    就算被提醒了,張守琛對陳寶英還是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倒是謝曉菁這個人他慢慢想起來了;高中時和現在一樣花癡,每次見到他都會不顧羞恥地黏上來,拉東扯西地要跟他聊上幾句,然後用那種垂涎的眼光瞧著他,像是想一口吞掉他似的。

    “寶英,你真的好奸詐喔!”謝曉菁坐在張守琛旁邊,與他一同瞪著對面低著頭、什麼話都不說的卑微室友。“遇到老同學都不通知一下的,是不是想獨佔張大帥啊?”

    “張大帥”是以前他們班上幾個女孩子給張守琛取的綽號,意思就是張大帥哥,但講四個字太長了,於是省略了最後那個字,變成了張大帥。

    陳寶英懊惱地低著頭,不管他們怎麼講就是不肯回話。其實她哪裡是想獨佔?人家根本沒有認出她來,她怎麼好意思上前去相認?

    她才拉不下那個臉咧。

    再說了,現在他們之間是雇主與員工的關係,一開始她就心生警惕,不想攀親帶故,怕被同事們說閒話,沒想到張守琛莫名其妙地對她另眼相看,令她懷疑他是不是認出她來了不好意思開口,就等著她哪天自動露出馬腳。

    今晚看到他的反應,才知對方是真的沒認出她來。

    不曉得為什麼,她對他竟然產生一絲抱歉的感覺,明明沒有被認出來的人是自己啊!她為什麼要覺得對不起他?

    “還好我眼睛利,遠遠就瞧見張大帥了,這真是令人驚喜的重逢夜晚啊!張大帥,待會兒有空唄?我請你吃宵夜,順便找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出來唱KTV吧。”

    張守琛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來熟的人,明明以前也沒有多深的交情,怎麼講得好像他們之間有多麻吉似的。

    “你們去玩吧!我要去洗衣服了。”

    “喂,你不吃晚餐嗎?”張守琛被她閃躲的態度給惹惱了,她表姊給她的那盒炒飯此刻就擱在他面前,她該不會是想用炒飯就打發他吧?

    “守琛,走啦!寶英不太喜歡夜生活,她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做做家事、看看電視而已,硬是拉她去玩的話她絕對會貼坐在牆角一整夜都不動的你信不信?”

    “我答應要跟你出去玩了?”張守琛煩不勝煩地吼了謝曉菁一句:“我不是來這裡找你的,可以請你閃一邊去嗎?”

    謝曉菁大大的笑臉瞬間僵住,張大帥毫不留情的話語,讓她頓時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我想待在這裡不行嗎?”

    “行,當然行。”張守琛不想浪費時間跟謝曉菁糾纏,他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呢!想要把那個無臉人給烤熟了抓來配飯吃。“喂!你房間在哪裡?”

    陳寶英正準備把“張大帥”這個燙手山芋扔給謝曉菁處理,沒想到那個山芋卻緊緊地黏住她,在謝曉菁驚訝的目光中將她逮回房間去了。

    木質房門碰地一聲被用力甩上,窄小的房間裡只?不斷冒著火氣的張守琛與面無表情的陳寶英,房門外謝曉菁那一長串不滿的嘟囔根本沒有人去在意。

    “所以說,我們曾經是高中同學?”

    張守琛再問一次,不爽的音調、不爽的神情,那股仿佛一觸即發的爆怒火氣硬是讓他壓抑住了,就等著看她怎麼回應。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還問什麼啊……”

    陳寶英不曉得他在發什麼瘋,剛剛謝曉菁不都全說了?

    連他座位是第幾排第幾列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她對謝曉菁的超強記憶力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佩服!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認出我來了吧?”

    陳寶英點了點頭。事情都已經被捅出來了,這時候再裝傻也沒啥意義了。

    是,她的確是第一眼見到他,不,是還沒見到人只聽見聲音和名字就認出他來了——誰教他給她的印象那麼深刻,因她後來的那段黑暗高中生活全是拜他所賜。

    “為什麼一直瞞著不跟我說?”

    張守琛回想起兩人初見面時的片段,那時就覺得她似乎在刻意躲避自己,如果今天沒有被謝曉菁那雙毒眼發現的話,她是不是要一直瞞下去永遠不提?

    陳寶英安靜地沒有接話。硬要問她是為了什麼,她其實也答不上來,總之當時就是覺得對方沒有認出她來真是太好了,如果非要給出一個答案他才滿意的話,那就說出那段自己因他而被欺負的慘痛史好了。

    雖然她並不曾將罪過推到張守琛身上,因為指使同學欺負她的並不是他,再加上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慢慢地她也不再心懷怨恨了;說到底她還是怪罪自己比較多——處世不夠機靈、不夠圓融,如果她不那麼被動、不那麼怕事的話,或許就不會被欺負得那麼慘了。

    通常遇到事情她總是第一個檢討自己,不敢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會人善被人欺吧!

    “跟我這個高中同學相認是很丟臉的事嗎?”

    “你沒認出我,我一個臨時女工哪裡敢去和總經理您攀交情?”
   
    陳寶英就事論事地分析給他聽,沒想到這樣的冷處理卻讓他更加火大,眼睛頓時瞪得比牛眼還要大。

    “你這是在怪我嘍?”

    “我哪敢?您可是總經理耶。”

    “你——”

    張守琛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生氣,這些日子來兩人相處的時間那麼多,為什麼她連提都不提?

    隨便講講跟高中時代相關的事情,他一定能夠聯想起來的,這樣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反正你不記得我,講了要幹嘛?”

    “不管我記不記得,該講的就是要講啊!”張守琛開始強詞奪理了,不管怎樣,錯的都是她!

    陳寶英歎息似地籲了口氣。“現在你知道了,記憶裡依然沒有我的身影對吧?我們兩個互為絕緣體,雖然曾經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卻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接觸,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張守琛聽完之後微微愣住,火氣像是瞬間被冰凍了般,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低聲說道:“你果然是在怪我,怪我沒認出你來,所以這段日子才一直對我這樣冷淡吧?”

    陳寶英想對他說她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管對誰她都是差不多的態度,可是說了又如何?

    他已經未審先判了。

    最後,她歎了口氣,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去把炒飯加熱一下,您吃完就快點回去吧。”

    張守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自己心裡的感覺,方才在計程車裡才說過不看著她的臉就吃不下飯那種類似告白的話,現在卻氣得想把話給收回來了。

    看著她恢復成過去那種木無表情的臉,他氣得什麼都吃不下了。

    “是你不夠令人印象深刻!”張守琛懊惱地伸出手指控:“我對你沒什麼印象,你還有臉怪罪到我頭上來?”才剛覺得自己好像習慣她陪在身邊,甚至說出了類似告白的話,沒想到她居然瞞著他這麼重要的事!

    她對他是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挖空心思,卻怎麼樣都沒辦法在記憶區挖掘出高中時期的她,這讓他又氣又急,脾氣整個揚了起來。

    “現在爭執這些有意義嗎?張守琛,你到底想怎樣?”

    陳寶英自卑慣了,早就被磨得沒什麼脾氣,但要她一整晚聽他像跳針一樣地重複著她存在感薄弱的話,就算她脾氣再好也受不了。

    當初自己並不是故意要瞞著他的,誰叫他認不出她來?

    老實說,沒被認出來的自己才比較可憐吧?他這個人人都懷念萬分的張大帥有什麼好計較的?

    “你——”張守琛覺得她現在的態度就是在挑釁,不乖、不聽話就算了,竟然想爬到他頭上去?

    他自認這陣子待她不薄,不僅把她從包裝部門黃芝琪的魔掌中解救出來,還把她調到自己身邊、分派輕鬆的事務性工作給她做,沒想到她竟是這樣回報自己的。“跟我道歉,說你不是故意要瞞著我的。”

    陳寶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真的沒料到張守琛竟會這麼在乎這件事。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像是有某種看不見的火花在燃燒似的,最後,敗下陣來的還是她,陳寶英長長地籲了口氣。道歉就道歉,如果能夠快點送走這尊大神的話,在嘴上服軟個幾句反正不會少塊肉。

    “對不起。”順著他的脾氣走,就不會有苦頭吃;陳寶英在二樓辦公室混了這麼久,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這個鐵則。

    雖然說了道歉的話,但是她連表情都沒有變,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臉色,張守琛又覺得不爽了起來。

    “總覺得你一點誠意都沒有……”

    她願意妥協、願意說抱歉,只是為了要哄哄他而已吧?這樣沒誠意的道歉他才不屑要咧。

    “那不然要怎樣你才覺得我的道歉是有誠意的?”

    張守琛氣呼呼地瞪著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腦海裡浮現的首要條件說出來:“以後你得乖乖聽我的話,叫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要你——”

    “您還是請回吧。”陳寶英板著臉起身,打算做她的家事去了。

    眼前這個無賴極了的傢伙她再也不想理會了。“或者,您可以考慮和曉菁一起去玩,我覺得你們倆調性挺合的。”

    一個是驕傲無比、心智年齡卻停留在高二的超級自大狂,再加上一個看到帥哥眼裡就會冒出心型的花癡,正好湊成一對。

    “我不要別人,就要你!”

    張守琛將小麻小雀抓出來,一手一隻地握在手中,一副她要是拋棄他的話,罪名就跟拋棄小麻小雀一樣的霸道神情。

    這種類似告白的話,讓陳寶英聽了很是頭疼。

    剛剛在計程車裡時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她很清楚張守琛想要表達的並不是戀愛方面的佔有欲——

    或許是自己太過心軟,過度順應了這個曾經是高中同學的男人,一來二去的就被他給賴上了。她可以認命乖乖地當小麻小雀的保母,卻做不來張守琛的貼身丫鬟哪!

    張守琛再次脫口而出告白的話,沒想到無臉人一點驚喜的神情都沒有,反而皺起了眉頭,他真的快被她給氣死了。

    “你聽了我的告白,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嗎?”

    怎麼會這樣?!他在國外念書時行情居高不下,簡直可以說是風靡萬千中西少女,每天都有女孩子想約他一起吃晚餐,可惜他身上也有那個家族遺傳怪癖——主動送上門來的他一概不予理會,又一直找不到瞧得順眼的物件,於是就這麼持續單身下去,沒想到回國之後,竟然會栽在這個不肯承認是他高中同學的無臉人身上。

    “告白?”陳寶英方才的確稍微心動了一下,只是她很快就從那種麻雀變鳳凰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前後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你確定?”

    張守琛慎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確定。”

    他親口說出來的話,難道她還懷疑?

    “告白是要對喜歡的人說的,你剛剛那種頤指氣使的發言代表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方便使喚的丫鬟而已,並不是愛情,不要搞錯了。”

    聽完她頭頭是道的分析,張守琛更加暴怒了起來。“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愛情?!”

    “既然這個告白是對我說的,我感覺不到的話就不算啊。”

    哪有人成天對著喜歡的對象頤指氣使的?

    好像她生來就該這麼伺候他似的,如果不是卡在他是總經理、她是地位低下的臨時員工的話,她才不想陪他玩這種大少爺與小丫鬟的遊戲咧!

    又不是天生賤骨頭,沒有人會願意這樣作踐自己的。

    “那我要怎樣做你才能感覺得到?”

    張守琛的火爆脾氣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爽的心情發洩出來之後就會慢慢冷靜下來。

    既然話都說開來了,那就講得更清楚明白些。他覺得自己的臉紅是從耳朵開始的,接著才慢慢地漫紅了整張臉。

    沒想到他居然臉紅了,陳寶英不敢置信地瞪著張守琛,心想難不成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不不不,這不可能啊。

    她又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長相普通就算了,身材又扁又平的,完全沒看頭,再加上她的性格陰鬱又退縮……應該沒有吸引張大帥的地方吧?

    然而看著他的臉愈來愈紅,陳寶英不自覺地也尷尬臉紅了起來,目光不曉得什麼時候就閃了開去,持續靜默了好一陣子,兩人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任何一個舉動都會打散此刻的微妙氛圍。

    雖然兩人不再交談,房間裡卻不是靜默著的,小麻小雀被抓出木盒後,接連啾啾、啾啾地叫著,張守琛突然鬆開手將它們放到桌上去,隨手抓了把小米灑在桌面讓它們去啄食。

    陳寶英見小麻小雀歡天喜地啄食桌上的米粒,正想反駁張守琛先前說的那番話,看來他餵食的東西小麻小雀並不會不吃啊!哪裡曉得下一刻張守琛整個人就移形換位地從書桌那頭竄到她身邊來了。

    方才她一進房間就縮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張守琛則坐在她書桌前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質問她,現在他突然移到她身邊來貼得極近,她嚇得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距離拉近之後,張守琛這才發現她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整個身子卻微微地顫抖著,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你快點說啊……”

    張守琛的大手啪地一聲準確地搭在陳寶英纖細的手背上,在她掙扎之前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連躲都沒地方躲了,陳寶英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聲音低得像是要講給螞蟻聽似的:“說什麼?”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感覺到……”張守琛的聲音也壓得極低,魅惑地在她耳畔再次說著告白的話:“我喜歡你的心情……”

    直到親口說出喜歡這兩個字,張守琛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或許喜歡上無臉人了,雖然有些難為情,但他並不後悔說出這句話。

    老實說,陳寶英覺得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張守琛確實親密地握著她的手,一副要跟她上演甜蜜蜜愛情劇碼的溫柔神情,她可以在理智上採取冷淡觀望的態度,顫抖的身子卻因為他的過度靠近而變得虛軟無力。

    她怎麼抗拒得了張守琛的主動示好?

    在她還是個二八年華清純少女時期,這個風靡全校女學生的帥氣轉學生也曾經是她偷偷幻想過的戀愛故事裡的男主角,就算明知道自己和他在現實生活裡鐵定是沒戲的,還是會裡偷偷做著王子與灰姑娘的美夢……

    哪料得到眨眼間,王子真的牽起了她的手。

    陳寶英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會不會因為太過幸福然後下一秒就死翹翹啊?

    張守琛沒敢做得太過分,一開始只是握著她的手而已,因為他很怕陳寶英會突然使力推開自己。

    他輕輕握著,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她的手,大掌一手一隻地捉握住她的,像平常逗弄小麻小雀那樣輕柔地捏弄逗玩,確定她沒有要反抗後,才伸過一隻臂膀將人摟進懷裡。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下,嗯?”

    他總是先一步在她有所反應前就先發制人地制住她可能的掙扎,陳寶英繃緊的身體在聽到他那低低徵詢的“嗯”聲之後,就徹底軟化了。

    雖然她堅持得比較久一些,但看來本質上她跟謝曉菁根本沒什麼兩樣,在面對張大帥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花癡一個,渾身無力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了。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生氣?”

    張守琛慢慢收緊手臂將人箝制在懷中,自從一大早連帶遷怒於她之後,一整天他的情緒都是這樣浮躁不安的。

    他的確有做錯的地方,但是她生氣後拒絕與他共進午、晚餐的拿喬行為,再加上剛剛被他發現她竟然隱瞞他們曾經是高中同學的事實,加總起來早就超過他對不起她的程度了。

    “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的損失?”

    陳寶英縮著肩膀依偎在他懷裡,對於他倆為啥突然間就變得這麼親密,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呢,現在他的步步進逼,她只能以沉默回應。

    他能有什麼損失啊?

    她的嫩豆腐都被他給吃光了,好像她的損失比較大吧?

    “好啊,你不肯講的話,那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來嘍!”

    “別鬧了,我又沒有欠你什麼……”聽他這麼一說,陳寶英急了起來。

    她要是再不表態的話,還不知道會怎樣被他牽著鼻子走呢。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傻乎乎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再不快些反抗的話,真的會一輩子都被他牽著鼻子走的。

    可是頭才剛抬起來,她立刻就後悔了。

    張守琛看向她的眼神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或是故意要整她什麼的,近距離和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相接,她立刻就被吸引過去了。

    男人的眼睛長得這麼好看,真的是罪過啊罪過!她一跌進他眼眸裡,就像被吸進什麼詭異的漩渦裡去。

    張守琛突然伸手把陳寶英額頭上的劉海撥開來,平常蓋在厚重劉海下的小臉完全顯現了出來。他仔細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紅著臉把頭再次低下去,這才懊惱地低語:“怎麼辦?我真的想不起來那個時候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陳寶英把被他弄亂的劉海重新撥整齊,突然沒了那層稍微遮住一些光的遮蔽物,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撬開了一個洞般的不自在。

    她的偽裝,就這樣被他赤裸裸地掀了開來。

    她的心,則是一點武裝也不剩了。

    “你有高中時候的照片嗎?拿出來給我看。”張守琛命令著,覺得不勾起一點回憶怎樣都不甘心。

    為什麼他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那個時候真的那麼不合群嗎?

    不,這形容詞應該放到她身上才對,是她不夠合群,沒有跟那群花癡女同學一起為他癡迷,所以他才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先吃飯吧!你不是餓了?”見他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霸道表情,陳寶英想掙離他的懷抱,卻被他一個用力又攬了回去。

    “急什麼?讓我再抱一會兒……”

    陳寶英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身體被迫貼靠著他的。

    張守琛不是一個懂得體貼的人,但這樣摟著她的確不怎麼舒適,突然間他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調整好姿勢讓她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嗯,這樣舒服多了。”

    突然間被乾坤大挪移變換坐姿,陳寶英因為頓失重心太過害怕,雙手不自覺就攀在了張守琛的脖子上,待坐定之後再次與他四目相接,瞬間臉紅耳熱到不知所措。

    “外面那個女同學真的很煩,待會你把晚餐弄進來房裡吃。”

    “這樣房間裡會有食物的味道……”

    陳寶英抗議。晚上要睡在這裡的人又不是他,他當然無所謂啊!還有,他是不是又順理成章地把她當女傭使喚了?她不禁懷疑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是把她當女朋友的那種喜歡,還是把她當貼身女傭的那種喜歡?

    不過煩惱到後來,她竟退怯到希望只要對方願意喜歡她就行了,不管是女朋友的喜歡,還是貼身女傭似的喜歡……總歸就是有喜歡她比較重要啦!

    “那不然我們出去吃好了。”

    張守琛見她沒有拒絕自己剛剛的提問,心想她應該是接受他的告白了,再加上她都被他這樣抱在懷裡了,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從今以後就屬於他了。

    “你也餓了吧?想吃什麼?”

    陳寶英搖搖頭,尷尬地把摟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來。

    張守琛不滿地瞪著她,覺得她又在跟自己鬧彆扭了,到底要怎麼樣道歉她才肯消氣啊?

    “你是不是還在生今天早上的氣?”

    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陳寶英掙扎著離開他身上。“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把炒飯熱一下。”

    這個回答等於是答應讓他在房裡用餐了,可是這樣的妥協還是滿足不了張大帥,他真的是個難以取悅的大少爺啊。

    “我不喜歡吃炒飯。”

    “那我做別的給你吃好不好?”陳寶英一回到家就懶得出門了,況且,她還有許多家事要做,出去一趟再回來會浪費很多時間。

    “你親手做?”

    陳寶英點了點頭,但又不希望他對自己的廚藝期望太高,連忙解釋可能只能簡單煮碗面、炒個青菜而已。

    張守琛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準備考驗她作菜功力的表情。

    可房門一打開,就看見謝曉菁來不及跑開的偷聽身影,張守琛立刻黑了臉,陳寶英為免他們再起爭執,連忙將房門關了起來。

    “寶英,你跟張守琛……”謝曉菁依然是方才那副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不會吧?你們真的在談戀愛?這是天方夜譚、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現場嗎?”

    方才她將耳朵貼在房門上,約略聽到了房內兩人對話的五、六成,這下子可真把她給嚇傻了。

    那個以前被班上所有女同學,不,就連別班的女同學都愛慕不已的張大帥,竟然在追求這個毫無人氣可言的陳寶英?!

    這大概是她聽過最獵奇的都市怪談了,謝曉菁拚命搖著頭,期待陳寶英給她否定的答案,沒想到還真的等到了。

    “我們並沒有在交往,他大概只是說著玩。”

    陳寶英一直認為張守琛是個玩心很重、心智年齡還沒完全成熟的大男孩,可是在工作上他必須表現得可圈可點,因此就在私生活方面爆發出那股無處宣洩的任性。

    而她就是那個倒楣鬼,不幸被他給逮著了,拐到身邊來欺負著玩的。

    剛剛她的確有一瞬被他的告白給迷惑住,但是離開他身上之後,她就從那股甜滋滋的氛圍中清醒了過來——

    他怎麼可能是真心的?

    剛才他在公車上明明跟司機使勁聲明她並不是他的女朋友,怎麼可能在隔不到幾小時後就喜歡上她?

    他一定是開玩笑的,鐵定是這樣沒錯。

    總經理之前在上班時間就經常故意逗弄她,非要看到她臉上出現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其它表情才會停手,剛剛的告白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手段,且有愈來愈過分、愈來愈惡劣的傾向。

    陳寶英向謝曉菁解釋完之後,就去廚房煮面了,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取悅房裡那尊大神,然後儘快把他送走。

    這天晚上張守琛吃了告白對像親手做的料理後就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然而隔天早上到工廠上班時,卻滿辦公室裡找不到人,最後在包裝部門逮到了陳寶英,他又氣又急地問:“你幹嘛到這裡來?”

    “我覺得辦公室的工作並不適合我。總經理,請您批准讓我回來包裝部門上工吧。”

    “不准!你聽到沒有?”

    張守琛一手抱著小麻小雀的木盒,一手抓住她細瘦的臂膀。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睡一覺起來她就變心了?

    氣呼呼地拉了人就走,直到回到二樓辦公室之後,他氣還沒消,不過沿路上他想了很多留下她的藉口,最後還是只能把小麻小雀拿出來當人質威脅她。

    “你先把它們喂飽再說!”

    陳寶英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抿著唇,臉上露出倔強神情,然而餓著小麻雀們也不是辦法,只好先行處理他的寶貝寵物的早餐。

    “我不會再像昨天那樣故意欺負你了,你繼續當我的助理吧!”

    張守琛看到她像往常那樣坐到自己身旁的位子,心裡踏實了一些,不過她臉上的神情讓他覺得不太妙啊。

    現在他寧願看到她木無表情,也不要她出現這種倔強得像是要跟他撕破臉的模樣。

    “我已經道歉了,你不准再翻舊帳,聽到沒有?”

    陳寶英不想理他。早上一來她就直接到三樓的包裝部門去報到,黃大姐見到她出現,隨即冷嘲熱諷了她一番,問她是不是麻雀變鳳凰的夢碎了。

    她什麼都沒反駁,只是站在一旁等待黃大姐分配工作給她。

    就在這個時候,總經理就大駕光臨了,風風火火地拉了她就走,完全不管不顧以後她在同事面前要怎麼做人……

    可能總經理覺得這樣子很威風吧?

    陳寶英卻覺得苦不堪言。

    張守琛煩躁了一整個早上,交辦到陳寶英手上的工作都是中學生便能做的簡單工作,跟昨天簡直判若兩人。

    辦公室裡的事務人員,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三不五時就交頭接耳地議論一番,陳寶英早就習慣了,全當沒看見,但是張守琛就不一樣了,他的脾氣沒辦法沖著陳寶英發作,只好轉到其它人身上去。

    “那個誰,你的月行銷報表呢?還不快點交過來!”

    Miss蕭手忙腳亂地將報表歸檔好送到總經理辦公桌上,安靜沒一會兒,緊接著下一個同事被點名,頓時辦公室裡人心惶惶了起來。

    大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陳寶英,被盯著看的陳寶英卻似渾然未覺,埋頭做著自己的工作。

    大家都收斂起昨天那種看熱鬧的心情,因為今天總經理的炮火是朝向她們的啊。

    再也顧不了看別人的笑話,大夥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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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10: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午休時間,陳寶英不發一語地坐在位子上餵食小麻小雀。

    通常她都是先處理完小傢伙們的午餐後,才開始吃午飯。今天她喂完飼料後,拿起便當就咚咚咚地下樓去了,張守琛也拿著便當、拎著寵物木盒,不發一語地跟了下去。

    陳寶英來到工廠後門外的大樹底下,悶悶地吃著手上的便當。一整個早上她都在想:要不要乾脆辭職算了?

    只是當她看到張守琛跟過來,也坐在大樹底下吃起便當之後,又不禁心軟了下來。

    “你這樣做有意義嗎?”陳寶英突然間沒了食欲。

    對方的緊追不捨,讓她感到有些煩了。

    “嗯?”張守琛不明所以地瞪著她。

    她想換個地方吃飯,他什麼都沒說就順著她了,這大熱天的,不待在辦公室裡吹冷氣,非要跑到外面來,他才想問她這句話咧!

    “你到底想做什麼?”陳寶英覺得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他會稀罕的東西,為什麼他非要這麼堅持賴著她呢?

    “我昨天說的那些……你還不明白嗎?”張守琛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昨天晚上的事情難不成她睡一覺醒來就全忘光了?

    陳寶英抿著唇,下意識就是搖頭。

    說實話,她不相信張守琛昨天對她的告白,然而張守琛對她的態度又是那麼的曖昧,搞得好像是真的喜歡上她了似的,他有必要犧牲自己的自由,用愛情來哄住她嗎?

    他想要貼身女傭,沒問題,她願意服侍他,也願意繼續當小麻小雀的保母,犯不著犧牲他的愛情來交換吧?

    “你不信?”張守琛真是為昨天臉紅了的自己叫屈,他都主動告白了,她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要怎樣你才會信?”

    昨天他就問過了,如果她感覺不到的話,那以後就按照她的方式來,他會努力去對她好的。

    “你只是在鬧著玩的吧?”

    陳寶英覺得自己沒必要配合他,他或許很習慣玩愛情遊戲,她在這方面卻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會被他的追求嚇到也是情有可原,但只要距離一拉遠,她就會清醒過來。

    “我是真心的。”張守琛終於體會到那種有理說不清的悲催感了,他講得那樣清楚明白,無奈對方就是體會不了,能怎麼辦呢?

    只好讓時間來驗證了。

    陳寶英聽到他做出結論後就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也不知要如何反應才好。

    兩人默默吃著飯,吃完中餐後照例把小麻小雀放出來玩耍一番 …們被養得極好,小身軀吹氣似地膨脹起來,剪羽後它們僅能小幅度飛行,就算在戶外放它們出來玩耍也不用擔心會飛走。

    見到小雀在泥地上走沒幾步就往地上啄個幾下,張守琛忍不住笑道:“剛剛沒吃飽嗎?小雀,去找你娘討幾顆小米吃吧!”

    用指尖推了小雀幾下,要它往陳寶英那邊走去,小雀乖乖聽話地前進著,走到陳寶英面前時啾啾啾地叫了幾聲。

    陳寶英不是第一次聽張守琛這樣講了,當小麻小雀的娘她是不怎麼介意啦!但是他的下一句卻把她惹得面紅耳赤起來。

    “小麻,爹這裡沒有小米,別啄我的手呀!”

    陳寶英的確很喜歡小麻小雀,不排斥當它們的娘,但要是硬塞給她一個麻雀兒子的爹,那真的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張守琛見陳寶英脹紅了臉,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好像只有它們才能讓你有反應啊!那以後我只能靠這兩隻小寶貝來綁住你了。”

    陳寶英則是一如往常地不理會他,靜默地拿了幾顆小米到他手裡。

    “小麻小雀啊,要幫爹的忙喔!你們的娘實在是太難搞定了,我們三個要同心協力討她歡心唷……”

    “喂,你夠了沒?教別人聽去又不知道要怎麼瘋傳了。”

    “怕什麼?咱倆男未娶、女未嫁的,談個戀愛很奇怪嗎?”張守琛突然握住她的手,跟昨晚一樣的突襲攻勢。“再說,你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被講閒話?”

    就連被人欺負了,也都默默承受不敢聲張,他才不信她會在乎這些閒言閒語。

    不像昨晚那樣乖乖承受,陳寶英動作挺大地甩開了他的手。這裡是工作的地方,就算是午休時間,她也不想在這個地方跟他談私事。

    張守琛氣得臉又黑了起來。

    只是這次他沒敢發作,既然說了要對她好,那就不能隨意對她發脾氣,只要她沒有逃離他身邊就行,她要是一反常態地對他必恭必敬,他反而不會對她這麼執著咧。

    “好,上班時間我會努力克制的。”張守琛自作主張地對陳寶英提出交換條件:“但是下班之後不准你躲著我,你總得給我機會證明我說的喜歡並不是開玩笑的。”

    陳寶英看了他一眼,張守琛眼裡的認真竟讓她有些害怕起來。

    愛情是令人渴望的,她只是一個極普通的女孩子,雖然日子過得較封閉、無趣,卻還是會期待愛情的到來,然而當這個物件超乎她的想像時,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害怕。

    她已經表達過拒絕的態度了,張守琛卻依然對她緊盯不放。

    果然從那天開始,張守琛就公開地以她男友自居,態度大方得讓全工廠的同事都跌破了眼鏡。

    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陳寶英,仍是維持著以往的低調與安靜,不管別人怎麼問,她都閉口不談這件事情。

    然而大家都看到了,總經理是如何對待她的,壞脾氣的總經理只有在面對陳寶英的時候才肯克制住脾氣,因此原本就被事務小姐們視作緩衝劑的陳寶英,這下更加落實這個稱號了。

    同事們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樣隨意對待陳寶英了。

    先不說他們之間能不能修成正果,光是現在總經理讓著她的態度,大家都害怕會得罪她,到時候總經理追究起來可慘了,在經濟前景如此差的世道,有個工作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啊,誰都不敢拿自己的飯碗來開玩笑。

    張守琛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諾,除了偶爾在言語上逗弄陳寶英之外,工作時間內他絕對不敢對陳寶英做出任何逾矩的親密動作,下班之後才敢火力全開地騷擾她。

    說到騷擾,其實到現在都半個多月了,他們之間的進度卻還停留在牽手和偶爾幾次擁抱的階段——張守琛的女人緣一向好得令人髮指,但在和異性接觸的動作上卻帶著令人不敢置信的老派作風,這全因他老媽對他說過這麼一句話:等對方願意讓你牽手之後,再進行下一個階段吧。

    他一開始就偷跑了,不只握了她的手,還摟了她的腰,將人整個抱到自己大腿上來坐,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是能感覺到陳寶英並不是十分願意讓他牽手,因此親密行為只能一直維持在牽手與擁抱這兩項,不敢任意地往下一個階段邁進。

    陳寶英下班後就變成徹頭徹尾的姹女,就算身邊跟了一個自稱是她男朋友的男人,生活上也沒怎麼改變過,頂多就是偶爾張守琛鬧得她煩了,才答應跟他出去看場電影什麼的,大部分時間她還是乖乖地回家做飯吃,吃完就看看電視、做做家事什麼的。

    “喂,你說看看,為什麼每次你們住處的地板都是你在打掃?”張守琛來訪的次數多了,漸漸就看出些不對勁的地方來了。

    這裡是四個人住的雅房公寓,為什麼打掃公共區域的都是他的寶英?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家事是經過分配的,你別管啦!看你的電視去。”

    “我又不是來這裡看電視的!”張守琛怒了。

    為什麼這個無臉人就是這麼缺乏情趣呢?

    他是特地來跟她培養感情的,她卻總是拿家務事沒做來堵他,任憑他說破三寸不爛之舌,也不肯跟他出去逛街、吃飯什麼的,僅偶爾一、兩次碰到她也有興趣的電影,才終於約會成功帶她出門。

    “那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別在這裡礙事啦!”

    陳寶英也覺得他煩死了,每天下班都要跟著她回家,纏著她做飯給他吃,她果然變成他的貼身丫鬟兼奶媽了。

    不管她怎麼擺臉色給他看,張守琛就是不肯退散,纏人的功力簡直比水蛭還要嚇人,一旦被咬住了就死不鬆口。

    “寶英,我想出去走走……”

    張守琛像只被關在家裡太久的大狗狗,哀怨地望著窗外發呆。

    “啊,曉菁差不多快回來了呢!”陳寶英才剛說完,張守琛就氣呼呼地站起身往她房裡走去。

    其實並不是他膽小,他只是不想浪費精神去應付那個老同學而已,因為那個謝曉菁實在太盧了!

    明知道他跟陳寶英在一起,還時不時地撩撥他一下;重點是她自己也才剛交到男友,應該正是熱戀階段,卻老是在他們身旁繞,伺機尋找可以單獨跟他相處的機會。

    張守琛真是煩不勝煩,所以只要一聽到謝曉菁快回到家了,他就會乖乖地躲進陳寶英的房間裡去關禁閉,至少謝曉菁還不敢明目張膽地闖進去騷擾他。

    陳寶英忍不住悶笑出聲。

    這一招用來對付張守琛真是百試百靈,不過她可不是故意要嚇唬他,過沒幾分鐘之後謝曉菁真的回來了。

    “寶英,守琛今天沒來啊?”

    “在我房裡……”

    陳寶英這麼說絕對不是故意要炫耀有男人在自己房裡,但對方聽了之後會怎麼想她就沒辦法控制了。

    “哼,是在故意躲我吧。”

    謝曉菁當然知道張守琛不樂意見到自己,她對張守琛的怒氣可以因為他人太帥就減免掉,但對陳寶英的怒氣就怎麼樣都消不下去。

    “寶英,你現在可拽了啊,連當年風靡萬千少女的張大帥都被你拐到手了,怎麼,連分點渣渣給老同學都不願意啊?我又不會真的對他怎樣,就是想坐下來跟他聊聊天什麼的……”

    能見到面她其實就很高興了,吃不到嘴裡,賞她多看幾眼又不會死,寶英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陳寶英沉默地繼續拖地板。又不是她不讓張大帥出來見客,是張大帥自己決定要躲起來的……但她知道這種時候不管她說什麼都會惹來謝曉菁的不快,所以很識時務地閉緊了嘴巴。

    “對了,我把在街上巧遇張大帥的事情在臉書的高中班板上發送出去了,你猜猜看是誰第一個回應我?”謝曉菁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看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陳寶英心裡有種不太妙的感覺,但還是朝她回應地搖了搖頭。

    “是黃菱姿喔!”

    一聽到這個名字,陳寶英下意識地從背脊竄過一陣惡寒,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黃菱姿就是當年他們班的班花,那個向張守琛告白被拒、被她不經意撞見的那個美女,也就是帶頭欺負她的罪魁禍首。

    “不曉得是誰把我的手機號碼透露給她,我明明在臉書上把手機號碼設定隱藏了……”謝曉菁左手勾著的名牌包裡傳來了手機鈴響,她拿起來一看,故意朝陳寶英笑道:“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寶英,你覺得我該不該把守琛現在就在我們家的事情透露給黃菱姿知道啊?”

    陳寶英僵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聽著那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著,她差點衝口而出“不要”兩字,可是她很清楚以謝曉菁惡劣的性格,她要是開口說出這個答案的話,謝曉菁鐵定會立刻接起電話把消息說出去。

    果不其然,她的持續沉默讓謝曉菁開始和她講起條件來了。“要我不說出去也行。寶英,你別一個人獨佔住守琛嘛!叫他出來一起敘敘舊,我不會故意對他放電的,就是想問看看他轉學離開之後去國外讀書的留學生活……”

    有錢公子哥兒,想必在國外混得很開吧?想像著那種如同電視影集裡看到的異國生活,她就好羡慕喔!

    陳寶英只稍稍考慮了一下,最後如謝曉菁所願地妥協了。

    她不想面對黃菱姿,那壓力太大了,光是聽到黃菱姿的名字她就會像鴕鳥一樣想把頭藏起來。

    “好,我去叫他出來。”

    將客廳的地板清理好之後,陳寶英到廚房把熬了好一陣子的排骨湯關火,動作迅速地炒了兩樣青菜,將晚餐擺在餐桌上,準備妥當之後就回房裡去喊人出來吃飯。

    她本來就不喜歡房間裡有食物的味道,趁著這次機會把總經理的壞習慣改正過來也好。

    “欸,麻雀媽,晚飯弄好了沒啊?”

    張守琛一個人在房間裡無聊地拿著平板玩賽車遊戲,見她進來,手上卻空空的,他已經餓了好一會兒了。

    “到餐桌上吃吧。”

    陳寶英的房間真的很小,每次見到張守琛霸佔住自己的書桌,或者是窩在床邊的地板,甚至整個人大刺刺地躺臥在她的床上,她就覺得非常的憋悶。

    她的生活空間已經夠窄小了,他怎麼可以那麼惡劣地一一侵佔?!

    可那個惡霸卻一點自覺也沒有。

    “不要。那女人會黏過來喋喋不休的,超煩的好嗎!”

    “所以你打算一直躲在這裡?”就算她天生是個悶到不行的姹女,但一直悶在小房間裡面也是會受不了的。她不想理他了,她要出去外面吃飯、看電視!“吃不吃隨你,我出去吃飯了。”

    “喂!”張守琛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在她關上房門前扯住她的小手。

    “你幹嘛突然發脾氣?”

    “以後不要在房間裡吃飯,我不想伺候你了。”不願黃菱姿這個惡毒女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她真的不想再跟張守琛繼續糾纏下去了。

    “是不是謝曉菁又對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最近幾天不是都好好的嗎?怎麼她老是突然間就變了個人似的跟他鬧彆扭?“你到底怎麼了嘛?有不高興的事情就跟我說。”

    “放開我。”

    “你快說啊,還是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陳寶英掙扎著,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後,對他說道:“要不要吃隨便你。”

    說完就打開房門走出去。

    “等等,你先別走……”

    張守琛氣呼呼地追了出去,緊接著就看到謝曉菁笑咪咪地坐在餐桌邊朝他招手,那笑容真是超欠扁的,他咬牙朝她走了過去。

    “嗨!守琛,你終於肯出來啦?”謝曉菁不知大難臨頭,一看到張大帥出現,眼神就自動自發調整成愛心形狀。

    “你對她說了什麼?”張守琛看著那默默坐在餐桌邊吃飯的陳寶英,怒目瞪向那個燦笑著的謝曉菁。“我警告你,別老是欺負她!”他們家寶英就是人太好了,才會被當成好欺負的,以後有他在,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委屈。

    “沒說什麼啊,只是拜託寶英別老獨佔著你而已。”謝曉菁聳了聳肩,持續笑道:“大家都是老同學,坐下來吃個飯聊聊天嘛!你們兩個老是躲在房間裡面,不覺得悶嗎?”

    “不覺得。”張守琛見陳寶英絲毫不理會自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走到她身旁去拉她的手。“你到底怎麼了?別不理我,好不好?”

    “快坐下吃飯吧。”陳寶英甩開他的手,逕自低頭吃飯。

    她覺得這一切的一切真是煩死人了,她可不可以不要面對啊?

    她可以把高中那段不愉快的記憶給忘掉,但近期身邊的這些人一直不斷地讓她想起那些往事,她真的感到很不舒服。

    “其實我覺得寶英是不可能喜歡上你的。守琛,你就不要在寶英這裡浪費時間了。”謝曉菁已經吃過飯了,桌上擺著的是從超市買回來的切片水果;她懶得洗洗切切,總是花錢買現成方便的來吃。

    “為什麼?”張守琛總算把目光定在謝曉菁身上了。

    “嘿嘿,哪天如果你肯請我吃頓飯的話,我就告訴你。”

    謝曉菁滿懷心機地朝他們笑著,並沒有違反剛剛對寶英說過不會對張大帥放電的承諾,她這麼說只是條件交換的一種,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對張大帥放電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

    “你作夢。”

    張守琛悶哼一聲,回頭用力扯著陳寶英的手腕,想要把她拉回房間裡去,他就知道出來見到謝曉菁會很不開心,這樣他哪裡還會有食欲!

    “你難道不好奇嗎?為什麼我敢說寶英不會喜歡上你。”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問題,關你什麼事?”

    “不想知道就算了。”謝曉菁慢條斯理地吃著那盒切片水果,臉上盡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為什麼?”張守琛這次卻是轉向陳寶英。他的確很好奇沒錯,但應該沒必要從別人那裡得到答案。

    然而陳寶英始終沉默不語,不管張守琛怎麼拉扯,這一次她就是不肯順他的意把晚餐端進房裡吃。

    他又開始暴躁了起來,他最討厭的,就是對方不肯給他回應,不管他怎麼逼迫、威脅利誘,甚至是哀求,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被遺棄的可憐孩子。

    “她真的很龜毛,對不對?”謝曉菁一邊看熱鬧一邊仍不忘出言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守琛,你對高中時期的寶英一點印象都沒有吧?要不然怎麼會在一起工作這麼久都沒有發現你們曾經是同班同學?”

    “你到底想說什麼?”

    發現對方是故意挑撥離間,張守琛氣惱地拉開陳寶英身旁的木椅,在謝曉菁對面坐了下來,臉上滿是不情願。

    “我有畢業紀念冊喔!你想不想看?”謝曉菁卻在這時轉了個話題。

    “拿來!”

    “嘿嘿,如果你肯跟我約會的話……”

    “你想得美,下輩子吧!”張守琛見她講沒兩句就要脅自己,根本不想浪費時間跟她說廢話。

    為什麼戀人的事情,他只能從別人那裡得到解答?

    他的食指極不耐煩地敲著桌面,扣扣扣扣的,一聲聲都在表達他的不滿。

    “喂,你說話啊!你以為裝啞巴我就會放過你嗎?”他不再理會謝曉菁,直接把她當隱形人,眼睛直勾勾地只盯著他的無臉人看。

    陳寶英慢吞吞地吃了一會兒飯之後,抬起頭淡淡對他說道:“你不吃飯嗎?等會我還要收拾廚房,別浪費我的時間。”

    她剛剛趕在吃晚餐之前把客廳地板清理乾淨,就是想在吃完飯後沖去附近的超市採買夜間打折的蔬果,要是去晚了,賣相較好的很快就會被附近的婆婆媽媽給搶光光。

    張守琛是一個愛面子的人,如果是兩人私底下拌嘴,偶爾他會願意讓陳寶英一下的,可是現在他們身旁有一個討厭鬼在看他們唱大戲啊!張守琛覺得陳寶英的回應讓他很沒面子,脾氣馬上就揚起來了:“你不肯說,那我就真的跟她去約會了!”

    謝曉菁聽他這樣說就興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張大帥訂下約會的時間,她就知道這一招鐵定有用。

    陳寶英則是轉頭給了張守琛一記“隨便你”的眼神,吃完飯後就起身動手收拾桌上的剩飯剩菜。

    反正張守琛有的是錢,去外面隨便吃都比在她這裡吃得好。

    都是做慣了的家事,陳寶英的動作很快,不用幾分鐘就收拾好了,她拿起錢包和購物袋,準備到火車站另一頭的超市去。

    以往這種時候張守琛都會跟著去當她的義務搬運工,雖然嘴裡嘟嘟囔囔的,說什麼自己從來沒做過這樣的體力活,但只要一看到她拿重的物品,就會伸手搶過去,只留比較輕的東西在她手上。

    可惜今晚兩人鬧起了彆扭,張守琛拉不下臉來,直到陳寶英不甩他逕自出門之後,他才憤憤不平地瞪著大門的方向,想追出去又怕被人取笑。

    他怎麼又把事情給搞砸了?明明晚餐前都還是一片祥和的。

    這都要怪那個謝曉菁,一定是她說了什麼把無臉人弄得不開心。

    “欸,守琛,你到底喜歡陳寶英哪一點?”

    “要你管!”

    謝曉菁今晚得到的回應都是三個字的,她不滿地向張大帥抗議:“一樣是同學,我長得比陳寶英漂亮多了,帶出去很有面子的,反正寶英也不會喜歡上你,要不你考慮一下來追我吧。”

    張守琛本來不想花時間跟謝曉菁糾纏的,但她一直說著陳寶英不會喜歡上他,到底是基於什麼理由呢?

    他對於一直無法真正討得無臉人的歡心也很莫名所以,要不要乾脆求助謝曉菁?到底她們倆認識比較久了,而且又是室友,謝曉菁一定知道很多無臉人的事……

    “喂,跟你出去約會或是請你吃飯這些都不行,但我可以送你一個禮物,你把她為什麼不可能喜歡上我的原因說出來,就賺到一個禮物了,你覺得怎麼樣?名牌包還是首飾?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

    張守琛學著電視廣告上的逗趣臺詞,打算砸錢換解決方案。拿錢砸無臉人沒效,不見得對別人也沒效。

    謝曉菁的眼睛陡地亮了起來。“真的假的?!”

    “嗯。”張守琛將錢包拿出來朝謝曉菁晃了晃,他在這方面是絕對不會小氣的,只要讓他找到攻克無臉人的心的方法,花點小錢根本不算什麼。“畢業紀念冊和照片也順便交出來吧。”

    “這樣可以換……兩個禮物?”謝曉菁貪心地看著他。

    “沒問題!”張守琛隨即朝謝曉菁擺了擺手,示意她快點去拿,他真是等不及想看看高中時期的陳寶英了。

    謝曉菁立即回房去翻出那本高中畢業紀念冊,還有一張國中時幾個女同學的合照。這兩個時期的陳寶英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當然這跟陳寶英被同學霸淩脫不了干係。

    張守琛看完照片之後還不過癮,硬是拿手機翻拍了好幾張。

    “她國中時期看起來還滿正常嘛,照相的時候笑得可甜了,怎麼高中畢業時的照片卻變了個人似的?”

    陰鬱的神情,臉上完全沒有笑容,甚至連看向鏡頭都不敢,刊登在畢業紀念冊上的生活照裡有她,但她幾乎是縮在角落被拍到的,除了大頭照之外,竟然沒有任何一張生活照是以她為主。

    正當謝曉菁要把原因講給張守琛聽的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謝曉菁一看到黃菱姿的名字,就把手機推到他面前,問道:“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張守琛看了看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腦海慢慢浮現一個美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樣。“嗯……黃菱姿,我記得她。”

    這個女生總是一副很高傲的樣子,以為自己是什麼天仙美女啊?明明就是來找他告白的,還一副看上他是給他面子的自大神情,後來被他冷冷一句“我對你沒興趣”給打發掉了。

    “啊,果然美女就是比較吃香,要不要接聽電話跟她敘敘舊?”

    “不需要。我跟她又沒什麼交情。”張守琛拒絕。

    他只想追求無臉人而已,用得著去應付這些不斷冒出來的“曾經”的高中同班同學嗎!

    謝曉菁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是還記得人家嗎?還敢說什麼沒交情,如果她是寶英的話,鐵定會因為這件事情跟他鬧翻的!

    “這可是黃菱姿喔,我們班的班花,人家曾經跟你告白過的,你記不記得?”

    “不記得了,跟我告白的人一大堆,誰有心思去記那些……”他撒了謊,其實他是記得對方的,不過謝曉菁猜錯了重點。

    他並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記得的,他會想起那個告白場景是因為對方那種太過高高在上的態度——
   
    他真的很討厭那種女生,以為自己長得很美,就可以把身邊全部的男人都踩在腳底,真是有病!

    張守琛看著手機裡的照片,挑了那張翻拍陳寶英國中時期嫩嫩的小臉特寫的照片來做手機桌布。

    “張大帥,你知不知道,或許就是你這種欠揍的態度害得陳寶英被班上的同學霸淩的。”

    “什麼?她為什麼會被霸淩?!”張守琛捏緊手中的手機,難道這就是謝曉菁所謂的陳寶英不可能喜歡上自己的原因?“你給我說清楚!”

    “陳寶英不小心撞見黃菱姿跟你告白被拒絕的場景,結果就被黃菱姿給記恨上了,後來她就找機會指使班上女同學欺負陳寶英,一開始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做,後來慢慢地就變成全班同學爭打過街老鼠的活動了。”

    張守琛略感茫然地看著謝曉菁,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在他拍拍屁股轉學離開之後,無臉人過了一年半暗無天日的高中生活,竟是因為她曾撞見他隨意拒絕某人時的告白……

    這也太瞎了吧?!

    “所以,她變成現在這模樣都是我害的?”

    無臉人那退縮、怕生的性格、陰鬱的神情,以及一整天說不到兩、三句話的沉悶個性,竟然全拜他之賜?

    “那麼現在你願意接聽黃菱姿的電話了嗎?”

    謝曉菁指著桌上那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其實她也頗煩惱,早知道就不要把見到張大帥的事情散播出去,她那該死的虛榮心哪!

    “她一看到我在臉書上貼出有關你的消息,就一直打電話來騷擾我呢!可想而知她有多麼期盼見到你……”

    張守琛猛地搶過謝曉菁的手機,氣呼呼按下通話鍵:“喂?”

    見到張守琛大發雷霆的模樣,謝曉菁樂壞了!既然勾引不到他,那就讓她當一個純粹看好戲的觀眾吧。

    和對方約好碰面的地點之後,張守琛就離開了,臨走前還特地警告謝曉菁不要亂說話。當聽到陳寶英把自己叫到餐廳吃飯的原因是為了不想再和黃菱姿有任何牽扯時,他突然覺得心疼極了。

    這一次,他會挺身保護她。

    絕對不會再讓她任人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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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0:11: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一連好幾天,張守琛都沒有纏著陳寶英說要跟她回家。

    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麼,他不說,陳寶英也沒敢追問,只是覺得這些天自己難得清閒,用不著伺候某人吃飯,她下班回家後隨便炒個青菜加顆蛋就可以解決掉晚餐了。

    不用準備他愛吃的昂貴非季節性水果,不用準備他愛喝的高價?料進口冰品,雖然他給了她一筆生活費,但每次去市場或超市採買的時候,她還是覺得這筆花費太浪費了。

    “寶英,最近怎麼沒看到張大帥來我們這兒吃飯?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啦?”謝曉菁回到家看見只有陳寶英一個人在吃晚飯,便好奇地湊上前去低聲問道:“該不會是分手了吧?”

    張大帥該不會是跟黃菱姿見面後就被勾走了吧?那寶英豈不太可憐了?

    好不容易有個談戀愛的機會,就這麼灰飛煙滅了。

    陳寶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吃飯。

    她總覺得謝曉菁話中有話,如果真的有什麼想說的,那就乾脆一點說出來,這樣欲言又止的真的很討厭。

    再說了,她覺得先前那段日子自己跟張守琛之間根本算不上在交往,她只是當了一陣子的高級保母而已,不只是小麻小雀的保母,還是張守琛的。

    陳寶英猜測他對她只是圖一時的新鮮感而已。本來就是嘛,她又不是什麼天仙大美女,怎麼可能吸引他停駐目光?

    把他叫出來吃飯的那天晚上,她去超市採買回來之後張守琛已不見人影,謝曉菁說他接了個美人兒的電話後就出去了,用膝蓋想也知道那個美人兒是誰。說不介意是騙人的,但她又能如何呢?

    她拿什麼跟黃菱姿比?

    長相、身材都輸人家一大截,更別提工作了,她連養活自己都得省吃儉用才行。黃菱姿生長在富裕人家,跟張守琛是差不多等級的有錢人,自己跟他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張守琛不來了也好,省得她還得費心去照顧他……

    陳寶英吃完晚飯後,安靜地收拾桌上的餐具。她在家裡原本就是這樣無聲的存在,這陣子因為張守琛的關係,被其它三個室友高度關注,不只是謝曉菁,另外兩個室友也對張守琛很有興趣,老是藉機跟他攀談,張守琛就是受夠了這些,才會一直躲在她房間裡。

    事實證明,她們幾個都敵不過真正的大美女。

    黃菱姿的美麗連她這個女生乍見時都有驚為天人的感覺,高中時大家封黃菱姿為西施,那張充滿古典氣息的臉龐,仿佛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勻稱窈窕的身形,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活生生一個經過上天無限恩寵才能製造出來的藝術品。

    雖然高中時告白失敗了,想來這幾年黃菱姿應該變得更美了吧?所以這次終於成功勾住張守琛的心了……

    陳寶英在心裡替他們上演著重逢的美滿小劇場,一想到兩人搞不好正在哪個燈光美、氣氛佳的地方吃著燭光晚餐,她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沒事去想這些做什麼呢?

    謝曉菁眼見自己的撩撥一點作用都沒有,也就懶得去理會陳寶英了。少了張守琛黏在她身邊,她就是那個誰都不會去注意的無聲存在。

    陳寶英做完所有該做的家務之後,也沒心情看電視了,洗好澡後逕自回房準備睡覺。

    天大的煩惱睡一覺醒來就會忘光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她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感覺到房門被打了開來,然後那個人走了進來。

    陳寶英微微睜開眼,看見張守琛的笑臉,她第一個動作竟然不是坐起來,而是翻身背對他。

    張守琛想也知道她這樣的舉動是在生氣,不過這個小傻瓜竟然敢背對他,那他就有膽子欺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別亂動。”在陳寶英掙扎之前,張守琛便低聲鎮住她,接著軟軟低切地懇求:“這幾天我到處跑來跑去,感覺快要累死了,讓我抱著躺一下好不好?”

    陳寶英本想用力扯開他的手,卻在聽了他的懇求後放棄,很沒志氣地縮著肩任他摟著——

    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情確實因為他而受到影響,可是她剛剛選擇背過身不願看他的那一刻,就已經把這種心情赤裸裸地表現出來了。

    她是喜歡上他了沒錯,可她真的不敢喜歡上他啊!兩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這種矛盾的心情他一定沒辦法理解吧?

    “你一定又在偷偷生氣了吧?”張守琛也不等她回答,立刻先向她道歉,話說得可好聽了:“對不起啦,為了處理大魔王的事,沒有事先跟你報備,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歡聽到跟她有關的事情,就沒特地講給你聽。”

    陳寶英始終沉默著。大魔王是誰不用指名道姓她就知道是在說誰,她的確不喜歡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膽小,高中畢業已經這麼多年了,但一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她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別怕,我已經把大魔王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張守琛將自己這些天來做的事情一件件講給懷裡的小可憐聽,包括他去見了黃菱姿,以及幾個被黃菱姿指使一同欺負陳寶英的同學。

    其實那幾個同學在離開那個半封閉的學校之後,就不再對黃菱姿產生必須跟隨聽從其命令的心情了,再加上欺負人的愧疚感,她們把事情一一招了出來,並把過錯全推到黃菱姿身上,說她們當初會那麼做都是因為害怕被黃菱姿討厭。

    張守琛用手機錄了幾段影片,當年那些同學誠心誠意向她道歉,希望陳寶英能夠原諒她們的年少無知。緊接著張守琛又去找黃菱姿一次,故意挑上班時間帶著她的名片找到她上班的公司。黃菱姿目前在一家整合行銷公關公司裡工作,主要是接案替各大知名公司服務,公司極為重視旗下員工的名聲,張守琛就是利用這一點來要求黃菱姿就範的。

    除了道歉之外,他還要求黃菱姿往後絕對不要在陳寶英面前出現,因為他的小可憐到現在一聽到她的名字都還會害怕;另外,他要她千萬別再惦記著他,因為他對她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黃菱姿聽得一頭霧水,怎麼張守琛來找她竟是為了替陳寶英出頭?

    初次見面時就鬧了個不歡而散,等到張守琛不請自來,兩人在她公司裡碰面,她看完那些老同學的道歉影片之後,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守琛,末了只問了這麼一句:不會吧?你竟然跟陳寶英在一起?

    張守琛沒有回應,他跟無臉人在一起這麼久,總算是學得她的真傳了,那就是——不予回應。

    雖然不是所有欺負陳寶英的同學都被揪了出來,但張守琛找到的這幾個都是罪行比較重大的,至於他為什麼能知道是哪些人曾經欺負過陳寶英,全是因為他一共買了三份謝曉菁指定的昂貴禮物,當作是她提供消息的回報。

    此刻,外頭客廳裡不時傳來謝曉菁拆禮物的興奮尖叫聲,以及另外兩名室友的羡慕驚歎聲,而小房間裡的陳寶英,則是被張守琛抓著肩頭硬是轉了個身。

    “喂,你不謝謝我嗎?”

    自認做了好事需要被戀人嘉獎的張守琛,眼巴巴地看著陳寶英的臉,這種時候她臉上要是依然木無表情的話,他真的會很失望……

    幸好陳寶英並不是真的完全無感,她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透著微微的暈紅,只是眼神閃躲著不敢看他,讓他有種心癢癢的感覺。

    張守琛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

    “說聲謝謝來聽聽。”

    “我又沒拜託你去做這些事情……”

    “啊啊,我就知道你不會感謝我。”張守琛歎了口氣,嘟囔著自己的白費工夫:“好吧,反正這些事情都是我自願去做的,你不感謝我也沒關係,總之以後你不用再怕她了,她不會在我們周遭出現的。”

    陳寶英拿開他托住自己下巴的手,但沒有再背轉過身去,反而將臉更靠近他,埋進他胸膛間,讓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這是第一次張守琛讓她感到很有安全感。

    先排除她那自認彼此不匹配的自卑感,她第一次覺得對方不再總是做出那種小孩子心性的任性舉動,他是為了她而去做的這些事情,她深深感激。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張守琛瞪著她的小腦袋,心想平常不會撒嬌的人突然間做出這樣的動作來,真的會讓人感覺很萌啊!

    張守琛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了起來。

    她現在就貼靠在他的胸膛上,可想而知自己猛烈的心跳聲她一定聽見了。

    “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她低聲問著,突然有種自己真的好幸福的感覺。

    高中同學的道歉影片,陳寶英根本沒有看的欲望,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道不道歉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她甚至不太願意去回想那段悲慘的日子,因為影片裡的那些人就是她惡夢的根源。

    就算她們真是誠心誠意道歉,她也不想聽,因她早已逼自己全部忘掉,只希望她們別再在她的世界裡出現就好。

    張守琛發現她揪住自己襯衫的手似乎微微抖著;他並不清楚當年她受過的那些痛苦到底給她留下了怎樣的傷痕,然而看到她這副樣子,他真的覺得好心疼。

    以後,他會好好保護她的。

    “別怕,她們不會再欺負你了。”

    張守琛收緊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過去的事情他來不及干預,但是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這樣的痛苦。

    陳寶英縮在張守琛寬大的懷抱中,聽著他狂亂的心跳聲,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輕聲說道:“……謝謝。”

    “嗯?”兩人靠得如此近,張守琛明明就聽到了,卻故意掏了掏耳朵佯裝沒有聽見她的道謝。

    陳寶英面紅耳赤地抬起頭,在他耳邊又說了一次。

    “謝謝你。”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陳寶英覺得整顆心都暖洋洋的,有說不出的溫暖。

    “那……我可以要一個禮物嗎?”

    這一招張守琛是跟謝曉菁學的,他單手撐頭支在枕頭上,稍微與她拉開一些距離。

    雖然很喜歡她主動投懷送抱,但這樣並不符合他的標準——他家訓裡有個最重要的牽手儀式還沒有通過呢!

    陳寶英不解地望著他,突然間說什麼要禮物?

    剛剛不是只要一句謝謝就行了嗎?

    “我想牽你的手……”張守琛鬆開摟在她腰間的手,慢慢地在她身上愛撫似地滑過,最後停在她的右手上,手指輕輕地撫摩著她的手背,來來回回地、溫柔地撫弄著。

    陳寶英的視線轉向自己的右手,明明只是被輕柔地撫弄而已,她的心跳卻開始狂亂了起來……

    她羞怯地想抽回手,卻耽溺在張守琛溫柔的撫觸中無法自拔。

    其實他已牽過她的手好幾次了,為何現在他還要這樣要求呢?

    像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似的。

    “我想要你心甘情願地讓我牽手。”張守琛將手指一根根嵌進她手指間,與她十指交握,然後掌心相貼。“陳寶英,跟我交往好不好?”

    無臉人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這個問題,雖然被迫接受了他的靠近,但沒有得到她親口承諾,他就是沒辦法安下心來。

    陳寶英只覺得心臟怦怦亂跳著,感覺不只是手被他親密握住而已,連心也被他吸引過去了。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那對女生來說是無比重要的一個答案。

    張守琛拉著她在床上坐起來,認真無比地凝視著她。“因為我喜歡你。”

    然後朝她伸出另外那只沒有握在一起的手,耐心地等待著她無言的承諾。

    先前陳寶英一直沒有把他的告白當回事,總覺得他只是嘗鮮地跟她玩玩而已,現在再次聽到他的告白,他還一臉期待地等著自己回應,這令她突然彆扭了起來。

    “答應我,嗯?”張守琛見她眼神閃避,氣惱地瞪著她的側臉。

    怎麼他就是沒辦法抗拒這個無臉人呢?就算頻頻被她拒絕,但他就是沒辦法放棄,最後只好又使出無賴手段。

    “你今天不給我答案我就不走了。”

    陳寶英垂下的目光尷尬地看著他伸出來的手,她多想不顧一切地握住他的手,答應他的交往請求,可她就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啊。

    為什麼張守琛會喜歡上自己?

    他到底喜歡她哪裡?

    氣氛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陳寶英真怕了他的執拗,只好開口打破沉默:“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你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張守琛氣悶地看著她,幸好她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並沒有任何掙扎動作,稍稍安撫了他暴躁的心情。

    “你說不出來了吧?我就是不敢相信啊……”

    張守琛仰頭深呼吸,待平復那股長長的悶氣之後,充滿耐心地看著她。

    “抬起頭來,看著我。”

    他覺得自己生平所有的耐性大概都用在這個人身上了。

    無妨。他認了還不行嗎?誰叫他要喜歡上人家,沒辦法讓她相信自己的感情,那的確是他的錯。

    陳寶英抿著唇慢慢抬起頭看向他,眼前這個人不管是高中時期還是現在,都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啊!

    她這個一向躲在角落裡被人忽視的存在,怎可能讓他說出“喜歡”這兩個字呢?

    她靜靜地等著他的說明。

    “我呢,不喜歡那些主動倒貼的女人,就算長得再漂亮也沒用,那樣子的個性我就是看不上眼。”張守琛直勾勾地盯著她。“我就是喜歡你這樣不把我當一回事的。”

    陳寶英差點傻眼。這種男人不是只有在那些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嗎?像是韓劇裡的那些財閥二世,條件明明就好得嚇人,偏偏就是喜歡上一個沒沒無聞的普通女子……

    難怪她會對他一點信心也沒有,要是傻傻地答應了跟他在一起的話,對他來說不就失去追求的感覺了嗎?

    又不是冷血人,要是真的兩心相屬、兩情相悅了,她不可能還一直維持現在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的。

    “至於為什麼是你,我又是喜歡上你哪一點嘛……”張守琛一邊努力思索一邊喃喃低語著:“其實哪裡能確切說出緣由?應該是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的,硬要我說出一個理由來的話,應該是你在替小麻小雀的媽媽處理後事的時候吧!”

    陳寶英覺得今晚受到的驚嚇真是接連不斷,張守琛說的不正是他們剛重逢沒多久的事情嗎?

    他那麼久之前就對她有好感了?

    那為何之後還一直欺負她?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私底下,他故意一直撩撥她,難道那就是他喜歡她的表示?

    “你真的是個很奇妙的人,那個時候我真的被你嚇了一跳耶!”

    張守琛說著自己對她的崇拜。沒錯,就是崇拜,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膽子去處理那樣慘不忍睹、被壓扁的鳥屍的。

    接著,他又說了一些對她暗中的觀察……

    在調查堂叔濫用職權性騷擾女員工的案子時,一開始他還懷疑過她是不是欲擒故縱地勾引過張天發,後來慢慢發現原來她就是一個被人欺負了也不懂得反抗的小可憐,於是就把人調到自己身邊就近看管了。

    和小麻小雀兩隻小寶貝一起賴上她,也是不知不覺間的事——午休時間一起吃飯、聊天,雖然大部分都是他在講話,十句裡她根本回不到一、兩句,但這樣他已經很滿意了,畢竟一開始時連讓她木無表情的臉上出現反應都得費一番功夫,她隨便給個回應他都能高興很久。

    至於下屬工作上出錯,自己不小心遷怒於她的那一天,午餐時他被她放了鴿子,下班後自己追了她好一段路,那個時候他都還沒敢對自己承認已經喜歡上她,直到在陳寶英表姊工作的那間餐廳內,那個突然出現的某企業總裁開口跟他爭搶陳寶英時,他才發現自己已不能沒有她。

    萬一她真的丟下他跑了怎麼辦?

    就在那個瞬間他突然茅塞頓開,發現自己已經少不了她的陪伴了。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廢話!當然是緊緊地把人抓在身邊,讓她哪裡都不能去呀!所以他馬上就告白了。

    沒想到告白的結果卻是吃了個軟釘子,對於兩人交往的事她完全不予回應,這幾天兩人的關係看似近了一些些,他卻完全沒辦法觸碰到她的內心世界。

    他猜她應該是打算敷衍他一陣子,等他自動死心吧。哼哼,他張守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能讓他動心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放棄?

    說到這裡,就要感謝一下那個謝曉菁了,要不是她把陳寶英以前的慘痛遭遇講給他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敗在何處,不枉他花了大錢買了三份大禮物送她。

    “怎麼樣?這樣算是回答你的疑問了嗎?”

    陳寶英搖頭。聽完他的說明之後,她還是沒辦法相信。

    “為什麼還是搖頭?”張守琛快氣炸了,軟磨硬泡都攻陷不了無臉人的芳心,那到底要他怎麼做才好?“你說看看,為什麼不接受我?”

    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一直等不到她心甘情願的牽手,尷尬得微微發抖了起來。

    陳寶英不是故意要削他面子的,但她真的拿不出膽子握過去,就算她的確被他這些天來的舉動給感動了,心底還是忐忑的。

    “你說話啊!”

    張守琛一再地要自己有耐心一些,但得不到答案是會令人瘋狂的,尤其她剛剛明明露出深受感動的表情,怎麼聽完他落落長的掏心剖肺告白之後,還是給他搖頭的答案呢?

    “如果我答應跟你交往的話,你就不會喜歡我了吧?”

    “啊?為什麼這麼說?”

    “你剛剛自己說的啊,你喜歡不把你當一回事的,那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把你當回事了,你不就會討厭我了?”

    陳寶英其實是想保護自己。如果知道在一起不可能長久,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

    “我才不會這樣!好不容易追到手了,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心想她應該是缺乏自信,張守琛低頭湊到她面前去與她平視,四目相接時,撥了撥她額前的劉海,露出她光滑潔白的額頭,在上面輕輕地吻了一下。“相信我,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陳寶英又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的劉海,因為那是她留來擋住自己心防的一種屏障,可張守琛卻很喜歡撩開她額上的髮絲,之前多半是故意弄亂她的頭髮想要看她變臉,剛剛他卻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應該要推開他的,陳寶英羞紅了臉,最後卻一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傻傻地看著張守琛的眼睛。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一直維持著方才的十指緊扣。

    “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吧?嗯?”

    戀人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張守琛真想不顧一切地吻下去,那軟嫩的唇瓣不斷對他散發出誘惑,偏偏他就是愛假仙,想要先得到她的承諾,想要她心甘情願地牽住自己的手之後,才往下一個階段邁進。

    “或者,你還在怪我,怪我當初害你被同學欺負……”

    陳寶英連忙搖頭否認,這怎麼能怪他呢?

    都是謝曉菁亂講話,她從來沒有怪過他的,是她自己太懦弱,才會被同學不斷欺負。

    遇到事情只會藏在心裡,不管和誰都無法說出心裡的話,就是這樣退縮的個性害了自己,她怎麼敢怪別人呢。

    那些曾經欺負她的同學,她不願意去恨,但也沒辦法輕易說出原諒的話,最好的選擇就是維持現狀,不要再見到她們就行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不喜歡我?”張守琛不放棄地追問。

    陳寶英窘紅的小臉驀地垂了下去,不敢再看向他,過了好一會兒後才低聲說道:“我並沒有……不喜歡你啊……”

    其實高中時期她也是那群偷偷愛慕他的女生之一,要是她有勇氣的話,也會想嘗試跟喜歡的男生告白這件事的,只是當她不小心撞見班花跟他告白卻被拒絕後,那股渴望就立刻消失了。

    連美如天仙的班花都沒辦法入他的眼,那像她這樣普通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被他喜歡上?

    因此當聽到張守琛說喜歡她時,那種感覺就像在作夢一樣不真實,這幾天,她一直像是身處美夢之中……

    “那就是喜歡我嘍?”

    張守琛再次朝她伸出手,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我……”陳寶英實在是說不出口,那雙渴望她握住的手就在她面前,她卻沒有勇氣去握住。

    “寶英,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張守琛往陳寶英更靠近了些,臉龐親昵地蹭著她的,壓抑的低沉嗓音不斷誘惑著她:“主動牽住我的手,真的有這麼難嗎?”

    他都厚著臉皮糾纏她這麼久了,好歹她也回應一下吧?

    “我會對你好的,還會保護你,不讓你再被人欺負……”

    “可是最近好像都是你在欺負我……”

    陳寶英的頭垂得更低了,這樣子的親昵動作,她真的有點吃不消啊!臉紅得像是快要燒起來了啊。

    “那是因為……”張守琛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卻霸氣無比地說出了這樣的情話:“你是我的,當然只有我能欺負!”

    陳寶英再次傻眼。也是啦!張守琛一直以來就是這樣霸道的性格,她還能期待他說什麼呢?

    “牽手,快點!”

    張守琛實在是沒有耐性再等下去了,他們明明就是兩情相悅,為什麼她非要鬧彆扭不肯承認?

    他想要快點確認這種對方已經屬於自己的心情,想要她心甘情願地答應跟自己交往,想要……對她做比牽手更進一步的親密行為。

    陳寶英瞪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堅持。

    “不是已經牽手了嗎?”她指的是從剛剛就一直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那是我主動握住的,現在換你了。”

    雖然偷跑的事情他已經做了很多,但如果她不是心甘情願的話,他就沒辦法進行下一步了啊。

    “你在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嗎?為什麼非要我主動牽你的手?”

    陳寶英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她剛剛那樣子說好像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喜歡他的,所以他才這麼惡霸地要求她牽手?

    “對啊,就是要你心甘情願地牽我的手。”張守琛也沒隱瞞,把自己的家訓規矩原原本本講給她聽。

    陳寶英聽完之後,小臉整個紅透。

    “我不牽!”原來他是在跟她求歡,天啊,真是羞死人了啦!

    “你給我牽!”

    “不要!”陳寶英又不是傻瓜,牽了手之後他就可以對她做更進一步的事情,她又沒答應他,憑什麼要循著他的規則前進?

    “快點嘛,你到底要讓我等多久?”

    喜歡就是喜歡,考慮這麼多做什麼?張守琛的頭往她頸邊貼靠過去,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似地鬧了起來。

    那只渴望被她主動握住的手一直蹭著她、磨著她,期待她一個不小心就牽起他的手。

    “不要……啊!”

    掙扎閃躲間,陳寶英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被一陣熱切的呼吸掃過,然後嘴角被輕輕碰了一下,她頓時傻住。

    還說什麼非要她心甘情願地牽他的手,他才會進行下一步,不管是抱抱還是親親,他都用偷吃步搶著做了。

    “啊。”

    張守琛也愣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再看看陳寶英紅透的小臉,舌尖忍不住伸出來舔了舔。

    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怎麼辦?我真的好想吻你……”

    張守琛驀地將她撲倒在床上,整副偉岸身子跨壓在她柔軟的嬌軀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陳寶英被他瞧得羞怯不已,卻是怎麼樣都移不開視線,只能任憑害羞的感覺把小臉整個熏紅起來。

    “牽手的事情先欠著好不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邁向下一個里程碑了。

    當張守琛那張俊臉朝自己欺過來的那一刻,陳寶英立刻閉上雙眼,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當兩人的唇瓣熨貼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輕噫出聲他的呼吸在她鼻間繚繞,熱熱的、癢瘠的,她正想抗議他霸道的強吻,

    小嘴才張開,他炙熱的舌尖就侵入她嘴裡了。

    張守琛一開始吻得小心翼翼,直到發現陳寶英渾身軟綿綿地任憑自己親吻時,這才放膽熱情地索吻,舌尖幾乎舔遍了她小嘴裡的每一處,像是王者前來巡視自己的領地似的。

    陳寶英被吻得迷迷糊糊,別說反抗了,差點兒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這個吻一直持續到張守琛覺得滿意了才停止,此時陳寶英已經被壓得渾身乏力。“你好重……起來,別壓著我了啦!”

    “牽不牽手?”張守琛嘴角勾著滿足的微笑,看起來像是偷了腥的貓兒似。

    “不牽。”陳寶英硬是跟他鬧彆扭到底了。告白用逼的,還用強奪去了她的初吻,他要不要回小學重新學習禮貌這兩個字怎麼寫啊!

    “你已經是我的了。”張守琛氣呼呼地咬著她的耳朵,說道:“要不要再繼續往下一步邁進啊?”

    “你敢!”陳寶英驚慌了起來,竟脫口說出這句幾近挑釁的話。

    “你看我敢不敢。”張守琛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陳寶英立刻就投降了。“別、別、別!我錯了,行不行?”他們現在可是在床上呀!根本不用換地方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她沒有膽子承受繼續進行下去的後果,還是乾脆投降好了。

    “行!牽手我就原諒你的挑釁。”張守琛再次朝她伸出手。

    這次,陳寶英只能乖乖地主動去握住他的手,緩緩地與他十指交扣,兩手掌心毫無間隙地貼在了一起。

    “嘿嘿……”張守琛開心地笑著,他終於等到她的心甘情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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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今天真是開心,他定要把這個日子牢牢記住。

    因為這是他們正式交往的紀念日!

    張守琛側躺到陳寶英身旁,交握住的手怎麼樣都不肯鬆開,想要多感受她的主動示好。

    “我今天在這裡過夜,好不好?”

    “不好。”陳寶英立刻拒絕。

    張守琛最不滿她這一點了,為什麼每次都不加思索就拒絕?“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單純的牽著手睡覺而已。”

    陳寶英很想指控他有說話不算話的前科,卻怕說出來後他會立即實行說話不算話的這項指控,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跟他繼續往更親密的下個階段邁進啊!

    今天頂多算是兩人把話講清楚、正式開始交往而已,她才不要在這一天就被他吃幹抹淨。

    看到她不情願的眼神,張守琛長歎一口氣。“那再讓我再抱一下?”

    陳寶英只覺得腰間再度被他箍住,兩人身體親密地緊貼著,她的手撐在他胸膛前,有些無助地看著他。

    張守琛驀地又歎了口長氣。

    “好啦!別這樣看著我,我保證今晚不會再欺負你了……”

    至少她現在已不再用木無表情那一招對付他了,張守琛撥開她的劉海,在她額頭溫柔地親吻一下。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撥弄我的劉海?”

    “你以前不是這種髮型吧?”張守琛覺得她國中時期的模樣比較可愛,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換個髮型。

    “你怎麼知道?”陳寶英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是不記得我了嗎?”

    “我已經看過畢業紀念冊了,還有這個。”張守琛拿出自己的手機,螢幕上是她國中時的照片,青嫩得讓人想一口吞下去。

    他好想見見以前那個粉嫩嫩的無臉人啊!

    “你怎麼有這個?”陳寶英驚訝得從床上坐起來,卻被他的手臂給勾住,再次躺回他身邊。

    “我賄賂了謝曉菁,她提供給我的。”

    代價很高,所以這張照片他會用心珍藏一輩子。

    “你……”陳寶英很想罵他傻瓜,這種東西為什麼要跟別人要,不過想起先前自己的確拒絕過他,現在當然不敢說這種話,只好默默閉嘴。

    看見自己的照片被他當成手機桌布,陳寶英的臉又開始紅起來。

    “你不喜歡我把這張照片當手機桌布?”

    張守琛看了看照片中青澀模樣的她,想著要是這麼珍貴的照片不小心讓別人給看去,確實虧大了,還是把照片私藏起來好了。

    “欸,我們來拍些合照好不好?”

    將手機按到拍攝功能後,他摟著陳寶英嘻嚓喀嚓地連續拍好幾張臉貼著臉的照片,殺得她措手不及。

    “欸,你稍微笑一下嘛!”

    這可是他們正式交往的第一天耶!她怎麼一直擺臉色給他看?

    陳寶英伸手擋住手機,惱道:“不要拍啦!”兩人剛剛糾纏了那麼久,頭髮亂糟糟的,再加上背景是床,拍出來的照片能看嗎!

    要是照片被別人看到,鐵定會誤會他們滾過床單!

    張守琛完全不理會她的嬌聲拒絕,調出剛剛拍下的照片給她看。“這張還不錯,就用它當桌布好了。”

    操作好之後,他把手機交到她手中,一副獻寶模樣。

    陳寶英看了看照片,覺得拍出來的效果似乎真的比她想像中要好些,也就不再囉嗦什麼了。

    安靜下來之後,總覺得有些尷尬,平常他們在一起時都是張守琛呱啦呱啦地說話,她則扮演傾聽角色,現在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嘴角噙著笑意地凝視著她,這讓陳寶英壓力好大……

    “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啦!”

    “你是我的了。”張守琛愉悅地說著;不知怎地,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很高興,唇邊笑意一直擴大。

    陳寶英被他看得羞怯不已,又推不開他的擁抱,只好垂著眼避開他那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眼神。

    談戀愛什麼的,她一點經驗也沒有,只能隨他折騰了。

    不過她有個疑問——先前聽他說什麼“好不容易才追到手”,難不成他之前沒交過女朋友?

    不,這不太可能,這人天生一副招蜂引蝶貌,再加上家世背景優,且在高中階段就出國念書……國外女孩不是都很開放嗎?

    “你怎麼又搖頭?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因為一直盯著她看,戀人的一舉一動張守琛全看在眼裡,他真的很怕她突然反悔啊!

    下巴被強硬地抬起,陳寶英一下子撞進他專注凝視的目光中,那種好像在作夢的感覺又出現了——身旁好像有誰在替她撒著小花,兩人周遭開滿了淡粉色的玫瑰花……眼前這個帥氣的男人真的變成她男朋友了?

    就是這種像極漫畫裡的情節,讓她覺得沒什麼真實感,可此刻自己的確依偎在他懷裡,剛剛還被他給親了……

    “說,你現在在想什麼?”

    “被親了……”那鐵定是自己這輩子最如夢似幻的經驗,陳寶英下意識地說出口,隨即驚覺失言。“呃,沒在想什麼啦!”

    可張守琛已經聽到了,他也覺得剛剛的場景像一場美夢似的甜蜜。

    “是不是像在作夢一樣?”

    陳寶英以為他是在取笑自己。

    “寶英,你吻起來真的好甜……原來女孩子的唇這麼柔軟,像是布丁一樣軟QQ的。”

    張守琛一邊說一邊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唇瓣,實在很想再回味那美好的感覺,不過他沒忘自己剛剛已經答應她不會再欺負她了。

    “你……剛剛那是……初吻?”陳寶英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難道你不是?!”張守琛比她還要吃驚。“說!你之前被誰親過?”

    可惡!他還以為自己是陳寶英的第一個男朋友,沒想到她的唇已經被別的男人給吃過了!

    “我是啊,可是你……”陳寶英不禁又搖起頭來。

    聽了她的解釋後,張守琛的怒氣這才平復下來。“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到底有多差啊!為什麼我講的話你都不信?”

    “你……看起來不像沒交過女朋友的樣子啊。”

    “人不可貌相,沒聽過嗎?”張守琛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你真的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我努力了很久才追到的。”

    “是軟硬兼施拐到的吧……”陳寶英低聲咕噥。

    “你剛剛明明也說了喜歡我的!”

    陳寶英又臉紅了,其實她說的是:沒有不喜歡他。可這根本就是喜歡他的意思。好吧!她不否認這一點就是了。

    張守琛忍不住地親了又親,在她臉上留下無數個輕吻,兩人摟在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辯著到底喜不喜歡的問題。

    終於,兩情相悅的這一晚,張守琛始終不願意下床離開,最後還真的被他耍賴成功,硬是親密摟著戀人過了一夜。

    “寶英,這是本年度的銷售報告,還有全臺灣分區的銷售報表,你幫我送去給總經理好不好?”

    陳寶英從新裝潢好的隔間辦公室走出來,準備前往茶水間替總經理煮杯咖啡,一現身立刻就被同事拉到一旁。

    “Miss謝,你現在送進去沒關係,他心情還好。”

    陳寶英低垂著臉,不太好意思以現在唇瓣微腫的模樣和同事打照面,她剛剛在裡面被一隻餓狼給欺負了,一出來就要面對把她當救世主的同事,她真的有種快崩潰的感覺。

    類似的事情一再地發生,同事幾乎把她當成傳聲筒來用了;現在不只是張守琛不願意她回包裝部門工作,連二樓辦公室的同事也捨不得她了,因為只要有她在,她們就可以減少許多面對總經理的時候啊。

    陳寶英揉著後腰處。那傢伙真是太過分了,竟公然在上班時間欺負人,要抱就抱,但動作好歹溫柔一點嘛!

    她方才只不過是稍微掙扎了下,他那雙大掌就像要捆緊她似的……難怪他堅持要把辦公室和大家的區隔開來,原來是為了方便隨時隨地抓了她就啃……

    當然,偶爾他真的太過分的時候,她也是會拒絕的,只是他欺負人欺負上癮了,她愈是拒絕,他就愈愛逗弄她;雖然他們只是摟著親來親去,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激烈行為,但要是傳了出去會很不好聽啊!

    隔著一扇門,誰曉得他們到底有沒有做到最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其它同事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然而事後只要看到陳寶英的臉和脖子就能猜到他們的親熱程度有多激烈——

    原本就已經謠言四起了,所以當他們的辦公桌在總經理一聲令下搬進新的隔間裡去之後,有個人看不下去了。

    張天發自從實權被張守琛架空之後,這陣子在工廠裡確實安分不少,可他對陳寶英的覬覦卻是不減反增。他的如意算盤都已經打好了,就是暫時熬一陣子,等到張守琛在這間小化妝品工廠的歷練結束之後,他堂哥鐵定會把張守琛調到別的公司任職的。

    這個大少爺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間小小工廠裡吧?

    他父親旗下可還有許多前景看好的公司等著他去管理繼承呢!

    栽在張守琛手裡,張天發的確沒什麼好喊冤的,可瞧瞧這位大少爺後來做了什麼?竟公然在辦公室裡養女人!這行為跟他有什麼兩樣?

    於是張天發便到堂哥張禦風面前告了堂侄一狀。

    當初張守琛處理他的性騷擾事件時,一點情分都不顧,話講得難聽極了,現在張守琛的行為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張禦風聽聞此事之後,回到家就跟老婆沈佳靜嘀嘀咕咕了一番。他們的寶貝兒子可是第一次傳出緋聞啊!

    沈佳靜心想那女孩多半就是先前兒子跟她閒聊時提過的那個,再加上這陣子張守琛都不回家吃晚飯,心裡早有數了。

    她大膽斷定兒子應該是談戀愛了。

    兩老商量一番之後,覺得讓這緋聞繼續傳下去不太好,卻也擔心要是出面干預會讓兒子不開心,便要求兒子把人帶回家來看看,至於後續要怎麼處理,還是先坐下來好好商量再說。

    張守琛接到媽媽的電話後,當下就拒絕了,因他知道陳寶英不會樂意前往,他們才剛交往沒多久就要帶她回去見家長?

    一定會被無臉人給拒絕的,他才不要去碰釘子咧。

    並不是他不願意帶陳寶英回家和父母見面,而是怕陳寶英會嚇到,這陣子他們正處於熱戀期,每天都濃情蜜意黏TT,他才不要提出這種鐵定會讓陳寶英產生不安情緒的要求。

    好吧!以上純粹是他個人的想望,濃情蜜意黏TT什麼的,可能只是他單方面的想法而已,那個無臉人連談戀愛都還是一樣木無表情,要讓她有表情,唯有一途——

    那就是卯足了勁欺負她。

    所以張守琛才會色令智昏地把辦公室區隔開來,為的就是方便他時時刻刻興致一來就去逗弄陳寶英。

    明明她心裡已經接受他了,也看得出來她是心甘情願的,偏偏他就是沒辦法安下心來。

    尤其當他知道媽媽打電話來要求他把人帶回去,是因堂叔張天發到父親面前亂嚼舌根的時候,他心裡的那股怨氣啊……

    把報復的場子拉到家庭層面去了是吧?

    張守琛深深覺得自己跟堂叔梁子結大了。

    原來戀情發展順利也是會令人心驚膽跳的,張守琛不敢讓陳寶英知道他媽媽下“懿旨”宣她前去覲見的事,但世界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呢?

    隔沒幾天,陳寶英就從張天發那裡聽說了這件事。

    為了談面膜代理的事,張守琛最近經常到香港出差,這個星期他又去了,是週三出發的,預定週五下午的航班返台,因為週五晚上有一部陳寶英非常想看的日本電影要上映,他早早就訂好了票,打算帶她去沖放映的首個場次。

    一連三天身邊都安安靜靜的,陳寶英竟然有些想念那個總是黏在她身邊欺負人的傢伙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週五,再過幾個小時那傢伙就要回來了,午休時間陳寶英一個人在辦公室吃中餐時,唇角一直微微地勾起,笑靨如花;這要是被他看見的話,一定會撲過來抱著她狂親猛親個不停。

    偏偏在這個時候,搞壞氣氛的大惡人登場了。

    “小英英,一個人坐在這兒笑得挺開心的啊?”張天發貪婪地看著陳寶英笑起來甜美如花的小臉蛋,真想一口把她吃進嘴裡去,只可惜現在不能動她。“是不是想到你男人出差就快回來了,心情很好是吧?”

    陳寶英臉上的微笑在聽到張副理的聲音時立刻僵凝。

    張天發見她斂去笑意,就有些惱了。是啊,他的確比不上他那個堂侄,可是跟他在一起他可以保證給她實質上的利益,比方說錢、比方說工廠裡更高的職位,現在她跟張守琛在一起,還不是一樣只當個小臨時工?

    “你以為守琛是跟你玩真的嗎?”張天發嗤笑道:“用用你的小腦袋瓜好好想想吧,他張守琛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他連帶你回家見父母的心都沒有,你還以為能跟他在一起天長地久?”

    陳寶英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想張副理也只敢在守琛不在時用言語來挖苦她幾句而已,但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帶我回家見他父母?”這樣的進展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對,我嫂子說要見你,但是守琛不肯,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吧?”張天發猜測侄子頂多就是嘗鮮,玩個一陣子之後,多半就會拋棄她的。“你別以為守琛會護著你一輩子,等到他覺得膩了把你甩掉,你就不要哭著回來求我……”

    張天發又說了一些威脅利誘的話,期待他倆玩完之後陳寶英會轉而投向他的懷抱。陳寶英耐著性子聽完他的挑撥離間,最後點了點頭感謝他的好心相告,並沒有跟他起任何爭執。

    只是原本快樂的心情頓時像被潑了盆冷水般。

    其實不用張副理特地來挑撥,她原本就對這段戀情很沒信心,現在聽到張守琛不願意帶她回去見他父母之後,她的信心又崩盤了。

    下午,到了張守琛的班機預定抵達時間,辦公室的電話卻一直悄無聲息,她的手機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來電和新訊息。

    陳寶英覺得納悶極了,以往張守琛出差,上機前、下機後都會給她電話的,今天卻一直等不到電話,她只好主動打給他。

    結果張守琛的手機是關機狀態。

    隔了一個小時再打,情況還是一樣,陳寶英難免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陣子災難頻傳,該不會是張守琛搭乘的班機出事了吧?

    她打了電話到航空公司去確認,確定班機是安全降落的,那為什麼她會找不到人呢?

    一旦開始胡思亂想之後,很多負面情緒就會跟著浮現,午休時從張副理那裡聽到的消息隨即發酵,不安情緒逐漸擴大。

    一直等到下班時間,她的手機裡突然出現一則訊息,是張守琛傳來的,告知她他臨時有事沒辦法趕回來,原本今天晚上約好要一起去看的電影必須取消。

    看到這個簡訊之後,不知怎地,陳寶英感覺胸口好像被抽空似的,無法否認這是受到張副理那些話的影響。


    張守琛有事情瞞著她不說,這一點讓她很難過。

    無論是他爸媽想要見她的事,還是現在手機裡這則簡訊告知的事,都不像是張守琛平常會有的行為。

    看完簡訊後陳寶英又打了一次他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態。剛剛他有時間打字發簡訊,卻不肯開機接電話,光這一點就可以知道張守琛確實是有事瞞著她。

    默默打卡下班,陳寶英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獨自來到人潮擁擠的百貨公司頂樓的電影院。

    週五的晚上,來影城消費的人很多,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是來看好萊塢動作片,陳寶英覺得票已經訂了,不來取票滿浪費的,雖然張守琛不會在乎那點小錢,雖然一個人看電影有些孤單,她猶豫了下還是來了。

    耐著性子跟著長長的隊伍前進,終於輪到她時,售票小姐卻跟她說票已經被取走。陳寶英愣了一下,隨即拿出錢包買了一張票,婉拒了爆米花、?料的推銷後,略略失神地往影廳方向走去。

    票被取走,除了張守琛本人之外,還會是誰來取票?

    果不其然,就在放映廳前的三三兩兩人群之中,她看見了張守琛的身影,他身邊站著一個長腿長髮女孩,只不過他倆都背對著她,陳寶英看不到那個女孩子的臉,但光是看背影就能猜到是個美人。

    陳寶英深呼吸一口氣,如果是以前的她,應該會摸摸鼻子悄無聲息地走人,然而此刻她卻不想這麼窩囊地離開,票都已經買好了,不管後續發展如何,先把電影看完再說吧。

    於是她就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等著電影開場時間到來。

    當影廳開放後,陳寶英看到他們邊聊天邊走進影廳內,兩人既沒牽手也沒搭肩摟腰的動作,身體距離還拉得挺開的,跟平常在她面前耍無賴的張守琛判若兩人,基本上應該可以相信他們是清白的。

    可是他背著自己跟別的女生來看電影,且還是原本跟她約定好的時間跟場次,這口氣陳寶英再怎麼樣都忍不下去……

    一百多分鐘的電影結束之後,她坐在位子上打開手機電源,傳了一則簡訊給張守琛,裡面只寫了“再見”兩字,便跟著散場的人潮走出去。

    她並沒有特別去追蹤那兩人的狀態,這個場次的觀影人數差不多坐了七成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就算被發現也是正常的事情,不過一直到她走出百貨公司,都沒有被人攔下來,手機仍是靜悄悄的。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沒有緣分?

    到了公車站牌旁,等了約莫十分鐘左右才來了一輛公車,她面無表情地上車刷卡,找到位子後坐了下來,閉上眼休息之前,把手機給關了。

    她受夠了自己過度在意手機動靜的態度。

    等了一下午、一晚上,真的是,夠了。

    張守琛將車開出百貨公司地下停車場,身旁坐著今天在飛機上巧遇的大學同學王馨雅,從下機後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陪著她,因為她這次回臺灣是因為失婚。

    她的心情很不好,張守琛基於往日同學情誼,體貼地說可以開車送她回家,哪曉得離開機場之後,她卻遲遲不肯說出目的地,還硬拉著他到百貨公司逛街買東西紓壓,最後竟拜託他陪她看場電影。

    張守琛頻頻在心裡叫苦,但最後還是答應了她,因為那個害她失婚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大學時最麻吉的換帖兄弟陳名亦,他這麼做等於是代友受過,情操多麼偉大啊。

    如果逛逛街、看場電影就能讓王馨雅心情變好的話,他的確做得到,就當作是為朋友贖罪吧。

    當他的車停在百貨公司門口等紅燈時,發現對向的公車站牌下有一抹熟悉身影晃過,只是才剛瞥見,碰巧就來了輛公車把那人載走了。

    他來不及確認自己有沒有看走眼,對向的公車已經先一步駛離。

    張守琛立刻拿出手機,開機後還未及撥打戀人的號碼,就收到了戀人傳來的簡訊,不是問他在哪裡,不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而是簡單的兩個字——再見。張守琛“靠”了一聲,立刻撥打陳寶英的手機。

    這次卻是她那邊關機了。

    “怎麼了?”王馨雅被他的咒駡聲嚇了一跳,手輕撫胸前,以為他是要打電話給她的前夫,連忙出聲阻止:“不要打給他,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了。”

    “不是打給陳名亦那個王八蛋,是打給……”

    張守琛在心裡大喊不妙。如果陳寶英剛剛也在影城裡的話,鐵定看到他們了,要不她幹嘛傳這句莫名其妙的“再見”給他?

    “你家到底在哪?我送你回去!”張守琛歸心似箭,但車上的這個人情包袱卻無法隨便扔棄。

    “你幹嘛罵他?”王馨雅雖然恨死陳名亦了,但聽到他被好友唾駡,反而替他不平了。“他又沒有對不起你……”

    被劈腿的是她耶!

    說要離婚的人也是她,難不成這兩個男人有超越友情的關係?

    那就太嚇人了。

    “我是在替你感到不值耶!算了,現在不跟你爭這個。馨雅,剛剛我好像看到我女朋友了,她可能看到我和你一起去看電影,這下子誤會大了,現在我得快點回去跟她解釋才行!”

    “張守琛,你交女朋友了?真的假的?她人在哪裡?我來幫你鑒定鑒定!”

    “我看我替你叫輛計程車好了。”

    張守琛愈想愈是心慌,偏偏車上這個傢伙還一副八卦模樣,一下午的憂鬱情緒是演好玩的?

    總不會逛完街、看完電影后就消失了吧?

    再說了,他女朋友用不著別人來給評價吧!

    他喜歡的人,他自己覺得好就行了。

    花了大半個小時,總算把王馨雅送回住處。

    接著張守琛在開車前往陳寶英家的路上頻打她的手機,卻仍是關機狀

    態,於是改撥她住處的電話,是謝曉菁接聽的,只回了句她還沒回家就掛電話,搞得他更加心煩氣躁。

    急匆匆地趕到陳寶英的住處,仍是謝曉菁幫他開的門,說了句“寶英好像睡了”,就不理會他,逕自回房去了。

    最近謝曉菁的男友到外地出差,兩人只能靠視訊解相思,所以她一下班回家就黏在電腦桌前,這一會兒接電話,一會兒又得給他開門,一再地離開視訊鏡頭,差點讓她尖叫抓狂,要不是看在張大帥曾經給過她非常驚喜的三大禮的份上,她才不願意伺候他咧!

    於是張守琛悲哀地發現女人的迷戀都是有時效性的,曾經,這個女人是多麼眼巴巴地纏在他身邊對他放電,現在只是勞煩她接個電話、開個門,卻要看她臉色……

    還是他的寶英好,不管是追到手之前還是之後,對他的態度都沒怎麼改變,不會讓他有對方是不是人格分裂的錯覺。

    熟門熟路地打開戀人房間的門,看到她背對門口縮著身子躺在床上,張守琛已經三天沒見到她了,立刻惡虎撲羊地沖過去,一把給摟進懷裡。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如果不是被她發現他跟別的女人去看電影的話,張守琛說的第一句話絕對會是:為什麼不接電話?

    “頭疼,好像發燒了。”

    陳寶英閉著眼不想理他,她不是在裝病,而是真的覺得不舒服。

    張守琛撩開她的劉海,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好像真的挺高的。“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剛剛已經吃過感冒藥。”

    陳寶英還是不肯張開眼睛看人,她等著他的解釋呢。

    明明說好下午的班機,回到公司應該還不到下班時間,他失去聯絡的這幾個小時的行蹤,他總該主動交代清楚吧?

    張守琛看不到她的臉,覺得有些難過,都分開三天了,見面時應該要好好親熱一番才對,她卻一直用背對著他——

    可想而知,方才他在車裡看到的是她沒錯。

    張守琛想要將她轉過身來,卻遇到了抵抗,只好歎了口氣問:“電影,好看嗎?”

    陳寶英頓時僵住身軀,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你在哪裡看見我的?”如果是在影城裡就發現了她,卻沒有馬上過去跟她解釋,她一定會跟他分手的。

    “你上公車的時候。”

    張守琛真的很想親親她,可是知道她還在氣頭上,這種時候盧她一定會被拒絕,只好耐心等到她氣消。

    “寶英,我可以解釋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大學同學,她——”

    “你喜歡過她?”

    陳寶英悶悶地搶話。

    “不是你想的那樣!”張守琛隨即將自己那位麻吉幹的好事全抖出來——外遇被抓包,然後吵架、鬧離婚,他在飛機上巧遇王馨雅,本著替麻吉贖罪的心理,這才抽時間陪對方大半天。

    “為什麼偏要去看我們約好要看的電影?”

    陳寶英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這一點了。說陪一個失婚婦女散心,她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非去看他們約定要一起看的那部電影不可?

    “這個嘛……剛好她想看這部,然後我留言給你取消約會,所以我就——”

    “我有答應要取消嗎?”

    陳寶英氣呼呼地轉過身來瞪他。自作主張的男人真的讓人討厭死了!

    他其實可以事先對她說清楚的,她又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況且事先講清楚也好過讓她親眼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那瞬間真有晴天霹靂的感覺,再加上張守琛還瞞著她別的事情,讓陳寶英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著他們之間最後會演變成怎樣的結局,想得她頭都痛了起來。

    “對不起嘛……”張守琛湊過去想親她,卻被她擋了下來。“是我不好。我都已經解釋清楚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以後我再也不跟你約去看電影了。”

    張守琛大驚,這個懲罰未免太重了吧!

    因為他這個超級姹女戀人唯一的喜好就是去看電影啊啊啊!

    “要我說幾次對不起都行,不然你揍我好了,你不要用這麼可怕的懲罰方式來嚇我好不好?”

    陳寶英瞪著他,總覺得一肚子火氣沒辦法消除。

    “那你說要怎麼懲罰?”

    “我……買個禮物送你?”張守琛抓了抓腦袋,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來討好她。

    “你以為我是謝曉菁嗎?”

    “那你說要怎樣嘛!”張守琛出差一趟累了好幾天,卻在這裡找不到任何慰藉,真是快悶死他了。

    不過這樣吵著吵著,他還是覺得慶倖無比,至少陳寶英並沒有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對了,再見是什麼意思?”

    當他看到那兩個字時,心臟都差點嚇停了呢!

    “就是再見的意思啊。”

    “什麼意思?我不懂啦!”

    看到那兩字的當下,張守琛覺得那是充滿決絕意味的分手詞,可是現在她人就在自己懷裡,好像並沒有要鬧到分手的意思。

    “你願意來找我,就是再見啊。你不願意來找我,那就是再也不見……”

    陳寶英其實也不清楚那個時候自己為什麼就只打了那兩個字即送出,可能就是胸口一股悶氣吞不下去吧!

    現在想想,情況好像並沒有那麼嚴重的樣子,其實當時她就發現那兩人並沒有曖昧存在。

    如果任憑心中的不安繼續擴大的話,他們之間的誤會可能會愈來愈深。

    所以,她決定給戀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希望以後他們之間不要再出現這種滿著對方的事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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