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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 -【秘密(別來無恙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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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6:29 |顯示全部樓層
秘密《別來無恙之五》–鄭媛

你心中有秘密的時候,
會不會仍然用原來的方式,
愛你身邊的人?

謀遠雄的秘密,在育幼院那天的那個下午,變成了謀仲棠的秘密。
父子間的秘密,因為求證過程而諱莫如深。
情人間的秘密,因為違背道德而殘酷傷人。
所有的秘密圍繞在恩熙身上,然而恩熙卻不知道這個秘密。

秘密到底是不是秘密?
秘密當然是秘密。
但是秘密只有對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秘密,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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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6: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三個人坐在餐廳裏,張雲佳勉為其難地為恩熙點了一杯果汁。

  「妳知道我女兒現在的狀況嗎?」張雲佳開口對恩熙說。

  「除了前兩天晚上打了一通電話給我之外,她已經很久沒有跟我聯絡了。」恩熙說。

  「她打電話給妳?」張雲佳頓時睜大眼睛。「我女兒為什麼打電話給妳?她跟妳說了什麼?」

  恩熙抬眼看她。「她跟我說的話,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

  「什麼意思?妳把話說清楚!」張雲佳說。

  「妳瞭解自己的女兒嗎?」恩熙反問她。

  「妳到底在說什麼?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了!」張雲佳口氣不耐煩起來。

  「請問你們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難道跟恬秀不一樣嗎?難道你們不是也想來告訴我,因為我的出身跟謀家的家世一點都不配,所以我根本就不應該跟總經理在一起!因為這樣我只會自取其辱,讓很多人不高興,到最後連神都會懲罰我,難道你們不是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嗎?」直視著張雲佳,恩熙直言無諱。

  張雲佳倒抽了一口氣。

  她本來想反唇相譏,痛?這個沒有家教的女孩子一頓,但想到女兒,她只好努力平撫情緒,把氣忍下。「妳不要這麼偏激,我跟我老公都還沒開口說話,我只是問妳,我女兒跟妳說了什麼而已。」她皮笑肉不笑地安慰對方。

  恩熙別開眼,瞪著眼前的餐桌。

  宋牧橋從頭到尾沒有開口,他的眼神很冷靜,一直盯著這個女孩。

  「老實說,從以前我就不太贊成恬秀跟妳在一起,」張雲佳乾笑一聲。「我會阻止也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我覺得妳的生活比較複雜,不太適合我們家單純的恬秀。」

  「複雜?」恩熙問她。

  「呃,我沒有別的意思,是因為妳到處打工的關係,所以我想妳的社交生活比較廣泛,認識的朋友比較多,所以生活可能複雜一點。」張雲佳的客套明顯地很虛偽。

  聽到這種話,恩熙失笑。「我根本就沒有什麼『社交』,我的生活只有工作、工作、然後還是工作!」

  張雲佳愣住。

  「你們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可不可以直接把話說清楚?我沒有什麼時間,不能留在這裏陪你們太久,因為等一下我還是要工作。」她對張雲佳沒有感覺,只想把自己該說的話說清楚。「對,我承認我這個人是比較奇怪,我做過的工作比一般人多,但那是因為如果我不工作的話就不能填飽肚子、繳房租、按時交學費,這樣,我想你們應該能明白,為什麼我比較『複雜』的原因了吧?」

  張雲佳啞口無言。

  這時候她開始跟姜羽嫻一樣,打從心底討厭起這個女孩。

  「妳說話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嗎?」宋牧橋突然開口。

  恩熙的眸光慢慢移到原本一直沈默的男人身上,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對方一直牢牢盯著自己,不知道已經多久。

  「妳年紀輕輕的,相貌也很出眾,但是憑妳這種說話態度,不管別人多麼有耐心、脾氣再好,都會因為妳的這種態度而感到生氣。」

  「我沒有要求你們必須容忍。如果沒有什麼話說,或者只是重複說一些無意義的話,根本就不必到這裏來浪費時間。」恩熙直視宋牧橋,並且對他說。

  「我們找妳出來就不會想浪費時間!」宋牧橋的口氣硬起來。「人跟人之間交談本來就要有基本的禮貌,彼此互相寒暄、噓寒間暖不叫浪費時間,這是一種文化表現、兼顧人情世故,難道妳母親都沒有教過妳這麼基本的做人道理嗎?」

  恩熙僵住。「你對我的家庭並不瞭解,請你不要隨便批評我的母親!」她因為對方批評自己的母親而生氣。

  「我從妳的表現來做判斷,不算批評。」

  「是從我的表現、還是從我的『家世』判斷?我認為我母親教育我非常成功,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質疑我的家教問題,唯一認為我沒有家教、沒有教養的,只有有錢的謀夫人以及賢伉儷而已。」

  宋牧橋瞇起眼。「女孩子一開口說話,別人就能看出她的家庭高不高尚,這跟有沒有錢或者父母的學歷高低、從事什麼職業,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從子女就能看出父母,那麼那位時常開口閉口提醒別人沒有家教的宋恬秀小姐,應該就有一對非常有家教的父母了!」

  張雲佳再倒抽一口氣。

  「憑妳現在說話的態度以及表現,我女兒說的並沒有錯。」宋牧橋的口氣更形冷厲。

  「我的態度和表現如何不是你們宋家的人說了就算,我也不必坐在這裏接受你們接近侮辱的品頭論足!」

  說完話,恩熙站起來準備離開。

  「妳坐下!」宋牧橋提高聲音。「不管妳當不當我們是長輩,既然妳這麼維護妳的母親,那就像個有家教的女孩子一樣好好坐著,跟我們把話說清楚!」

  恩熙僵立在餐桌旁邊,氣氛一時很緊張……

  坐在一旁屏息以待的張雲佳,只好按住老公,開口緩和氣氛:「妳先坐下來,大家好好說,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妳談。」

  僵持了三秒鐘,恩熙才又坐下。

  「當然了,」張雲佳頓了頓,才婉轉地起頭:「今天我們來找妳,的確是為了我們的女兒恬秀。」

  恩熙沒說話。

  「恬秀最近這段時間都躺在床上,一開始只是個小小的感冒而已,可是現在卻整天病佩偭的,每天不是吃藥就是打針,健康狀況卻一直沒有起色,連學校的課都不能上了!天下父母心,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們為人父母的看了怎麼會不心痛?李小姐,現在妳還沒為人父母,大概不能體會我跟我丈夫的心情,但恬秀是我們夫妻倆唯一的寶貝女兒,為了她,我覺得真的必須跟妳好好談談才行。」張雲佳試著坦誠直言,以消弭恩熙的戒心。

  「你們想跟我談什麼,可以直截了當的說。」恩熙的聲調很平靜。

  張雲佳抿起嘴,笑的很尷尬。「其實,我想妳已經猜到我們來找妳的原因了。也不瞞妳說,恬秀是我們夫妻的寶貝女兒,因為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而已,所以我們不得不為了女兒的事來找妳。」

  恩熙等她說下去。

  「我們知道,妳現在跟謀夫人的兒子在一起,不過你們會在一起,是因為恬秀介紹你們認識的,不是嗎?」

  恩熙沒有回答。

  張雲佳撇撇嘴。「因為這樣,所以你們認識了,當時我女兒介紹你們認識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她很單純,還把妳當成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會把她心底喜歡的人介紹給妳。」她看著對面的女孩,眼神轉冷。「可是我那個傻女兒根本就沒想到,她把自己喜歡的人介紹給好朋友,結果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停了一停,張雲佳等待對方的反應。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她喜歡總經理。」恩熙沒有表情地對張雲佳說。

  「就算那個時候不知道,現在妳也已經知道了。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跟謀夫人的兒子在一起--」

  「我不應該跟他在一起嗎?如果不應該,那麼就請妳告訴我,我們不應該在一起的理由。」

  張雲佳愣了一下。「當然不應該了!我女兒把妳當成好朋友介紹你們認識,妳怎麼可以搶走她喜歡的人?」

  「兩個人會在一起,『喜歡』不是片面的形容詞。」她直視張雲佳,眼神清冷。「感情不能勉強,是一種緣分,兩個人因為有緣分才會彼此喜歡對方,然後決定在一起。」

  張雲佳的笑容僵住。「妳的意思是說,謀夫人的兒子喜歡妳,不喜歡我的女兒了?」她收起笑臉,失去了耐心。

  恩熙沒有回答。

  「就算彼此喜歡對方,也要顧慮到周遭其他人的感受!」宋牧橋口氣嚴厲。「成熟的人,無論做人做事都會考慮到別人,不會傷害自己的親人朋友。只有不成熟的人才會拿緣分當藉口,只顧著滿足自己的好惡、放縱自己的感情,自私自利,眼中沒有其他人存在。」

  「對啊!我女兒這麼相信妳,把妳當成是她的好朋友,妳怎麼可以搶走她最喜歡的人,為了自己而傷害朋友?」張雲佳接著說。

  「你們跟我說這些話的目的,是希望我跟總經理分開嗎?」恩熙沒有表情。

  「如果妳曾經把我女兒當做是朋友,就不應該再跟謀夫人的兒子在一起。」張雲佳說。

  恩熙瞪著張雲佳,過了許久才對她說:「很抱歉,我不會跟總經理分開的。」

  張雲佳瞪大眼睛。「妳、難道我們剛才跟妳說了那麼多話,妳都當成耳邊風,根本就聽不進去嗎?」

  恩熙一句話也不為自己辯解,她站起來,準備離開。

  「自私自利的人,當然沒有情義可言。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背叛的時候,她早就不把恬秀當成是她的朋友了!」宋牧橋瞪著前方,口氣冰冷地嘲諷。

  恩熙迅速回過頭,瞪住臉色冷酷的宋牧橋。「請你不要把『背叛』這兩個字說的這麼廉價。這兩個字不是用來罵人或者詛咒別人的利器,因為被人背叛的滋味我很清楚!」恩熙沉痛地冷笑,眼中卻沒有笑容。「當你把對方當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把一直隱藏在心底最深最痛的秘密告訴朋友,卻遭到朋友出賣,到處散播自己最不想被別人知道的隱私,不但這樣,對方還把這種行為解釋成是因為可憐朋友,所以才不得不一直告訴第三者、讓大家都來『同情』你的藉口,到那個時候,你才會瞭解『背叛』是什麼滋味!」

  張雲佳愣住了,她沒想到恩熙會這麼激動。

  「你們的身分根本就不配,勉強在一起以後還是會分手,聰明的人不應該做後悔的事,更不應該做出讓所有的人都痛苦的決定!」宋牧橋站起來,冷冷地說。

  「對,我知道,」恩熙甚至笑出來。「我知道我跟總經理的身分不配,你的女兒恬秀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所以,我是不是應該認命地離開,好讓你的女兒跟總經理在一起,並且祝福他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快樂?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只配一個人孤獨終老?」

  張雲佳微微張開嘴,聽到這種話讓她簡直就不能呼吸了。「妳講話沒必要這麼刻薄!」她指責。

  「難道這不是你們的意思嗎?」恩熙反問。

  「沒錯!我女兒恬秀本來就是千金小姐,她是出生在溫室,受到父母細心呵護栽培的花朵。」宋牧橋冷冷地瞪著面前的女孩,然後說:「因為地上的泥土是養不出蘭花的!李小姐,妳看起來很聰明,這個道理妳應該明白。」

  恩熙臉色微微蒼白。「我不明白。」她一字一句地回答。

  「恬秀她跟妳不一樣,她有良好的家世跟背景,與謀家門當戶對,而妳什麼都沒有。」宋牧橋冷酷地接著道:「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相較於我的女兒恬秀,妳只是外面的野花,是生長在地上泥土裏的花朵,野花根本就配不上高貴的花器,如果勉強養在一隻價值百萬的花器裏面,野花就會因為離開泥土而枯萎,因為野花只適合泥土。如果不知道這個道理而要違逆行事,只會傷害到妳自己。」

  宋牧橋的話直接而且傷人,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羞辱恩熙,讓她知難而退!

  下午餐廳裏的人本來就不多,整個用餐空間更顯得寂靜……

  「我知道您是大學教授,恬秀曾經跟我說過。」過了片刻,恩熙才開口說話。從她蒼白的臉色看不出感受,然而她藏在身旁的雙手,早已經緊握得泛白。「我以為一名大學教授飽讀群書,應該有很高的道德修養與品德,才能為人師表。但顯然我錯了,雖然我相信多數的教授都很仁慈,就像這個世界上其他樂於捐款、助人為善的善人一樣,盡自己的能力傳道、授業,解答學生的疑惑,這也是一種崇高的善行。可是剛才您那番話讓我瞭解到,大學教授也有自私自利、為了自己而使用言語暴力傷害別人的敗類,根本就不足以為人師表!」

  宋牧橋瞪大眼睛,張雲佳則是倒抽口氣。

  恩熙無畏地直視宋牧橋,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凡夫,所以從現在開始我不把你當成一名大學教授,用崇高的道德標準來批判你。可是你不但是一個凡夫,還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凡夫!你只想到你的寶貝女兒是高貴的溫室花朵,卻把我的母親也一樣寶貝疼愛的女兒,比喻成泥土裏成長的野花!像你這種自私的凡夫,只會拿你的學問跟口才來羞辱別人而已--」

  「啪」地一聲!

  宋牧橋的巴掌不能克制地,突然掃到恩熙臉上。

  他用力之重,把恩熙打得彎下了腰。

  「老公!」張雲佳驚呼一聲。

  她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會動手打人。

  恩熙瞪著地面,然後,數秒之後她慢慢挺起背脊,睜大眼睛回瞪著那個動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的男人。

  這個時候,連張雲佳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很想回手打你,把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討回來。」恩熙瞪著他,睜大自己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跟對方說:「但是我不會動手。因為我不動手,才能突顯你的行為有多麼卑鄙跟可恥!」

  說完話,恩熙調頭就走。

  張雲佳張大嘴用力呼吸,半天說不出話來……

  宋牧橋瞪著恩熙踏出餐廳的背影,神色更加陰沈。

  *  *  *  *  *  *  *  *

  「老公,我沒想到你剛才會那麼激動。」回程中坐在車上,張雲佳跟自己的老公說。

  「恬秀是我的寶貝女兒,為了她,我不會有顧忌。」宋牧橋沒有表情。

  「為了女兒,你真的會不顧一切嗎?」張雲佳很好奇。

  宋牧橋回頭看了妻子一眼。「必要的時候,我不排除再找李恩熙這個女孩好好談一次。」

  「什麼意思?」

  「她已經傷害恬秀,如果她再不知道好歹,我也不會放過她。」

  張雲佳睜大眼睛。「老公,你話說的這麼狠,你想對她怎麼樣?」

  「到時候妳就會知道了。」

  張雲佳還真的想不到。「不過說真的,」她撇嘴冷笑一聲。「剛才你動手打那個女孩一巴掌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好痛快!」

  宋牧橋沒說什麼。

  他盯著擋風玻璃前方,臉色很陰沈……

  彷佛專心在開著車子,又像在盤算著方向,或者像在沉思什麼往事。

  *  *  *  *  *  *  *  *

  離開餐廳後,恩熙並沒有馬上到飯店上班。

  她對自己非常生氣。

  因為母親把她生下來,並不是讓人侮辱的!如果媽媽還活著,知道宋恬秀的父親不但侮辱自己的女兒,還批評她為人母的不是,一定會很傷心。

  而今天母親跟自己之所以讓人侮辱,是她給他們這個機會。

  恩熙一個人孤單地走在街頭,生氣過後,就是難過。

  她想到母親,忽然心酸難過得紅了眼眶……

  如果自己因為身世招來這麼多的侮辱,那麼母親在世的時候,一個女人家帶著一個小女兒,沒有丈夫可以依靠,只有母女兩個相依為命,當時一定招來更多的污辱跟指責,在這樣的環境下,母親辛辛苦苦地把她養大,不知道要鼓起多大的勇氣跟決心才能堅強地活下去!

  孤獨地走了很多條街,因為沒有吃中飯的原因,恩熙的胃慢慢痛起來,一直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她終於彎下腰然後忍不住蹲在馬路旁抱著自己膝蓋……

  蹲在馬路邊,她掙紮了半分多鍾卻站不起來,劇烈的胃痛終於迫使她拿出手機,撥電話給謀仲棠。

  謀仲棠電話空響了很久,才終於接通。

  「喂?」話筒傳來女人的聲音。

  恩熙愣了一下。

  「喂?找誰啊?」對方再問。

  話筒傳來吵雜的音樂聲,以及男女哄堂大笑的聲音。

  「請問,」恩熙回過神。「這是謀仲棠先生的電話嗎?」忍著疼痛,她壓抑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她以為這個時候謀仲棠會在飯店,但好像並不是這樣。

  「喔,妳找阿棠啊,等一下喔!」女人的笑聲很甜膩。

  「喂,妳哪位?」電話轉到男人手上,但這個人也不是謀仲棠。

  「我找謀……」胃部突然抽搐,她停了下才接下去說:「我找謀仲棠先生。」

  對方沈默了幾秒鐘。「妳是李恩熙小姐?」裴子諾終於聽出恩熙的聲音。

  「對,你是……」

  「我是裴子諾,阿棠的電話在我這裏,妳等一下。」他把電話直接拿到坐在包廂另一頭的謀仲棠。

  故意擠開謀仲棠身邊的女人,裴子諾把電話塞到謀仲棠手上。「你的電話。」

  謀仲棠問都沒問是誰,他直接接過手機。「喂?」喝了酒,他的聲調很低沉。

  「是我。」恩熙說,用力按著自己的上腹。

  他似乎沒料到會聽到恩熙的聲音,所以愣了一下。「有事?」然後他間。

  「你不在飯店嗎?」

  「嗯。」他哼一聲。

  「我在外面,沒到飯店上班……你可不可以來找我?」她壓低聲音,克制因疼痛而不隱定的聲調。

  「現在嗎?」他問。

  「嗯。」她的聲音帶著期盼。

  「現在不太方便。」他想都沒想就回答。

  恩熙愣了一下。

  停了好幾秒,她才說:「好,那沒關係……」

  她準備掛電話,謀仲棠問她:「怎麼了?妳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

  「我沒事,」她勉強微笑。「不過今天,我可能不能到飯店上班。」

  他頓了一下,口氣才稍微認真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恩熙說話的氣很弱。「只是今天,我想回家休息。」

  「妳現在在哪里?」他突然問。

  「我……」恩熙抬頭,看到明曜百貨的水池。「我在明曜百貨的水池附近……」

  「一個人嗎?」

  「嗯。」

  「妳可以等我?」

  「沒關係,如果你很忙就不必來找我,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

  他斂下眼,眸光很闇。「我可以過去,不過妳要等我一下,我不能現在馬上就走。」他的聲調卻很溫柔。

  恩熙的心突然酸起來……

  從剛才她就在偽裝堅強,因為在辱?自己的人面前,她絕對不會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軟弱。

  「如果你要過來,那我就等你。」她柔聲對他說。

  儘管她的胃已經痛得不得了,她仍然願意等他。

  「嗯,」他漫應一聲,然後說:「我要掛電話了,朋友在等。」

  「好。」

  謀仲棠蓋上手機。

  恩熙慢慢收起電話,她蹲在馬路旁邊,等了一會兒才勉強站起來,坐在水池邊上……

  她低頭抱著胃,路上的行人都很冷漠,沒有人走過來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是她覺得自己可以撐下去。

  因為他要來找自己的關係,她就有了撐下去的理由。

  她會在這裏等他,一直到他來,找到自己為止。

  *  *  *  *  *  *  *  *

  謀仲棠扔掉手機前,先按關機。

  裴子諾無言地看著他的動作。「你關機,別人怎麼找你?」然後問。

  謀仲棠沒回答。

  「你剛才好像跟她說,要去找她?」裴子諾又問:「幹嘛不現在就去?」

  他們待在俱樂部只是打發時間,根本就沒重要的事。

  謀仲棠看他一眼。「你管太多了。」然後冷冷地說。

  裴子諾沒再吭聲。

  陪坐的女人突然起哄,要謀仲棠乾杯,因為剛才他為了接電話而沒有唱歌。謀仲棠換個臉,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幹,一口把杯底的烈酒喝個精光!

  他豪爽的乾杯換來熱烈掌聲,然後他站起來走到包廂另一頭,跟一名紅衣女子調笑……

  裴子諾卻忽然失去了興致。

  他冷眼旁觀,研究今天特別不一樣的謀仲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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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坐在池邊,恩熙等了很久。

  她已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天色慢慢黑下來,她才看到謀仲棠開著車子暫停在路邊。

  恩熙站起來,想確定車上的人是不是謀仲棠。

  他開車下車,表情顯得有點遲疑。

  當謀仲棠抬頭看到恩熙,她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謀仲棠愣了一下,沒想到她還在等。

  他看著她,表情有點陰沈。「妳等很久了?」

  「嗯。」她點點頭。

  「我以為妳已經走了……」他挺胸吐了一口氣,然後說:「抱歉。」

  「沒關係,是我叫你來的。」她的聲音虛弱。

  看到她的手壓著腹部,臉色很蒼白的樣子。「妳不舒服?」他愣了一下,然後問。

  「已經好很多了。」她搖頭笑笑,好像沒關係的樣子。

  謀仲棠斂下眼。「妳一直在這裏等,沒吃飯嗎?」然後他問她。

  「我常常這樣,沒什麼關係。」她張望了一眼他停在路邊的車子,然後說:「你的車子不能停在這裏太久。」

  「先上車再說。」他轉身先往車子走。

  恩熙準備走到路上,卻因為突然走路,而引起空腹的胃部一陣抽痛,

  沒看到她跟上來,謀仲棠回頭卻看到她抱著肚子彎下腰,站在水池前面的走廊上。

  他站在車邊,臉色微變。「怎麼了?」

  恩熙沒辦法立刻回答,過了十秒鐘她才能勉強站直腰。「沒事。」她搖頭笑了一下。

  「很不舒服?」他走過去,離她一步距離,沒有伸手扶她。

  「還好。」恩熙回答。

  謀仲棠臉色陰鬱。「我先帶妳去看醫生。」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臂。

  「我沒關係,」她掙開他的手,堅強地說:「真的,只要吃飯就可以了,我以前也常常這樣。」

  他瞪著她,半晌後才說:「先上車。」

  他轉身回到車上,恩熙跟著上車。

  「想吃什麼?」在車上,他問她。

  「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吃飽就好了。」

  他盯著前方,沒什麼表情。「怎麼沒告訴我,妳身體不舒服?」他突然問她。

  恩熙愣了一下。「這沒有什麼,剛才我已經說過,以前我也常常這樣,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如果妳跟我說,我會立刻趕過來。」

  「所以我才不告訴你,你也有自己的事,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事影響你。」她笑著說。

  謀仲棠目光閃了閃。

  過了幾分鐘,車子停在東區一家台菜餐廳附近。「妳吃不吃台菜?」車子熄火後,他問她。

  「我什麼都可以吃。」

  「那就下車,馬上就可以吃到東西。」他對她一笑,然後下車為她開車門。

  在餐廳裏,謀仲棠點了一桌的菜。

  「你點這麼多菜,我們兩個人根本吃不完。」她瞪著滿是佳餚的桌面,有點傻眼。

  「反正我很餓。」他笑著說。

  然後他果然把一桌菜吃得精光,因為從中午到晚上,他的胃裏只有酒精。

  恩熙吃的不多,吃飯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瞪著他的好胃口。

  「幹嘛?」發現她瞪著自己,他問她。

  恩熙抿嘴笑出來。「你好像比我還餓。」

  「菜很好吃。」他說。

  「我知道,可是你的吃相好像……」

  「像什麼?」

  她抿抿嘴。「沒什麼。」

  他挑起眉。「有話就說。」

  「就算不中聽也沒關係嗎?」

  他咧開嘴。「中不中聽我會自行判斷。」

  「那我不說。」她閉緊嘴巴。

  他放下筷子。「妳是不是想說,我的吃相很像難民?」

  她微微張嘴。「原來你也這麼覺得嗎?」故作驚訝地說。

  謀仲棠瞇起眼。「李恩熙小姐,難道妳不知道,對付錢的金主應讓該要好好巴結的道理?小心妳得留下來幫餐廳洗碗。」

  她抿嘴偷笑。「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以前常常在餐廳洗碗,說不定老闆還會誇獎我洗碗的技術很好,決定聘請我當洗碗顧問。」

  謀仲棠哼笑一聲。「妳想當洗碗顧問?我可以介紹妳到飯店餐廳,搞不好人家會因為可憐妳然後決定聘請妳。」

  「為什麼要可憐我?」她抗議。

  他低笑。「因為我是總經理,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因為可憐妳所以才錄用妳。」

  「你說話好不中聽!」

  「上司說話本來就很不中聽,難道老闆花錢請員工來讓他奉承?」

  恩熙掩著嘴笑出聲。「雖然你說話很不中聽,不過還真的很有道理。」

  謀仲棠咧開嘴,然後忽然收起笑容。「胃還痛嗎?」

  她搖頭。「不怎麼痛了。」

  「下次不要餓這麼久,該吃飯就去吃飯。」

  「因為我跟你約好了--」

  「我不見得會到,」他打斷她,然後才撇撇嘴,笑著對她說:「有時候我會趕不到。」雖然有笑容,但他的聲音很淡。

  恩熙微笑,然後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看了她幾秒,然後問:「吃飽了?」

  「嗯。」

  「我送妳回去休息。」

  她點點頭。

  「謝謝你。」在車上,她忽然對他說。

  他沈默了一下,然後問他。「謝我什麼?」

  「我今天很快樂。」恩熙說:「自從我媽去世後,我已經很少這麼快樂了。」

  「我只是請妳吃飯而已。」

  「雖然只是吃飯,但是我的心情很好,把不愉快跟煩惱的事統統忘記了。」

  「妳心情不好?」

  她幽幽看他一眼。「今天中午,恬秀的父母來找過我。」

  他眼神一闇,然後問:「他們幹嘛找你?」

  「所有的人,都不贊成我們在一起。」她只是淡淡地這麼說。

  「那又怎麼樣?」他的口氣冷淡。「她的父母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認識的人就不可能完全沒有關係。」

  「只要不在乎就沒有關係。」

  「有的時候可以不在乎,但人是感情的動物,就算不在乎還是會難過,因為宋恬秀畢竟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們跟妳說什麼?」他問。

  「恬秀生病了。」

  「所以?」

  恩熙抬起頭,慢慢吐出一口氣。「我並不希望她生病。」

  「她生病不是妳的錯。」

  她凝望他,然後問:「如果是你,對於一個曾經是你朋友的人,你會完全不在乎她的死活嗎?」

  「看情況。」

  「你說話聽起來好冷酷。」

  「跟冷酷沒有關係,有時候是因為現實,想在乎也沒有辦法。」

  「你會先考慮自己嗎?」

  「可以這麼說。」

  他一直盯著前方,回答的時候很冷靜。

  恩熙問他:「你常常面臨抉擇嗎?」

  「什麼意思?」

  「你有應該在乎卻不在乎的時候嗎?」

  他沈默了半晌。「常常。」然後回答。

  恩熙望著他,接下問他:「這時候你怎麼辦?難道你心底真的不在意嗎?你困擾的時候,我會知道嗎?」

  他眸光閃了閃,然後一笑:「妳當然會知道。」

  「你會告訴我嗎?」

  「只要妳開口問。」他回答。

  停頓一會兒,然後恩熙問他:「那麼,現在有任何問題困擾你嗎?」

  「有一句話,我還沒聽妳說過。」他突然這麼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眨眨眼。「什麼……」

  「妳還沒對我說過:妳愛我。」

  她愣住,然後臉孔漲紅。

  「怎麼樣?現在要對我說嗎?」他低笑。

  「哪有這樣的,突然要我說這種話,真的好奇怪。」她轉開臉逃避。

  「沒什麼好奇怪的!情侶間跟對方說『我愛你』很平常。」

  「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現在時機不對。」

  「妳要什麼時機?」

  她覺得很彆扭。「氣氛很重要……」

  他忽然將車子停在路邊。「那我先說,」他側過身,寬闊的肩膀與雙臂包圍住她。「我愛妳。」

  恩熙呆住了,有點不能呼吸。「你不要這樣。」

  「怎麼樣?」他故意傾身壓向她。

  恩熙不自覺地貼向窗邊。

  「妳怕我?」他低笑。

  「不是--」

  「說妳愛我。」他闇下眼,低沉地誘惑她。

  恩熙淺淺地喘息,卻需要更多氧氣。

  「說妳愛我,我要聽到這句話,現在。」他不放過她,幾乎把她壓在窗邊。

  「總經理……」她因為不能喘氣而別開臉。

  他的唇已經壓在她的頸子上。

  恩熙低喘一聲,胸口莫名地脹痛起來。

  謀仲棠的吻在她白皙的頸子上流連。「說我想聽的,不然今天不會放過妳。」他的話很邪惡。

  謀仲棠的動作很嫺熟。

  然而恩熙卻不知所措。

  儘管她一直很自主,但是男女之間,她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快說。」他的吻已經慢慢往下滑。

  恩熙的心跳快停止了。「好、好啦,你先放開我……」

  他立刻鬆手,冷靜的看她,眼神因為欲色而迷蒙。

  他在等她開口,不然就準備再「攻擊」。

  恩熙垂下眼,忸怩了好久,才匆匆而且小聲說了一句:「我愛你。」

  謀仲棠的眸色掠過一抹闇光。「妳說什麼?我沒聽到。」他悠悠地說。

  屏住呼吸,恩熙抬起頭。「我剛才已經說了。」

  「我沒聽到。」他撇嘴,重複一遍。

  「你不要欺負人。」她又不是傻瓜。

  他挑眉。「我欺負妳?」然後低笑一聲。

  她臉孔微紅。「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當然聽得懂他的雙關語。

  「什麼意思?」他竟反問。

  恩熙的心跳加快。「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你快點放開我。」

  「妳真的愛我?」他忽然問她,定定地看著她。

  她屏息以對,然後嚴肅地點頭。

  「如果真的愛我,我要求什麼妳都會答應?」他再問。

  她怔住。「你想要求什麼?」然後問。

  「先回答我,是不是我要求什麼都會答應?」

  她認真想了一下,然後回答他:「除了錢之外,因為我沒有。」

  他低笑。「男人要的不是錢。」

  她忽然緊張起來……

  「我要妳的身體,也願意給我嗎?」他果然說。

  恩熙全身僵硬。

  「怎麼樣?願意嗎?」他追間,

  她回視他,尷尬地研究著他話裏有幾分認真。

  「你的問題,是假設性的嗎?」她問他。

  他吸一口氣,胸口貼在她的手臂上,男人的體溫穿透襯衫,熨燙到恩熙身上。「我不是小孩子,不會跟女人玩辦家家酒。」他看著她回答。

  車內的氣氛慢慢怪異起來,她的理智跟情感開始拔河。回答這個問題容易,但真的面對,她仍然需要勇氣……

  「我沒有關係。」她終於說。

  他挑眉。「什麼?」沒有表情地問她。

  「我不是小孩子,當然有心理準備。」

  他的眸光深沉。「真的願意給我?」嗄聲問她。

  恩熙遲疑了幾秒鐘,然後下定決心點頭。

  「不怕我始亂終棄?」

  她愣住。「你會嗎?」

  他撇嘴。「也許會,男人的心很難捉摸。」

  「沒關係。」

  他挑眉代替詢問。

  「我有工作能力,從小到大一直很獨立。」

  「沒有我也沒關係?」

  她沈默了一下。「一個人的心要離開,我不知道該怎麼阻止。」

  「妳可以像別的女人一樣,抱著我大聲哭,求我不要走。」

  她看了他一會兒。「這樣你不會記住我。」

  她終於知道,有很多女人,曾經這樣求過他。

  「我一定會記住。」他看著她,然後說。

  車內的氣氛令人窒息。

  恩熙不安地笑。「你說話的樣子,好像現在就要離開。」

  「如果要離開,」他對她說:「我會先告訴妳。」

  她的臉色微變。

  他卻低笑。「這種不會發生的問題,沒什麼好討論的。」然後說。

  恩熙沒說話。

  他瞇起眼,然後問她:「介意在車上做嗎?」

  她屏息。「現在嗎?」她問的很慢,壓抑微抖的聲音。

  他笑出來。「妳想在馬路邊?」

  她紅了臉。

  「今天不方便?」他又問。

  「有點奇怪……」

  他突然低笑,然後鬆手,放開她。

  恩熙的身體僵硬……

  「我開玩笑的,不必那麼緊張。」他終於說,陰鬱的眸色突然放晴,就像忽然變個人一樣。

  聽到這兩句話,恩熙才放鬆下來。「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脫口而出。

  謀仲棠重新發動車子。「因為妳沒說過愛我。」彷佛沒事一樣,態度自若。

  「這種話,不一定要用說的。」她卻很緊張,心情一時不能回復平靜。

  「我想聽。」

  她凝望他,然後說:「你很自私。」

  「男人本來就很自私。」

  恩熙別開臉,看到車窗上,自己泛紅的臉孔。

  「別忘了妳的承諾。」他忽然說。

  回過頭,她迷惑。「什麼……」

  「除了心,」他說:「妳的身體,已經答應給我。」

  他的口氣很冷靜,臉上沒有表情,卻伸手握住她的手。

  從手背傳來一陣疼痛,他握的很緊,緊得就像要把她揉碎……

  恩熙突然不能喘息,覺得胸口比手背還痛。因為他的動作充滿佔有,就好像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他把她牢牢掌握住,而她也逃不開他的手心。

  *  *  *  *  *  *  *  *

  送恩熙回家後,謀仲棠直接開車回家。

  晚上他約了委員,剛好回家換一套衣服。

  姜羽嫻看到兒子這麼早回家,有點驚訝。「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因為好奇,她到兒子房間問他。

  但是當她看到謀仲棠正在換衣服,好像又準備出門的樣子,她皺起眉頭。「你又要出門啊?難道你只是回來換衣服的?」

  「我還有事。」

  「什麼事?」姜羽嫻瞇起眼。「你該不會要出去約會吧?是跟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嗎?!」她質問兒子。

  謀仲棠沒答話。

  「你說話啊!」姜羽嫻追問。

  「放心。」謀仲棠冷淡地說,漫不經心地低頭扣襯衫扣子。

  「什麼?你叫我放心什麼?」姜羽嫻根本聽不懂。

  「妳最擔心的事不一定會發生。」他抬頭,意味深長地對母親說。

  「你是什麼意思?」

  他沒什麼表情,撇撇嘴,然後拿起扔在床上的西裝外套,準備離開。

  「你幹嘛不說話啊?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啊!」

  「現在沒什麼好說的。」他掏出褲袋裏的手機。

  「為什麼?怎麼會沒什麼好說!」姜羽嫻不放鬆地追問。

  謀仲棠看了她一眼,然後回眸玩弄掌上的手機,打開手機蓋,然後合上,然後又打開。

  「你說話啊!」

  他停止手上的動作。

  姜羽嫻看不懂他在幹什麼。

  謀仲棠瞪著手機看了幾秒,然後,隨手把它扔在床上。

  姜羽嫻沒什麼耐心,她只顧著追問:「仲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約了委員,沒什麼時間了。」他冷淡地答。

  然後走出房間。

  姜羽嫻愣了一下……

  等她回過神追下樓的時候,謀仲棠已經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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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既然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摯友,加上兩家結合商界與政界關係,互謀其利,只要謀仲棠喝酒應酬的地方,裴子諾一定會在場。

  既然是應酬,難免要找小姐作陪,不過裴子諾很少看到謀仲棠像今晚這樣,毫無顧忌地跟小姐乾杯。

  「阿棠,我們是出來談公事的。」趁委員沉溺在小姐堆裏,連一向嘻皮笑臉的裴子諾,也正經八百地提醒謀仲棠:「你不要喝太多了!」

  謀仲棠今夜很放肆,酒喝得比往常多一倍。

  看到蔡委員藉酒意把手伸進小姐領口,那副垂涎忘形的豬哥模樣,吃相難看,裴子諾忍不住嗤笑一聲。

  「蔡委員做人豪爽,就算談公事我們也不能怠慢!」謀仲棠舉杯跟包廂對面色膽包天的委員致意。

  裴子諾沒想到,謀仲棠竟然這樣回答他!

  他微微皺眉頭,只好把小姐又送到謀仲棠嘴邊的酒推開。

  「你瘋了?!幹嘛灌酒?」他拉住謀仲棠的手。

  謀仲棠看他一眼,乾脆自己拿桌上的酒杯。

  「喂,阿棠!」裴子諾喊。

  謀仲棠充耳不聞。

  不知道誰打開音箱,幾個小姐和一身肥肉的蔡委員,開始忘情地在包廂內唱歌跳舞,

  「吵得要死--」裴子諾陪著一個僵硬的大笑臉,卻口吐抱怨。

  「你今晚很沒耐性喔!」謀仲棠癱在沙發上低笑,兩個濃妝豔抹、身材火辣的女人自動靠過來,搶佔他胸口最佳位置。

  軟玉溫香,最後他兩個美女都抱滿懷,沒得罪誰,惹得兩個小姐高興地笑得花枝亂顫。

  裴子諾愣住。

  他沒見謀仲棠對女人這麼「來者不拒」過。

  終於,裴子諾察覺謀仲棠今晚不對勁!

  瞇起眼,裴子諾冷眼旁觀……

  「叫經理來,小姐全部買出場,直接殺到KTV!」謀仲棠爽快地朝對頭喊。

  除了裴子諾外,全場小姐高興的尖叫歡呼。

  這是今晚第三攤,看起來,今天不玩過五攤一直搞到半夜,謀仲棠根本不會散場。

  *  *  *  *  *  *  *  *

  十二點,恩熙已經打第三通電話。

  但是電話響十聲後,依舊轉到語音信箱。

  放下手機,恩熙呆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床上,蓋好被子。

  她仍然睡不著。

  習慣性地,晚上十一點她一定會打電話給謀仲棠,不管今天晚上他是不是在十點多鍾送自己回家。

  但是今天他一直沒有接電話。

  「他忘了把手機帶出門嗎?」她喃喃自語。

  雖然她知道他偶爾會有應酬,但他沒接電話,她就是會擔心。

  也許這只是一種習慣,習慣每晚睡前,一定要聽到他的聲音。

  但這會不會有可能……已經是一種依戀?就像曾經對他說過的,如果辦不到,她不會承諾,一旦承諾,就會全心相許。

  把燈關了,翻個身,閉著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恩熙還是沒睡著。

  她想著今天下午的事,以及謀仲棠對自己說過的話……

  *  *  *  *  *  *  *  *

  淩晨三點,裴子諾拉著已經醉到步履不穩的謀仲棠走出飯店。

  委員跟小姐已經按捺好,投宿在他們背後那家五星級飯店,當然,這家飯店不會是亞洲四季。

  「放開我。」謀仲棠已經快醉死,聲音聽起來倒很冷靜。

  「你站得住嗎?」裴子諾沒放手。

  「放手。」謀仲棠甩開他。

  裴子諾站在他背後,看到他趴在路邊一部白色轎車的引擎蓋,朝地上幹嘔。

  「阿棠!」裴子諾走過去。「今天晚上你幹嘛喝那麼多酒?這種場面根本不必灌酒,我們兄弟演戲只要把對方撂倒就可以了。」

  謀仲棠看他一眼,然後勉強轉身靠在車子上。「你開車,送我回家。」他對裴子諾說。

  裴子諾瞪了他很久,然後抓了頭髮一把。「真搞不懂你!」

  攙住謀仲棠,裴子諾把他架上車,直接開往謀家。

  夜深人靜,謀家的主人、管家還有傭人全都睡了。

  裴子諾好不容易把謀仲棠弄上樓,讓他躺在床上,才離開謀家。

  癱在床上,謀仲棠閉著眼睛,卻天旋地轉……

  他醉得不算厲害,兩瓶洋烈酒還撂不倒他,但就因為這樣更痛苦,根本就沒辦法馬上睡著。

  嘟--嘟--

  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摸了半天才發現,手機被自己壓在身下。

  「喂?」躺在床上,他閉著眼睛接電話。

  「你剛回到家嗎?」他接起電話,恩熙終於放心。

  聽到恩熙的聲音,謀仲棠慢慢睜開眼。「嗯。」停了一會兒,他才回答。

  勉強轉頭,他看到床邊矮櫃上鬧鐘指著三點半。

  「妳怎麼還沒睡?」他又閉上眼,慵懶的音調挾著濃重的鼻音。

  「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

  「你沒接電話,所以我睡不著。」

  他低笑。「想我?」

  「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她認真地對他說:「晚上十一點一定要打電話給你,然後聽到你的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吐氣。

  「你今天晚上出去應酬嗎?」她問。

  「嗯。」

  「喝了很多酒?」

  「不少,還醉不死人。」

  他說話的口氣聽起來還很清醒,只有鼻音很濃。

  「你常這樣喝酒?」

  「偶爾需要。」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恩熙已經再也找不到話說。

  「你休息好了,我要掛電話了。」她說。

  她想,他真的太累了。

  「等一下。」他睜開眼睛。「妳是不是忘了說什麼?」

  「什麼……」

  「忘了說妳愛我。」

  恩熙屏息。「無緣無故說這句話,很奇怪。」

  他咧開嘴。「情侶掛電話的時候都要說這一句,這樣才表示感情很好。」

  她沈默。

  「幹嘛不說話?」

  「我說不出口。」

  「那我先說。」頓了頓,他低柔地說:「恩熙,我愛妳!」

  她忍不住想笑,只好摀住嘴。

  「換妳說了!」他催促。

  「好奇怪,我真的說不出口。」

  「像我那樣說就可以了,妳就對我說:仲棠,我愛你!」

  「不要,這樣真的好奇怪。」

  「如果妳不說,我今天晚上會睡不著,因為妳不愛我。」

  「哪有人這樣的!」

  「那就說妳愛我,快點!」他命令。

  她緊閉著嘴。

  「快啊!」他再催促。

  雖然真的很彆扭,但恩熙實在拗不過他。「好啦!我……我愛你!這樣可以了嗎?」

  「妳沒喊我的名字。」他挑剔。

  「喊名字太肉麻了,有說就可以了。」她死也不肯照他的意思說。

  他抿起嘴,無聲地笑。「真的愛我?」

  她忸怩片刻。「當然,不然我才不會這麼說。」然後才回答他。

  「有多愛我?」

  遲疑一會兒,她才回答:「我不知道愛要怎麼丈量。」

  他停了一下。「愛到沒有我就活不下去嗎?」他再問。

  她愣住。「我不想回答。」然後她說。

  「為什麼?」

  「這種問題很自私。」

  「妳也可以反問我。」

  「我不會問。」

  謀仲棠不說話。

  「當我愛一個人,就不會希望他活不下去。」她柔聲對他解釋:「因為人世間有很多意外跟不得已,也許兩個人真的很相愛,但彼此相愛的人不一定就能一輩子在一起。如果兩個人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而分開,就活不下去,那真的太可憐了!對彼此來說,這樣只會更痛苦。」

  他半天沒說話。

  「喂?你還在嗎?」恩熙問。

  「妳很理性。」他說。

  恩熙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這是理想狀況,其實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遇到這種情況,我要怎麼辦?所以最好連想都不要去想這個問題。」

  謀仲棠沒吭聲。

  兩個人就這樣拿著手機,過半晌都不開口。

  「你喝了酒,應該趕快休息。」恩熙打破沈默。「我真的要掛電話了。」

  「嗯。」他答。

  「晚安。」

  「晚安。」

  她收了線。

  謀仲棠躺在床上,手機還握在他的掌中。

  他瞪著天花板,回想那天在育幼院當時,曲院長的回答:

  「我們這裏,確實有李恩熙這個小女孩,生母登記也確實是李文愛。」

  「但是李女士把小恩熙放在這裏,是因為她無法t邊工作t邊照顧孩子,又因為育幼院算是慈善機構,有t半補助,所以收費很便宜,因此在女兒入歲之前,她才把孩子寄養在這間私人育幼院。」

  「但是我也不清楚,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不是李女士的親生女兒,或者只是她領養的孩子。不過我曾經跟李女士聊天,聽她提起過,分娩當時她在高雄,是由一名尤姓助產士協助生產,不過真實性如何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這是私事,李女士並沒有講太多……」

  謀仲棠扔開手機,然後翻個身,張開長手相長腿呈大字型趴在床上。

  他很醉,卻不夠醉到死!

  如果喪失意識,今晚他會比較好睡。

  叩叩。

  謀仲棠剛閉起眼睛,突然有人敲房門。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房門隨即被推開。

  「你還沒睡吧?」謀遠雄走進兒子的房間。

  聽到父親的聲音,謀仲棠勉強撐起身體側頭張望。「您也沒睡?」

  「我已經睡著了,不過你回來的時候我就醒了。」

  「很抱歉,把您吵醒。」

  「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好。」謀遠雄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你要睡了嗎?」

  「我沒關係。」他問:「您有事?」

  「我想跟你談一談。」

  謀仲棠爬起來坐在床邊,他沒說話。

  謀遠雄走到房間裏的沙發前坐下,然後問:「你已經知道她的事……我還沒機會問你,打算怎麼解決?」

  「事情還沒確定,恩熙可能是她母親領養的孩子。」謀仲棠冷淡地答。

  「如果結果證明是事實,你打算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

  謀遠雄表情嚴肅。「現在你沒有任何打算嗎?」

  「什麼都不能證明,現在不是時候。」

  「但是你應該先跟她分手!」

  謀仲棠看父親一眼。

  「我會決定時機。」

  「為什麼不現在就做?」謀遠雄不明白。「站在我的立場,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不管什麼時候,傷害都已經無法避免!」謀仲棠瞪著床角,沒有表情地說:「我跟她之間的事我會決定。」

  謀遠雄愣住了。

  他的兒子從來不曾直接反駁過自己。

  謀遠雄無話可說,他伸手抹了老臉一把。「有一個方法很簡單,就是讓我跟李恩熙驗一次DNA。」

  謀仲棠震了一下。

  「但是,如果真的要這樣做,就必須在這之前把一切的事都告訴她。」謀遠雄說。

  「她不會同意,只會覺得荒謬。」謀仲棠比任何人都瞭解恩熙。

  謀遠雄低頭沉思,顯然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方法。「我知道。現在我沒有立場要求她做這種事,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啟齒。」

  「想說什麼、做什麼,就等找到那個助產士再說。」謀仲棠說。

  「我已經派人去找。姓尤的助產士不多,只要尋找二十多年前就執業的尤姓助產士,加以過濾,應該不難。」

  謀仲棠回眸直視父親。「今天晚上跟蔡委員應酬,我喝了很多酒。」他突然轉移話題。

  謀遠雄愣了一下。「蔡委員?」

  「談春泉飯店的事。」謀仲棠瞇起眼睛。「這陣子您太專注自己的事,所以不記得了。」

  「噢,對,我想起來了……」謀遠雄這才記起。

  「事情已經搞定,趙天順不會擁有飯店太久了。」

  「是嗎?那很好。」謀遠雄顯得心不在焉。

  「我喝了很多酒,如果您沒有其他事,我想休息了。」謀仲棠對父親說。

  謀遠雄愣了片刻,然後才說:「好,你休息吧!」

  然後他站起來,腳步遲緩地走出謀仲棠的房間。

  房門關上後,謀仲棠直接後仰,躺回床上。

  他盯著天花板瞪了很久,然後才閉上眼睛……

  衣服也沒脫,就壓在棉被上睡了一夜。

  *  *  *  *  *  *  *  *

  今天沒課,早上恩熙進辦公室之前,謀仲棠已經坐在位子上,即使天快亮才上床,他還是一早就到飯店上班。

  「早。」一開門,恩熙看到謀仲棠,真的有點驚訝。

  「早。」他抬頭跟她微笑。「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還可以。」她報以一笑。

  其實睡得不好,但是她還是說自己睡得好。

  「你喝醉酒,應該睡得不好吧?」

  「我習慣了。」他答。

  恩熙點點頭,走到自己的座位,打開電腦準備辦公。

  「今天中午,我請妳吃飯。」他突然對她說。

  她轉頭看他。「為什麼?」

  「為了昨天晚上讓妳找不到我,跟妳賠罪。」

  「不用了。」她笑出來。

  「當然要!是我的錯,我忘了帶手機。」他笑著,不動聲色地說謊。

  「沒關係,」恩熙能體諒他。「就算你帶了手機,跟客戶談事情的時候,也不方便接電話。」

  「妳怎麼知道我在跟客戶談事情?」

  她愣了一下。「難道不是嗎?昨天你告訴我,是在應酬。」

  他笑一聲。「對,我是在跟客戶談事情。」然後收斂笑容,沉眼看她。「妳不問我在哪里談事情?」

  「如果你想讓我知道,就會告訴我。」她回答。

  謀仲棠沉眼看她,然後說:「我跟客戶在酒店談事情,有很多陪酒小姐那種酒店,昨天晚上我們叫了很多小姐。」

  恩熙回望他,沒有說話。

  「妳在意嗎?」他問她。

  「那只是應酬,我沒什麼好在不在意的。」

  他眸光掠閃。「男人上酒店,女人通常都會吃醋。」

  她斂下眼,微微一笑。「我很想吃醋,可是為這種事吃醋太不值得了。」

  他挑眉。

  「因為就算我吃醋,以後你還是會去那種地方應酬。如果我每次都因為這種事吃醋,每次只有自己傷心難過,而你根本就沒有感覺,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這麼吃虧的事我才不幹。」

  他嗤笑。「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女人這麼說。」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少去酒店。」

  他撇開嘴。

  「因為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你的工作量很重,每天一大早就要上班,應該要好好保重身體。」恩熙解釋。

  「真的不是因為吃醋的緣故?」他開玩笑似地揶揄。

  「如果我吃醋,你就真的不會上酒店嗎?」她問他,有半點認真。

  「不會。」他答得簡潔俐落。

  恩熙笑了笑,然後垂下眼。「我早就料到你的答案。」然後,她抬起頭,笑著對他說:「只要不要喝得太凶就好,你要自己照顧自己的身體。」

  然後她回頭盯著螢幕,握住滑鼠打開電腦裏的工作匣,叫出檔開始辦公。

  謀仲棠不再說什麼,辦公室內突然安靜下來,一上午,他們沈默地各自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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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7: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中餐謀仲棠選了一家裝潢頗為典雅的牛排館。

  服務生領兩人到座位後,老闆知道謀仲棠來用餐,立刻從餐廳後方的辦公室走出來,看來他和謀仲棠很熟,謀仲棠似乎是這裏的常客。

  「這裏好像很貴?」老闆走後,恩熙悄聲問他。

  「氣氛比較重要。」他抿嘴笑了笑。

  「從小到大,我只記得吃飯只要吃飽就好,『氣氛』這種事情從來不會被考慮,是最不重要的事。」她笑著說。

  謀仲棠看著她半晌,然後斂下眼。

  不久廚師就推餐車走過來,這台餐車很不一樣,上面竟然有炭爐,原來用餐過程廚師就站在客人身邊服務,每當客人想取食,廚師就將炭爐上正烘烤的整塊頂級食材割下一小部分,食物不但熱騰騰而且看起來非常鮮嫩。

  經理親自服務,將一瓶一九六四年份的頂級紅酒開瓶,然後為兩人斟酒。

  「你點了酒嗎?」恩熙問他。

  「對。」

  「可是,我很少喝酒,」盯著美麗的水晶杯內的紅色液體,恩熙吶吶地說:「而且我從來沒喝過種酒,連要怎麼喝我都不知道。」

  「舉起杯子然後喝下不就好了?」他覺得好笑。

  「我當然知道!」她瞪他一眼。「可是喝這種酒不一樣,好像有什麼規定。」

  「沒什麼規定,就算想要像喝啤酒一樣也可以,只要高興就好。」

  「你是說可以乾杯嗎?」她笑問他。

  「妳酒量好的話就沒問題。」

  「我很少喝酒,因為沒什麼機會,不過好像喝再多都不會醉。」

  「真的假的?」他挑眉。

  「你要不要試一試?」她笑著挑釁。

  謀仲棠笑了笑,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妳不怕酒後失身?」然後揶揄。

  恩熙臉孔立刻通紅。「你這個人講話好像很不正經。」她假裝嚴肅的樣子,然後說。

  「太正經了會傷身體。」

  恩熙睜大眼睛,忍不住笑出來。「這是什麼理論?」

  謀仲棠一笑。「試試看,這種酒很香醇,妳不會忘記這種滋味。」

  恩熙拿起酒杯,淺嘗一口。

  「什麼味道?」

  「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味道好奇怪。」

  站在一旁的廚師對謀仲棠笑,好像覺得很有趣。

  他報以一笑。「妳喜歡嗎?」然後問她。

  「不知道。第一次喝,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歡。」她看著他,然後掩嘴笑。「不過味道很特別,以後我一定還會想再嘗試,說不定多喝幾次就會喜歡。其實我這個人也很奇怪,以後可能會因為喜歡就常常喝,然後就變成酒鬼。」

  謀仲聞言大笑,廚師也咧開嘴笑。

  他的笑聲很開朗,讓恩熙也跟著笑起來。

  用餐過程進行得很愉快,餐後依舊由經理親自送上水果拼盤和飲料,水果盤裝飾得很美麗。

  「今天中午我很快樂,謝謝你的招待。」吃水果的時候,恩熙由衷地對他說。

  謀仲棠放下咖啡杯。「妳突然這麼客氣,我很不習慣。」他低笑。

  「因為我真的很感謝你,帶我來這麼高級的餐廳,還請我喝紅酒,對我來說這是我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體驗。」說完話,她低頭啜一口果汁。

  他沈默了一會兒。

  「你怎麼不說話?」恩熙問他。

  「妳從來沒跟我說過妳小時候的事。」他突然說。

  恩熙愣住。「你為什麼突然提這個?」然後她問。

  「我想知道妳的事,」他的眼眸冷靜。「任何關於妳的事我都想知道。」

  「我的成長過程很簡單,你不是已經從恬秀口中聽到,我從小就沒有父親的事了?」她斂下眼,淡淡地說。

  「除了妳父親,我很想瞭解將妳一手帶大、辛苦扶養妳的母親。」他表情很深沉。

  恩熙抬頭看他。「我媽一個人扶養我長大,真的很辛苦。」她喃喃地說,思緒陷入回憶。「小時候我媽因為要賺錢養我,所以只好打兩份工,每天都要工作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要靠自己賺錢養孩子並不容易,我媽每天要出去工作賺錢,根本就沒辦法帶我,因為這樣小時候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我媽她每個星期來看我一次,就這樣一直到我八歲以後,我們搬到臺北,那個時候我可以自己上學,我才能跟我媽住在一起。」

  他斂下眼,沒有說話。

  「這件事,恬秀一定沒有告訴過你吧?」

  他搖頭。

  她笑了笑。「因為我曾經住過育幼院這件事,連她也不知道。」

  「妳那麼小,卻必須離開自己的母親一個人住在育幼院裏,一定很寂寞。」

  恩熙搖搖頭。「小時候不知道什麼是寂寞,因為育幼院裏大多數的院童都沒有父母,雖然媽媽每個星期才能來看我一次,但是那個時候我已經覺得很快樂了。」

  謀仲棠凝視她,沒有表情。

  「跟我比起來,你真的很幸福。我們的家庭很不一樣,所以你的母親反對我們在一起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她柔聲對他說。

  「她的反對沒有意義,只有這件事,我不會因為她的意志而改變決定。」他冷淡地說。

  「但是,你還是要考慮她的心情。」恩熙說:「你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對你抱著很大的希望,當然不願意你娶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孩子。」

  「像妳這樣的女孩子?」他直視她。

  「你曾經跟我說過,你的母親成長環境優渥,自然會以她的知見來衡量並且看待一件事情,我覺得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恩熙誠懇地說:「董事長夫人重視家世背景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她就是成長在優渥的環境與條件下,所以絕對不可能接受我。」

  「妳想說什麼?」他問。

  她看著他,然後微笑。「跟你在一起,我並不要求什麼。」她對他說:「就像今天這樣只是跟你吃一頓飯,其實我已經很滿足、很快樂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幸福』這兩個字,我從來不敢奢求。因為我覺得幸福是上天給予的,一個人活在世界上,不管幸不幸福,都是神的禮物,都是智慧的煉金石。如果心中時常充滿感激,就會因為感激讓人心地柔軟、因為願意施捨而充滿喜樂。相反的,如果時常覺得不滿足,就會因為貪心、卻時常求不得而痛苦。」

  「妳說話的樣子,聽起來很像宗教家。」

  「我很像嗎?」她笑。「我覺得說這些話,是散播神的福音。」

  他抿起嘴。「我以為妳的個性很分明,沒想到妳的內心這麼溫柔,這麼容易就滿足。」

  恩熙笑出來。「我很溫柔嗎?」她對他說:「其實我知道我的脾氣不好,那是因為我有很多原則的關係,我覺得應該是我的智慧不夠,所以沒辦法讓我的原則跟衝突和平化解,彼此相安無事,達到圓融。」

  謀仲棠笑了笑。「妳今天很嚴肅。」

  「其實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她笑著跟他說。

  他抿嘴,沈默無言。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她真摯跟他說,眼神認真。「我相信只要我們有耐心,董事長夫人有一天一定能諒解。」

  謀仲棠斂下眼。「妳的生日快到了嗎?」

  他突然問她,也轉開話題。

  「你怎麼知道?」恩熙問。

  「妳填在履歷表上的資料,我當然清楚。」

  「其實那不是真的。」她笑著說。

  謀仲棠收起笑容。「什麼意思?」

  「我媽跟我說過,我身分證上的出生年月日,跟實際的出生日期不一樣。」她接下說:「因為我晚報戶口的關係,所以才會這樣。」

  「晚報戶口?」

  「嗯,」她點點頭。「我媽生下我以後身體不太好,那時候又沒有人可以幫忙,所以才會晚報戶口。」

  他看著她,然後問:「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妳。」

  「什麼問題?」

  「妳可以不回答。」他說。

  聽到這句話,恩熙沒有表情。

  「令堂,從來沒跟妳提過妳父親的事情嗎?」

  恩熙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搖頭。「沒有。」

  謀仲棠盯著她。「妳連父親的照片也沒見過?」

  恩熙還是搖頭。

  他眸光一沉。「難道,妳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母親,關於父親的事情?小孩子對自己的父親應該都會好奇。」

  「我問過,」恩熙瞪著桌面,然後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八歲之前不懂事的時候問過。但是每次當我問到『那個人』的事,就會惹我媽傷心。所以等我年紀大一點以後,就再也不問我媽關於『那個人』的事了。」

  她直接稱自己的父親叫「那個人」,讓謀仲棠深思。

  「妳恨他?」他問。

  恩熙搖頭。「不恨,只是沒有感覺。」

  「妳叫他『那個人』?」

  「因為我不知該怎麼稱呼他,對我來說,『父親』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意義而且空洞的名詞。」她說。

  謀仲棠沈默地觀察她。

  「已經接近兩點,我們應該回去上班了。」別開眼,恩熙拿起皮包就自己站起來。

  服務生趕緊跑過來替她拉開椅子。

  謀仲棠停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然後直接在桌上扔下現金。「走吧!」他對她說。

  他轉身先走出餐廳。

  恩熙跟他後面,然後追上他的腳步。

  *  *  *  *  *  *  *  *

  回到辦公室,謀仲棠一下午都很沈默。

  直到快下班時,秘書打了一通內線電話。

  「喂?」恩熙先接起來。

  「總經理在嗎?」秘書問。

  「他在。」

  「那麼妳幫我問一下有一位元艾芸小姐的電話,總經理要接嗎?因為對方並沒有預約。」

  「好。」恩熙先按等待鍵,然後問謀仲棠:「總經理,李秘書請教您,有一位名叫艾芸的小姐打電話進來,您要接嗎?」

  謀仲棠沉吟了一下,他的眼睛還是盯著螢幕。「接進來。」然後對恩熙說,

  恩熙按下話鍵。「李秘書,請妳把電話接進來。」

  「妤。」

  恩熙先掛斷電話。

  謀仲棠立刻拿起話筒。

  「怎麼會打電話來?」他臉上露出笑容,一開口就問對方,好像彼此很熟稔的樣子。

  「我以為妳很跩。」他低笑。

  「答應我的約會了?」

  恩熙抬起頭,聽到「約會」兩字,不自覺地朝他望去。

  「妳讓我等了三天,這樣高興了?」他笑得曖昧。

  謀仲棠的嗓音很低沉,聽起來不像洽辦公事。

  「我很清楚,妳跟一般女人不一樣。」

  「什麼時候?」

  「當然配合妳的時間。」

  「如果妳要求我現在就去找妳,我也會辦到。」

  他忽然低笑。

  恩熙的視線離不開他的表情,她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

  「好,晚上見。」他掛了電話。

  謀仲棠一抬頭,就迎上恩熙的視線。

  「有事?」他若無其事地問。

  她搖頭。「沒有……」

  然後低頭打字,讓自己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

  *  *  *  *  *  *  *  *

  傍晚,恩熙盡職地上前,問總經理晚餐想吃什麼。

  也許因為在辦公室比較拘謹的關係,加上一下午兩人都沒交談,她居然有生疏的錯覺。

  「我要出去,晚上不會回飯店。」他已經關掉電腦,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您要到料理店嗎?」恩熙問。

  他想了一下,然後撇嘴笑。「要看對方想到哪里吃飯。」他隨口答,然後就推門離開總經理室。

  恩熙呆在原地。

  跨出辦公室前,謀仲棠想起什麼,突然回頭對她說:「對了,今天我沒辦法送妳回家。」

  「沒關係。」她搖頭,勉強扯開嘴角對他微笑。

  他斂下眼,然後抬頭看了她半晌,才放柔聲音對她說:「妳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回到家後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她點頭答應他。

  恩熙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瞪著那扇慢慢關起的門……

  雖然她時常告訴他不會在乎,但那只是理性的答案,她不可能不會難過。

  但她永遠不會問他到哪里?跟誰在一起?

  即使他說愛她,人與人之間,言語並不能反映真實,如果他不說,那麼她就不會問。

  她相信他的承諾,這樣就夠了。

  恩熙回過頭,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工作。

  因為午餐耽誤太多時間,所以今天雖然一早就上班,卻還是不能準時下班。

  轉身前,恩熙瞥見謀仲棠忘在桌上的手機。

  她愣了一下。

  除了昨天晚上,他已經是第二次忘了手機,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忘記隨身帶著手機。

  拿起他桌上的手機,恩熙呆了片刻。

  回家後記得打電話給我。

  回過神後,恩熙把他隨意擱在桌面上的手機收好……

  他溫柔地說話的樣子是剛才發生的事,但一轉身,他卻將手機遺忘在辦公室。

  *  *  *  *  *  *  *  *

  謀仲棠上車後,從口袋拿出另一支手機。

  這支PDA手機平常是關機狀態,只用來聽取留言。

  他關掉飛安模式,讓手機連線,然後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

  「你現在在哪?」

  「我爸的辦事處啊!怎麼樣?」裴子諾看來電號碼不對。「你怎麼會用這支手機啊?」

  「我忘了帶手機。」謀仲棠一句話帶過。

  「噢,」裴子諾哼一聲,然後問:「早上好一點沒?昨天晚上你醉得很厲害!」

  「沒事。」謀仲接著說:「晚上在艾芸的Lounge Bar見面。」

  「艾芸?」

  「她是模特兒經紀人。」

  「幹嘛,你要包女人啊?」裴子諾笑譫。

  謀仲棠撇撇嘴。「認識她是比較方便。」

  裴子諾挑起眉。「你真的要包女人?那你那個清純的學生小姐怎麼辦?」

  「你說誰?」他沒什麼表情。

  「少裝了!」

  「你記得過來。」謀仲棠不置可否,準備掛電話。

  「喂,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啦!怎麼過去?」

  「你到明曜附近再打電話給我。」

  「你要來接我?」他嗤笑。

  「我會幫你指路。」謀仲棠冷冷地說。

  他剛要收線,裴子諾又喊:「等一下,在那邊見面到底要幹嘛?如果有事,我們兄弟先套好話!」裴子諾突然一本正經問他。

  「喝酒。」謀仲棠隨口答,然後就按掉電話。

  裴子諾愣住。「搞什麼……」

  想了一下,他覺得怪--

  然後就拿起外套奔出辦事處外,跳上他的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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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7: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裴子諾覺得,今天晚上他根本就是來陪酒。

  一晚上謀仲棠陪那個名叫艾芸的女人,兩個人竊竊私語,不時調笑,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底!直到謀仲棠接了一通電話--

  「喂?」

  「你在哪里?」謀遠雄打了第二支手機才找到兒子。

  「外頭。」聽到父親的聲音,謀仲棠闇下眼。

  「今天晚上你早一點回來。」

  「有事?」謀仲棠的聲音始終很冷淡。

  謀遠雄當然聽得出來!他看得出兒子的改變,但是在這段敏感的時間內,他實在想不到圓滿的辦法解決問題--

  況且,問題可能根本無法解決。

  「已經打聽到那名尤姓助產士的消息了,」謀遠雄頓了一頓,然後才接下說:「王部長明天一大早就要南下,負責處理這件事。」

  謀仲棠沒有吭聲。

  謀遠雄裝做沒事一樣,繼續往下說:「明天早上七點鐘,我希望你陪王部長南下,他會在飯店門口等你,你們一起處理這件事情。」

  謀仲棠仍然沈默。

  「你聽見了嗎?」一直沒等到兒子回答,過了一會兒,謀遠雄才問他。

  「我知道了。」

  謀遠雄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放柔聲調:「不要玩太晚,早一點回來休息。」然後他收了線。

  謀仲棠乾脆按下關機鍵。

  「幹嘛?剛才誰打電話來?」裴子諾看謀仲棠把手機關了,於是問他。

  謀仲棠粗魯地把手機甩在桌上,一聲不吭。

  裴子諾愣了一下。「你最近真的很怪!」他忍不住抱怨。

  「謀先生是大老闆,可能最近丟了一筆重要的生意,所以心情不好。」膩在謀仲棠肩上的女人,艾芸,自以為幽默地說笑。

  裴子諾用白眼珠睨女人一眼,不置可否。

  謀仲棠冷了很久,然後突然問身邊的女人:「現在幾點?」

  「現在是公主要變成灰姑娘的時間。」艾芸笑得花枝亂顫。

  謀仲棠轉過眼瞪她。

  「你真沒幽默感,現在是午夜十二點啊!」

  謀仲棠愣了一下,然後拿起酒杯,一口喝乾杯內的烈酒。

  「哇!好厲害喔!」艾芸幫忙鼓掌。

  裴子諾傻眼。

  「我走了。」謀仲棠突然站起來,然後丟下這一句。

  這下換艾芸呆住。「你怎麼突然要走?現在還很早啊!」

  「改天再找妳!」他丟下這句話,然後就走出夜店。

  裴子諾追出去。「喂,阿棠!」他一路喊人,謀仲棠卻像聽不見一樣。「車子停在反方向,你去哪里啊?!」

  謀仲棠匆匆走到巷口,然後走進一家便利商店。

  「喂!」裴子諾喊不住他,只好跟進去。

  跟著走進商店,裴子諾才發現,謀仲棠到便利商店居然只為了買電話卡!

  「你買電話卡幹嘛?」他問謀仲棠。

  謀仲棠沒答腔,逕自走到便利商店前的公共電話旁,拿起話筒、插入電話卡,然後撥號--

  您撥的電話沒開機,請留下……

  他掛斷,再按程式插卡、然後重撥一組號碼。

  鈴鈴鈴--鈴鈴鈴--

  夜半時分公寓裏的人都睡了,輾轉難眠的恩熙在聽到第一下刺耳的電話鈴聲,馬上就從床上坐起來。

  打開燈,她看到鬧鐘指向午夜十二點。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打電話來?

  她打開房門,趕緊奔到客廳接電話。「喂?哪位?」她壓低聲音。

  「今天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謀仲棠的聲音很冷。

  他半夜打電話,就為了質問她這一句。

  恩熙愣住了,她沒想到是他。「你在忙,今天下班前,我聽見你有約會……」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妳很多次了?就算我有約會,無論如何,妳還是要每天打電話給我!」

  恩熙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他:「你喝酒了嗎?」他濃重的音調有酒意。

  「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他固執地追問。

  「你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沒有帶電話出去。」她終於說。

  謀仲棠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自己把手機留在辦公室的事。

  「你沒帶手機,所以我沒辦法打電話給你。」恩熙的聲調很平靜。「你又喝酒了嗎?」

  謀仲棠冷靜下來。「喝了一點。」他的聲音有點陰沈。

  他太醉了,竟然忘了把手機留在辦公室的事!

  冷風中,他轉身靠在公共電話旁的柱子上,抓了一把頭髮,稍微清醒……

  裴子諾對他做了一個挑眉詢問的動作。

  謀仲棠沒有回應。

  「妳幾點回家的?」他問恩熙。

  「將近九點。」

  「我打電話給妳之前,妳在睡覺?」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回答:「嗯。」

  「現在醒了嗎?」

  「已經清醒了。」她平心靜氣地回答。

  謀仲棠沈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對她說:「我過去找妳!」

  恩熙還來不及回答,謀仲棠已經掛了電話。

  她握著話筒愣了好一會兒……

  回過神後,她立刻跑回房間,隨便披了一件外套就開門下樓。

  *  *  *  *  *  *  *  *

  「阿棠,你到底在搞什麼?」謀仲棠一掛電話,裴子諾就質問他。

  「我要走了。」謀仲棠回了一句話。

  「你要走?」裴子諾呆住。「去哪里?我的車子還在停車場。」

  「我搭計程車,你自己開車回去。」他對裴子諾說,然後就招手叫車。

  裴子諾張大嘴巴。「那你的車子怎麼辦?」

  「明天我叫司機來開。」他太醉了,連換手機都忘記。

  裴子諾皺起眉頭。「喂,阿棠,今天晚上你把我搞來陪酒的啊?你最近到底搞什麼?好像變了一個人!發生什麼事了?」

  一部計程車停下來,謀仲棠開門上車。

  「阿棠!」裴子諾快瘋了。

  這幾天他簡直快不認識謀仲棠。

  「明天再打電話給你。」丟下話,謀仲棠就叫司機開車。

  裴子諾瞪著揚長而去的車子,差點脫口罵髒話。

  *  *  *  *  *  *  *  *

  將近午夜一點鐘,室外的冷空氣很刺骨。

  恩熙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一部計程車朝公寓的方向開過來,其他過往的車子都是一些私家轎車。

  車子停妥,付了錢後,謀仲棠開門下車。

  他看到恩熙,她站在冷風中,身上裹著外套站在路邊。

  「妳幹嘛站在這裏?」他慢慢走到她面前。

  「我在等你。」

  「在房間等就好了!」

  「我怕吵醒室友。」

  「妳一個人站在這裏很危險!」

  他的口氣不太溫柔,恩熙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也不少!」謀仲棠仰頭看她住的那一層樓。

  「你在看什麼?」

  「我爬不上去。」他突然重重地靠在她身上--

  恩熙嚇了一跳,好不容易站穩才勉強撐住他的重量。

  「你怎麼不回家呢?」她問他。

  謀仲棠看了她一眼。「不想回去。」然後吐了一口氣。「把我架上去……」

  「如果你爬不上去,我也扶不動你--」

  他突然把她抱住。

  恩熙呆住……

  「我很想妳。」他喃喃地對她說。

  「我們下班前才分開的。」她勉強笑了笑,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住他,因為他的體重真的不輕。

  「我很想妳……」他又說了一次,這次聲音更沉。

  「這裏是路邊,而且很冷,你不要睡著了。」恩熙很著急。

  謀仲棠沒有回答。

  「我扶你上去好了。」她只好說。

  這一幢舊公寓根本就沒有電梯,謀仲棠的身體很沉,恩熙花了很多時間,力氣都快用盡了才把他扶到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謀仲棠立刻癱在恩熙床上。「妳的床……好香。」他閉著眼,喃喃地說。

  「你身上都是酒味。」她拿著毛巾走出房間,到浴室浸了熱水,回來的時候問他:「為什麼你每天晚上都要喝這麼多酒?」

  他閉著眼伸長手臂貼住額頭,然後咧開嘴笑。「心情不好。」

  恩熙看了他一眼,沈默地折迭毛巾,然後扶他坐起來喝水。「你坐起來,我幫你擦臉。」

  他睜開眼,沖著她笑。「因為晚上見不到妳,所以心情不好。」喃喃地說。

  「你喝醉了。」她先將濕熱的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

  謀仲棠突然捉住她的手。「恩熙……」然後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她呆住。

  他突然出手而且握的很緊。

  「今天晚上……我想見妳。」他用濃重的鼻音喃喃對她說。

  她笑了。「嗯,我知道。」

  輕輕掙開他的手,她細心地幫他擦臉。

  「每天晚上我都想見妳。」他繼續說。

  恩熙但笑不語,專注地幫他擦臉並且輕輕按摩,手勁很輕柔。

  他又抓住她的手。「妳想不想我?」然後問她。

  她笑著說:「我正在幫你擦臉,等一下還要擦手才能睡覺。」她試著掙脫他。

  「快點回答我!」他的口氣有點不悅。

  她看著他,很有耐心地保持微笑。「你不要鬧了。」

  「快點說!」他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樣固執蠻橫。

  「好啦,」恩熙只好哄他。「我也很想你。」說完話後她才能掙開他。

  這句話有點肉麻,因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她不好意思地假裝忙碌,開始幫他擦手。

  雖然是為了哄他才這麼說的,但是她並沒有說謊。

  謀仲棠瞪著她。「我要吻妳……」他突然這麼說。

  話才說完,謀仲棠突然伸手捧住恩熙的臉蛋,然後就把唇湊上去--

  恩熙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行動,然後就在他吻住自己的時候,她嘗到他嘴裏的酒味……

  恩熙快要窒息了!不僅因為他嘴裏濃重的酒味,更因為他的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謀仲棠把她壓在床上,饑渴的吻沒有停止蹂躪她的唇。

  他的侵略帶著性欲的渴望,他用男人對待女人的方式激烈地吻她的唇、她的身體……

  「仲棠!」

  她驚恐的呼喚不能制止他,謀仲棠像瘋了一樣,突然跨到她身上騎坐在她的大腿上,然後開始解自己的皮帶。

  恩熙呆住了,她睜大眼睛,發不出聲音……

  謀仲棠的臉色陰騺,眼神就像瘋子一樣狂烈而且執著!他抽掉皮帶後,就開始動手拉她的裙子!

  這時候恩熙突然清醒,她回過神,慌亂之中只好使勁奮力一推--

  「你喝醉了!」她叫了一聲。

  謀仲棠被推到一旁,恩熙趁這個時候抽身退到床角邊……

  他瞪著她,英俊卻僵固的臉孔沒有表情。

  「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喘著氣,喃喃地對他說。

  謀仲棠慢慢坐下。

  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視線始終沒離開過她的臉龐。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他們凝望著彼此,一段很長的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為什麼不讓我做完?」過了很久後,他問她,語調很慢很蹇澀。

  恩熙說不出話。

  「妳答應過要給我,為什麼不讓我做完?」他又問一遍,表情漸漸變得憤世嫉俗。

  「你喝醉了。」她只說得出這句同樣的話。

  謀仲棠瞪著她,他的酒意完全褪去,他已經清醒。

  然後,他撇開臉。

  「廁所在哪里?」他問她。

  「房門前面的走廊走到底,最後一間。」她的聲音很弱。

  他馬上翻身下床,然後打開房門。

  恩熙聽到他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嘩作響的聲音。她轉頭看桌上的時鐘,這個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過了很久,謀仲棠才走回她的房間,對她說:「我要走了。」

  他看起來已經回復正常,表情顯得很冷靜。

  「已經很晚了,你可以留下來睡覺,明天再回去。」她說。

  「只有一張床,我睡這裏不方便。」他的表情很冷淡。

  「我可以打地鋪……」

  「不用了。」他拒絕,然後轉頭走出她的房間。

  恩熙跟出房門。「我送你下樓。」

  「不必了。」他的語調很冷漠。

  她呆在幽暗的客廳裏。

  他怔立了一下,然後才轉身對她解釋:「半夜妳下樓很危險,我在樓下叫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

  恩熙沒有再說話。

  謀仲棠打開大門。

  恩熙還是站在客廳裏……

  他只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把大門帶上。

  *  *  *  *  *  *  *  *

  謀遠雄從傭人手中接過電話的時候,才早上八點鐘,他正坐在家裏的餐廳用早餐。

  「董事長,很抱歉打擾您。」王部長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怎麼了?」

  「我沒有等到總經理,不知道總經理是否已經出門了?」

  謀遠雄愣了一下,然後按住聽筒。「妳到少爺房間,看他出門了沒有?」他指示在餐桌旁侍候的傭人。

  「是。」

  「怎麼了?」姜羽嫻問。

  謀遠雄沒回答她。「你等一下。」他逕自對話筒說。

  「是。」王部長答。

  傭人回來後,跟謀遠雄報告:「少爺不在房間,他昨夜好像沒有回來,床單跟被套都很整齊,沒有動過。」

  謀遠雄呆了一會兒,才對著話筒說:「你先南下好了,晚一點我再叫仲棠下去跟你會合。」

  「是。」王部長松了口氣。

  收線後,姜羽嫻又問:「怎麼回事?這麼早你幹嘛突然找兒子?」

  「沒事。」

  「怎麼會沒事?到底什麼事嘛!」

  兒子沒聽從他的交代,到飯店跟王部長會合,謀遠雄已經有點心煩,加上姜羽嫻又間個不停,他的情緒終於爆發--

  「仲棠一夜沒回來妳都不知道嗎?妳這個媽到底是怎麼當的!」

  姜羽嫻瞪大眼睛。「他常常應酬嘛!有時候又不跟我們一起吃早餐,我怎麼會知道他晚上有沒有回家!你找不到兒子幹嘛怪我啊?!」

  謀遠雄哼了一聲,然後乾脆站起來,連早餐都不吃就準備到飯店上班。

  姜羽嫻瞪著自己的丈夫,直至聽到大門「砰」地一聲。

  「真是討厭,早餐的心情都被破壞了!」她氣忿地喃喃念道。

  然後她把刀叉一放--她也沒心情吃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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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7: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早上恩熙準時到飯店上班,她剛踏進總經理辦公室,就發現旁邊休息室的門沒關好。

  她明明記得,昨天下班前已經巡視過一遍……

  走到休息室門口,她看到謀仲棠就睡在休息室內那張單人床上。

  原來昨夜他沒有回家,睡在這裏。

  他雖然睡著了,臉孔看起來還是很疲倦。

  恩熙輕輕把門帶上。

  雖然昨夜他離開後,自己也幾乎一夜沒睡,但她仍然強打起精神,應付接下來一整天的工作……

  走回自己的座位,恩熙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才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謀仲棠在門剛被帶上後就醒了。

  他翻個身,然後睜開眼。

  陽光從窗外射入,幾坪大的休息室,被映照得很敞亮。

  他慢慢爬起來坐在床邊,第一次因為宿醉而頭痛。

  休息片刻,他漸漸聽到外頭敲鍵盤的聲音,他知道恩熙已經到飯店上班。然後他站起來走進休息室附設的化妝間,打開水龍頭朝臉上猛潑冷水……

  等到他踏進辦公室,已經是十分鐘之後。

  「你醒了?」看到他,恩熙停下手邊的工作。「我吵醒你了嗎?」她問。

  「我該醒了。」看了她一眼,他回答得很冷淡。

  恩熙說:「我馬上幫你煮咖啡。」她立刻站起來準備。

  「不用了!」他一邊拉平卷起的袖子,邊對她說,並且走向他的辦公椅。

  「你今天早上不喝咖啡嗎?」

  「我要出去。」他拿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

  「才剛到辦公室就要出去?」

  「對。」

  恩熙看著他走出辦公室。

  他態度比以前冷漠很多……

  低下頭,她不願多想。

  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她專注地盯著螢幕,又開始敲起鍵盤。

  *  *  *  *  *  *  *  *

  張雲佳才剛下樓,就看到丈夫站在大門玄關,正送走一名她從來沒見過的陌生男人。

  「那是誰啊?」她走下樓,然後問丈夫。

  「妳不認識。」宋牧橋轉身走回客廳,隨口回答。

  「他來我們家幹什麼?」張雲佳又問。

  「送東西給我。」

  「什麼東西啊?」

  「照片。」話說完,宋牧橋把手上一個信封袋子扔到桌上。

  「照片?」張雲佳愣了一下,然後拿起信封,取出裏面的照片。「這不是李恩熙嗎?還有那個--」一見之下,她驚訝地搗住了嘴。

  「昨天淩晨兩點多,他還跑去找她!」宋牧橋沒有表情地解釋。

  張雲佳又倒抽了一口氣。「淩晨兩點多?謀夫人的公子去找李恩熙做什麼?而且--而且兩個人居然還摟摟抱抱的,像什麼樣子嘛!」她氣得把照片扔在桌子上。

  她是替女兒生氣。

  宋牧橋不動聲色地把照片收好,依舊放回信封袋裏面。

  「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氣過以後,張雲佳覺得不對,於是問老公。

  「我找人去查的。」

  「你找征信社?」她睜大眼睛。

  「我一個朋友是征信社社長。」

  「你幹嘛找人跟著李恩熙?就是為了拍這些照片嗎?這種照片能做什麼?」

  「我有用處。」宋牧橋冷靜地回答:「現在這些照片暫時還不能證明什麼。既然他們現在什麼都不管一定要在一起,等時間跟久了,一定能拍到我要的東西。」

  張雲佳張大嘴巴瞪著自己的丈夫。「老公……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會去做這些事。」

  「這件事妳不要管,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嗯……」張雲佳遲疑地點點頭。

  平日看起來拘謹有禮的丈夫,居然會為了女兒做這麼極端的事,真的讓張雲佳想不到!

  「不過這些照片千萬不能讓女兒看到,否則她一定會很難過的。」張雲佳對丈夫說。

  「她不會看到,這件事我會暗中進行。」宋牧橋以斬釘截鐵的口吻保證。

  「那就好……」張雲佳點點頭。

  雖然丈夫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不過張雲佳還是覺得有點不安。

  *  *  *  *  *  *  *  *

  謀仲棠到董事長室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

  「你怎麼現在才出現?」謀遠雄質問,

  「剛才我在大廳巡視。」

  「我不是問你這個!」謀遠雄的表情嚴肅,他站起來走到兒子身邊。「昨天晚上我不是叫你早一點回家嗎?你不但一夜不歸,今天早上王部長還打電話給我,說你根本就沒有出現!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謀仲棠斂下眼。「今天早上我宿醉,到八點多才醒過來,很抱歉!」他沒什麼表情。

  謀遠雄別開臉,他雙手負在背後走到窗前,臉色凝重。「你是不是不想跟王部長一起下南部?」

  謀仲棠沒有回答。

  「你說話!」謀遠雄回頭問他。

  「飯店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事,春泉的案子也正在進行,我不能跟王部長一起到南部。」

  謀遠雄沉思不語。

  「找人這件事,由王部長負責應該可以了。」謀仲棠道。

  「但是我希望你一起過去。」

  「現在只是有助產士的消息而已,還不確定能找到人,我一起過去一樣不能做什麼,留在飯店我還可以照常工作。」謀仲棠表情冷淡,直接拒絕。

  有幾秒鐘的時間,謀遠雄說不出話。

  謀仲棠回視父親,他沒有試圖說話打破沈默。

  「如果不想一起過去,那就留下來好了。」謀遠雄終於開口,他垂著眼、音調很慢,聲音聽起來很疲倦的樣子。

  「是。」他沒有表情。「您還有事交代?」

  謀遠雄看他一眼。「沒事了。」

  謀仲棠點個頭,然後轉身就走。

  謀遠雄看著兒子的背影……

  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跟兒子之間的距離,原來這麼的遠!

  *  *  *  *  *  *  *  *

  下午謀仲棠沒進辦公室,直接回家。

  「你昨天晚上沒回來啊?」姜羽嫻正打算進餐廳吃晚餐,看到兒子這麼早回家她很驚訝。

  「昨天我睡在辦公室。」他上樓。

  「睡辦公室?你為什麼要睡在辦公室?」姜羽嫻跟進兒子房間。

  「裏面有一間休息室。」他答的很簡單。

  姜羽嫻瞪了兒子一眼。「你以後不要這樣子喔,害我今天早上被你爸罵!」

  謀仲棠咧嘴笑了笑,他拉開領帶,脫下襯衫。

  「你吃飯了沒?」姜羽嫻還是關心兒子。

  「還很早。」

  「早什麼早?早點吃晚餐對身體比較好,我叫管家幫你添一雙筷子--」

  「不用了,我要出去。」

  「你又要出去?」姜羽嫻睜大眼睛。

  「今天晚上我會回來。」他走進浴室。

  他只打算回來沖個澡,換套衣服就要出去。

  「你把家裏當飯店啦?!」

  「媽,妳先出去,我沖個澡就要出門。」

  「你--」

  謀仲棠已經把門關上。

  姜羽嫻瞪著浴室的門,又不能拍門叫兒子出來聽話,只能杵在門外生悶氣!

  謀仲棠下樓時,姜羽嫻已經坐在客廳裏等他。

  「您不是要用晚餐嗎?」他問。

  姜羽看到兒子還是一身西裝畢挺,便間他:「你幹嘛又穿西裝?晚上不是要出去應酬嗎?」

  「我要回飯店。」

  「回飯店?你工作一整天了還不夠啊?」

  謀仲棠沒說什麼,他朝大門走去。

  「你到飯店是不是跟那個李恩熙約會?」姜羽嫻臉色很難看。

  「您想太多了。」

  「那你幹嘛又回飯店?」姜羽嫻跟到車庫。「你最好趕快把那女孩子調走,否則我一定會叫你爸把她開除!」

  按開車子的中控鎖,謀仲棠看了母親一眼。「我走了。」然後冷淡地說。

  一直到兒子把車開走,姜羽嫻始終皺著眉頭。

  *  *  *  *  *  *  *  *

  謀仲棠把車子開進飯店前,先在市區兜了一圈。

  將近晚上八點,他才回到飯店,然後踏進辦公室。

  「妳還沒走?」看到恩熙,他愣住,杵在門口。

  他沒想到,恩熙竟然還沒下班。

  「是,我剛準備關燈離開。」她剛剛收拾好辦公桌,才站起來他就回來。

  他點點頭,然後逕自走到自己的座位。「燈不必關了。」他打開電腦,頭也不抬地對她說。

  恩熙愣在原地,站了妤一會兒。

  她等待著,但是謀仲棠並沒有抬頭跟她說話的打算……

  「那我先離開了。」她垂下眼,落寞地說。

  「好。」他冷淡地回答。

  恩熙慢慢轉身,離開辦公室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謀仲棠盯著電腦螢幕,神情專注。

  回過頭,她只好沈默地走開。

  恩熙一走,謀仲棠的視線就離開電腦螢幕,轉到走道前那扇關起來的門上,

  他就這樣瞪著那扇門,冷峻的臉孔沒有表情。

  *  *  *  *  *  *  *  *

  接近淩晨兩點才到家的謀仲棠,一大早就出現在早餐桌上。

  早上八點鐘,謀遠雄在餐桌旁一接到電話,立刻就對兒子說:「等一下你坐我的車,我們一起上班。」

  謀仲棠看了父親一眼。「是。」他冷淡地答話。

  然後看來像若無其事一般,謀仲棠繼續吃完他的早餐。

  在車上,謀遠雄對兒子說:「已經知道她人在哪里了。」

  謀仲棠沒有搭腔。

  「王部長已經得到助產士的住址,」謀遠雄繼續接下說:「聽說為了謀生,十五年前她已經跟丈夫一起,搬到東勢梨山的果園工作。」

  「怎麼問到人的?」

  「姓尤的助產士並不多,二十多年前執業的尤姓助產士只有一個人,王部長去拜訪了幾名當地的老裏長,他說找人的過程還算順利。」

  「王部長今天就上山?」

  「對,如果找到了人,不管多晚,他今天一定會打電話給我。我也已經吩咐王部長,一旦找到人,無論如何要儘快把人帶回臺北。」

  謀仲棠不再說話。

  父子倆間陷入沈默,直到抵達飯店。

  「她知道這件事情了嗎?」車子停妥後謀遠雄不急著下車,他坐在車上繼續問謀仲棠。

  「當然不知道。」謀仲棠冷淡地答。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謀遠雄間。

  「還沒確定之前不可能告訴她。」

  謀遠雄看著兒子。「如果,我是說假設--假設找不到助產士,或者她已經死亡,難道你也不打算告訴她?」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再說。」

  「你到底在等什麼?這種事情應該要趕快解決,不應該再拖下去,因為你們很可能是--」

  「現在說什麼都太早!」謀仲棠打斷他的話。「如果結果不是您以為的那樣,沒有必要犧牲我們的感情。」

  謀遠雄愣住。「難道你現在還跟她在一起?」他表情錯愕。

  「沒有理由分開。」

  「怎麼會沒有理由?難道你要等到真相揭曉那一刻才跟她分手?這樣做的話對你們兩個人都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我們之間的事我會自己決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應該把兩件事混淆在一起。」

  「這本來就是同一件事!」謀遠雄神情激動起來。「你要知道她很可能是你的妹妹!」

  謀仲棠沒什麼表情。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謀遠雄質問他。

  謀仲棠回過頭,直視父親。「一切都等找到人再說。」話說完,他點個頭就開門下車。

  謀遠雄斂下眼,憂心忡忡,更覺得悔恨!他怎麼也想不到,茫茫人海中可能是親兄妹的兩個人竟然會認識……

  甚至相愛!

  *  *  *  *  *  *  *  *

  中午恩熙下課的時候,她沒想到舅舅李昆明會來找她。

  「舅舅!」恩熙露出這幾天難得一見的笑容。

  「妳還好嗎?」李昆明笑開臉。「自從妳調為總經理特助後,我就不常看到妳,妳好像瘦多了,而且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

  「我還好。」恩熙笑了笑。

  雖然她真的很疲倦,這幾天來,她沒有一晚睡好過,加上超時工作,體力已經快負荷不了。

  「妳一個人住,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有。」

  「不要騙我!」

  「真的。」恩熙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回答。

  李昆明半信半疑地審視她。

  「舅舅,您今天不必上班嗎?」恩熙轉移話題。

  「我今天休假,不過我騙妳舅媽今天要上班,才能溜出來的!」

  恩熙抿起嘴。「您這樣不太好喔!」

  「沒辦法,我在家裏被她管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家裏孩子又吵,這些小蘿蔔頭來討債的,不知道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聽到這些話,恩熙覺得好笑。

  「妳應該還沒吃飯吧?」

  「嗯,我剛下課。」

  「一起去吃飯吧?」

  「好,我知道附近有一間家庭式料理做的不錯。」

  「吃自肋餐就好了!」

  「不行,舅舅是五星級飯店的大廚師,您難得來看我,我不能請您吃那樣的東西!」

  「妳跟我客氣什麼……」

  「走吧!」她笑著拉著舅舅的手,一起往不遠處那家家庭料理餐廳而去。

  吃過飯後,兩個人都叫了茶飲。

  「這裏裝潢的還不錯嘛!我還以為會很簡陋。」李昆明環顧餐廳一遍,感到很滿意。

  「嗯,有一次我錯過吃飯時間,自助餐已經休息了,我只好到這裏來吃飯,結果發現這家餐廳的菜很好吃,而且雖然是家庭料理但做得很道地,油和味精都不會放太多,裝盤也不馬虎,像菜脯蛋、煎肉圓仔這些一般家庭裏的家常菜,都讓我想起媽媽的味道。」恩熙說。

  她提到母親,李昆明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臉上。「呃,妳調到總經理身邊,工作辛苦嗎?」他忽然轉移話題。

  「還好。」垂下眼,恩熙淡淡地帶過。

  「妳要工作又要念書,不要太辛苦了。」

  「我知道。」她笑著回答。

  「那麼,妳常常見到董事長嗎?」

  她搖頭。「不當。」

  李昆明想了一下。「最近……董事長有找妳嗎?」

  「沒有啊!」

  「噢……」

  「有什麼事嗎,舅舅?」

  「喔,也沒什麼,」李昆明不動聲色地說:「因為董事長前一陣子,突然找我出去,問我一些關於妳的事情。」

  「問我的事?」她很疑惑。

  「對。」

  「董事長問了什麼?」

  「沒什麼,」他乾笑一聲。「就問妳年紀輕輕為什麼這麼努力工作,好像很關心妳的樣子,所以我就告訴他,妳不但在育幼院住過一段時間,後來跟在母親身邊也很辛苦,一直都是邊讀書、邊打工,從小到大日子過得都不輕鬆,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妳比一般年輕人特別懂事、特別努力。」

  「舅舅,您太誇獎我了,我哪有那麼好!」恩熙笑了笑。

  「妳不介意,我把妳曾經住過育幼院告訴董事長嗎?」

  恩熙搖搖。「沒關係。」

  李昆明看著自己的外甥女。「妳以前不喜歡別人說妳的事。」

  「我知道舅舅是善意的。」恩熙淡淡地笑著說:「並不是任何人提到我的事,我都會不高興。雖然我並不喜歡別人同情我,但如果對方是善意的,我不但不會不高興而且會很感激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的出發點都是因為關心我、愛護我,你們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呢?相反的,我希望以後有能力報答舅舅,回報您一直以來對我的愛護。」

  聽到這番話,李昆明眼睛都紅了……

  「舅舅?」恩熙呼喚他。

  「呃,」李昆明回過神,他偷偷伸手擦拭眼角的淚水。「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妳媽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恩熙笑了笑。

  「總經理呢?他對妳好嗎?」

  恩熙愣了一下。「嗯,他對我很好。」

  「怎麼了?」李昆明察覺她的遲疑。

  「什麼……」

  「妳剛才回答我的時候,好像不是很肯定的樣子!是不是總經理為難妳了?」他知道上次恩熙剛進飯店待在客服部時,在會議室被總經理電話質詢的事。

  「不是,您不要想太多。」

  「那麼妳猶豫是為了什麼?」

  恩熙低下頭,沒有回答。

  「到底怎麼了?妳怎麼不說話?」

  「舅舅,」垂著眼沈默了片刻,恩熙終於說話:「您跟舅媽還沒結婚之前,兩個人會因為什麼事情鬧彆扭?」

  李昆明瞪著她,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一時間又意會不過來……

  「妳、妳問我這個做什麼?」他結結巴巴地問。

  「我想知道。」

  「為什麼?」李昆明的嘴巴一直合不攏。

  「最近,我因為這樣的事情,而不知所措。」恩熙回答。

  李昆明腦子裏突然「嗡」地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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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8: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我想不出自己哪里不對,又不知道應該問誰,只能問舅舅聽取您的意見。」恩熙接下說:「我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並不瞭解男人,有些時候我在乎而且堅持的事,也許因為太過直接拒絕而傷害到對方的自尊。」她明明白白地對李昆明說清楚。

  「妳……交了男朋友嗎?」李昆明困難地問。

  恩熙點頭。

  「是、是……總經理?」他再問,兩眼瞪得更直。

  「對。」恩熙很清楚地回答。

  當她決定面對那一刻,就不會再逃避了。

  李昆明瞪著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很抱歉,舅舅,之前我一直沒有告訴您。」恩熙內疚地說。

  「可是,妳怎麼會--怎麼會跟總經理在一起?!」

  斂下眼,恩熙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您這個問題。我知道您很吃驚,因為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會跟總經理在一起。」

  「我……我的確是太吃驚了!」李昆明的神情,就像剛辦完一場百桌喜宴一樣疲憊。

  然後李昆明不再說話,他瞪著桌面,眉頭深鎖。

  「舅舅?」

  直到恩熙叫他,李昆明才被動地抬起眼。

  「您也不贊成,我跟總經理在一起嗎?」恩熙幽幽地問。

  過了半天,李昆明才回答:「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妳,」他喃喃地說:「妳先走好了,我還要在這裏坐一下……過兩天我再找妳。」

  然後,他避開恩熙的目光。

  恩熙始終直視著舅舅,然而他再也不肯望向自己。

  對恩熙來說李昆明的反應很重要,雖然他沒有說不贊成,但也不曾欣喜或者表示祝福,他冷淡甚至錯愕的反應,都讓恩熙覺得孤獨。

  終於,恩熙慢慢站起來。

  然後,她一個人沈默地離開餐廳。

  *  *  *  *  *  *  *  *

  恩熙剛到飯店上班,謀仲棠正好要離開。

  「你要走了嗎?」她叫住他。

  她看到他提著公事包,知道他今天可能不會再進辦公室。

  謀仲棠停在門口。「對。」他冷淡地回答。

  恩熙走到他身邊。「你在生氣嗎?」

  「什麼意思?」他的目光終於放在她身上。

  「因為那一天晚上的事,你生氣了嗎?」

  他淡下眼。「我已經忘記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你的態度很奇怪。你變得很冷漠,好像刻意跟我保持距離,可是我卻不明白為了什麼!」

  「是妳太敏感了。」謀仲棠的語調依舊很冷淡。

  「真的是這樣嗎?」她認真地問他。

  「如果妳覺得我冷漠,那是我的錯,妳希望我怎麼做?」他反問她。

  「我不知道,」恩熙喃喃地對他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要求,因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難道真的只是我太敏感了嗎?」

  他看著她,沒有回答。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問他。

  「妳要我說什麼?」

  「說什麼都可以,因為我覺得很孤單!」恩熙終於受不了,她眼眶泛紅。「跟你在一起,我忍受別人對我的不諒解以及拒絕,但是我卻覺得自己根本不瞭解你,當我渴望跟你說話、渴望瞭解你的時候,卻覺得你退得很遠,好像故意要跟我保持距離,而我卻不明白為了什麼!你知道我的感覺嗎?我覺得很痛苦,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痛苦,這種感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恐懼著自己下一步就會踩空!」

  他瞪著她,表情木然。

  「你還是沒有話說嗎?」看著他,恩熙感到心痛。

  她不知道為什麼心痛,但只要看著他,她就會痛苦,因為她完全不能瞭解他現在正在想什麼,兩人之間就像隔著一道厚實的水泥牆,她根本無法穿越!

  「我現在有事要出去,」終於,他開口說話。「晚上我會打電話給妳。」然後只是這麼對她說。

  恩熙靠在牆邊,覺得自己好累,好像就要虛脫了……

  在她快要昏倒前,謀仲棠已經轉身離開辦公室。

  *  *  *  *  *  *  *  *

  晚上十二點多,恩熙的手機響起來。

  「喂?」打開燈,她馬上從床上爬起來接電話,怕影響室友。

  「妳在睡覺?」謀仲棠的聲音很低沉。

  手機裏傳來喧鬧聲,恩熙看了一眼手錶。「嗯。」現在已經午夜了。「你還在外面嗎?」

  「對。」他低沉的聲音挾著酒意。

  「你快點回去,不要喝太多酒,每天這樣身體會不好--」

  「妳現在過來!」他突然說。

  「什麼……」

  「妳過來,」他對她說。「我喝了很多酒,現在走不動了……妳送我回去。」

  恩熙愣住,她怔怔地瞪著床尾那面白色牆壁。

  「說話啊!」謀仲棠微醺的口氣顯得有點不耐煩。

  「你在哪里?」她終於間他。

  「東區,香堤,現在馬上來找我!」他掛了電話。

  拿著手機,恩熙愣了很久……

  她根本就不知道「香堤」在哪里!

  *  *  *  *  *  *  *  *

  夜半時分,恩熙搭計程車找了很久,一個小時後才找到那家「香堤」。

  原來這是一家餐廳,但是裏面提供烈酒飲料,客人多是雅痞或是媒體人。

  恩熙到的時候,已經將近午夜一點餐廳裏的人正多,男男女女都有,但衣著像她這麼樸素的女人卻一個也沒有。

  在店裏繞了一圈,恩熙終於在裏面的雅座找到謀仲棠。

  他沒有看到恩熙,一手摟著女人,另一手舉著酒杯,繼續作樂。

  恩熙呆在走道上,看著謀仲棠喝酒、抱女人的舉動,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繼續向前走,還是立刻調頭走開,唯一的感覺只有胸口的絞痛……

  直到裴子諾發現呆在走道上的她,連忙用手肘猛推他身邊的謀仲棠。

  「幹嘛?」謀仲棠看起來很不耐煩。

  「她來了!」

  「誰來了?」謀仲棠懷裏的女人嬌笑。

  謀仲棠連理都懶得理,裴子諾只好把謀仲棠拉起來--

  「喂,你幹什麼啊?」本來躺在謀仲棠懷裏的女人很不高興。

  裴子諾沒理她。「阿棠,你醉死了?看清楚!」他扯謀仲棠手臂。

  裴子諾的口氣突然正經起來,謀仲棠才冷淡地抬眼,然後,他終艙看科站在走道上的恩熙。

  「妳來了?」他撇撇嘴,沒事一樣。

  「這裏很難找,我拜託計程車司機,找了很久才找到。」她深深地望著他,對剛才看見的事沒有質問也沒有忿怒,只是平靜、溫和地解釋自己的慢到。

  他沒什麼表情,只對她說:「過來坐啊!」

  然後他坐下,身邊的女人又偎上來,他也沒有拒絕。

  裴子諾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瞪著恩熙,深怕那個一臉蒼白的女孩子會因為受不了而當場暈倒……

  沒想到恩熙卻一言不發,直接朝這裏走過來。

  她走到座位旁,裴子諾立刻讓坐,坐到對面。

  謀仲棠就像沒事一樣,跟身邊的女人調笑,對於站在一旁的恩熙視若無睹。

  恩熙沈默地在他身邊坐下來,然後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膝蓋,安靜陪在他身邊。儘管臉色蒼白,她的表情卻很鎮定。

  裴子諾怔怔地盯著恩熙看。

  儘管他也讓很多女人傷過心,但是他從來沒做過這麼荒謬的事--把一個女人叫到這裏,看自己和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

  恩熙坐在他身邊,謀仲棠非但沒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跟身邊的女人劃起酒拳。

  裴子諾緊張地瞪著恩熙那張蒼白的臉孔,以及她不說話、沈默忍受的樣子……

  他簡直就快抓狂了!

  阿棠,一定是瘋了!

  裴子諾看不下去,正要發難的時候,恩熙已經先開口:「你什麼時候要回去?」她低聲問身邊的他。

  謀仲棠像沒聽到一樣,繼續跟女人劃拳,然後喝酒。

  「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恩熙轉過頭凝望他,然後又問了一遍。

  謀仲棠還是沒聽到,但他身邊的女人注意到了。「阿棠,剛才來的那個女人在問你話,她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去耶!嘻嘻……」艾芸膩在他懷裏,嗲聲嗲氣地問。

  「回去?」謀仲棠挑眉,聲調很慵懶。「當然要等喝夠了才回去!」他把女人抱緊,又拿起酒瓶朝自己的杯子倒酒。

  恩熙沈默的凝望他,她沒有表情,閃爍的眸子泛著一層水色的霧光。

  裴子諾看不下去,一把奪過斟滿了酒的酒杯。「阿棠,你喝太多了!」

  謀仲棠嗤笑一聲,毫不在意,隨即拿起女人的杯子,仰頭一口飲盡杯裏的酒,他喝酒的方法,讓艾芸為他鼓掌,卻讓裴子諾皺眉頭。

  恩熙怔怔地瞪著他,直到謀仲棠又拿起酒瓶倒第二杯酒,她終於伸出雙手握住酒瓶。「你不要再喝了!」她阻止他。

  謀仲棠沒什麼表情,然後他甩開她的手準備倒酒--

  恩熙又再一次握住酒瓶,她的眼神很堅持。

  裴子諾屏息地瞪著兩個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恩熙的動作,艾芸瞇起眼終於忍不住嗆聲:「妳幹麼啊?來這裏不喝酒要做什麼?妳快把手放開啦!」

  恩熙不動也不放手,她執著地看著謀仲棠,就像沒聽見艾芸的話一樣。

  艾芸氣不過,於是伸手用力拉恩熙的手指。

  她硬是不放,艾芸不甘示弱,就故意用指甲抓恩熙--

  恩熙倒抽口氣,艾芸尖銳的指甲已經在她的手背抓出一道道紅色的血痕,但是她仍然固執地不肯放手……

  「好了啦!妳幹什麼?!」是裴子諾看不下去,趕快把艾芸拉開。

  「是她莫名其妙才對!你幹嘛不拉她?!」艾芸像只發情的母貓一樣掙紮,反過來抓了裴子諾一把。

  「Shoot!瘋女人!妳抓我幹嘛?!」裴子諾快抓狂了。

  謀仲棠卻像完全看不見這場鬧劇一樣,置身事外。「放開。」他冷冷地對恩熙說。

  「我不放,我不會放手的!除非你跟我走。」她固執地說,緊緊握住酒瓶。

  謀仲棠乾脆動手,扯開她的手--

  「呃!」恩熙悶哼了一聲,因為他的蠻力而手腕劇痛……

  他倒酒,然後繼續喝酒。

  恩熙垂下手臂,頹然地望著他。

  看到謀仲棠無情地扯下恩熙的手臂,艾芸像個勝利者一樣在旁邊呵呵嬌笑……

  就在謀仲棠準備倒三杯酒的時候,恩熙終於受不了,她一聲不吭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呃,喂!」裴子諾一時反應不過來,等他回過神,恩熙已經奔出餐廳!

  謀仲棠像沒看見一樣,繼續倒酒、喝酒。

  「阿棠,你還不趕快追出去!」裴子諾朝自己的兄弟吼。「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在這附近叫車很危險!」

  「那又怎麼樣?是她自己無聊破壞我們喝酒的樂趣,走了才好!」艾芸冷笑。

  「妳閉嘴好不好?!」裴子諾凶她。

  「喂,你憑什麼叫我閉嘴啊?!」艾芸不甘示弱吼回去。

  「喂什麼?」裴子諾心裏有氣,乾脆跟她吵開。「妳這女人這麼喜歡喝酒,乾脆去當酒女好了!」

  艾芸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謀仲棠突然重重地把酒瓶一放,「鏘」地一聲,把正在爭吵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然後,他突然站起來走開。

  「阿棠!」傻住的艾芸大聲叫他。

  然而謀仲棠很快就走出「香堤」。

  *  *  *  *  *  *  *  *

  謀仲棠在巷子裏攔住了恩熙。

  「我叫妳來找我,妳怎麼可以留下我一個人走?!」他追去抓住她的手臂,然後質問她。

  「你根本就不打算回去,叫我來做什麼?」她問他。

  過去,她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麼脆弱過。

  他的所做所為讓她沒有心理準備,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恩熙用力甩他的手,卻甩不開他的蠻勁。

  「既然來了,妳自己回去就是不對!在場還有朋友,妳只顧自己的情緒,一直都這麼任性,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反控她。

  恩熙用力甩開他。「對,我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然後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那麼你就不應該叫一個『孩子』,來見識你喝酒的場面!」

  「喝酒就是這樣,妳又不是未成年,難道真的要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妳?」

  「那你就不要管我,讓我回去就好了。」話說完,她轉頭就走。

  他捉住她。「妳到底要怎樣……」

  她掙紮。「你放手。」她臉色蒼白、聲調冷漠。

  「我送妳回去。」謀仲棠臉色陰沈,然後拉著她走。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一路在掙紮。

  兩人拉拉扯扯地,直到走出巷子。

  謀仲棠停在馬路旁邊準備叫車,深夜吹來冰冷的風,讓他的酒醒了不少。

  恩熙甩開他的手,退到馬路邊的騎樓下。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回頭瞪著退得遠遠的她。「過來!」他說。

  恩熙沒有動作。

  「我叫妳過來!」他的眼神很冷。「不過來我就過去拉妳!」

  她還是不動。

  謀仲棠真的邁開腿走過去--

  恩熙轉身就跑。

  不到五秒鐘他就追上她,然後從背後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妳跑什麼?!」他沖著她耳邊吼。

  「你不要理我!」她轉身打他,並且蹲下來抗拒他的擁抱。

  謀仲棠很快鎖住她的手腕,然後把她拖到陰影下,壓住她扭動的身體。

  「放開我!」她握著拳頭繼續打他。

  「妳瘋了?!」他乾脆捉住她,把她的雙手牢牢鎖在背後。

  「我討厭這樣子的你,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她突然用力朝他吼出來。

  然後,淚水忽然從恩熙的眼睛裏湧出來……

  謀仲棠愣住。

  下一刻,他的目光變得陰沈。「妳,說真的?」半晌後,他沒有表情地問她。

  恩熙瞪著他,怔怔地愣住,一時間沒有反應,好像剛才用力吼出來以後,她的力氣已經用盡……

  謀仲棠甩開她的手,目光很冷。

  恩熙只是瞪著他,好像完全失去了反應。

  「說話!」他突然沉喝一聲。

  恩熙全身震了一下。

  然後她幽幽地抬起眼,接觸到他深沉、完全不透露情緒的眼眸。

  「我討厭這樣的你,我討厭跟女人喝酒的你,我討厭根本就不在乎我的你!」她喃喃地說,突然一口氣把心底的怨恨全都說出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你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過?如果已經不喜歡我,你可以老實告訴我,可是不能用這種方式對我,因為你這樣做讓我的心好痛,我的心裏真的好難過……」

  謀仲棠瞪著她,沒有表情。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她舉手用力壓住胸口,卻無法阻止胸口沉悶的絞痛。

  「妳哭什麼?」他突然說。

  恩熙慢慢抬起眼。「你說什麼?」虛弱地問他。

  「我問妳哭什麼?」他的表情很冷漠。

  她怔怔地直視他,淚水凝結在眼眶裏。

  「我,一直很討厭女人的眼淚,妳知不知道?」他冷冷地對她說:「當女人開始對著我掉眼淚,通常就是我提出分手的時候。」

  恩熙的臉色更慘白。

  她怔然地凝望他,呼吸停止,時間停止。

  「以後,」他語調突然放得很輕柔。「不要再隨便說出『不要見面』這種話。」眼神卻很幽闇。

  恩熙木然地凝視他。

  「還有,」他對她說:「不要再輕易掉眼淚。」一字一句。

  然後,他就回頭走到馬路上叫車。

  恩熙呆坐在陰影裏面,一直到他回來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回程中,兩個人坐在車上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公寓恩熙下車。

  謀仲棠沒有陪她下車,他僅僅坐在車上看著她走進公寓,然後就吩咐司機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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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5 00:08: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第二天中午,裴子諾到飯店找人。

  秘書認識裴子諾,在飯店沒人會攔他。

  「阿棠!」裴子諾不敲門,直接開門走進謀仲棠的辦公室。

  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裴子諾拿出手機撥電話,電話卻沒開機。

  他只好出來問秘書。「你們總經理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清楚。」

  「他到哪里妳也不知道?如果有急事找他怎麼辦?」

  「因為總經理並沒有打電話回飯店,所以如果有急事,只能打手機找他。」秘書回答。

  「他關機了!」

  「那……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可能總經理不希望有人打擾。」

  裴子諾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只好下樓。

  把車子開出飯店後,剛轉進捷運景安站附近,裴子諾就在馬路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放下車窗然後換道,讓車子靠路邊慢行。「李小姐?」他朝窗外喊。

  恩熙停下腳步。

  裴子諾的車子也停住。「妳先上車好嗎?這裏不能停車。」他打開車門。

  恩熙猶豫了幾秒,然後選擇上車。

  「我到飯店。」她對裴子諾說。

  「我知道,」他說:「我剛從飯店出來,現在再送妳過去。」他轉進巷子,然後旋轉方向盤做個U turn。

  恩熙很沈默,她沒有主動開口講話。

  「昨天夜裏,阿棠有送妳回家嗎?」裴子諾問她。

  她點點頭。

  「妳不要介意。阿棠帶妳去過俱樂部,妳見過那邊的情況,一定瞭解阿棠的環境跟一般人不一樣。」他解釋:「阿棠的條件很好,就算他不積極,女人也一樣會自己靠過來,但是那種女人阿棠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雖然裴子諾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要幫兄弟跟女人解釋這種事。

  恩熙沒有說話。

  「妳不相信?」

  她搖頭。

  「那妳幹嘛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恩熙木然地回答。

  裴子諾看了她一眼,她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等紅燈的時候,他問她:「妳氣色看起來不太好,身體還好嗎?」

  「我沒事。」

  「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上班,我送妳回去休息好了。」

  「不用,」恩熙搖頭。「我真的沒事,我要上班。」

  裴子諾怔怔地瞪著她,要不是綠燈亮了,他還回不了神。

  察覺到心底莫名的感情,不管那是不是同情都不應該--裴子諾強迫自己專心開車。

  他很快就把恩熙送到飯店。

  車子停妥後,裴子諾才對她說:「跟他好好談一談。」

  恩熙沒說什麼。「謝謝你送我。」然後她開門下車,

  裴子諾突然伸手握住她。「不要這樣!」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下一刻他已經收回手。「如果妳難過,就表現出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對她說。

  恩熙沒有反應。「謝謝。」只淡淡地這麼說。

  裴子諾看著她走進飯店……

  飯店的泊車人員都知道他是總經理的朋友,沒有人敢開口趕他。

  裴子諾呆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然後心事重重地重新發動引擎,把車開走。

  既然電話找不到人,他就直接開車到謀家找人!

  *  *  *  *  *  *  *  *

  謀仲棠正把車子倒出車庫,剛開到門口就看到裴子諾的車子老遠開過來。

  「阿棠!」停妥車子,裴子諾直接下車。

  「你怎麼來了?」謀仲棠搖下車窗。

  「你手機沒開?」走到謀仲棠車子旁,裴子諾問。

  「嗯。」他漫應一聲。

  「幹嘛不開手機?」

  「忘了。」

  裴子諾皺起眉頭。「阿棠,你下車,我有話問你。」

  謀仲棠沉吟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下車。

  「你最近很怪!」裴子諾開門見山就問:「到底什麼事?」

  「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不會連我都不能說吧?」裴子諾不高興。

  「真的沒事。」謀仲棠的反應很冷淡。

  裴子諾瞪著他看了很久。「你跟那個清純的學生小姐怎麼了?進展到幾壘?」

  謀仲棠掏出煙點上。「不幹你的事。」

  裴子諾沉下眼看他。「你認真了?」

  噴一口煙,謀仲棠沒反應。

  「阿棠--」

  「你管太多了。」

  「昨天晚上你真的太過分了!」裴子諾嗓門大起來。「你旁邊有女人幹嘛叫她過來?你故意的啊?」

  「多認識幾個朋友,大家一起玩,沒什麼。」他冷淡地說。

  裴子諾低咒一聲。「那女孩不是那種女人!」

  謀仲棠嗤笑一聲。「你好像比我瞭解她?」

  裴子諾死死地瞪著他。

  「她太內向了,應該訓練一下,何況,」他沖著裴子諾一笑,眼神很冷。「是她自己說想瞭解我。」

  裴子諾不以為然地低嗤一聲:「你到底在搞什麼?有哪個女人看到昨天晚上那種場面不會歇斯底里?你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謀仲棠打開車門。「我今天沒什麼時間討論女人。」一副無聊的樣子。

  「阿棠!」裴子諾靠在車窗邊。「我剛才看到她氣色很差!」

  「你剛才看到她?」他頓了一下,然後順口問。

  「我去飯店沒找到你,回程看到她一個人走在路上就順道送她一程,把人載到飯店。」裴子諾補上一句:「她看起來精神很差。」

  謀仲棠看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的女人?」然後發動引擎。

  「阿棠!」

  車窗搖上,謀仲棠聽而不聞,踩下油門。

  「阿棠!」裴子諾追上去。

  才剛出巷子,謀仲棠的跑車三秒鐘瞬間加速到一百公里。

  「Shit!」裴子諾低咒一聲。

  靠兩條腿他當然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開走。

  *  *  *  *  *  *  *  *

  謀仲棠把車開上市民大道,手機剛開機就接到電話。

  「喂?」

  「是我。」恩熙在延吉街附近。她並沒有上班,還沒走到辦公室她就搭電梯返回樓下,然後往外走。

  「妳在外面?」他聽到電話裏有車聲。

  「對。」

  「妳今天應該上班。」

  「我知道,但是我想見你。」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我有事跟你說,你可不可以來找我?」

  他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問:「妳在哪?」

  恩熙環目四顧,這個地方她並不熟。

  回頭凝望剛才經過的那條熱鬧巷子,她說:「我在延吉街附近。」

  「我知道了。」他掛了電話。

  恩熙就站在街頭等他。

  等他過來,她就會告訴他自己昨夜所做的決定。

  *  *  *  *  *  *  *  *

  十分鐘後,謀仲棠已經到延吉街附近。

  他在街口看到恩熙。

  「這裏不好停車。」他把車子開到她身邊。「上車?」

  「我看到前面有一個停車場。」她對他說,沒有上車的打算。

  謀仲棠看她一眼,然後轉個方向盤,把車子開進停車場。

  等他走出來,恩熙仍然站在原地。

  「幹嘛非要在這裏見我?」他冷淡地對她說:「我今天很忙。」

  「給我一點時間,只要兩個小時就可以。」她的表情很認真。

  他瞪著她看一會兒。「兩個小時要幹嘛?」然後間。

  「昨天你說,不要再隨便說『不要見面』這種話,」她凝望他。「昨天晚上回家後,我想了很久。」

  他沒有說話。

  「我想了一整夜,然後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妳想說什麼?」他沒有表情地問。

  「你不要問,先跟我走。」她對他說。

  然後她就轉過身,走在前面帶路。

  謀仲棠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跟著她走。

  恩熙走到巷口,停了一下,然後突然走進一家裝潢不錯的汽車旅館。

  謀仲棠愣在門口。

  「我要房間。」她直接走到櫃檯。

  櫃檯小姐抬頭,看到是女生,也沒什麼反應。「休息還是過夜?」公式化的口吻問。

  「休息。」

  「刷卡還是現金?」

  「不用身分證嗎?」

  「休息不用。」小姐又問:「妳要付現金還是刷卡?」

  「現金。」恩熙回答。

  「一千二,謝謝。」

  恩熙從皮包裏拿出現金付帳,小姐立刻把鑰匙交給她。

  「上五樓後左轉第三間。」

  拿了鑰匙,恩熙才發現謀仲棠沒有跟自己進來。

  她站在旅館裏面朝他望去,不動也不開口,固執地等著他走進來。

  起先,謀仲棠瞪著她,表情陰沈不定……

  直至確定恩熙沒有走出來的打算,然後他終於走進去。

  「妳到底想幹嘛?」他陰騺地質問她。

  「到了房間,我會把想說的話都對你說。」她轉身,主動走進電梯。

  僵了一會兒,謀仲棠就跟著跨進電梯。

  在電梯裏,兩個人都很沈默。

  出電梯走到房間門口,恩熙拿出鑰匙開房間,然後走進去--

  謀仲棠站在走道上。

  「可以進來了。」她對站在門外的他說。

  謀仲棠走進去。

  「到這裏,妳想做什麼?」他問。

  「到這裏,能做什麼?」她幽幽的反問。

  他瞪著她,眼神很淡,淡得她看不出他的情緒。

  「剛才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她平靜地對他說:「經過昨夜,我已經決定了。」

  「妳決定什麼?」他平視她。

  「我只想告訴你,既然已經決定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會改變心意。在這個世界上,我失去的總是比得到的更多,但是跟你在一起我並不在乎失去什麼,也從來沒想過要得到什麼。以後,我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永遠都要對自己誠實。」她認真的對他說。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卻冷淡地問她。

  「今天,我想跟你在一起。」她屏息,然後鼓起勇氣開口。

  謀仲棠直瞪著她。

  「我不是開放的女人,而且沒有任何經驗,跟男人上床要鼓起很大的勇氣,但是我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後悔。」恩熙說。

  他沈默。

  「以前我沒有主動對你說過那三個字,是因為我害怕,所以遲遲不敢對你坦白感情。」她接下說:「但是現在我要跟你說『我愛你』,因為我決定對自己誠實。我已經瞭解,如果愛一個人就不應該考慮太多,不要管對方是不是真心愛自己,也不要考慮愛情是否會隨時間而變淡!」

  謀仲棠的目光變得深邃,難以捉摸。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應該相信自己,」她深深地看著他,清瀅的眸子含著幾許幽思。「相信自己,有愛人的能力。就算以後分開也沒有關係,彼此都不應該有負擔。這樣,認真的愛過以後,也才不會痛苦。」

  她已經把話說完。

  雖然謀仲棠還是沈默,恩熙卻舉起手開始解襟前的扣子,然後脫下上衣--

  「妳太單純了。」

  恩熙的上衣滑落在地氈上那刻,他突然開口。

  她僵住。

  「妳以為這麼做可以改變什麼?」他的聲調很冷靜。

  「你說什麼……」

  「妳以為用肉體就能換到男人的感情?」

  恩熙無言以對。

  「當男人不再愛一個女人,就算得到她的肉體,也不會回心轉意。」

  她凝視他,臉色漸漸蒼白。

  「所以,不必做傻事了。」他臉色很冷淡,甚至沒有表情。

  「你說什麼?你為什麼這麼說?」恩熙怔怔地問他:「你說『當男人不再愛一個女人』是什麼意思……」

  「難道妳看不出來?」他的眼神很冷。「好,我承認,這段時間我在逃避妳。妳總不會傻到問我為什麼逃避吧?不過妳一向很固執,如果妳一定要問為什麼,那麼我就先告訴妳。」

  房間裏忽然沉寂下來……

  他頓了頓,然後說:「因為我已經不愛妳了。」

  恩熙沒有表情,就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

  過了半分鐘,兩個人都沒再開口。

  「不愛我?」半分多鍾後,她才喃喃間他:「你剛才說,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她當然聽見了,他傷人的話語。

  謀仲棠看著她。「對。」答得肯定。

  恩熙身子微微一晃。

  「告訴我原因,我要知道原因。」壓抑顫抖,她聲調微弱。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明知這個時候問這些話讓人厭煩,但她就是要問原因,她一定要知道原因。

  他沒有回答。

  「是因為那天晚上嗎?」她固執地問:「因為那天晚上我拒絕你,所以--」

  「沒錯,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發現自己開始對妳厭煩,因為我真的沒耐心玩遊戲。」他殘酷地對她說:「妳不適合我,妳太簡單了,我要的是沒有原則又複雜的女人,像艾芸那樣玩得起、又經驗豐富的女人,有性感的身體和開放的個性,大家有共識,一起玩才不會掃興。」

  聽他說著殘酷的話,恩熙發現自己全身發冷。「可是我已經決定彌補……」

  「沒什麼好彌補的。」他打斷她。「這種事不必彌補。我不跟放不開的女人在一起,那天晚上妳已經充分說明妳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恩熙木然地瞪著他,失去反應……

  「我再說一次,妳不適合我,不必為了挽回什麼做出勉強自己的決定,否則以後妳只會更痛苦。」他對她說。

  然後,他撿起上衣披回恩熙身上……

  他的動作很溫柔,傷人的溫柔。

  「我到車上等妳。」只留下一句話,然後他轉身離開房間。

  他打開房門前,恩熙問他:「你要跟我分手嗎?」

  出乎意料,她的聲音沒顫抖,反而平靜,臉色卻慘如白紙。

  「我不想說那兩個字。」他停在門口。

  「如果要分手,就跟我說『分手』那兩個字。」她逼他,也逼自己。

  他停了一下。

  「那就分手吧!」他沒有回頭,僅平淡地這麼對她說。

  然後,他推門離開。

  恩熙固執地瞪著那扇合上的門,彷佛他只是離開一下,等一下就會回頭……

  然後,五分鐘之後她終於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多可笑……

  他們,竟然是在汽車旅館裏分手的。

  這一刻,她像屍體,就好像死掉一樣,她忘了呼吸。

  *  *  *  *  *  *  *  *

  今晚姜羽嫻特地等兒子回家。

  謀仲棠剛到家,姜羽嫻就上前問他:「這幾天你為什麼都這麼晚回來?而且回來後換件衣服又出門,好像把家裏當旅館一樣!」

  「最近我比較忙。」他的回答很冷淡。

  「這個藉口你已經用過不止一遍了!」姜羽嫻瞇著眼。「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出去跟那個李恩熙約會?!」

  謀仲棠沒說話。

  「你幹嘛不說話?」

  「您要我說什麼?」

  「你怎麼這樣問我?如果是跟那個女孩子出去,你就承認啊!」

  「我承認,然後呢?」他很冷靜。

  姜羽嫻瞪大眼睛。「然後?然後當然是答應我不要再跟她出去啦!你應該趕快跟那個女孩子分手,她根本就不適合你!」

  謀仲棠撇撇嘴。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姜羽嫻的表情很嚴肅。「我叫你跟她分手,你最好聽我的話,否則我就叫你爸把那個女孩子開除,不可以再讓她留在飯店!」

  「隨便妳好了。」他冷淡地說。

  姜羽嫻愣住。「什麼隨便我?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追著兒子問:「我警告你喔,不要隨便敷衍我……」

  姜羽嫻話還沒說完,謀遠雄聽到聲音剛下樓。「仲棠,你跟我上來。」他站在樓梯口對謀仲棠說。

  「你沒看到我在跟兒子說話嗎?你幹嘛叫他上樓?」姜羽嫻質問丈夫。

  謀遠雄卻像沒聽見一樣,逕自轉身上樓。

  「欸,你沒聽見我說話啊?」看到丈夫的反應,姜羽嫻更不高興。

  謀仲棠跟母親點個頭,然後就隨父親上樓。

  「仲棠!」任憑姜羽嫻氣急敗壞地叫兒子,謀仲棠卻頭也不回。

  姜羽嫻氣直快氣死了!

  「老的討人厭就算了,現在連小的也不聽話了!」姜羽嫻喃喃自語,想著想著就心酸。

  家裏的男人都不理她,她在這個家簡直一點地位都沒有,想到這裏她既生氣又難過!

  「好,既然你們都這麼過分,那我也不會再忍受了!你們就等著看我怎麼鬧,到時候看你們順不順我的意思去做!」

  瞪著樓梯走道,姜羽嫻恨恨地跟自己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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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瞪著攤在桌上的照片,校董吳添生很驚訝。

  「這是……」

  「學校裏有這樣的學生,我擔心會影響您的名譽。」宋牧橋說。

  吳添生愣住。「您的意思是?」

  宋牧橋抿嘴笑了笑,目光移到今天中午剛拿到的這組照片上。「貴校學生在校外行為不檢,竟然跟男人一起上賓館!雖然這種事可大可小,不過如果其他董事會成員知道了,可能會利用媒體炒作,等到下一屆競選董事會代表的時候,其他也有意競選的校董可能拿這點來攻擊您,雖然不至於動搖您的地位,但總是讓您面子上掛不住!所以,這件事情您還是應該立即處理才好,以免到時候為了這點小事失了面子。」

  聽到這裏,吳添生眸光略閃,立刻吩咐旁邊的助理打通電話給校長。

  電話接通,助理把手機轉交給老闆。

  「喂?我是吳添生。」

  「是,董事長,您好!」聽到吳添生的聲音,校長態度非常恭謹。

  「明天早上我叫人送一迭照片過去給你,照片裏那個女孩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你收到照片後,編個名目,按校規將她立刻開除!」

  校長愣了一下。

  「你聽到了沒有?」吳添生問。

  「這個……到底是什麼事--」

  「明天你看到照片就知道了!」吳添生掛了電話。

  他相信校長不敢不聽他的命令行事。

  電話一掛上,宋牧橋立刻道:「吳董,您這麼做很明智。」

  吳添生抬頭睨著宋牧橋。「牧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知道,這個小女孩跟你有什麼過節?你這麼做為了什麼?」

  宋牧橋斂下眼。「吳董果然是明白人。不過如果貴校學生行為檢點,我也拿她沒辦法。」

  吳添生問他:「我知道你女兒也是我學校裏的學生。」

  「是,小女就麻煩吳董多照顧了。」宋牧橋皮笑肉不笑。

  吳添生瞇起眼。「當然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也打起哈哈。

  吳添生雖然身兼餐飲學校校董,但主要從事營造本業,是南部知名建商。這回他之所以買宋牧橋的單,只因為宋家是地主,在高雄鼓山重劃區擁有大批土地,吳添生蓋房子需要買地,所以就得跟宋牧橋套交情!

  如宋牧橋所言,女學生跟男人上賓館這種事可大可小,之所以還勞駕到他吳添生親自處理這種小事,主要是賣宋牧橋的面子。

  「那麼,先謝過吳董,我就先幹為敬了!」宋牧橋舉起酒杯,仰頭乾杯。

  「豪爽!」吳添生也舉杯乾杯。

  兩個人舉杯敬酒,笑談間就決定了一個女孩的命運。

  *  *  *  *  *  *  *  *

  既然分手,就應該辭職。

  整個晚上,恩熙只能想一個問題。

  早上她四點就起床,然後把辭呈寫好,才準備出門搭車。

  事實上,她幾乎一夜沒睡。

  即使這陣子身體很疲憊,卻怎麼樣都睡不著……

  走下公寓那道狹窄的樓梯時,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搖晃,頭重腳輕。

  「李小姐?」謀遠雄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您好。」認出對方是誰後,恩熙有點驚訝。

  「您好,董事長在車子裏等您。」

  「董事長?」

  「是,董事長一大早就吩咐我開車過來,接李小姐一起到飯店。」

  恩熙愣住。

  「李小姐,請上車。」司機催促她。

  回過神,她遲疑地走到車邊。

  「妳快上車。」謀遠雄已經在車子裏等她很久。

  「是。」恩熙上車。

  「妳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突然來找妳?」私家車開出巷子後,謀遠雄對她說。

  恩熙確實覺得奇怪,但她沒問出口。

  謀遠雄注視沈默的她。「最近工作還順利嗎?」他低柔的語調充滿關懷。

  「很順利。」恩熙回答。

  「工作會不會太辛苦了?」

  「不會。」她搖頭。

  謀遠雄目光更柔和。「妳氣色看起很不太好,身體還好嗎?」

  「我沒事。」

  「可是妳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怎麼都說沒事呢?」

  「董事長,謝謝您的關心,我真的很好。」

  她雖然很有禮貌,但是禮貌太過就是疏遠以及冷淡,謀遠雄的心懸著,生平頭一回,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道出關心。

  「妳要好好照顧自己,為了妳的母親,即使遭遇到任何打擊或挑戰,都不能失去勇氣。」他意有所指地道。

  恩熙愣住。

  然後她抬頭,直視謀遠雄。「董事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謀遠雄反而避開她的目光。「人生中有很多挑戰,妳一定要堅強。」頓了一會兒,他回眸凝望她。「妳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她別開眼。

  謀遠雄沈默了一會兒。

  他想起昨天晚上跟謀仲棠提到,今天下午王部長就會把那個「關鍵人」帶回臺北。

  「以後妳可能會更辛苦。」他忽然這麼說。

  恩熙低著頭。

  「妳曾經救過我一命,」他頓了頓,然後接下說:「我一直認為,那是老天爺的安排。」

  「那只是巧合而已。」瞪著自己的膝頭,恩熙淡淡地說。

  「也許是,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很難用巧合來解釋。」謀遠雄意味深長地道。

  恩熙不再說話。

  謀遠雄也不再開口。

  突然沈默下來,封閉的車廂內顯得異常安靜……

  到飯店後恩熙先下車,謀遠雄因為要拜訪朋友,於是司機直接把車開走。

  目送董事長的車子離開後,恩熙慢慢走進飯店,然後搭電梯上樓。

  在電梯裏,暈眩的感覺又來襲,她只好靠在牆邊的鏡子上,直到電梯門打開。

  到了辦公室,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後一動也不動地呆坐,等著暈眩的感覺慢慢褪去。

  嘟--嘟--

  電話突然響起,恩熙震了一下,然後反射性地拿起話筒。「您好!」

  「李小姐?」話筒傳來裴子諾的聲音。「我是阿棠的朋友,裴子諾。」

  「您好。」原來是他,難怪不需秘書轉接。

  「阿棠不在?」

  「總經理不在。」

  裴子諾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問:「妳還好嗎?」

  他關切的語調讓恩熙錯愕。「我很好。」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妳的聲音聽起來不好。」他卻很直接。

  恩熙無言。

  「妳好像很沒精神。」

  「還好。」她淡淡地回答。

  「阿棠為什麼又沒上班?最近他聯手機都不開,到底在搞什麼?!」他實在不爽。

  恩熙也不知道該回他什麼。

  「他有沒有跟妳道歉?」他突然問。

  「道歉?」

  「對啊!」裴子諾理所當然地說:「前天晚上是他不對,昨天他應該買花送妳,更應該跟妳道歉。」

  恩熙垂下眼。「總經理不需要跟我道歉。」她說。

  裴子諾皺起眉頭。「什麼意思?難道阿棠他--」

  「您有事嗎?」她打斷他。

  裴子諾愣住。

  「總經理不在,如果您有事我可以代為轉告。」

  「我沒什麼事。」他怔怔地答。

  「那麼,就請您等總經理到飯店後,再打電話過來。」

  裴子諾不吭聲。

  「麻煩您了。」恩熙掛了電話。

  掛電話後,恩熙放空思緒,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  *  *  *  *  *  *  *

  直到下班時間,謀仲棠都沒有在辦公室出現。

  於是恩熙開始整理桌面,收拾自己的雜物,將電腦關機,然後拿出皮包裏的辭呈……

  她把辭呈放在謀仲棠的桌上。

  從明天起,她將連續請事假,不會再到飯店上班。

  雖然她心底有很多問號,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分手,雖然有太多雖然……

  但是,就算再笨,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必再問為什麼了。

  *  *  *  *  *  *  *  *

  一路上,恩熙的步伐很慢,她低著頭走出飯店,然後慢慢踱到捷運站。

  一切就這樣了。

  只有這樣最好。

  不知道為什麼而開始,然後不明不白的結束,雖然很可笑,但是更可悲。

  他們到底是為什麼而開始的?

  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結束的?

  但是,不管為了什麼,既然結束,現在任何原因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感情就是這樣嗎?

  愛情的本質就是懵懂嗎?

  恩熙停在路邊,突然想起他帶自己到淡水餐館那一夜的事。

  真情是什麼?真情跟甜言蜜語的分別,又到底是什麼?

  走了半天的路,恩熙忽然覺得好累,於是坐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休息。

  裴子諾就是這裏遇到正在發呆的恩熙。

  「嗨!」他把車子停在她身邊,搖下車窗,臉上充滿意外驚喜。「竟然又在這裏遇到妳!」

  恩熙抬起頭,看到裴子諾……

  她的眸光很渙散。

  「妳怎麼了?」他皺起眉頭,察覺她的不對勁。

  恩熙想搖頭,卻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她突然就暈倒在椅子上。

  *  *  *  *  *  *  *  *

  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診所裏。

  眨眨眼,她還未意會到自己身在何處……

  「妳不要坐起來,醫生說妳營養不良而且疲勞過度,要好妤休息。」裴子諾站起來,他就坐在床邊看護她。

  恩熙還是坐起來。「我在醫院嗎?」她問,聲音很虛弱。

  「對,我送妳過來,剛才妳突然暈倒把我嚇死了!」裴子諾說:「妳還是躺下來好了,醫生說妳今天不能出院,要觀察一晚。」

  恩熙沒說什麼。

  「我在這裏陪妳,妳不要擔心。」

  她搖頭。「你不要陪我,這裏有醫生也有護士,我自己留在這裏沒有關係。」

  裴子諾撇撇嘴,他乾脆坐下來,屁股黏在椅子上。「不必說了,反正妳趕不走我。」

  恩熙愣了一下。

  「我總不能一直叫妳李小姐,以後乾脆直接叫妳恩熙,妳要叫我阿諾或子諾隨便妳。」他對她說。

  她低下頭。「謝謝你送我到醫院。」轉移話題。

  裴子諾瞪著她,然後笑了笑。「妳常在馬路上暈倒?」

  恩熙眸子一閃。

  她想起上次暈倒,送自己到醫院的人是謀仲棠。

  「妳真的常在馬路上暈倒?」他笑出聲,誤會她沈默的意思。「送妳到醫院的時候,我覺得好像撿到什麼生病的小貓小狗。」

  她看他一眼,沒說話。

  「開玩笑的,我不是說妳像小貓小狗,只是那個時候……」他搔搔頭。「妳知道嘛,就是很像那種感覺!」

  她笑了笑,笑容很勉強。

  「要我打電話給阿棠嗎?」裴子諾突然問她。

  恩熙臉色一僵。

  他拿起電話就要撥號--

  「你不要打電話給他!」她阻止他。

  「為什麼?」他一愣。

  「這是我的事,」她對他說:「跟他沒有關係。」

  「什麼意思?」裴子諾被搞糊塗了。「你們不是在一起嗎?妳住院怎麼不幹阿棠的事?」

  恩熙別開眼。「昨天,我們已經分手了。」

  裴子諾愣住。

  他睜大眼睛瞪著她。「分手?妳開玩笑的?」

  「是真的。」

  他又愣了半天。「為什麼?」

  「沒為什麼。」她的語氣很平靜。

  「沒為什麼?!」他像聽見笑話,冷嗤一聲然後開始撥號。「我打電話叫阿棠過來,問他為什麼要分手--」

  「你不要這樣子!」恩熙阻止他。

  裴子諾臉色一整。「妳怕什麼?」他的態度很硬。「前天晚上本來就是阿棠太過分,他這樣搞,連我都看不下去!」

  「我不是怕!」她提高聲音。「當男人提出分手,還要一直問為什麼的女人,其實很可憐!」

  裴子諾僵住。

  「既然已經分手,卻還要一直問為什麼,就是因為放不下的緣故。」恩熙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不想當這種女人,請你不要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

  「可是這樣不明不白的分手,難道妳甘心?」

  「我不甘心!」她沒有表情。「但是我並不想質問他為什麼。」

  「我不覺得妳像這種逆來順受的女人。」

  「這跟逆來順受沒有關係。」

  「那算什麼?妳幹嘛忍受阿棠這樣對妳?!」

  「我沒有忍受。」她對他說:「分手本來就是對的。」

  「妳說什麼?」他呆住。「怎麼會對?」

  「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就算現在不分手,以後也會分手。」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對他說:「你並不清楚前因後果,所以請不要管我的事。」

  裴子諾臉色微變。「妳嫌我管太多了?」他瞪著她。

  「謝謝你送我到醫院,我很感謝你,但是我不喜歡別人干涉我的事。」她直視他,沒有逃避。

  裴子諾臉色很僵。

  兩個人互瞪半天,他終於投降。「好,是我雞婆,不管就不管。」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然後又折返回來。「反正,什麼時候妳要我管,就隨時叩我!」

  他臉色陰晴未定,但仍然在小幾上抄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明天早上我來接妳出院。」留下話,他才跨出病房。

  恩熙全身緊繃……

  直到裴子諾走出病房,才慢慢放鬆。

  謀仲棠剛進辦公室,就看到放在他桌上的信封。

  他拿起信封,打開,冷眼看信。

  這是一封辭職信,是恩熙留下來的辭職信。

  十秒鐘後,謀仲棠把辭職信揉爛,然後扔到辦公室角落裏的垃圾筒!

  嘟--嘟--

  電話響起。「喂?」謀仲棠接起來,語調陰沈。

  「幹嘛?吃炸藥了?」裴子諾的口氣很不耐煩。

  「有事?」謀仲棠很冷淡。

  「沒事不能找你?」

  「沒事不必找我,我很忙。」他乾脆說。

  聽到這話,裴子諾就火大。「忙到聯手機都不開?!」

  「到底什麼事?」他準備掛電話。

  「剛才我送恩熙到醫院。」裴子諾已經懶得忌諱,直接叫恩熙的名字。

  謀仲棠臉色一沉。「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裴子諾大聲起來。「你連她身體有狀況都不知道?還當什麼男朋友?」

  「說重點。」謀仲棠的聲調很陰沈。

  裴子諾不高興到極點。「醫生說她有腦癌、活不久、快死了!」他故意誇大。

  話筒一陣沈默。

  「喂?你有沒有在聽?」

  「她在哪家醫院?」謀仲棠問。

  他冷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恩熙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她住哪家醫院不幹你的事。」裴子諾回他。

  「那就等她出院再說。」

  「喂!你--」

  謀仲棠掛了電話。

  五秒鐘後,裴子諾的電話又響。

  「她在哪里?」

  「她在信義路巷子裏的仁濟診所!你真的太過分了--」

  謀仲棠又掛電話,然後離開辦公室,直接搭電梯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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