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請予以還擊

阿拉布拉

文 | 沐沐


運動公園，塑膠跑道的拐彎處，三人籃球場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運球，起跳，投籃……
瞄了一眼，動作略微有一點點不同於別人。再一看，他那汗跡斑斑的短袖T恤，右側的半截袖子，在空氣中來回擺蕩。
容我沒有見過世面，沒有見過一隻手打籃球的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出於尊重，我趕緊回過頭，繼續跑步，帶著滿滿的好奇心。我好奇獨臂男孩背後的故事，也佩服這個男孩有在籃球場上盡情地揮灑汗水的熱情和勇氣。
關於他，我也沒有辦法知道更多。只是眼前看到的，那種充滿活力的姿態，就是對生活的一種還擊。
之前做一個自然旅遊開發專案，用地範圍幾乎是半座山的範圍。
第一次見甲方團隊，會議開始前我出去跟秘書溝通錯過了開始的互相介紹。會議中，我注意到一排人當中坐在邊上的一個瘦小身影，身體傾斜，手和腳好像都有嚴重的問題。他安靜地聽彙報，做著筆記。
一直到會議最後他做總結發言，才敢確認那是他們的董事長。他講話的時候，一字一頓，但是對專案的瞭解程度，絕對是最深入最全面的，他說，大家週末休息，他就自己一個人在用地上邊走邊捉摸，每一寸土地都踏過幾十遍。
開完會，甲方送我們到大門口。董事長走路不方便，走的很慢，堅持送大家到門口，然後逐一握手，看著我們上車離開。
後來跟我們對接的項目經理會講起他們董事長的故事。從小出身貧寒，小兒麻痹落下了後遺症，胳膊和腿都不太方便，差一點被遺棄。中學輟學之後就去煤礦上最危險的崗位上工作。
他天資聰明，又勤奮踏實，再加上一些運氣，從小做到大，一步一步集聚財富。到現在生活還是很節制，為人低調。雖然上下車都需要別人幫忙，但是接觸過他的人都會深懷敬意。
後來那個項目沒能繼續合作。至於那位先生怎樣把生活給他開的大玩笑變成一個喜劇，也不得而知。只是那一次會議上看到的不卑不抗，有禮有節，就是一種有力的還擊。

我不是想拿別人的勵志故事，來襯托我們的平庸和懶惰，也不想去談論命運和情懷。只是想靜下心來，想想哪些事情想做，也可以做，只是還沒有做。
我想，每個人擁有的遠比自己想像的多的多，只是依然想要的太多。當生活稍微有一點不順遂人願，就退縮了，害怕了，覺得自己就是最“慘”的那一個。抱怨，焦躁，怪生活不公平，怪自己沒有別人的優勢，然後妥協，投降。
我高三高考前一個月玩籃球把手傷了，骨折。剛開始兩天，拉拉鍊扣扣子系鞋帶都能讓我焦躁起來。左手拿著勺子吃飯，左手握著筆寫字，除了ABCD別的都寫不出來。
當時媽媽形影不離照顧我的生活。一天晚自習，物理老師讓做了一張卷子，我幾乎是白卷交上去。平常我的物理試卷基本都是滿分的，一路上心裡滿滿的委屈。
走回家的路上，沮喪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一家夜市旁邊，一個男孩在賣力地唱著：“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任何時候來的更晚一些……”他只有一隻手，旁邊是一個帶輪子的木板，上面放著音響設備。男孩衣衫襤褸，聲音沙啞。在昏黃的燈光下，那略帶佝僂的身影，仿佛泛著光。
他一隻手。他靠一隻手謀生。
在書上和電視上看到再多的勵志故事，都不如彼時彼刻給我的震動大。那一刻，我發現自己的生活相當容易，一隻手一兩個星期不能用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之後我耐心接受那場突如其來，能用一隻手吃飯穿衣，也能用左手寫一些字，高考時候右手已經可以活動了，只是寫字會疼。整體來說，也還算順利。
後來跟一個朋友說起這事，她問我，那不是生活給你開的一個玩笑嗎？高考前把手傷了沒有辦法寫字。
現在我也不記得當時的感受了，但是我知道那個玩笑，不管是發生在高考前，還是在別的任何時刻，都沒有影響我的腳步。
春末夏初，傍晚的陽光灑落在綠意盎然的公園裡，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在跑道的旁邊，有笑得歡天喜地的小朋友竄來竄去，也有頭髮花白的老人聽著戲曲甩著雙臂快走，有吵架凶的好像老死不相往來的年輕情侶，也有滿臉倦容拖著疲憊腳步走去趕地鐵的上班族……
半個小時後，夜色會來，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在找藉口和找方法之間做選擇。
越來越容易的生活，讓我們覺得一切順順利利，一路歡聲笑語才是理所應當的。就好像小朋友放學騎自行車跟小夥伴一起，在平坦的路上唱著歌，說著笑著就到家了，如果路上碰到一塊石頭，車鏈子掉了，車胎爆了，下小雨了，或者同伴們都先走了……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慘的那個，蹲在路邊，等人來接。
其實，不管你眼前的生活有多慘，你一定不是最慘的。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請予以還擊。就像打小怪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