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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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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半卷珠簾 - 世家小兒媳婦(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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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29: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從這裡繞整個池走半圈,有一小亭,名喚瀲灩,朱氏帶著丫鬟正在那裡安置飯菜。婉潞看著朱氏,再看下朱太太,臉上的笑容並不似原來那樣客套,而是一臉真誠:"舅母,我不是那種輕狂人,太太對我好,我是明白的,只是原先年紀小。"

朱太太拍一拍她:"外甥女,得了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朱氏已經看到她們兩個,用手招呼,示意她們趕緊走過來。續宗抓了會蜻蜓,早又蹦蹦跳跳來到亭裡,朱氏攬住他問長問短,又讓丫鬟給他打水洗手,朱太太和婉潞也到了亭上。

悄無聲息吃完飯,撤下席面,淨過手,丫鬟送上茶,三個人喝茶說話,朱太太喝了一口,猛然想起方才的話,笑著問婉潞:"外甥女,方才你和宗哥兒說什麼以後不能那樣做了?是不是宗哥兒淘氣?"

續宗正賴在朱氏懷裡,要她給自己做個新書包,舊的已經磨破,聽了這話抬起頭嚷道:"舅母,我才沒淘氣呢。"朱氏輕輕拍下他的小腦袋:"還說不淘氣,對舅母也沒個禮貌。"

續宗呵呵一笑,婉潞正待阻止,續宗已經說出緣由:"今兒我去上學,遇到四伯,他說千萬不要像姐姐樣不孝,我這才回來問姐姐的,然後姐姐說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定不能什麼話都不說。"

婉潞的神色變了變隨即就低下頭,朱太太抓了把瓜子在磕,聽了這話,把沒磕的瓜子扔回盤裡,雙手拍一拍,站起身道:"他們賊心不死,竟還這樣欺人,幸好宗哥兒年紀雖小,卻不是那種糊塗人,若是個糊塗的娃娃,早被他們挑唆去了,妹妹,你要拿個主意。"

朱氏自方才續宗說出這話之後就一直不言不語,仿佛什麼都不關心,聽了朱太太這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接著抬頭看著她:"嫂子,我明白,只是這事定要一次斷根才好。"

朱太太想說什麼又止住,朱氏站起身看看天色,臉上露出笑容:"嫂嫂,天色晚了,我就不留你了,讓他們把車趕進來吧。"朱太太今夜也沒想留宿,嗯了一聲站起身,起身時候撫一下婉潞的肩膀:"外甥女,你放心,雖說你舅舅只是個商戶人家,也不能眼看著你們孤兒寡母受這些人的欺負。"

婉潞抬起頭,她眼裡並沒有朱太太預想的淚水,站起身輕聲地道:"甥女謝過舅母。"朱氏已經彎腰對沉默不語的續宗道:"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要先來告訴娘,你雖是做弟弟的,但平家要靠了你撐門立戶,哪能讓姐姐受氣?"

續宗被說的頭低低的,婉潞已經笑著對朱氏說:"太太,不防的,這些事我總是要遇到的,若連這麼點事都要往心裡去,日後怎麼進趙家做人媳婦?"楊媽媽來報朱太太的車已經預備好了,朱太太悄悄把眼裡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一滴淚彈掉,笑著對朱氏:"姑太太,你有了這樣的好女兒,好兒子,以後的福氣享都享不完,我回去就告訴你哥哥,讓他休要擔心。"

婉潞的心不由一動,聽這話的意思,朱老爺心疼自己妹妹守寡,要讓她另嫁的念頭並沒完全消去。大雍女子再嫁也算常事,本朝尚有公主二嫁,但那大都是和前夫無兒無女,或者雖有兒女,但公婆尚在,叔伯可依方才另嫁。

朱氏這樣上無公婆,族裡叔伯無依,家裡又不愁吃穿的另嫁的著實要少,但也不是沒有,這也是朱老爺勸妹妹另嫁的原因。朱氏卻是早已打定不另嫁的主意,一來另嫁的話,能嫁的也是為人繼妻,像平老爺這樣房中毫無姬妾的人差不多是尋不出來的,自己清閒日子過了那麼多年,何必要和人去爭那房中之寵?重新去做人的後娘?

自己這樣的後娘雖然不多,似婉潞這樣的繼女卻也罕見,再說還有續宗,日後平家要續宗承繼,哪能帶去別家受氣?朱太太來說過幾次,朱氏都不鬆口,這時聽了朱太太這樣說,朱氏心裡是真的樂了,瞧著朱太太緩緩地道:"我也曉得哥哥嫂嫂是為我好,只是續宗年幼,族裡情形你也是知道的。"

說的這時候,已走到二門,兩個小廝拉著車在門口等著,朱太太帶的丫鬟婆子站在後面只等上車。朱太太瞧著依在朱氏膝下的續宗,站在朱氏身邊的婉潞看向朱氏的眼裡也帶了孺慕之思,這一家子誰又捨得把他們拆散?

看著朱太太的車子出了門口,朱氏才點一下續宗的額頭:"回去吧,今日先生又講了什麼,你說給姐姐聽,她的學問可好著呢。"續宗嗯了聲,轉向婉潞:"今日先生講了聖人之思。"說著開始把先生講的說出來,婉潞邊聽邊點頭,一家三口往屋子裡面走去,那些什麼流言,不過是耳邊風罷了。

四老爺他們見續宗肯聽他們說話,心裡高興不已,只要攪的他們母子離心,不由朱氏不求饒,這幾日都等在續宗上學路上,想再尋續宗說些話,最好等婉潞出嫁之後,那時續宗漸漸長大,再引著他去些不該去的地方,把家財都花銷了,活活氣死朱氏,當日你不理我們,今日得報應了吧?

誰知續宗這幾日上學下學都是楊大叔接送,那兩個陪續宗讀書的小廝,四老爺還能擺個老爺架子,對著楊大叔,四老爺是怎麼都不敢擺出來的,恨的心裡只癢癢,把朱氏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還算他有點明白,沒罵續宗的祖宗十八代。

這些動靜朱氏那裡也聽楊媽媽講了,這些惡人,就算現在上學下學有楊大叔接送,等到續宗漸漸長大,不需接送時候,他們再搗鬼,那時也是一片苦心白費。

思前想後,朱氏吩咐楊媽媽給四太太送了帖子,請她在五月十六過府一敘,帖子上還附了二兩銀子。帖子送到四老爺家,四老爺見這邊送了帖子,還當是請自己去做主,腳翹的高高的,眼都不看送貼的楊媽媽:"怎麼,就這麼二兩銀子,你打發要飯的啊?"

楊媽媽還沒說話,身後已經有人把她猛地推開:"銀子,銀子在哪裡?"見自己尊閫到了,四老爺的那架子擺不下來了,娶這房媳婦的時候,正是四老爺最落魄的時候,家裡的產業被自己賭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四五畝田地和一間破草房。

又想媳婦想的慌,和媒婆串通一氣,只說是侯府侄子,沒說其它就去說了媒。這鄉下地方的人眼界小,一聽說是侯府的侄子,還當是多麼有錢的人家,喜喜歡歡把女兒嫁了過來,誰知過了門一看,不過一間爛草房,幾畝荒田地,廚下連好灶台都沒一個,灶台塌了半邊,鍋只得一半支在上面。

新媳婦當場就在地上打滾,嚎啕大哭,口口聲聲說他騙婚,大舅子暴跳如雷,拉著媒婆要打,還說要上公堂告。還是當時的侯府管事知道,送來二十兩銀子,又作好作歹地用姻緣本天定,這已抬進門的媳婦,再說也說不了好人家了。

看在那白晃晃銀子的份上,大舅子松了口,管事娘子又在那裡對新媳婦左一聲奶奶又一聲奶奶的叫了幾聲,新媳婦這才爬起來,要水洗臉重新梳妝,還勞累管家娘子拿出自己一件新做的綢衫,兩樣金首飾給她添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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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29: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這日子才磕磕碰碰過下去,新媳婦的手段不止這些,過門不到三月就把四老爺收拾的服服帖帖,知道自己老公雖然沒銀子,但還擺著個偌大的侯府,攛掇著四老爺,兩口子收拾乾淨,把那兩樣金首飾當了當的盤纏,又求侯府管事給了封書,上京求見侯爺。

新媳婦雖說是個鄉下姑娘,一張嘴甜蜜蜜,把老太太哄的高興,想想自己一個獨子也沒有臂膀,這才對他們多加招撫,每家送了田地銀子和下人。

四老爺既被四太太拿住了,自然是老婆的話就句句聽,四太太最愛的是銀子,四老爺拼了命也要給她拿到,楊媽媽肚裡是早曉得他們的事,見四太太出來,面上的神色依舊恭敬:"太太命我請四太太明日過府一敘。"

四太太眼一掃,四老爺忙把還沒看的帖子遞到她手裡,站起身道:"我本以為六弟妹尋我們是有事情,誰知道是你們娘兒們要一會,這才沒叫你。"

四太太接過帖子,她本是鄉下一個不知書的姑娘,雖說現在有了銀子田地下人,被人稱太太,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打開那帖子裝模作樣地看起來,見四老爺的眼還盯著放在桌上的那二兩銀子,剛要說出的酸話又咽了回去,伸手把那二兩銀子拿到手心裡緊緊握住,狠狠地白四老爺:"你看這二兩銀子做甚,難道是想拿著給什麼相好?"

她一發慈威,四老爺就站不住了,腿有些打抖地對婆娘賠笑道:"你看,六弟妹家裡那麼多的銀子,既尋你,定是有事央你,這二兩銀子只怕少了些?"他話一說完,四太太的笑容頓時收了,把拳頭伸到楊媽媽面前:"六嬸子有什麼事,差個人說一聲就是,我們本是窮親戚,沒那麼大的臉面,何必又送銀子又下帖子,說出去,別人不說六嬸子客氣,倒說我們輕狂。"

她說的陰陽怪氣,一臉看不上這二兩銀子的模樣,楊媽媽瞥一眼她那攥的緊緊的拳頭,臉上神色越發恭敬:"四太太,太太本是要親自過來拜訪的,只是她一個守喪的寡婦,不敢輕易出門,這才遣小的拿帖子過來,這二兩銀子不過是折的脂粉錢罷了,還請四太太休嫌輕鮮。"

這幾句好話說的四太太臉上的笑容更甜了些,把那拳頭收了回來:"也罷,既是六嬸子給的,我就先收下。"說著又拿起帖子瞧,楊媽媽是曉得她不識字的,裝作個不知道,提醒她道:"明日巳時末,太太在家裡備了桌飯,還請四太太到時過去。"

大宅裡的飯,可是比四太太家的好多了,有銀子有好飯,說不定還能趁不注意的時候,溜幾個細瓷碗碟回來,更主要的是,四太太看一眼那張帖子,嫁進平家數年的朱氏主動對自己低頭了。

臉上的喜色無法改住,都是平家媳婦,憑什麼她能住大宅,使奴喚婢,自己就要住這小房子,手下只有一個鼻涕滿臉的小丫頭?四太太想起朱氏那不冷不熱的樣子,拿過那張帖子,眼一眯,她沒了丈夫還不是要靠族裡,明日定是要讓自己說好話的,到時定要多多敲些銀子才是。

楊媽媽瞧著四太太的神色變化,恭敬地再行一禮:"小的就先回去,還請四太太明日準時來。"四太太揮一揮手:"一定一定。"

楊媽媽退出屋子,聽到身後傳來的四老爺夫妻得意笑聲,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這時候得意,明日就該你哭了。

剛過了巳時,楊媽媽就來報四太太到了,朱氏點點頭,走出屋去迎她,剛走出院子門口,就聽到四太太的招呼聲:"六嬸嬸,你又何必遣人去接,這不是我自己家嗎?進來就行了。"

朱氏見跟在四太太身後的是楚二嫂,一臉的不高興,定是四太太推開她就進了門,朱氏示意楚二嫂回去,這才笑著對四太太:"四嫂子記得不差,這從門到這裡,也要拐那麼幾個彎呢,沒人接我怕四嫂子走錯路了。"

四太太今兒穿的不差,玉色八團披風,醬色改機綢做的馬面裙,還能看見裡面穿的桃紅小襖,領口扣的密不透風,走了這麼一會,四太太已經熱的拿帕子扇風,聽到朱氏這話,用帕子改捂住嘴笑起來:"六嬸子可真會說笑話。"

朱氏神色都不動,招呼她進了屋,倒上茶,既進了這樣屋子,四太太也要裝個斯文樣子,小口小口地喝著茶,嘴裡還不忘說話,那眼可是嘀哩咕嚕地亂轉。

朱氏的屋子自平老爺去世之後,很多擺設都不見了,百寶格上,梳粧檯上,窗臺之上,都顯得空空蕩蕩,只有尊玉雕的壽星和一對鈞窯的聯珠瓶。

四太太的眼看向百寶格下方,那裡原本擺著一個三寸見方的釉裡紅磁片,是原來李氏的愛物,當年李氏去世的時候四太太曾想把這磁片溜回家裡,只是那時人雖忙亂,到處都是眼睛,瞅不得空,現在也早被收起來了。

四太太只不相信朱氏把這些都收起來了,還當是騙人的說話,說不定是讓她帶回娘家去了,聽到朱氏招呼自己喝茶,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眼裡擠出幾滴淚水:"六嬸嬸,自從六叔叔沒了,你一個孤孀人家帶著兒女,日子怕是難捱,我們既是一家人,以後要常;來往才好,而不是像原先一般,進你這裡還要人通報。"

朱氏發上只戴了一支點翠金釵,上面的珠串已經被拆掉了,身上也是素服,脂粉未施的她看起來平和許多,聽了這話,淡淡一笑:"四嫂這話說的,我們本是一家人,本該多來往的。"四太太心裡一喜,果然這女人沒了丈夫,說話就沒有原先那麼硬氣了,不自覺地把身子挺的筆直,要擺出個長嫂的樣子來:"六弟妹,你進平家的日子淺,原本和我們不親熱些也是常事,以後就好了,我們要多來往。"

她話雖這樣說,只是那眼還是往房裡的擺設上看去,雖說擺設已經撤掉很多,這桌子椅子還有上面擺著的細瓷,都是自己用不起的好東西,心裡這樣想著,四太太的眼一溜,手裡的茶早喝完了,卻一直沒放下,想趁不注意的時候籠進袖子裡面去。

她在這想著自己的事,渾然不覺朱氏臉上已經露出嘲諷的笑,這麼些年毫無長進,兩口子只顧著算計別人家,全不去想經營家事,不然當初侯府助他們的銀子田地,好好經營,這麼十多年下來也早成富戶,算來算去,真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這話朱氏只在心頭想,臉上的神色微一變化:"四嫂子說的是,只是今兒請四嫂子過來,不光是敘家常,還想請教四嫂子幾件事。"請教兩個字從朱氏嘴裡吐出來,聽在四太太耳裡,就如冬日喝了壺暖茶一樣,從裡到外的熨帖,那身子坐的更直了:"六嬸嬸,我雖年紀比你長了幾歲,也不敢當請教二字。"

朱氏輕笑:"四嫂子方才說我們是一家人,我想托四嫂幫我問問,近來我聽的有人在背後說大姑娘壞話,宣揚她不孝順,要知道壞事出千里,若這話傳到趙親家耳裡,一怒之下和我們大姑娘退了婚,到時候倒楣的可不只有我們一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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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30: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四太太手一抖,朱氏面色平靜:"平家祖上為侯,此時卻是平民,仗了趙親家的勢,縣裡的官來收糧派差時,還高抬一下手,到時若我們大姑娘真被退了親,那時可沒有人肯抬手,只怕一年的嚼裹都顧不上來,我就不曉得,誰在背後散這種謠言?"

四老爺在續宗跟前說婉潞不孝順,這本就是商量好的,只想著挑撥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沒想到那麼長遠,從心裡說,四太太也不想婉潞被退婚,不然以後怎麼顯擺自己的侄女要嫁進趙家,聽了這話,四太太臉上的笑變得尷尬:"六嬸嬸,京城離這裡總有兩百來裡,這話怎麼會傳到侯府去?"

朱氏微微一歎,說出的話可沒方才那麼溫柔:"四嫂你忘了嗎?城裡的陳家娶的就是侯府的二小姐,算起來還是田鄰,到時這話說的多了,難保?"四太太方才是熱的話,這時就開始冒冷汗了,朱氏見火候差不多,這才又道:"我想著我一個寡婦,不好出門打聽這些事,這才請四嫂過來,好幫我在外面打聽,誰要再說大姑娘的壞話,四嫂心疼侄女,到時候定饒不了他,是不是?"

朱氏笑的懇切,四太太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見她額頭全是汗,朱氏端起手中的茶沾一沾唇,接著就放下:"好嫂子,你方才還說我們是一家人,怎麼這時候又一言不發,難道說嫌我這個託付太重?你不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大姑娘死去娘的份上,聽說當日你和她最好,也要多疼我們大姑娘些,嫂子你說是不是?"

朱氏一口一個嫂子,叫的四太太如坐針氈,等再提起婉潞的娘,四太太的臉已經不光是冒汗了,而是一片火紅。當初剛回來的時候,四太太對李氏也是趕著一盆火地親熱,從李氏手上哄了不少的東西,等日子難過了,頭一個翻臉的就是這位四太太。

朱氏過門,四太太又想故技重施,誰知得了個朱氏的不求不睬。四太太若在不曉得的人面前,也敢說聲我和原先的六嬸嬸最好,可在朱氏跟前,明知道朱氏曉得一切,又被朱氏提著名的說,四太太那張在別人面前說過數次自己和李氏最好的嘴,怎麼也張不開了。

朱氏微微一笑:"嫂子,你和大姑娘地下的娘親如姐妹這樣的話,一年總要聽個四五回的,難道現在你侄女受了欺負,你就不肯看在亡人面上心疼她一二,堵了那些說話人的嘴?"四太太張口結舌,剛要說話耳邊已傳來婉潞的聲音:"太太,這絲線我已分好了,太太看放在哪裡?"

里間屋的簾子揭開,婉潞從裡面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副針線,身後還跟著春燕丫頭抱著一個小簸籮,看到婉潞出來,四太太更是坐不住,偏生朱氏還笑著說:"大姑娘,那屏風先放著,我這才和你四伯母說呢,說還要多托她幫忙,給你在外面辯白辯白。"

婉潞已走到四太太跟前行一個禮,聽到朱氏這樣說,臉上的笑容更深:"既如此,做侄女的就謝過四伯母。"說著又重新行禮下去,四太太嘴巴張的老大,本該伸出手去扶住婉潞也忘記了,婉潞已經站起身,對朱氏恭敬地道:"太太,那我就先下去瞧瞧午飯好了沒有。"

朱氏臉上帶著笑容看著婉潞走出去,這才對四太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家女兒的名聲可全在四嫂你身上了,到時候若再有什麼一星半點的流言出來,我別人不找,就先把四嫂家的屋子給掀了。"四太太好容易合攏的嘴這時又重新張開,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楊媽媽正好端著幾樣點心進來,把點心放在桌上,朱氏拿起一個小碟送到四太太跟前:"來,四嫂子,這是廚房新學做的桂花糕。"話不會說,吃總是會的,四太太拿起一塊桂花糕,胡亂往嘴裡塞,桂花糕鬆軟甜美,四太太卻只覺出苦味來。

朱氏也拈了塊桂花糕,用嘴輕輕吹一吹上面浮著的糖粒,這才往嘴裡送,眼還望著四太太,見她吃了一塊就不動了,笑聲更甜了:"今年的新桂花糖還沒做好,這糕用的是去年的糖,想是四嫂嫌這糖不新鮮。"楊媽媽侍立在旁,瞥一眼四太太,見四太太坐立不安,笑著開口:"太太,想是四太太在想,怎麼出去幫姑娘出這口氣,才不愛吃這糕點的。"

朱氏用手拍一拍額頭:"你說的對,竟是我忘了,有四嫂在外面幫姑娘分辨,以後誰也不敢說姑娘的半聲不是。"主僕兩人一應一合,說的四太太額頭上的汗是幹了又流,支支吾吾不曉得該怎麼說,自然也沒注意朱氏眼裡的光不時變幻。

婉潞的事說完,該續宗的事了,朱氏吩咐丫鬟上了碗酸梅湯,親自捧給四太太,這東西來的正好,四太太渾身如火燒一般,正要這東西來降降火,一口喝幹覺得心裡安寧一些,剛要開口說話朱氏就又笑著開口:"四嫂你是知道的,我只生了續宗一個,指望的是續宗讀書成名,日後也好光耀門楣,只是我近日聽說有人在背後私引著續宗玩耍,我想著呢,這教子不明雖說是我的不是,卻也是這族裡的人"

說著朱氏頓一頓,臉上的笑容現出一絲尷尬,四太太本已稍微安寧的心又重新變的不安。朱氏雖低頭用小銀勺攪著酸梅湯,那眼可沒有一下離了四太太身上,見四太太還是不說話,把碗放下,身子微微前傾,親熱的姿態做的十足:"四嫂,我們既是一家人,我就和你說句實話,那日他們回來和我說了,我氣的心口發疼,躺床上三頓沒吃飯,這族裡若沒有個支的起的,早晚續宗也會成敗子,到那時只怕我會被氣死。"

說著朱氏眼裡就滴下幾滴淚,楊媽媽忙上前捶著,嘴裡勸道:"太太,宗哥兒還小,現時玩心重也是常事,族裡的人雖說有些不成氣候,但沒有人敢領著他胡亂的,太太何必這樣說?"朱氏搖頭:"楊媽媽你不曉得,這寡婦獨子最易出敗子,就算沒人引誘,也會自己鑽著去找,到那時候你打著罵著也絆不住他的腳。"朱氏原本還是假裝,此時卻是真的悲從中來,若是續宗真著了他們的道,自己的苦心就全廢了,放聲大哭起來。

這讓楊媽媽著急起來,原本說的好好的是假哭,怎麼此時當真哭起來了?四太太聽著哭聲,額頭上的汗一直在冒,現在總回過神了,這哪裡是來找自己敘家常,而是來敲打自己,那怎麼辦?是要拍桌子說她們說的不對,哪有什麼流言,從無什麼引誘?這樣一來,雖自家沒事了,但朱氏既請了自己過來,定有人證,到時候脫身不成,倒落了埋怨。

若順著話,說這些流言,引誘都是孩子不懂事說的,還是會被朱氏抓住,讓自己去教訓孩子,到時自家的計謀又不成了?四太太思前想後,只得咬牙道:"六嬸嬸你何必這麼難過,宗哥兒還小,族裡有些讀不上書的,見他日日去上學,自然有些孩子淘氣,逗他玩樂是有的,但是若存心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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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3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朱氏已在楊媽媽的勸說下停止哭聲,正在淨面,聽了這話,抬起一張臉來,話裡尚帶有些哽咽:"四嫂你說的是,只是我這裡只有續宗一個孩子,一身都系在他身上,自要管的嚴些,四嫂你既這樣說,日後他們姐弟倆在外或有流言,或有人引誘,只求四嫂你斷了流言,讓孩子們再休引誘他,不然等我急了時,不曉得會做什麼事來。"

朱氏這番話讓四太太的臉又紅了起來,除了應是,她還能說出別的什麼?最後只喃喃說了幾句:"雖說我是個長輩,可那幾個孩子沒上學在家野玩,我瞧的見的時候倒罷了,我瞧不見的時候?"說話時候不停用眼去瞧朱氏。

朱氏喝一口茶,身子更坐近些:"四嫂,今兒你這話也提醒我了,族裡和續宗年紀差不多大,也有三四個,他們天天淘氣在家玩耍也不好,去上學呢又出不起束修,我們既是一族之人,他們的束修我就出了,擇個好日子,再和先生說了,送他們去學堂,能識得幾個字,去官府的時候也不會害怕。"

這水來土掩的做法,讓四太太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嘴巴又大張起來,朱氏也說的口渴,喝了杯茶瞧著四太太:"怎麼,四嫂覺得這法子不好?"四太太歎氣,還能說什麼呢?自己想說的話全被堵住了。朱氏露出一絲冷笑,但很快消失:"既如此,四嫂你是族裡的長嫂,就由你去說吧。"

見四太太悵然若失的樣子,朱氏稍微松一口氣,當初也是自己失策,只當把門戶把好就再無旁事,誰知他們接二連三的生事,現在讓他們各家的孩子都上了學,堵了他們眾人的嘴,再生是非就是不識好歹,當初婆婆給的銀子不能收回去,從學堂裡趕他們出去還是極簡單的事,況且到時候趕出他們,自己也能找出理由,稱族人兇惡,不敢再住這裡,到時自可去依了哥哥。

朱氏微微一歎,面對四太太又是滿面笑容:"既說好了,等用過午飯,我讓楊媽媽陪你去說,那束修銀子等明日就送過去,每家的孩子我還預備了一套文房四寶,一套新衣和一雙新鞋,定了日子,都上下一新的去上學。"

四太太除了連聲贊好,還有什麼能說的?等吃過午飯,楊媽媽隨著四太太到各家去和女人們一說,曉得自己孩子能有書讀,各家女人都是歡喜的,統商量好,就定在五月初八,過完端午後三天一起送孩子們去上學。

五月初八,各家孩子熱熱鬧鬧的去了學堂,先生已經知道,一一考過,雖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但也有聰明的,也有愚笨的,這事一傳出去,原本朱氏的名聲已被四老爺他們尋人說的不好,見她這樣大手筆出錢送族裡孩子上學,頓時都在贊她賢慧。

四老爺沒想到朱氏竟把各家的孩子都送到了學堂,在家裡懊惱不已,這族裡的人得了朱氏的好處,再想拉著他們把朱氏趕走就不行了,成日在家待著,只在想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誰知此時旺宗見了他們熱熱鬧鬧去上學,也眼熱不已,在四老爺跟前吵著要重新上學。旺宗當年還小的時候四老爺送他去讀過兩年書,不過是怕他成睜眼的瞎子,等到十歲時候能使的牛時,就把他從學堂里拉出來,讓他去使牛耕田,好做活計。旺宗雖是他夫妻倆的種子,天性也還聰明,一本孟子是讀完的,原本族裡上學的人少,也乖乖聽話,等見到那些孩子們都去讀書,偏生自己還要下田,就發起牛性來,不肯下地,直要讀書。

恨得四老爺連打他幾頓,四太太雖攔著,可是心疼束修,旺宗年紀不小,送去附學人家是不會收的,只有送到城裡的學堂,那樣一年少說也要四五十兩銀子,這筆錢四太太雖拿的出,比割他的肉還疼,怎肯答應?

四老爺家熱熱鬧鬧,朱氏這裡平平安安,這日族裡的八太太親自來謝朱氏,還帶了自己做的兩雙鞋,朱氏命人收了鞋,八太太笑著道:"我平日裡忙,這兩雙鞋做的也不好,不過是一點心意。"

八太太比朱氏晚嫁過來一年,生孩子也是一個年中,一個年尾,朱氏當初既不和族裡的人來往,對這位八太太也只記得是個有些羞澀的女子,就算是年節也很少登門的,朱氏記得他家也從沒開過口,當日老太太給銀子田地下人時候,八太太家是沒有的,只是守了自家的十來畝薄田,一所房屋過自己的日子。

想到這裡,朱氏不免對八太太更親熱些,拿著鞋贊了又贊,又拿出自己的一對珠花相贈:"自從老爺沒了,這珠花也沒了用處,八嬸子正當時候,不嫌我這未亡人的東西晦氣,就拿了去。"

那對珠花用金子做底,上面鑲的珍珠雖米粒大小,但顆顆均勻,一個盤成牡丹花樣,另一個盤成梅花樣,一看就價值不菲,慌的八太太忙站起來連連擺手:"六嫂,這東西太貴重,就算賣了我也換不來這東西。"

朱氏拿出這個,也帶有試探之意,她連連推辭,倒讓朱氏起了敬意,既要做個寡婦,就難能自了,平老爺去世之後,四老爺他們敢連番上來吵鬧,其實就是做定了族裡沒人敢說一句話,雖說他們膽小,實在自己平時也有不是。

送孩子們去讀書不過是籠絡的第一步,總要在族裡結識了一兩個敢說話的,才能保住以後的長遠平安。回娘家依著哥哥不過是下策,更不是朱氏的習性,八太太這樣推辭,朱氏哪肯拿回去,已經把珠花納在她袖子裡:"這東西總也要有人戴,才算是好東西,撂在那裡,不過是泥土一樣。"

說到這裡,朱氏不由一陣傷感,做了孀婦,這些珠花寶釵,鮮亮的顏色衣服,就和自己無緣了。八太太感到朱氏的話裡有一些哀愁,出言安慰道:"六嫂子何必如此自苦,等過幾年侄子娶了媳婦,這些東西自然就有人戴了,給了我,我一個窮人家的,戴了這東西,旁人還說我顯擺呢。"

朱氏已經拉著她坐下,臉上的黯色已經消去,輕笑道:"說的是,這兩樣東西你帶回家去,等以後你做了婆婆,拿出這樣一對東西,侄媳婦也是喜歡的。"話到這裡,八太太再推辭倒顯得矯情了,收了東西坐下重新喝茶。

此時比起方才來,兩人又熱絡了許多,八太太說了會話,笑著道:"沒想到六嫂子是個爽利人,我還當……"沒說完八太太就頓了頓,沒有接著往下說,朱氏是個聰明人,自然曉得四老爺他們原本在外面也說過自己許多的壞話,並沒追問,只是歎息道:"我也曉得,之前我怕他們上門來尋麻煩,把門關的緊緊,誰知他們倒在外面造起謠言來。"

八太太伸手過去握住朱氏的手:"六嫂子,你是個靈透的人,那些話不消我說就明白了,族裡之人雖良莠不齊,稍施恩德他們也就知道誰好誰壞,關起門來做自了漢,雖少了些事情,但抵不住背後的議論。"八太太這話,可算是心裡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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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朱氏哪有不曉得的,點頭道:"嬸嬸這話說的是,原先老爺在時,我也只管內務,老爺不在了,一時慌亂也是有的。"兩人又說一會,八太太起身告辭,朱氏送她出去,兩人一路攜手話著家常,將到門口的時候八太太似乎不經意地道:"四伯家的大兒子,這些日子見人都上學堂讀書了,眼裡發熱,也想著要去讀書,只是他年歲大了,一般學堂不肯收,只有城裡學堂會收。"

城裡學堂花費不貲,朱氏了然,看著八太太不說話,八太太微微一笑:"六嫂子,我知道你心裡恨不得把他們兩口子挖血吃肉,只是他們能想出的法子,六嫂子怎麼就不用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是個好法子啊。"

說完八太太也不等朱氏回話,把她的手一擺:"送到這裡就成了,六嫂子請留步。"說完轉身而去。朱氏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不曉得在想什麼,楊媽媽已經在朱氏耳邊道:"太太,這位八太太倒是個會說話知禮的,怎麼太太之前沒發現呢?"

朱氏還是站在那裡,楊媽媽繼續嘮叨:"聽說這位八太太的爹,也是飽學之士,只是沒有成名,才累的口食不周,臨去之前還大哭了。"見朱氏轉身欲走,楊媽媽忙扶了一步,朱氏的手抬在那裡,並不動彈,過了會才道:"楊媽媽,你去拿五十兩銀子,送去給四老爺家,就說聽的侄子要上學,我做嬸嬸的沒什麼可幫的,送上一年的束修做恭喜。"

楊媽媽應是要走,朱氏又叫住她:"記住,若是旺宗不在,就千萬別送出去。"楊媽媽明白點頭,朱氏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原來也真是自己糊塗了,只想著防備沒想著攻擊,只當把人趕出去就萬事都休,不曉得先鋪墊好了再做這些事,才是上策。

朱氏剛回到房裡坐下,簾子一掀,婉潞走了進來,臉上還有些不自然,朱氏抬頭笑著說:"大姑娘來了,過來坐下。"婉潞坐在她身邊,用手攪著帕子不說話,朱氏仿佛明白一些,現在婉潞學著理家,出入的銀錢數目不大的都是經過她手,方才楊媽媽去支銀子,婉潞定是細問了。

朱氏本要開口說出理由,但又止住,她這什麼話都悶在心裡,其實還是沒有把自己當親人,還是等她自己問出來才好。想到這裡,朱氏拿起桌上的一個花樣子,對婉潞笑著說:"你來的正好,這花樣子是你舅母送過來的,說給你淺妹妹的蓋頭就繡這樣花樣就好,你拿回去吧。"

婉潞坐下之後就等朱氏像以往一樣開口說出為什麼要給四老爺家送錢的理由,但見朱氏一字不吐,只和自己商量繡什麼樣的花,心裡不由有些生氣,說出的話就帶了一些怨氣:"給淺妹妹繡什麼樣的花我心裡早有打算,只是太太也該管些正事,那不知從哪裡來的族人,大把的銀子送出去,實在是。"

衝口而出的怨氣在這裡斷掉,婉潞的教養此時又發揮了作用,閉口接過她手裡的花樣子:"是,等女兒繡好再交予太太。"朱氏見婉潞難得的真性情在瞬間又消失,那手雖遞過去,但並沒鬆手,婉潞拿了一次沒拿過來,抬眼看著她。

眼前這個如花少女,雖不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朱氏只是看著婉潞說了一句:"大姑娘,你曉得我為什麼要把銀子給那家人嗎?"婉潞臉上泛起一絲紅色,眼神開始有些慌亂,在對上朱氏平靜雙眼之後又低下頭:"太太做事本有太太的主意,女兒只要聽著就好。"

哎,還是對自己不信任,朱氏有些洩氣,但話還是要說出去,她看向婉潞的眼帶有一些探究:"大姑娘,你日後嫁人,是要去別人家做人的,該說的話,該問的,總要找個時候說出來,問出來。"婉潞的唇動了一下,說出的話雖帶著柔順卻是在賭氣:"太太,孝順孝順,自當先順後孝。"

朱氏差點被她這話逗笑了,身子往後微微一靠,眼裡帶了笑意問她:"那子女事父母,如事君王,有勸諫之責,大姑娘博覽群書,難道連這點都忘了。"婉潞身子一抬,剛要說話又矮了下去,朱氏繼續道:"難道大姑娘還當我這個繼母非母?"

婉潞急急地道:"不。"朱氏的手輕輕一拍:"這不就結了,你有不對,我自然可以說你,我有不是,你當然也要勸諫,大姑娘有什麼話不防直說,何必總是留一半吐一半呢?"

婉潞這下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朱氏身邊:"太太,四伯家的嘴臉,太太是見過的,拿銀子給族裡的人讀書,讓他們知道事理,這也是對的,只是四伯家既這樣,太太為何還要管他兒子讀不讀書,當日他既想出法子離間我們,我們自當看著他家吵鬧不安,何必要管?"

朱氏拍拍婉潞還有些稚氣的臉:"對,他家當日既想出法子離間我們,我們今日自然也可以用這個法子離間他們。"

婉潞細長的眉毛皺緊,朱氏也不提醒,只是等著她自己明白,終於婉潞眉毛鬆開,臉上神色飛揚:"太太,我明白了。"四老爺夫妻都愛財如命,這邊送了銀子過去也不會讓旺宗去讀書的,又是當著旺宗送去的,父子離心就在這裡。

朱氏料的不錯,楊媽媽直延遷到吃完晚飯才回來覆命,還氣喘吁吁,頭髮也有些亂了,進門忙不及行禮,就連喝三杯茶水抹一抹嘴邊的水漬才對朱氏道:"太太,銀子送過去了,只是我在那裡勸架,這才回來太遲。"

朱氏正和婉潞看著續宗寫字,聽了這話,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果然不錯。婉潞看著續宗寫的,叫來丫鬟把他帶下去:"你今日功課寫的不錯,也是睡覺時候,該下去了。"

續宗放下筆,先給朱氏行禮,又給婉潞作揖,最後還對楊媽媽點一點頭,這才隨著丫鬟下去,楊媽媽笑的眼都看不見了:"太太,宗哥兒禮數不差,教養極好,哪是外面那些人可比的。"

朱氏抿唇一笑,婉潞拿著續宗方才放下的筆在寫什麼,朱氏湊過去一看,紙上只四個字,自作自受。聽到朱氏念出來,楊媽媽臉上的神色變了變,不覺有些黯然:"雖說是他們自作自受,但今日看來,也覺得有些難受。"

這話有些奇了,朱氏和婉潞雙雙坐好,聽楊媽媽說今日去那邊的事。四太太對銀子最親,楊媽媽送上的五十兩銀子,差不多耀花了她的眼,難得拿出一杯茶請楊媽媽出來吃,楊媽媽給四太太家傳信怎麼也有七八回了,這還是頭一回見著茶的面,告了罪端著茶碗正在喝,門被推開,把正在想這五十兩銀子往哪裡塞的四太太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抱住桌上的銀子,然後才抬頭去看來人。

進來的自然是旺宗,他滿臉的喜色:"娘,家裡有銀子了,那你送我去學堂讀書吧,掙不到個狀元,就算中個秀才,開個學堂也好啊。"四太太聽了這話,臉刷的一下變紅,嘴裡開始罵罵咧咧:"哪裡來的銀子,我和你爹兩人苦掙,除了嚼裹,一年也就剩下十來兩銀子,還要留著置地呢,況且你娶媳婦也要錢,哪裡來的銀子給你去讀書,想要讀書,等你下輩子托生成侯府家的,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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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旺宗方才本是在外面修著鋤頭,聽的家裡唯一一房下人說楊媽媽來送銀子,點名要給自己去讀書的時候,滿心的喜悅推開門果然看見楊媽媽在這裡,桌上還有一包光耀的銀子。

楊媽媽送銀子來的時候沒拿元寶來,拿的是五兩一小錠的,總共十錠,旺宗又認不出這銀子又多少,只覺得總有百來兩銀子,娘也不許自己去讀書,明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發一發狠,上前指著這銀子就道:"娘,這不是六嬸嬸派人送來的,我省著點花,兩年的學費總夠了,到時兒子中個秀才,娘面上也光輝光輝。"

旺宗苦苦哀求,四太太只做一個聽不見,她是恨不得摟著銀子睡覺的,當初若不是四老爺說,以後去官府能看個文書也好,四太太怎捨得一年二兩銀子的束修送兒子去上學?現在所花的又是當年的數十倍,況且旺宗去了,家裡就要另外請人,前後裡外算起來,一年扔掉的銀子就更多了。

銀子緊要,也不管楊媽媽還在旁邊,豎起兩個眼睛,一巴掌就打在兒子臉上:"讀書讀書,你打量那秀才是好中的?我聽人說,那秀才也是在文曲星面前有牌位的下凡才能中的,老娘小時送你去念了三年學,你現在識的字,寫的請客的條,莊戶人家這就夠了,我也不想光輝,有本事,等你生出兒子來,再把他送去上學,中個秀才。"

旺宗一來年紀也不算大,二來被娘這樣不住口的罵,罵的哭泣不止,那手自然就鬆開。四太太先把銀子一卷,抱在自己懷裡,這才對旺宗道:"還不快去地裡,難道還要老娘白養你不成,不光白養你,以後你娶了媳婦,一家子還不全靠老娘養,你有什麼好說要去讀書?"

見旺宗被他娘罵的要走,楊媽媽裝作去勸:"四太太,容小的說一句,太太命我送銀子過來時候說了,聽說這邊大爺是聰明人,不能白糟蹋了,才讓小的送這宗銀子過來。"旺宗一聽,本已冷的心又重新熱了起來,眼裡露出欣喜看著四太太。

四太太在那裡隔著銀包數銀子,整整十個一個不差,這才抬頭對楊媽媽說:"媽媽,你差事完了我也就不多留了。"說著揚聲招呼家裡的用的婆子,讓她代自己送人。

旺宗見娘不聽,急的心裡似火燒一般,他猛地轉身跪到四太太跟前:"娘,這銀子既是六嬸送我讀書的,就求娘把這銀子給兒子,兒子明日就上城裡進學堂,別的供給一應不要娘操心,兒子自會去下苦賺錢。"楊媽媽雖說巴不得他們母子吵起來,但聽了旺宗這口口聲聲的哀求,也是心酸不止,看一眼四太太,若說對外面的人,算計一下也算常見,對自己的兒子怎也如此刻薄?實在是不仁不慈。

楊媽媽想留在這裡看熱鬧,抬頭看見這邊用的婆子在做手勢,呵呵一笑預備出去,就見四太太一個漏風掌打在旺宗臉上,嘴裡依舊罵著:"你是我生的,一塊骨頭一片肉,都是我給的,你掙的也是我的,別人為你給的銀子自然也是我的,你有什麼臉面和我要銀子?"

楊媽媽有些不忍,剛走出一步,就聽到婆子大叫一聲:"大爺,大爺你怎麼了?"楊媽媽的一支腳已經邁出門外,聽了這話忙車轉身,回頭看時只覺心肝膽都是裂的,旺宗面色死灰,口邊有一縷鮮血流出來,眼睜的老大,身子似在風中樹葉一般在抖。

四太太聽到婆子的叫聲,著急要去把自己的銀子收起來,瞪婆子一眼:"你不去送人,在這裡瞎喊胡喊什麼?"說話時候已經站起身,往離間去了,順手關上門,門還關的緊緊。

楊媽媽見她這個舉動,橫豎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去覆命就是,但再一看,要走的心又不見了,旺宗雖跪在那裡,但唇臉發白,眼直往上翻,忙上前一步搖一搖,旺宗雖沒倒也差不多了。

楊媽媽忙對婆子道:"快來搭把手,把你們大爺扶到椅子上去。"兩人忙把旺宗抬到椅子上,楊媽媽下力地掐他人中,婆子又給他在背後捶著,終於旺宗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楊媽媽見那鮮血鮮紅,心裡反放下心來。

想是他積鬱已久,這口血一吐就沒多大事了,倒是婆子慌亂不止,楊媽媽定定心,端過一杯茶喂旺宗喝了兩口。旺宗如木雕一般喝了兩口,楊媽媽見他能喝水下去,只是還癡癡呆呆,心裡著實不落忍,歎氣對那婆子道:"你先把你們大爺扶回他房裡,再熬些米湯給他喝,看這樣子,是要靜養。"

婆子見四太太不聞不問,也只有依了楊媽媽的話,扶了旺宗回他房裡,楊媽媽見旺宗躺下時候還是一樣迷迷瞪瞪,心裡酸楚不止,不過這事自己說了也沒用。四太太想是銀子收好,又重新數一遍自己的積蓄,這時總算開了門出來,臉上笑靨如花,半點也不著急自己的兒子這樣,對楊媽媽道:"回去替我多多謝過六嬸嬸,等我哪日得閒了,再去找她說話。"

楊媽媽此時想要刺她兩句,但著實刺不出來,只得這樣道:"謝也不必了,四太太,旺宗大爺還在裡面躺著呢,何不請個好醫生來瞧瞧?"四太太仿佛這時才想起自己兒子方才的事情,臉色變了變,淚就滴了下來:"哎,楊媽媽,我們這樣人家哪有閒錢去讀書,我和他說過多少次了,難道我不心疼我自己兒子嗎?"

嘴裡說著,那腳步總算往旺宗房裡去了。楊媽媽又停了一停,這才往這邊回來。

說完不光是楊媽媽,連婉潞和朱氏臉上都不好受,朱氏微微一歎:"世上這樣不仁不慈的人,對外人倒罷了,那可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楊媽媽應了,又道:"方才我回來時候,在路上遇到常在我們附近的遊醫,給了他幾個錢,讓他去那邊瞧了,還和他說,若有什麼,只管到這邊來說一聲。"

朱氏點頭:"她雖不慈,我們也不能做的太過,救了一條人命不說,日後說起來也是好事。"一直沒說話的婉潞聽到朱氏這樣說,突然看著她道:"所以太太,害人者往往自害?"

朱氏回頭,燈光之下,婉潞仰著臉,想得到答案,這樣信賴地望著自己,讓朱氏的心不由一軟,她臉上的笑容變的更深:"對小奸小惡之人,自然可以如此,但對大奸大惡之人,就不能這樣。"

大奸大惡?婉潞的眉又重新皺緊,楊媽媽笑道:"姑娘,大奸似忠。"婉潞應了一聲,低頭尋思起來,朱氏拍拍她的手:"大姑娘,這些總要經過了些事才會明白,我雖能告訴你些,但總是不多,等你日後嫁人就明白了。"

婉潞乖巧地應了一聲,朱氏歎息一聲,不曉得是為了什麼說的:"世間做父母的,大抵希望兒女一生平順,不受磨折,可這世事難料,總有些不一樣的事情出來,大姑娘,為人道理我可以告訴你,但這裡面該怎麼做,總要你親自經過才曉得。"

婉潞恭敬起身,拜了下去:"女兒謝過太太指點。"朱氏忙拉住她:"什麼指點,不過是咱們娘兒們閒話。"說著吩咐丫鬟重新泡上茶來,婉潞陪坐一邊,想起方才的話,大奸大惡之輩,如果自己遇到一個後母,面上對你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背地裡卻暗地讓下人欺負,告了狀去,別人還只當自己沒有大家風範,最後還落的後母自己是好名聲,而自己卻成了睚眥必報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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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那樣的,是不是就是大奸似忠?而真正的忠,就該是前後一致?想清楚了的婉潞的眼變得亮晶晶的,那像玫瑰花瓣的唇在燈光下透著光亮,朱氏看了眼低頭在做針線的她,心裡一歎,其實還有話沒說出來,互相保全才是彼此成全,一家子形同水火,那不過是白給人看笑話罷了。

次日早上,梳洗過後,四太太那邊遣婆子來找朱氏尋些藥材,這事雖是他家自作自受,但也算是自己挑起的頭,朱氏忙命楊媽媽帶了一些藥材去到那邊,自己坐在那裡發愣。

婉潞來問安的時候就聽說了,眼低低垂下,什麼都沒說,過了會兒聽見朱氏歎道:"做人需要想的長遠,只為眼前利益,結果害了自己長遠的,這種事並不少見。"

婉潞又應一聲是,雖有藥材送過去,也不曉得四太太到底給旺宗吃了沒有,旺宗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來月,起來時候人都瘦脫了形,雖依舊往地裡做活,但一張臉上再也沒有少年人的活潑。

鄉居歲月,家家都是認得的人,四太太所為很快傳開,自然沒有一句好話,朱氏倒是人人讚揚,說她不念舊惡,想著提攜族裡的人。四太太如此所為,旺宗也到了說親的年紀,附近幾家哪有肯把女兒給她家的,對自己親生子還這樣折磨,花枝一般的女兒進了她家,不被生生磨死才怪。

四太太原本還當旺宗是不愁娶的,誰知連說四五家都被回絕,心裡這才著急起來,四老爺雖怕老婆,也難得埋怨妻子幾句,四太太嘴裡強爭,心裡著急,務必要給旺宗娶個上好的媳婦回來。折騰了一個來月,旺宗的親事總算訂下,這下眾人都奇了,這是誰家不要命的,敢把女兒往他家送?

各種傳言都在莊子裡傳開,但除了知道四太太得意的說,女方家不但不要彩禮,還要陪上二十畝好地,一副妝奩的時候,這讓私下猜測四太太大出了許多彩禮才定的這家的傳言也消失了,只是這樣人家究竟是什麼樣人家?

秋日暖陽,八太太送了簍娘家送過來的鮮果去望朱氏,朱氏留她吃了飯,兩人就坐在簷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說著閒話,自然就說到四太太給旺宗定的婚事上來了。

八太太笑著對朱氏道:"算起來,若論這家的家事,也算門當戶對,只是?"朱氏拿過一枚李子撕著外皮,沒聽到八太太的下文,眼一瞧她:"怎麼,難道這姑娘有些閨門不謹?"八太太不由望四周一眼,接著從容接了朱氏剝好外皮的李子,吐出核才道:"閨門不謹倒沒有,只是這人原本是嫁過一遭的,沒有半年就被休了回來。"

女子被出,不外就是嫉妒口舌,朱氏用手撐下額頭:"娶再嫁婦也是常事,況且休妻這種事,面上說的是這樣,但實情如何,倒不可知。"許是太陽曬的很暖,八太太眯一下眼:"世間被出之妻,多是冤枉這我也是盡知的,只是這位,不但不冤枉,早該被休。"

朱氏這些日子和八太太的交往,明白她是個絕不輕信傳言的人,此時能說出這樣的話,定是知道些什麼,果然八太太已經接著說了:"當日這姑娘初嫁時候,我正好回娘家,因是鄰居,也去隨禮吃酒,只是新娘子剛拜完天地,外面的人還在吃酒,裡面就鬧起來。"

新娘子成親當天就鬧起來的,除了四太太,朱氏這是聽的第二遭,聽了這話不由笑了:"那和我們這位四嫂也差不多,看來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八太太也笑了,兩人相視一笑,不由都存了看好戲的心,婉潞走了過來,身後的春燕還端著一盤新鮮瓜果,婉潞招呼春燕把瓜果送上,笑著道:"這是京裡送來的新鮮瓜果,特地送來給太太和嬸子嘗嘗。"

朱氏拿了牙籤叉了片西瓜遞給八太太,八太太伸手接過的時候贊道:"常不見侄女,方才走過來時才見已是風姿綽約,日後福氣一定極大,只怕我們都要沾了你的光。"沒出閣的姑娘聽到這樣的話都要低頭表示下羞怯,婉潞也不例外。

既有沒出閣的姑娘在,八太太也就打住要細細說番四太太家將要娶的新娘子曾經的作為,不過坐在那裡誇一下婉潞,說一些別的閒話,也就打發了這一日。

這邊著急娶,那邊也怕的是四太太打聽出來是再嫁之婦,婚事做不成。卻不曉得四太太是銀子最大,白得一個媳婦不說,還有二十畝好地,一副妝奩的陪送,別說娶個二嫁之人,就算娶個青樓的人回來,四太太也不說個不字。

至於兇惡,四太太可從來沒把這個放在心上,任她再兇惡,自己也是婆婆,要受媳婦的供奉的。九月定的親,趕在年底,臘月十二就過了門。新人娘家來送妝奩時候,那牆上粉刷的石灰都還在淋漓,天棚處糊的紙糨糊才幹。

來幫忙的人也還有幾個,把新娘子家送來的傢俱等物鋪排整齊,傢俱是新人陪送的,這床帳就該四太太預備,四太太能把銀子攥出汗來的人,雖照常預備,鄉俗的八床被子被她減了一半,兩對鴛鴦枕頭也只剩一雙。

墊的褥子雖還算厚,但一摸全是硬的,連新棉花都捨不得拿出來,只用了幾床舊被重新彈了充數,歸總來說,只有一床帳子,一張圍桌是簇新的,別的看起都有些不新不舊。

眾人雖沒說出來,但個個心裡有數,不由皺了眉,眼都看向新人娘家,如此怠慢,只怕他們會有話說,誰知新人家裡,只盼著把這個女兒趕緊嫁出門,別的事情,自有新人來做,一語不發。

來幫忙的個個都奇怪,還是一起動手,把這些東西擺設起來,再點上一對紅燭,照的屋內亮堂堂的,也算是喜氣洋洋。鄉俗今夜要小兒壓床,四太太小氣,捨不得錢,只用袋子裝了一升綠豆放在床上壓床,就關上了門,等著明日迎親。

朱氏派去幫忙的是杜大嫂,本來四太太想請楚二娘去幫忙下廚,說楚二娘一身的好手藝,做出的席面連城裡大廚都比不上。朱氏心裡明鏡似的,她不過是捨不得出那請大廚的銀子,好的大廚要做這麼幾天的席面要一二兩銀子,差的也要五錢,除此還要送些米麵,小心伺候著。

請楚二娘去,怎麼說楚二娘也不過就是平家下人,四太太使喚的她,省了銀子面上又好看,只這個口子一開,後面跟著厚臉皮的就不少了,朱氏只說家裡一天三頓飯離不了楚二娘,讓杜大嫂去幫忙打個下手,又送上三兩銀子做賀儀。

四太太拿了銀子,也不好再說,只得讓杜大嫂去了,等回來時,朱氏吃完晚飯在房裡看著續宗寫字,婉潞在旁針指,不時提醒下續宗哪裡寫的不對,聽到外面楊媽媽和杜大嫂的說話聲音,也沒細聽,等續宗下去睡了,楊媽媽這才進來,帶笑對朱氏和婉潞學說了。

婉潞停下針線,含笑不說話,朱氏搖頭,楊媽媽摸一摸她們面前擺著的茶,對旁邊的丫鬟嗔道:"你們都是在閑站的嗎?姑娘和太太的茶都涼了,也不見你們換換。"丫鬟忙把冷茶拿走,倒了兩盞熱茶上來,嘴裡還笑道:"媽媽,是你講的話惹我們發笑,不然怎會忘了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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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朱氏接了茶卻沒有喝,只是望著婉潞:"大姑娘,其實你是要嫁進趙家的人,這些村話,著實不該你聽。"婉潞沒有去接茶,回看向朱氏:"能知道些人心險惡,這對我也是好事,若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怕被人算計了去,還當是他對我好呢。"

朱氏沒說話,楊媽媽倒笑了:"太太,有姑娘這句話,也不算白疼姑娘了。"仿佛什麼東西被楊媽媽說穿,婉潞看向朱氏的眼多了些別的東西,朱氏本來要再說話,看見婉潞的眼心裡的話說不出來,伸手拉住她,輕輕撫向她的臉,婉潞心裡好像有什麼堅硬的東西開始碎去,被她的手一撫就低頭微笑,小女兒態畢露。

本是母女情深,卻看的楊媽媽心裡一酸,屋裡的座鐘滴答滴答走著,直到打了三聲,朱氏才輕輕吐出一句:"沒娘的孩子,自然要多疼些,哪能不疼呢?"婉潞想笑一笑表示贊同,但張嘴時候淚卻流了出來,張口而出的還是太太。

朱氏不由有些黯然,她這數年的習慣,自己又何必強要她改,又拍一拍婉潞的手,這才笑道:"夜深了,該去歇著了,你們送大姑娘回去吧。"

等在門外已經在打盹的春燕兩人聽到這聲,忙走進屋裡,給婉潞披上斗篷,遞上手爐,朱氏起身替婉潞整一整斗篷的邊,掀起簾子看她們出門,出去時候婉潞回頭看一眼她,那聲在嘴邊的娘怎麼也叫不出聲,終究還是一句:"太太,我走了。"就轉身而去。

小丫鬟在前面打著燈籠,婉潞扶著夏妍的肩,走出老遠似乎都能聽到朱氏的歎息,這聲娘,要到了何時才能叫的出來?

鞭炮響,花轎到,新人進了門,朱氏雖還在居喪,按理是不該去的,況且她又是個寡婦,人家娶親這種事情能回避自然回避。只是四太太是個想法和別人不一樣的,總覺得要朱氏去席上坐坐,自家才有體面,至於寡婦不寡婦,吉利不吉利這些,統統不在四太太的想法裡面。

朱氏也想去瞧瞧熱鬧,推辭一下也就去了,只是沒和大眾坐在一起,只在四太太房裡擺了桌席,和族裡幾個妯娌坐在一起。

去的也晚,新人拜完了天地,席面要開時候才去,見朱氏來了,四太太只覺臉上無比光輝,招呼她進了裡面的席面,五太太她們陪著,自己再去招呼別的客人。

彼此問候一番,五太太見朱氏來了,話裡不由帶了酸意:"上個月我小兒子滿周歲,請六嬸嬸過去,沒想到六嬸嬸推了,誰知今兒倒來喝喜酒,難道說是我們家的酒比不上四嫂家的?"朱氏正在和八太太說話,聽到五太太這酸溜溜的話,還沒張口呢就聽七太太又發作了:"五嫂子,你是不知道,六嫂長的這樣花一樣的,自然輕易不肯出來。"

五太太的話還算有來歷,七太太這一罐子的醋味又是從何而來?朱氏早不是去年那樣了,先笑著對五太太:"侄子已經滿了六歲,我昨兒還想找人和你說去,讓他過了年也去學堂。"五太太臉上露出喜色,她家大兒子已經上了學堂,錢什麼的都是朱氏出的,小兒子雖過了六歲,不好再張這個口,聽了這話還是要多問一句:"那束修?"

朱氏已經笑了:"我那日請人去和先生說了,平家族裡送去的孩子,一概都是我這裡出錢,一年四十兩銀子,到了年下打躉支去,四時八節的禮,每年兩套衣衫,都是照了別的先生給的,只是這誰家孩子要有出息了,考上秀才舉人什麼的,要酬謝先生,那就不是我能出的了。"

這話說的五太太拍手笑了:"這是好事,六嬸嬸,難怪你有這麼大福氣,原來是有這麼大的氣量。"說著端起酒杯:"曉得你居喪不飲酒,我就先幹了這杯。"八太太也跟著敬了杯,七太太本想接著說酸話,只是一來被打岔了,而來沒人理,氣憤地連飲幾杯,眼望著朱氏的臉。

素服,不施脂粉,就算今日來坐席,也不過多了只白玉簪罷了,坐在這群花花綠綠的女人中間,卻越發顯得出塵,七太太越看心裡越憤怒,寡婦再嫁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若守不住,再嫁個老公也行,偏偏在這族裡守著不嫁,若是個醜的也罷了,偏偏長的如花似玉一般,怎不讓人生氣?

七太太在那裡生氣,朱氏和妯娌們說笑的極好,又坐了一會,等主人家再來敬過杯酒,就該預備告辭了,朱氏面上笑著,肚裡這樣思量,猛然聽到外面的說笑聲停止,接著是碗筷落地聲音,最後是桌子倒地之聲,難道是誰不小心把桌子絆倒了?

誰知再傳來的竟是女子尖利的叫聲:"你家騙婚,先不說那像癆病鬼樣的丈夫,就說婆婆,竟要收了媳婦的壓箱銀子去,哪有這樣人家?"五太太手裡的筷子落地,聽這聲音,倒像是新媳婦吵鬧,有婆婆也趁新媳婦初進門時候面嫩,去討要她壓箱錢的,但像這樣吵鬧出來,這還是頭一遭。五太太不由挑起門簾往外看,只是不曉得這新媳婦又不是第一回在成親當天吵鬧。

不等看出個什麼,又傳來四太太的叫聲:"我家的媳婦,嫁妝銀子自然該我這個做婆婆的掌著,至於我兒子,要的就是你這個媳婦去服侍他,不然娶你回來做什麼?"聽聲音,四太太也是氣急敗壞了,連八太太都忍不住站起身去,朱氏只是坐著不動,唇邊露出一絲笑容,活該。

八太太剛站起身看了眼又轉頭對朱氏一笑,外面已經十分熱鬧了。新娘子長的還算標緻,一張瓜子臉,兩道柳葉眉,櫻桃小嘴抹的血紅,只是現在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四太太的鼻子,讓她少了些秀氣,多了點戾氣。

四太太豈是那麼好惹的,把今日好不容易上身的大紅大袖衫的袖子挽了兩挽,雙手叉腰跳著腳道:"你嫁進我家,連你身子多是我家的,別說我拿你一點嫁妝銀子,就是等沒飯吃時,把你賣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這話讓先還在說新娘子過於潑辣的人都皺眉,已有人開口勸了:"四嫂,今日是好日子,況且這壓箱底的銀子,總還是媳婦收著的多,等真到了要用時候,你再去和媳婦說,哪家媳婦也不會不給的。"四太太是個視銀子如命,為銀子可以什麼都不顧的人,怎肯讓銀子在媳婦手裡,不在自己手頭?

回身呸了說話的五太太一口吐沫:"呸,我要管教媳婦,管你什麼事?"五太太本是好心,聽了這話,被噎在那裡,什麼都說不出來,新媳婦見四太太這樣,知道她是個辣的,不給她個下馬威,誰知道以後怎麼作踐自己?再則自己的丈夫方才在新房也看的清楚明白,呆呆愣愣,連話都說不清楚,更別提為自己做主。

她是嫁過一次被休的人,在家時候,娘已經教過許多怎麼拿捏公婆丈夫的法子,此時不使出來,還待何時?臉色一變,方才的惡形惡狀已經收了起來,幾滴淚就滴落下來:"這位嬸嬸,方才不過是我一時氣糊塗,還當是下人傳錯話了,可憐我孤身一人嫁到這裡,娘心疼我,給了我壓箱銀子,也怕的是一時有不到處,這才腆著臉來問婆婆,誰知婆婆確有此意,一時氣糊塗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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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3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說著臉上的悲戚之色更重,用袖子遮住臉,哭的更難過了。她若還似方才一樣是個母老虎狀,眾人還能幫著四太太再說她幾句,誰知轉眼之間,她反是這幅樣子,讓想訓她的人也沒了訓。

新娘子從新房裡沖出去時,要經過院子,外面的男客是看到了,還當是新娘子有些不好說的事要去尋婆婆,畢竟這小戶人家,家裡雖有下人也不夠使喚,四太太又是個小氣的,只怕對送親來的人有些怠慢,新娘子是去尋她要茶要果的,還在那裡依舊吃喝,過了會兒聽到裡面桌傾杯斜,還以為是四太太在裡面發氣,哪曉得是新娘子動怒。

直到裡面開始吵嚷,四老爺這才抹抹嘴,又夾了筷燉肘子進嘴,這才拍拍肚皮去瞧究竟發生什麼事,進去一瞧,見新媳婦站在那裡哭,自己婆娘雙手叉腰氣憤不已,桌子已經倒了一張。四老爺還當是自己老婆要給新媳婦下馬威,掀翻的桌子,哪曉得內裡的情形,今日初做公公,也要給媳婦一分薄面,哎呀叫了一聲,就說起四太太來:"太太,今日是喜日子,況且媳婦又是初來,就算有氣,你也不要發在她身上,這滿堂的客人還在呢。"

四太太本是只母虎,這十多年來四老爺對自己所為又不敢說個不字,聽見自己老公幫媳婦說話,兩道眉豎的比原來還要高一些,揚手要打四老爺。想著這事總是這個媳婦做的,順手就揪過哭的無防備的新媳婦的頭髮,滿頭的首飾都掉了下來,那掌啪一下落在新人臉上:"我家今日是辦喜事,不是辦喪事,你號什麼喪?"

她的手老辣,新娘子的面又嫩,頓時半張臉就腫起來,新娘子本來只有三分傷心,七分取鬧的心此時變成了十一分的傷心,十二分的取鬧,不把這母老虎的牙拔下來,自己就不姓曾。

那頭微微一晃,上面剩下的首飾也掉的差不多了,新媳婦順勢一坐,哭的更加嬌滴滴的,那聲音可不小:"哎呀婆婆,媳婦有什麼,你說就是,這打算是什麼?"這聲傳出去,外面坐席的人聽著,覺得不像是小事,都停了筷子看向裡面,今日送親的本是大舅哥,筷子一扔就要往裡面走,被一隻素手拉住,是在新房等著新媳婦回來的曾大嫂,新媳婦去找婆婆本是她在旁攛掇的。

曾家家事本不算多,不過四五百畝地,一間生意平平的香蠟店罷了。公婆對這個小姑愛如明珠,嫁了又嫁,妝奩被人多陪一副不說,婆婆還把自己積攢多年的一百兩銀子拿給小姑做了壓箱錢,這讓曾大嫂怎麼不氣,曉得四太太是愛銀子的,早吹了個風在四太太耳裡。

曉得那邊打起來了,自己丈夫出面不好,這才從新房出來,面上做個勸丈夫的:"你是個男子,這種事我們女人管就好。"心裡在那冷笑,鬧的更大些,讓他們當時就休了,婆婆定不好再讓她另嫁,尋個庵堂讓她做姑子去,也好出了這口氣。

大舅哥聽自己娘子這樣說,還當她是心疼自己妹妹,點頭允了,瞧著她進了堂屋,還做個不放心,湊到堂屋門前去瞧。

朱氏在裡面聽著好戲,此時除她之外,別人都出去勸說,想不到這新娘子,就是有手段,只幾句就把本不利自己的局面扳了回來,四太太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外面還在吵鬧,朱氏已不想聽了,用手掩住口打個哈欠,這些爭吵真是無趣,續宗也該下學了,不曉得今日又學了些什麼?

堂屋裡此時已經攪成一片,外面坐席的男人曉得裡面吵了起來,早停止坐席,湊到堂屋門前看起來,又往裡面向各家的婆娘叫喊問事情緣由,此時各人心裡都有些怨恨四太太,不由偏向新娘子一些,刺著四太太一點。

四太太平日雖潑辣,那是仗了人人都讓她三分,沒有一個和她對著幹的,今日被眾人數落,想要分辨分辨不了,想要再打媳婦兩下出氣,偏偏這時曾大嫂進了門,扶起新娘子就叫:"哎呀,我們花枝似的姑娘,怎麼才送進你家一日就變成這樣,也要說個清楚明白。"

新娘子有了撐腰的,自己用手理一理頭髮,也不哭了,只是拉著嫂子在那裡訴說,曾大嫂勸小姑幾句,轉頭就對四太太呸去:"呸,從沒見過這樣做婆婆的,想銀子想瘋了嗎?"四太太被這麼一說,哪受的住,早跳的八丈高,指著曾大嫂就罵:"你家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我管教我家的人,關你什麼事?"

曾大嫂也不是什麼好惹的,把新娘子往那邊一推,袖子挽起:"難道不曉得天上雷公,地上舅公?我家的姑娘嫁了過來,我們娘家是要給她撐腰的,不然難道天下的姑娘嫁出去,都任婆家糟蹋不成?"四太太說不過她,伸手一推就差點推倒,曾大嫂年輕,只晃了一晃就抓住她臂膀:"再這樣我不客氣了。"

四太太哪管這麼多,一爪子上去就抓的曾大嫂一張面皮有了爪痕,曾大嫂被抓疼,心裡惱怒,抬起一雙腳去絆四太太的腳,新人雖在旁邊冷眼瞧著,見狀偷偷地伸手抱住四太太的腰,嘴裡還喚著:"婆婆,你休動氣。"

四太太腰被抱住,曾大嫂手握拳頭先打幾下再說,四太太口裡又開始罵,新媳婦嘴裡依舊喚道:"各位嬸嬸,我身小力氣薄,抱不住婆婆,還請各位嬸嬸幫個忙。"方才眾人也有些惱四太太什麼都不分,倒有些放開手任她被收拾一頓,四老爺想上前幫忙,只是一個是兒媳,另一個是兒媳的娘家大嫂,只在旁邊跺著腳道:"你們有好好好說。"

四太太一件新做的大袖衫差不多袖子都被扯下來一半,五太太她們這才像聽到新媳婦的話上前幫忙分開。八太太上前拉著四太太道:"四嫂,這是喜日子,你又何必如此,還請先坐下,和侄媳婦說個分明。"方才五太太差不多也是這樣說的,被四太太噴了回去,此時四太太氣焰已收,不由得被八太太按了坐下,五太太拉住曾大嫂:"先坐下來,各自消消氣。"

七太太又把新娘子也扶了坐到四太太對面,新娘子的一頭首飾也不曉得掉到了那裡,在裡面的人四處尋一尋,找到簪子之類,拿過來給她綰著頭髮,四太太見有人想把首飾揣到懷裡,早叫起來:"那是我家的,快些拿過來。"

這個記吃不記打的人,八太太心裡一歎,見新娘子雖低著頭,但那眼偶爾還是抬一抬,這不是個善茬,八太太是早知的,兩年不見,新娘子的手段又比原先高了,倒可憐了旺宗,八太太思忖完畢,笑著開口:"侄媳婦,我曉得你年輕人性子急,只是要問個究竟也就罷了,怎麼能掀了桌子,攪的不安寧呢?"

新娘子未曾說話淚就又滴了下來:"這位嬸嬸,還有各位親友,我初進來時候,也是好好的問婆婆的,誰知婆婆只做個不理,我一著急,這才掀了桌子,想我娘給我的壓箱錢,本是她的一片心,我並不敢輕易動的,誰知婆婆只遣個婆子來,張口就要我的壓箱錢由她去收掌,這四裡八鄉,娶的媳婦也不少了,哪有媳婦進來第一日,就要媳婦的壓箱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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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31: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被她這一提名,有幾個人也點頭:"侄媳婦說的是,方才初進來時候,侄媳婦確是好聲好氣地對四嫂說的,四嫂卻理都不理,只說婆婆掌了媳婦壓箱錢是天經地義,遇到這樣事情,別說侄媳婦,就算是我們也會急怒攻心的。"

四太太聽她們這麼偏向,已經嚷了出來:"哎也,天上還有日頭,你們怎麼就說瞎話,她什麼時候好聲好氣了?進來別的不問,連聲婆婆都不肯叫,就直統統問,是不是我遣婆子去要她的壓箱錢,我剛說聲是,她就掀了桌子,然後哭鬧起來,這樣媳婦,誰家敢要?"說著四太太對曾大嫂怒目而視:"還有她家大嫂也幫著打我一頓,這難道不是真的?"

曾大嫂出了心頭的一點氣,正拉著五太太在那裡訴說,聽了這話,眼裡也掉淚:"嬸嬸,姑嫂就和姐妹一樣,誰家小姑嫁過來剛一日就被婆婆打?我這不也是急了,才上前幫忙勸架。"

四太太聽的又要動手,剛站起來就牽動被打的嘴角,五太太不由抿嘴一笑,八太太心裡明白,四太太說的才是真的,但此時不是分辨這些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減:"四嫂,先不說旁的,這媳婦的壓箱錢本就是媳婦掌著的,四嫂這時來討,不太沒體面了些?"四太太手一拍,叫起屈來:"八嬸嬸,你是得了這小姐的錢還是得了她的好處?我婆婆當家,掌全家的銀子,她的壓箱錢自然該歸了我,就算告到天上也是這個理。"

聽到她說的話開始不好,眾人的臉色已經變了,四太太門口傳來輕輕一聲咳嗽,朱氏已走了出來,眼往堂屋裡一掃,臉上的笑容不變:"四嫂,席也差不多了,我該家去了。"

四太太見到朱氏出來,似見到救星一般,上前緊緊拉住朱氏的袖子:"六嬸嬸,你掌那麼大個家,知道的道理要多,先說個分明,這婆婆掌媳婦的壓箱錢是不是天經地義的。"

這個被銀子迷住心肝,分不出輕重的糊塗人,朱氏心裡暗罵一句,臉上神色沒變:"四嫂,這家裡總有個當家的,當家的掌銀子是對的。"四太太臉上的得意之色剛露出來,卻聽朱氏又來一句:"只是這媳婦的嫁妝銀子,歷來都是各人收掌,沒有婆婆收著的理,四嫂,這公私銀子可要分明。"

朱氏說的在理,四太太一聽這銀子不在自己手裡,就跟剜了自己心肝一樣,恨恨地瞪新娘子一眼,這才轉而笑著對朱氏道:"哎也,六嬸嬸,我倒忘了,你掌的是那麼個大家,和我們這樣小家不一樣,你那大家,人多事雜,自然要留點錢在孩子們手裡,防備你一時不到處,我這小家,裡裡外外就那麼幾口,錢當然要歸掌一起用,哪還有公房私房?"

幾句話不說朱氏,連在場眾人都被噎住,曾大嫂已經罵了出來:"這樣婆婆,這樣日子,有什麼好過的,小姑,我們這就回去,再不在這裡。"說著就伸手去扯新娘子的手。新娘子沒想到自己使出第一招就被婆婆直接揮了回去,她雖嫁過兩遭,今年也才十八,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一時竟忘了該說什麼。

曾大嫂扯她的手,她也就站起來跟著曾大嫂預備出去。這一走,這婚事就真是沒什麼可說的,眾人的神色都變了,八太太忙上前攔住曾大嫂,笑著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不過是為了銀子的事就要鬧到退婚,傳出去,兩邊的名聲還要不要?"八太太這話說出,常人也就順水推舟,答應坐下,誰曉得曾大嫂勸架是假,要攛掇著退婚是真,聽了八太太這話,臉上餘怒未消:"嬸子,話雖是這樣說,只是家家都是掌珠一般的女兒,做了媳婦,婆婆有些管教也是有的,只是哪像這位,媳婦進門頭一日就不給體面,口口聲聲只是銀子,照這樣瞧來,這日子有什麼可過?倒不如一拍兩散,各自分開。"

這話說的八太太一皺眉,仔細打量了曾大嫂一番,常人說要退婚,不過是要爭口氣,等對方軟下來,再一一找回場子,但這位的口氣裡面,口口聲聲只要退婚,不留一絲餘地。

這倒有些奇怪,八太太在這裡打量曾大嫂,曾大嫂被她眼一瞧,心裡竟有些發虛,生怕她瞧出自己的本意來,尖著嗓子喊道:"各位大嬸嫂子來評評,你們都是做媳婦許久的人了,這樣的人家,是不是……"不等她說完,四太太也尖著嗓子喊叫起來:"退就退,只是我家為了這婚事,也花了三四十兩銀子,你家要一一賠回來,少了一分,我就去你家算帳。"

這邊都沒出彩禮,床帳是朱氏沒看見的,酒席的話,朱氏往那席上瞧瞧,肉不肥,鴨子連胸脯上都沒肉,魚咬起來是硬的,酒只能聞到淡淡一點酒味,這樣一桌席,辦下來也就二錢銀子頂天,前後不過四十來席,十兩銀子都只多不少,在四太太嘴裡就翻了數倍,果然是當家好手。

曾大嫂見四太太要算帳,橫豎新娘子箱裡還有一百來兩,冷笑一聲就要開口,八太太見事情到了這個田地,搶在曾大嫂說話前開口:"這要退婚也好,要在這裡也罷,容我說句,這邊的爹娘在,也要請那邊親家過來商量才是。"

曾大嫂沒料到被八太太阻住,不由看向她,八太太見她眼神裡瞬間而過的一絲憤怒,曉得她們姑嫂之間只怕也有些不為外人道的,眉一挑:"曾大嫂,我曉得你要為你小姑出頭的心,只是這是大事,怎麼說也要那邊親家來做主。"

說著八太太對著新娘子道:"侄媳婦,這婚姻大事,素有父母張主,沒有個自說自話的,雖說你哥嫂在這裡,但這事總要你父母做主。"曾大嫂打的旗號本是為小姑好,只想著一口氣退了婚,但八太太這話她也沒法駁,嘴張了張又閉上。

八太太站穩身子:"四嫂,容我這個做弟妹的說句放肆的話,四嫂今日若強要退婚,面子是掙回來了,只是傳出去,旺宗沒人敢嫁還是小事,另外兩個侄子侄女的婚事,四嫂想過沒有?"八太太後面的話,已經含著憤怒,本來眾人都在那聽著八太太說話,聽到這句,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曾大嫂的一張粉面在聽到議論後不由也紅了起來,那手雖還扯著新娘子,但已慢慢鬆開,新娘子此時只覺慢慢清明,看一眼站在一邊的四太太,銀牙暗咬,若真退了婚去,豈不趁了她的意?偏要留在這裡,和她鬥上一鬥,這才是姓曾家的人。

一想清楚,新娘子開口道:"各位嬸嬸,你們說的是,這事總要我爹娘做主,我既進了平家的門,拜過天地就不是那樣說走就走的,今日也晚了,等明日請了我爹娘來,婆婆能說出個道道來,隨你去休。"說完新娘子站起身往外走,曾大嫂愣了下就追出去。

四太太哼了一聲,沖著她的背影就叫道:"現時你要留下來,就要服我的管,不然……"話沒說完,五太太已經忍不住笑了:"四嫂,罷了,忍著點罷,你還嫌今日鬧的不夠?"這話說的屋內忍住笑許久的人都笑了出來,四太太轉身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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