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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都市言情] 夏禾 -【閨秀不近男神(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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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7:49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二

    他沒動,那小丫頭就得寸進尺地踩到他的腳背上,把他當做樹想往上爬……

    庾邵臉一黑,伸出一隻手從上按住她的腦袋,“你……”話沒說完,就見小腦袋仰了起來,歇斯底里沖他張開手臂哭喊道:“抱!……”

    暗黃的膚色和泛著青的眼周,一點也不似個正常的三四歲小女娃,頭髮亂亂的衣著也不講究,長的還不討喜。

    庾邵的性子其實並不算多好,本該不耐煩立刻推開的,可是在看著她驚慌懇求的大眼睛,被那消瘦硌人的胳膊環住腿時,一種被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依賴著的感覺讓他停住了手,無緣由地忽然想著,能夠怕成這個樣子,她說的應該是真的吧……

    彎腰將她提了起來,放到了手臂上,遲疑了下,有些僵硬地在她後背拍了拍,低低道:“好了,現在她夠不到你了。”說完自己臉都紅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這才松了口氣,心裡暗唾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自己跟著一個小丫頭發什麼瘋。

    那小丫頭漸漸軟下了身子,輕飄飄的一個胳膊拖著也不累。她蜷縮在自己胸前,小腦袋抵在下巴下面抽抽搭搭的,不知過了多久才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的,竟然睡著了。

    庾邵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四周沒人,容瑩的院子他不方便進,回前院似乎也不合適,只得黑著臉站在原地拖著這人在原地等著。

    好在沒有太久,一個白衣少年尋了過來,清冷的五官帶著不易察覺的焦慮,在看到庾邵和他身上趴著的某只愣了一下,接著大步走過來,直接將人似乎是帶搶的撈了過去,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個子還沒有張開,抱著一人看起來並不算輕鬆,他卻沒有猶豫,直到人在手上了,這才站定,恭敬地對著庾邵點頭問好:“蟾月哥哥。”

    “……”庾邵手裡一下子空了,回過神後眼神複雜地“嗯”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在這裡,白衣少年就又恭敬地微傾了個身,淡淡道,“不打擾蟾月哥哥了,晏告辭。”然後抱著小丫頭轉身徑直向後院走去了,連帶著庾邵後一句“後院之地男子不便進入”也沒能說出口……

    庾邵靠在車壁上睜開眼來,微微晃神。

    他當時並不知容蕪的身份,隨著今後容四姑娘的名聲越來越響,並且總是跟公子晏一同說起,他也就自然想到了那個下午,驚慌地撞到他懷裡的小丫頭。

    他想,自己能記到現在,或許是那之後再也沒有人帶給他那種衝擊,那種被人完完全全依賴而需要著的感覺了吧。

    那感覺太令人深刻,以至於在之後聽到任何關於容四姑娘所言所行的傳聞,他都忍不住會去想,那也許就是真的呢……

    他不熟悉她,卻覺得她不會說謊。畢竟會露出那種驚恐的眼神,怎麼會是裝的呢。那麼膽小的一個人,如今被捆綁在敬天臺上,也不知會怕成什麼樣子,那被垂下長髮遮掩下的神色,是不是和記憶中那個小女娃一般充滿了無助和懇求……

    這一次,若能幫忙,就再幫她一次吧。

    “公子,鳧山到了。”外面王七的聲音,打斷了庾邵的思緒。

    “嗯。”庾邵淡淡應了聲,掀開車簾走了出來。

    鳧山腳下,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石階就在眼前。

    “你留在這裡等著,若我與公子晏錯過了,你便告之她容四姑娘的事,讓他快些趕回去。”

    “屬下得跟著您!”

    “別鬧,我很快便回來。”

    王七還想說什麼,只見公子已經邁步走上了石階,挺拔的背影越來越遠……

    行至一半山路,忽聽兵器打鬥的聲音從林中傳出,庾邵神色一凜,閃身探了進去,隱於樹後見一身白衣的姬晏正與幾個蠻夷之人戰在一處,他的功夫只能算是一般,全靠他身邊的幾個護衛勉力維持。

    “公子!……”最後一個護衛替他擋住了身後一刀,吐血倒了下去。庾邵再不猶豫,抬手放出一顆訊號召喚暗衛,現身閃到了姬晏身邊。

    “……蟾月?”姬晏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他,轉頭訝然道。

    “專心些。跟著我,往山下撤。”庾邵一把將他扯到身後,擋開一人的利劍,向後退道。

    此地上不到朝恩寺,下又離山下很遠,可謂進退兩難。權衡過後,他還是決定儘快向下與暗衛匯合,一來不確定寺中武僧可否一戰,萬一讓無辜僧侶受到牽扯便不好了,二來下山容易,以姬晏如今的體力往下面走更為容易些。

    姬晏一直被護著只是衣衫不潔了些,倒未受傷,此時依言緊跟庾邵往下移著。

    過了片刻,就見山下沖上來了一人,庾邵餘光一看臉就黑了:“你怎麼來了?”

    王七提劍加入進來,回道:“屬下看到了公子的訊號,擔心公子!”

    “來的正好,你帶他先走!”庾邵說著一把將姬晏推了過去,轉身擋住幾個蠻夷的攻擊,留給他們抽身的機會。

    “屬下不走!屬下怎能留公子一人!”

    姬晏也皺眉道:“晏也不走。”

    “你必須走!”庾邵語氣一重,瞪向自己年紀不大,卻是親手訓出來的暗衛,“你帶著他!告訴他要去做什麼!”

    “……公子!”王七殺紅了眼,“誰的命都比不了您!我不走!為何要為了隨便什麼人,讓公子置於險地……”

    “這是命令!你必須遵從。”庾邵冷靜道,“其他暗衛很快會來,我不會有事。況且……這些蠻夷不除也是當年留下的禍患,是我之責。”

    “那太子晉已經登基了!公子已經幫的夠多,何須再顧慮他!”

    “當年我既決定助他,便已想到今後之事,蠻夷霍亂,于周于晉都不得不除!”庾邵不願再多言,最後沉聲道,“爺的事心裡自有分寸,你莫再誤事,立刻帶他走!”

    話已至此,王七咬咬牙,高呼一聲:“屬下馬上就回來!公子保重!”抓起姬晏,向山下沖去。

    回到馬車邊,交代完畢城內之事,本想讓他自己趕回去,卻見他已經氣竭,又氣又急,只得將他塞進馬車內,自己坐上趕了起來,邊甩鞭子邊哭著道:“公子吩咐的不能不聽,不能不聽……不能……回去……”

    “姐姐!”當容茂怒吼著用手去搬帶著火的木塊時,一輛馬車終於在人群外停了下來。

    “容茂!你回來!”

    人群自動分開兩側,讓姬晏走了進來,卻見今日的公子晏衣著竟有些狼狽,左手還不自然地曲著,像是帶了傷。

    “公子晏,此乃容府族中私事,還望勿要插手。”

    “在下無意插手,但此事既因靖甯侯府而起,便沒有被隨意扣上人命的道理。”姬晏經過路上的短暫休息,哪怕儀容不復,氣勢卻仍然清冷讓人生畏,此時靖甯侯府聽聞了消息,也有護衛趕來,圍在他身後與行刑之人相持。

    姬晏一個手勢,便有不少人上去滅火。

    “對容蕪的處罰乃祈之女神通天之結論,不可更改。”掌刑的容族長輩道。

    姬晏冷笑一聲:“既是神靈的決定,不如請祈之女神當面道出神諭可好?”

    “祈之女神如何能來這種地方,她雖沒來,可神諭卻在我手上!”一聲清亮傲慢的女聲忽然響起,只見澍玉公主手舉一卷黃軸昂首走來,直直來到姬晏面前,晃了晃手,似笑非笑地遞了過去。

    姬晏接過來,卻看也不看地丟進了火力,薄唇輕吐兩字:“假的。”直氣的司馬妗面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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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7:59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三

    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走進了還沒滅完的火裡,伸手接下了被放開了的容蕪,抱在懷裡,感受到依舊是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心裡一疼。

    “公子,當心火!”護衛見他衣擺上沾了火苗,立馬上前去撲,澍玉公主也急了,厲聲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給公子晏滅火!”

    姬晏卻對這些好不在乎,他微微低下頭來,輕喚道:“阿蕪,醒一醒,我來了。”

    “姐姐!”容茂也撲了過來,握住了容蕪的手。

    他看見姐姐躺在晏大哥懷裡緩緩睜開了眼睛,像是看向他們,卻又好像什麼都沒在看。她的目光在空中飄忽閃爍,睫毛抖了抖,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泄出了一口氣,頭向旁邊一歪,倒在了姬晏的胸前。

    姬晏感覺整個心臟都被撞擊了一下,整個人僵住一動不能動,他不敢低頭去看,顫抖著手緩緩撫上她枯槁的面龐,鼻息……鼻息處變得安靜,她就這麼安靜地躺在他懷裡,再也不會驚叫,也再也不會開口叫一聲“姬哥哥”了……

    這一刻,姬晏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跟著中止了,並沒有想要悸動痛哭的衝動,卻感到了無盡無止的哀傷與絕望。

    這麼多年來,他的一切似乎都與懷裡之人綁在一起,有為他不值的也有取笑的。他有想要幫她恢復正常的生活,但無論他如何努力似乎都無濟於事,她依舊神神顛顛,面對自己時卻又執拗難纏,於是他也厭煩過,漠視過,但無論如何,他不曾想過讓她離開,不曾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麼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這二十多年,人人都知其遠揚的美名,出眾的風姿,順遂的令人豔羨。然而他卻覺得自己其實每日都活在不確定中,甚至要用淡然的外表掩蓋下內心的焦慮。他在學識上過目不忘,天資傲人,處事也遊刃有餘,這些常人所費神費時之事於他看來再簡單不過,然而因為容蕪的存在,他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明天又會傳出什麼樣的閑言。他所有需要動的心思都與她有關,生氣也罷,不得不為她處理麻煩也罷,每日都是這麼過的,二十年來都這麼過來了。

    年幼時,是母親告訴他要多照顧容家妹妹,後來是他已然習慣了去關注她的一切。這是喜歡嗎?或許也不沾邊,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連姬晏自己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這麼個人沒有了,他也好像一下子空掉了,身邊的人和事再也沒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了,只剩下無邊的寂寥。

    耳邊的噪音越來越遠,隨著容茂最後的一聲驚呼,終於都安靜了。

    等姬晏再次睜開眼睛,已然躺在了靖甯侯府自己的床上,他坐了起來,小廝立刻為他身後加上軟墊。

    “她呢?”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公子指的是?”

    姬晏一怔,輕聲道:“容蕪。”

    “容四小姐……去了……”小廝說完,見自家公子臉色煞白,嚇得立馬扶住他的身子,屏著呼吸一動不敢動地盯著,足足看著他呆呆坐了許久,久到以為會一直這麼下去了,又聽到沙啞的聲音問道,“庾邵呢?”

    小廝頓了頓,小聲道:“庾大公子前日也……隕在南山了……”

    “噗——”一口血吐出,姬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來人啊!傳大夫——”小廝驚叫道,手足無措地準備出去喊人,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前日……已經,兩天過去了嗎……”姬晏長髮垂在床邊,蒼白的面容上嘴角血紅,看起來脆弱的氣若遊絲。

    “是的,公子整整昏迷了兩日……”

    “他們現在何處?”

    小廝聽明白了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庾公子葬在了梅嶺,容四姑娘是因朝恩寺的惠濟大師親自來到昌毅侯府,道容姑娘與朝恩寺有緣,望將其葬于南山,容三爺同意了。”

    姬晏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也不知聽到沒有。小廝不敢大聲說話,感覺仿佛自己的說話聲都會驚擾到公子。

    小廝小心翼翼地取了巾帕擦拭公子嘴角的血跡,被頭一歪躲開了,接著聽到:“備車,去南山。”

    “公子您的身子還虛弱,大夫叮囑道要靜養!”

    “備車,去南山。”聲音毋庸置疑。

    “……是。”

    此時在南山,一高大的男子細細走在兩日前打鬥的地方,深眸高鼻,竟是個異族人。在他身側跟著一個個子略矮的人,正是為庾邵駕車的王七。

    高大的男子停下腳步,低低歎了口氣,對身後人道:“這兩日你跟著我,辛苦了。”

    “穆先生折煞了,只要能給公子報仇,屬下這條命都不算什麼。”王七抿著嘴角,目光灼灼堅定。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日他在往南山趕的路上遇見了穆驍先生,等兩人匆匆上到半山上時見到的場景……

    交戰已經結束,地上躺了許多蠻夷的屍體,他們就在另一邊乾淨到連樹葉都撥到一邊的地方,找到了安靜的像是小憩在那裡的公子。

    他家公子喜歡在午後躺在外面曬太陽,院子裡,草叢中,甚至是樹上都是他偏愛的地方。但是他家公子就像是一團火焰,哪怕是睡著也仿佛洋溢著朝氣,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身邊的人都能夠被這種力量所感染,崇敬這個人,信賴這個人,發自內心地想要跟隨著他。

    他家公子,連病都幾乎沒有得過,身為世家公子哥卻能打過他們所有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候……這樣的人,怎麼也有倒下的時候……

    “你來了……”就在王七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跪倒在地的時候,一聲低啞的聲音響起,不是公子的聲音,卻讓他激動的看向公子的方向。卻發現,在公子旁邊的大樹根,有一黑衣人靜靜地抱著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就好像融進了樹裡,誰都沒有發現他。

    “副統領!”王七一聲痛哭,跪著來到他身前,磕頭道,“都怪屬下!都怪屬下沒有保護好公子!屬下該死!”

    副統領卻沒有在乎他說了什麼,喃喃道:“既然你來了,將他們帶回去的任務就是你的了……算是,對你的懲罰吧……”

    王七聞言怔怔抬起頭來,卻被溫熱噴了一臉,他驚恐地看著副統領在他面前,橫刀自刎,臉上露出解脫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他這才注意到,在公子周圍,倒著的數位黑衣人,都是他昔日的暗衛同伴,而他們身上的傷,全部都是脖子上齊齊的一道。

    他們將公子環在中間,就猶如生前仰慕地圍在那人身邊,生死追隨。

    不難想像,當這群暗衛趕到這裡,卻只找到了公子的屍體時,該是何等的絕望,絕望到忍不住紛紛在他身旁自刎謝罪。

    “啊啊啊!!——啊!!!”王七歇斯底里地仰天長嚎道,用力晃動著副統領的身體,又爬到庾邵的跟前,哭的嗓子都變了音,接著他猛地抽過副統領的刀往自己脖子劃去。

    “住手。”穆驍握住他的手,看著他道,“你的副統領剛剛給你下了命令,要你將他們都送回家。”

    “我做不到……不是還有穆先生你嗎?就拜託你……讓屬下要去陪公子……”

    “他是你的公子,又不是我的。況且你是如今唯一與兇手交過手的人,如果你想為庾邵報仇,就放下手中的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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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8:09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四

    王七顫抖著手,終於刀嘩啦掉落在地,他將頭埋在庾邵身前,一字一句道:“公子放心,屬下定當協助穆先生查出真凶……然後就去尋公子……下輩子,王七還要跟著公子,您可要記得再去東市那條街,把屬下給買下來……”

    等姬晏踏上鳧山的長長石階,來到遇刺的半山處,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姬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抬步,繼續往上走,一直來到後山崖處,那裡孤零零地立了個墓碑。

    他比了個手勢,隨從們都退遠了些,他這才緩緩走到了跟前,伸出手,輕柔地放了上去,像是觸摸在發間一般。

    “終歸是……我去晚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上了澍玉的當,她那句巫蠱大師會去南山應該是故意讓我聽到的……是我,害了阿蕪……”

    聽到聲音,姬晏轉過身來,看見容瑩一身素白,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過來。她沒有理會姬晏,逕直蹲下身子將籃中的祭品擺出來,點燃了三炷香。

    等她祭拜完畢,姬晏才淡淡道:“那日,的確有一位巫蠱師在內,司馬妗沒有那麼多腦子,能夠設計於你。”

    容瑩訝然抬頭,又聽他接道:“只不過,在那巫蠱師身邊,還帶有大量高手,他們應是另有目的,那日被我誤打誤撞了。是我沒有正確估判,自不量力貿然出手,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容瑩盯著他看了半晌,輕聲道:“既然我覺得錯在我,你又覺得是你的責任,那麼我們就一人擔一半好了,一起贖罪。”

    “不必。”姬晏不帶猶豫地拒絕道,“你怎麼想我管不了,但我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別人。”

    容瑩神色暗淡下來,強笑道:“哦?不知公子晏意欲如何?”

    “棲身朝恩寺,餘生伴佛。”

    “你說……什麼?”容瑩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眸,“你要……出家?”

    姬晏沒有再回話,再次看了看墓碑,轉身向朝恩寺方向走去,消瘦的背影被風吹過衣擺,仿佛下一瞬就要翩然登仙。

    “姬晏!”容瑩突然喊到,前面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她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問到:“你留下來,是要伴佛,還是伴她?”

    姬晏身子頓了頓,接著繼續向前走去,腳步緩而堅定。

    容瑩扶著墓碑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就流了淚,她緩緩坐在地上,將頭靠在碑身上呢喃道:“妹妹……他要留在這裡了,你說啊,我又該怎麼做呢?”

    大周的祈之女神,在這一刻哭的再沒有了平日裡的優雅雍容,等到再也沒有了力氣,她才扶著墓碑站了起來,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罷了,既然你要此生伴佛,我便陪你伴神好了。這個祈之女神的位置……看看還能坐多久吧……”

    庾邵去世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晉國。是夜,墨凰推開了禁閉的宮門,走進了漆黑一片的室內,摸索著點亮了燭燈。

    空曠的地面上,已經登基的晉帝正坐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牌位,垂著頭不聲不響。

    “你打算這樣抱著我師弟過多久?”墨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聲音透著些疲憊。剛剛勸過師父元白,老先生年紀大了,聽到這個消息險些受不住,好不容易情緒才穩定下來,他這就又要來勸宮裡這位。

    明明他也難過的,怎麼就沒人來勸勸他。

    “阿邵去了……是在蠻夷手上去的……”晉帝低低道,“朕當年明明答應過他,繼位後定要肅清蠻夷餘孽,還大晉與大周邊境安穩。”

    “蠻夷部落太過分散,也並非所有族民都有異心,不可一蓋論處。這些年來,你已經盡力了,如今晉國四周已太平許多。”

    “可他們依舊猖獗,還害得阿邵喪了命。”頓了頓,又輕聲念道,“如果當年他沒有助我,說不定蠻夷就不會尋仇到他身上,是朕害了他。”

    “就算他不助你,他也不會任由蠻夷擾亂大周安寧,該做的還是會做。”

    “可是……”

    “夠了!”墨凰耐心終於耗盡,捏起一國帝王的衣領,惡狠狠道,“我就問你一句,如果下輩子庾邵站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因為知道他會因你而死,就不去與他結交,裝作陌路人?!”

    晉帝呆呆地看著懷中的牌位,半晌,終於緩緩卻堅定地搖了搖腦袋,喃喃道:“不會……如果是阿邵的話,朕一定捨不得裝作不認識他,朕一定會忍不住……忍不住靠近他……”

    墨凰松了一口氣,放開了手:“那你還在這兒糾結什麼?”

    晉帝輕輕笑了笑,揉了把眼睛,站起了身。

    “阿邵,下輩子,朕一定會護你平安,我們還要做兄弟。”

    他邁步走到了陰暗的案台前,眼神輕柔地掃過寫著“阮卿”、“虞錦城”名字的牌位,將“庾邵”放在了他們旁邊。

    墨凰也走了過來,站在了他的身側,兩人一同上了三炷香。

    燭火幽幽,映著煙霧幽散在了空中,模糊了牌位。

    初八夜,投胎夜。

    朝恩寺的大門緩緩打開,惠濟師父身披袈裟,面容慈和撥著佛珠走了出來。他來到後山崖前,眼睛看著墓碑,卻好似在跟誰說話一般。

    “今日已是最後一夜了,你們再不去投胎,就來不及了。”

    “尤其是你,你雖在鳧山去世,但卻埋在梅嶺,也一直逗留在此處又是為何?”

    “……她自己已經是鬼魂之體了,還有什麼好怕別的鬼魂?你一直護在身側,其實無用,不如早早投胎去罷。”

    轟隆隆——

    天邊一聲悶雷震耳欲聾,接著,一道光暈直劈崖邊,亮透半邊天的朦朧中,似乎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間擋在了另一個嬌小的身影上,雷聲滅,惠濟師父走到了墓碑前,上面一道劈痕清晰可見。

    手中佛珠撥動忽然挺止,他常年平和慈祥的面上顯出一絲詫異,接著露出一個若有趣味的笑。

    轉眼到了年末,交上最後一份策論的答卷,容蕪的腦子都是懵懵的。之前庾邵雖答應了幫她補習策論,可每日忙忙碌碌的總得不到空閒,便一直耽擱下來了,於是這次考的依舊稀裡糊塗的不知道自己都寫了些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能阻擋容蕪的好心情,考完試,終於要放年假了。

    容蕪正跟謝纖與慕容□商量著要不要去哪裡轉一轉,就被石先生給叫住了:“女學長,跟我過來一下。”

    “是,先生。”容蕪一邊應下,一邊讓她們先回去,自己跟了上去。

    走進先生們的教習室,此時裡面別的先生都不在,只有石先生和容蕪兩人。

    石先生坐了下來,看了眼容蕪,示意她也坐。

    容蕪福禮道:“學生不敢,先生有何指教,學生站著便是。”

    “你好像對我很防備?”石先生突然道。

    容蕪心裡一驚,面上愈發恭敬:“學生對先生只是尊敬,不敢愈禮。”記得之前得知石先生是北河石府,皇后一族,她就暗地裡更謹慎了些,但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不知怎麼會被察覺。

    話音剛落,卻聽到向來嚴肅的先生竟然笑了,也不拆穿,只是倒了杯茶隨口道:“前些日子從別的先生口中聽到了些關於你的傳言,說你與錦城將軍乃私相授受,定親前有過多次接觸,總學監還交代到我這裡,讓我加以約束,免得帶壞了整個學堂的風氣。”

    容蕪睜大眼,對於此事她絲毫不知情,也沒有感到身邊同窗聽說過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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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五

    “這件事,被我壓下去了。”石先生說的雲淡風輕,仿佛沒有看到容蕪的震驚。

    “先生……”

    “我做你先生已有一年,對於看人有著自己的判斷,倒不至於人云亦云。女學乃做學問的清淨之地,容不得這些勾心鬥角,我北河石府雖是隱士之族,比不得如今的王侯世家,但也不屑於去聽從權貴,成為勢力之爭的棋子。”

    “……容蕪慚愧,多謝先生解圍。”容蕪聽的明白,不由得紅著臉低下了頭。能夠選擇半隱於世的大族,如何會是附炎趨勢之輩,看著石先生清瘦淡然的氣質,自有一番文人風骨,感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不必謝我。”石先生淡淡道,“我只是未將此事傳出去,而遏制住端源的,應該是你身邊的人。”頓了頓,又道,“明年帶你們的先生另有其人,如今你的是非多,小心些也是必要的,但勿要失了本心,學問乃純粹之道,長路漫漫,你有這個天賦,莫要埋沒了。”

    “先生要走?”

    “非也。女學每升一年,都會有對應的先生教授,明年我會繼續帶新一屆的學生。”

    容蕪聽到她還在這裡,悄悄松了口氣,試探地問道:“那我以後若有不懂之處,還能來請教先生嗎?”

    石先生看了看她,點頭。

    “多謝先生!”容蕪深深行了禮,抬頭,真正地笑了起來,石先生的眼中也微微染了些笑意。

    離開了女學,容蕪想了想,忽然拐到了後門,見四周果然清淨無人,這才清嗓喚道:“王七、王九,出來!”

    唰地——

    兩個黑影落在了她的身旁,跪地道:“屬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

    容蕪雖然對於糾正不過來這個稱謂已經認命,但每次聽到還是會汗毛一陣倒豎,胸口砰砰直跳。

    她身邊這兩個暗衛是庾邵給她留下的,說來也巧,他們本就是從前庾邵的暗衛,庾邵去世後他的暗衛營便解散了,後來在庾邵成為虞錦城後,在東市偶見這個名叫王七的在遊蕩,也不知怎麼說的,原本倔強的毛小子就死心塌地地跟了虞錦城,後來還尋來了從前的夥伴王九,也入了虞錦城如今的暗衛營。

    因這兩人功夫過硬,對閔京的情況也更熟悉,庾邵便把他們派在了容蕪身邊保護。庾邵還在的時候她並沒有用到過他們,在庾邵隨太子晉回晉國後,有一天她心裡想他想的緊,忽然就想起了這麼兩個人的存在,便試探性地喚了一聲。至此,他們的接觸才多了起來,暗衛之間有自己的聯繫,往往傳遞消息起來,比收到庾邵寫給她的信還快,所以容蕪便開始沒事就把他們叫出來,來彙報庾邵如今在做什麼,或者套話讓他們講一些從前在崇安侯府時跟著庾邵的事情,也算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王七和王九年紀都不大,混熟了後也丟掉了身為暗衛的那套多做事少說話的做派,“夫人”、“夫人”地叫的她面紅耳赤。

    王七性子活潑些,有時還有些囉嗦,王九就看起來更憨厚老實,她曾問過王八在哪裡,兩人沉默了許久,王七才指了指同伴,“他就是在我之後被公子撿回來的,本該排行八,可他死活不願叫這個名字,公子無法,就問他那你喜歡哪個數?他就挑了九。”

    王九在一旁默默開口道:“我不是挑,只要不是八,哪個數都可以。”

    容蕪反應過來,立馬樂不可支,心裡覺得庾邵跟他的暗衛之間雖為主僕,實際上關係卻這麼好,倒是別的府上比不來的。

    這次石先生提到是她身邊的人解決的問題,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兩個人,迫不及待地叫出來問話。

    王七嘻嘻道:“被夫人發現了,公子離開前早就叫咱們把雲菀給查了個底朝天,現在還有別的兄弟一直盯著她呢,哪點小動作也逃不出公子的手掌心!”

    容蕪見他老毛病又犯,一提起他家公子就說的好像英明舉世無雙一般,打斷道:“我與庾……虞錦城的事,就是雲菀傳出去的?那你們又是怎麼讓女學的先生們都閉口的?”

    “那群多嘴的先生就更好辦了!”王七得意道,“公子那麼關心夫人,生怕您受一點兒委屈,在您剛入學,他就把整個女學都查個清楚了。真正知禮的先生自不會言人是非,而那些品行不端者,多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齷蹉,只要一掂出來見點光,立馬就能讓她們老老實實。公子向來是未雨綢繆,將夫人身邊所有的隱患都藏然於胸,又不捨得叫夫人知道這些不好的事情,便叫咱們自己看著辦,只道若有誰不安分了,便先出手,一打一個准……”王七說著嘿嘿一笑,保證道,“夫人您就放心吧,這些事就交給我們,公子吩咐了,絕不會叫您被欺負了去!”

    容蕪抿抿嘴,仰起臉來“嗯”了一聲,胸口熱乎乎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一刻,她突然好想他,好想見到他,聽他說起別人時都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卻不知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默默為她準備了多少。

    “咳,最近……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容蕪勾著唇一邊往回走,一邊狀似隨口道。

    王七和王九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的苦臉,再快的情報傳遞,也抵不住一天三問啊!夫人簡直把這當成了故事聽,講的太簡略不行,語氣平淡了也不滿意,他們為了這事簡直是想破了腦袋,可公子吩咐了要順著夫人,夫人說一就沒有二,他們還得繼續用破腦袋去努力想。

    “回夫人,這兩日並沒有晉國的消息。”王九人老實,實在想不出了就說了實話,果然見夫人明亮的眼眸暗了下來。

    王七捅了他一下,湊上來道:“嘿嘿,夫人安心,等有消息了屬下立刻前來稟報,絕不延誤一刻!”

    見容蕪只是“嗯”了一聲,臉上的失落之情顯而易見,王七急的撓撓頭,想起什麼就說:“要不……要不屬下給您講講我小時候被撿回崇安侯府的事情?也沒什麼有意思的,夫人全當……隨便聽聽解解悶?”

    容蕪眼睛一亮立刻精神了起來,彎了好看的唇,點了點頭。

    王七見狀也跟著高興起來,憨憨一笑道:“那時候屬下才十歲……”

    年節期間,容蕪接到了姬洳的信箋,清雅的梅花紙上還帶著淡香,上面秀氣的字跡寫道她已經聽從謝氏的安排,與鄭戎定親了,雖然說起來不情不願湊湊合合的,但那字裡行間透出的嬌嗔惹的容蕪邊看邊笑的不停,信裡最後約她去南山馬場賞雪,頓了頓,又提到他哥哥不去。

    容蕪看到這裡,嘴角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輕輕歎了一聲氣。研墨,提筆應約。

    姬晏不去,那麼容芥便義不容辭地接下了護送的重任。連下了兩日的大雪,馬場遙遙望去白茫茫一片,遠處的林子也披上了白裝,好似潔白的聖境。

    容蕪穿著的緋色大氅,小臉幾乎都埋進了一圈的白絨裡面,一雙好看的水眸含著笑意,站在廊中的木板上,手捧暖爐,看著外面慕容□蹲在地上堆雪人。

    “他怎麼也來了……”身邊,姬洳冰冷的聲音好似不耐煩,微微蹙起秀眉。

    容蕪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到不遠處有兩人騎著馬,緩慢地在雪地裡踱來。

    桓籬披著華麗的紫金彩紋大氅,長長的拖到馬腹處,俊秀的臉上帶著不滿,抱怨道:“大雪天你幹嘛非要來跑馬?你倒是給我跑起來看看啊?自己要來發瘋,就別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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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8:33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六

    “天地一片白茫,你不覺得這時候騎著馬格外的有種氣吞山河的氣概……嗎……”

    “……”當看到鄭戎的眼光已經被廊中的姬洳吸引住後,桓籬總算明白今日冒著大雪跑來的目的了,剛想拽著馬扭頭就走,看到姬洳身旁那人後又漸漸鬆開了手,眼神亮了一瞬垂了下去,不聲不吭地跟著鄭戎踱了過去。

    “好巧,你們也是來跑馬的嗎?”鄭戎跳下馬背,抖了抖衣襟上的雪才邁進長廊。他本就性子憨直,此時對上姬洳冷冷的眼神後更是緊張的要命,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姬洳瞟了一眼,看到一小節馬腿都被埋了的積雪厚度,哼道:“這馬也是可憐,遇上個腦子不清楚的,可遭了罪了。”

    還在外面淋雪的馬兒嘶鳴了一聲,抖了抖脖子上的落雪,蹄子嗒嗒在地上踏了踏。

    容蕪見它如此配合,忍不住笑了出來。

    “……”鄭戎臉一窘,回頭尋找桓籬求救,卻見他還騎在馬上,一臉漠然對他的視線視而不見。

    容蕪不忍讓鄭戎再尷尬,止住了笑,抬眼見桓籬還在外面騎在馬上,不由開口喚道:“外面雪大,桓公子也進來去去寒吧。”

    桓籬身子一僵,輕輕“嗯”了一聲,低頭準備下馬。就在這時,另一邊堆雪人的慕容□聽到了動靜看過來,一眼就看見了一身華麗奪目的桓籬,興奮地喊到:“桓墨離!”

    桓籬渾身一抖,詫異地轉過身去,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向他跑了過來,地上積雪很厚,她跑的磕磕絆絆,卻不曾減慢速度,像個小狐狸般地一跳跳地沖到了近前,仰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姑娘是?”

    慕容□一愣,想起來自己之前確實從沒做個自我介紹,便咧開嘴笑著道:“我叫慕容□,是你的……”

    桓籬剛聽到慕容兩個字臉就黑下來了,生怕她再說下去,急忙猛地提高音調壓道:“原來是慕容姑娘,久仰久仰……”

    慕容□詫異地眨了眨眼,難道閔京的公子哥都是這般客氣的嗎?不由也學著他抱著拳呆呆回道:“桓……桓公子客氣,客氣……”

    後面的話雖被壓下去了,但卻還是被鄭戎給發現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前打量了下慕容□,張口道:“原來你就是與我們阿籬從小有娃娃親的慕容姑娘,久聞姑娘芳名,今日終於得見了!在下鄭戎,是阿籬的兄弟……”

    滾你的兄弟!桓籬在心裡恨不得拿刀捅他,瞟了眼容蕪,見她笑的面色不變,心裡一酸,嘴角扯了扯,忽然梗聲道:“多年前的說法,我都不記得了!”說著轉頭,看也不看慕容□。

    鄭戎咦了一聲,不解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從前不是還聽你說過不稀罕京城貴小姐那般端著的假矜持,慕容姑娘如此直率,就是你看好的類型啊!”

    “哼。”姬洳聽後,直接瞪了他一眼,扭頭走了。

    鄭戎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歉意地沖容蕪笑笑,轉身趕緊追著姬洳而去了。

    閨閣形象保持良好的容蕪也尷尬地彎彎唇,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也屬於桓大公子不稀罕的範圍內,只覺得不好再留在這裡,沖桓籬福了個禮,施施然也走開了。

    桓籬:“……”

    幹瞪著眼見那翩翩背影越來越遠,桓籬暴躁的甩了甩鞭子,揚起一陣雪屑……

    唯一剩下的慕容□仰臉看了看他,忽然道:“桓墨離你是想去賽馬嗎?我也想哎!咱們走吧!”

    賽個毛毛雪的馬!桓大公子一肚子的火,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一揚馬鞭,清潤的聲音響起道:“駕——”調轉馬頭跑開了。

    慕容□眼睛一亮,俐落地翻身上了原先鄭戎的馬匹馬,清喝道:“駕!”,紅色的衣袂翻飛,追著前面那人而去。

    等慕容□回來時,鄭戎發現不見了桓籬的身影,不由問了句。

    慕容□聳聳肩:“他先走嘍。”

    “那……我的馬呢?”

    “也被他牽走了。”指了指前面不遠處,“他讓我在那兒下來,就把馬給帶走了。”

    “……”鄭戎心裡直罵這人心眼怎麼就這麼小,接著轉身可憐兮兮地看向了姬洳,又被“哼”了一聲丟在了後面。

    “姬二小姐……等一等,還請把在下也捎回去……”

    容蕪看著看著前面的兩人,只覺得這樣真好,這輩子,阿洳也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真羡慕他們啊。”慕容□也走到了她身旁,感歎道。

    容蕪偏過頭,看她:“那你們呢?”

    “我們啊……”慕容□歎口氣,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仰起頭看著天上道,“桓大公子的脾氣實在是太難猜,簡直跟個小公主似的……”

    “噗……”容蕪樂了出來,安慰道,“既然是小公主,哄一哄也就好了。”

    “嗯!”慕容□眼睛亮亮的,認真點了點頭,“沒關係,本姑娘有的是耐心,從前沒被爹爹接回來時,附近院裡的小姑娘們都聽我的。”

    容蕪笑著想,若是讓桓籬知道自己被當做了傲嬌的小姑娘,還不知道會發多大脾氣。不過,說不定呢,也許就真能被阿□給哄回來。

    “對了,阿蕪你聽說了嗎?總跟你作對的那個雲菀出事了!”

    “……嗯?”容蕪一頓腳,立馬就想往四周看,心裡嘀咕是不是那兩人搞的鬼,“她怎麼了?”

    “聽說她有個妹妹,原先傳出與族學裡的男先生不清不楚的,因承受不住眾人所指投井自盡了……”見容蕪訝然睜大眼,慕容□又湊近了些小聲道,“結果現在被那個男先生指認出,勾引他的並不是妹妹,而是雲菀!當年雲菀見事情暴露了,就四處宣揚把罪名扣在了妹妹身上,眾口幽幽,是她親手將自己生性軟弱的妹妹逼入了絕境……”

    容蕪聽後,愣愣地回想起跟在雲菀身邊的那個鬼魂,每當雲菀在學堂裡說人口舌時,她都會在一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停喃喃道:“姐姐,不要說……不要說了……”

    “她這也是……罪有應得吧……”

    “是啊,我昨日才聽府裡有人說,見到雲菀出門被人發現了一路指指點點,後來不知怎麼的被路邊店家不小心潑水澆到了,當場尖叫一聲就暈在了地上,也不知受了多大刺激!”慕容□嘖嘖嘴道。

    容蕪低歎一聲,搖了搖頭。

    在回府的路上,她忍不住又喚來了王七和王九,王七道:“雲菀與她先生的那件醜事是我們扒出來的,誰叫她敢在後面說夫人和公子的是非!可是潑水嚇暈什麼的可不是咱做的,是她自己心虛!活該!”

    容蕪也是一陣唏噓,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等再次見到雲菀,已是年節過後女學新開學。雲菀走進學堂時,四周靜了靜,眾人竊竊私語一陣,紛紛坐的離她遠的許多,再也不似從前圍前繞後地聽她搬弄誰人是非的時候了。

    雲菀腳步一頓,眼中劃過一瞬的怯色,接著又漸漸沉靜下來,挺直了胸膛來到了她的座位上。坐下後,見容蕪的目光看來,深深與她對視片刻,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點了點頭,接著便移開了視線。

    “她怎麼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被刺激的了?”慕容□疑惑地坐過來小聲嘀咕道。

    容蕪歪過頭來,眼神依舊凝視在她的身上,她身後常跟著的女鬼已經不見了蹤影,面上孤傲的神情也換成了寧靜似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充滿了新的期待。

    “是啊,也許是……變了吧……”容蕪喃喃笑道,轉回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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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8:44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七

    新的先生走進了學堂,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昨日豆蔻初露,而今及笄芳華綻。

    容蕪的及笄禮上,依照大周的習俗,除了由母親親手為她挽發,還需要親近的外族長輩插上簪花,以示全福。

    崔氏眼中泛著欣慰的淚水小心翼翼地拾起女兒的烏絲,拿著木梳一點點地全部順通,而後靈巧地彎出一個好看的髮髻,露出了清晰的側顏。髮髻挽好,一旁的謝氏微笑著從懷裡取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打開後,裡面的玉石芙蓉簪瑩瑩生輝,連容蕪都看呆了一瞬。

    謝氏緩步走來,細細端詳著精心裝扮過的容蕪,伸手將手中的發簪插入了濃密的烏髮中,芙蓉雕花映襯著美人的芙蓉面,當真般配。

    謝氏微微失神,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在她耳邊輕聲歎了句:“如果晏兒見到了,不知該有多高興……”

    容蕪身子一震,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謝氏並沒有在意她的反應,掬起一縷發,聲音輕柔的只有兩人能夠聽見:“這個發簪,本是晏兒精心準備來提親時送給你的……”她聲音哽了哽,一時想起當年為了取這塊玉,姬晏親自出京尋了多少地方,又拖了晉國太子萬里才得來,一琢一刻,都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多少個夜晚舉燈不寐,草圖畫了改,改了又重畫,有著潔癖的公子晏的書房內,一段時間裡地上隨處可見扔廢了的紙團。

    她忘不了兒子將這個簪子交給自己時,既心碎又虔誠的模樣……

    ——母親,這個簪子,由您交到她手上吧。

    ——雖然已經沒有了理由,但要我扔掉,也捨不得……

    “就當是,當哥哥的祝福吧。”姬晏最後的一聲輕歎,謝氏轉述給了容蕪。

    “多謝謝姨,多謝……姬哥哥。”容蕪後退半步,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垂頭時忍下了泛濕的眼眶,再抬起頭來,目光堅定而溫柔。

    因果輪回,這一世她遇見了庾邵,而姬哥哥,也終會在冥冥中尋到自己的果。上輩子疲憊的糾葛落下太多的遺憾,如今,一切都向著越來越好的方向進行著,誰知道在下一刻,又會有什麼更好的相遇呢。

    在庾邵隨太子晉離開後,姬晏坐鎮閔京,牽動大周的各方勢力,總會為前方雪中送碳,緩解了不少壓力。蠻夷餘孽走投無路只要敢入大周地界,無不是有去無回,周晉兩方配合默契,短時間內讓兩國邊境重現安穩,太子晉也于上月打破敵勢的施壓,登基封帝。

    如此,歸期也該近了吧。

    鳧山,朝恩寺內香火繚繞。

    容蕪跪在佛祖面前,嘴裡輕聲道:“信女容蕪,今祈於殿前……佑庾邵平安一世,早日歸來……”

    磕過三個頭後,起身走出了殿內,一抬頭,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本想直接走過,奈何那人眼神太過專注,讓她忽視不得,路過時被叫住:“你剛剛,在做什麼……”

    容蕪詫異地看他一眼,平淡道:“當然是為我的未婚夫婿祈福,怎麼,庾二公子對這也感興趣?”說完冷哼了一聲,逕直走了過去,錯過了庾鄺倏地瞪大的雙眼,裡面涵蓋了震驚、驚恐、彷徨、無措……種種情緒一同襲來,讓他仿佛承受不住,身子向後倒了好幾步。

    他身上鬼魂未淨,耳目比常人要敏銳許多,方才容蕪的祈禱他聽的七七八八,尤其那聲庾邵更是深深印在他的腦中,絕對不會聽錯……

    庾邵……竟然沒死?而她口中的未婚夫婿不就是……

    就在這時,已經走遠一段距離的容蕪又停下了腳,緩緩轉回身來,望向他語氣複雜道:“庾鄺……這麼多年了,你做過的事天在看,我本厭你至深,奈何……再無惡不作之人,也總有人願意一再給他機會,原諒他……”輕歎一聲,帶著絲無可奈何,眉眼有種疲憊,也有些勸慰與期盼,“你也好好想想,莫要……莫要總要別人失望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越被親近之人傷害,越是遍體鱗傷。某個人不在乎自己,可她在乎,她不願再見他那人用無謂眼神掩蓋受傷的倔強模樣了……

    庾鄺木木厄厄的站在佛堂門口,內心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咆哮……

    ——你聽到了嗎?!那人重生了,當年我教你在他前世身隕之地布下的鬼陣不會有錯,就算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只要在滿十年之期後的第十一個年頭內,再次在鬼陣內滴入九滴血,鬼陣便能大成,讓他九轉不得歸一,魂魄具碎,永遠都無法入輪回轉世。

    ——走啊!今日你來的目的不就是完成鬼陣,如今更需抓緊,免得再生狀況!

    ——只要完成了鬼陣,你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生生世世都再無兄長壓在頭上,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記得在大成後,將壓陣的半個魂魄留給我,有了這等至純至澈的護魂,等了百年的凝形轉世終於指日可待了!

    庾鄺腦子陣陣抽痛,忍不住怒吼一聲:“閉嘴!!”

    待腦海中終於安靜下來,庾鄺拖著狼狽的身形來到了鳧山半腰,一路上記憶中兩人的形貌不停轉換,一會兒是幼時的庾邵,一會兒又是如今得虞錦城,只讓他胸口一陣積淤,張嘴噴出了一口淤血,正落在一處空地上。

    突然間,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又大笑著響起來:“哈哈哈哈做得好!心口血乃最具靈氣的,鬼陣已然啟動,很快,你我就要達成多年的夙願了!我取護魂凝形,從今以後你再無兄長壓身,兩全其美!兩全其美!”

    “從今以後,我再無兄長……永生永世,再無兄長……”

    “是啊!怎麼樣小子,這麼多年來我沒欺你吧?哈哈哈哈你也不必太高興,我們各取所……你做什麼?!!”腦海中的聲音正得意著,突然發出一聲強烈的咆哮,吼聲之大直震的庾鄺忍不住又是一口血湧出,卻被他用手堵住,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回去,

    “鬼陣啟動中間不得輕易觸動,否則將前功盡棄!!”

    庾鄺嘴角溢血,緩緩勾出一絲邪魅至極的笑來,眼中厲色駭人,他再次拿劍用力捅下了獻血覆蓋之處,使出渾身力氣紮入了土壤中……

    那道聲音咆哮不止,庾鄺手中卻不停,直把那地面攪的面目全非,這才脫力地滑落在地,靠在樹幹上張開了嘴,痛苦的聲音從喉嚨裡破出,帶著沙啞,帶著絕望……一聲聲的,眼淚流到了嘴裡,鹹鹹的。

    他用手背擋在臉上,倒在了地上,時笑時悲泣,像是瘋了一般,抓起翻松了的混著血的髒土抹到自己的臉上,接著扒在了地上,接不上氣也忍不住哭著道:“這樣可以了吧,他不會再消失了吧……”

    腦中的聲音依舊再痛駡,頭疼的讓庾鄺基欲去撞樹,卻又忽然寂靜了下來。

    一個乾燥而溫暖的手掌撫在了他得頭頂,輕輕掃去了劇痛,感到了治癒般的輕柔滋潤……

    “阿彌陀佛,庾施主在此地毀掉一方土壤,卻是何意?”

    庾鄺癡癡抬頭,看著惠濟師父慈和的眉目,伸手將他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按住,不忍讓它離去,那治癒般的輕柔滋潤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和放鬆。

    “施主堂間暗黑,乃陰氣所致,施主可願隨貧僧留于寺中潛心修佛,以淨心府?”

    “大師……晚了,我已經淨不了了……”

    “阿彌陀佛,佛祖慈悲,見施主已有悔悟,便不會棄之不顧。”

    “真的……還能淨嗎?那要多久?”庾鄺喃喃道,眼中淚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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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8:56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八

    “這就在於施主了,許是一年,許是十年,許是一世……總歸是,尤有至期。”

    “我願入佛……望大師救我。”庾鄺朝他伸出了手,眼神迷茫怔忪,好像迷路的稚兒,“一日不淨,我便留一日,一世不淨,便留一世……直到洗淨這一身污垢,他可還會認我?我可還能回的去?”

    “日後之事,佛祖自有定奪。所謂因果,只有先修得因,才能求得果。”惠濟師父溫聲說到,伸手將他拉了起來,“庾施主,我們回去罷。”

    庾鄺棲身朝恩寺的消息很快在閔京城中傳了開,有不明真相的公子哥還前來探望,全部被拒之門外,時日久了便也接受了這一事實。

    澍玉公主心裡隱約不安,當那巫蠱大師再次入宮時更覺得眼煩。一年前她尋到機會帶他入過靖甯侯府,蠱術已在謝氏身上落下,這種蠱需要一年引導一次,而如今又到了引蠱之日。

    人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見一隊宮衛闖了進來,當場擒住了那巫蠱師。

    “你們這是做什麼?造反嗎?!”司馬妗驚怒道,巫蠱師也在掙扎,甚至想放蠱蟲,更是叫人一眼發現。

    “報!這人身上的確有蠱,祈之女神所言不假!”一個護衛從巫蠱師手中奪來一個玉瓶,向首領稟報道。

    首領冷哼一聲,下令道:“將他壓走!”

    “慢著!本公主殿內,何人敢放肆!”

    “公主殿下還是最好與這人無關,若他被祈之女神定了罪,恐公主也要受到牽連。”首領不緊不慢道。

    “……容瑩?她又在搞什麼鬼!”

    “回公主,祈之女神求得神諭,道有蠻夷的巫蠱術師潛入宮內,方向正指玉瓏宮,果然如此!此人試圖下蠱危害陛下龍體,公主殿下既是被利用,便莫要再插手,讓屬下將其帶到陛下面前交差。”

    司馬妗跌回座上,心裡不明容瑩是如何得知巫蠱師的存在的,又暗恨她陰毒,不聲不響地竟把此事捅到了父皇面前!這人雖是巫蠱師,要害的卻根本不是父皇!可如今……人在她宮裡,身上帶有蠱蟲,庾鄺又跑去當了和尚,再加上深得信賴的容瑩在旁作祟……她孤身一人,根本就解釋不清!

    父皇若真信了容瑩所言,就算她能脫身,恐怕也盛寵不復……

    那是她的父皇!她從未有過壞心思對之的父皇!容瑩何其可怖!竟讓她淪落此等境地……

    “既然人出現在我宮裡,本公主便隨你一同面見父皇。”司馬妗沉聲道。

    “公主還望恕罪,陛下吩咐了,只帶巫蠱師回去,公主還是留在宮裡等傳訊罷。”宮衛直屬陛下,首領職責所在,就算面對太子也是一視同仁,更何況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說完,便壓著巫蠱師,率領手下離去了。

    容瑩身穿神女白裝,典雅清華地立於天壇上,看著被壓著的巫蠱師遠遠而來,心中一陣憤怒。阿蕪數月前曾與她提過,有暗衛查到澍玉公主身邊有巫蠱師出入,恐對靖甯侯夫人不利,請她在宮中時多加留意。她這一查,竟然發現在一年前就已經把蠱下在了靖甯侯夫人身上,若長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眉目冷意劃過,身姿愈發凜然若仙。

    司馬妗,你為求一己私欲而枉顧他人性命,我便要看看,你當如何再傷到我所護之人。

    得知謝氏之危已經被容瑩解除,容蕪松了口氣。上輩子謝氏於她十八歲那年去世,但她卻是在幾年前便察覺到謝氏身子有異的,只是並不知具體蠱下在何時,又是誰人動的手罷了。如今想起此事,便讓王七和王九安排人去查探一下,本想趁早防備,不料查到澍玉公主已經與巫蠱師勾結到了一處,她不敢耽擱,急忙將此時告知了容瑩。容瑩身為祈之女神,在宮中地位超然,比起暗衛許多事情安排起來更為順手,以神職身份應對巫蠱之術,也可以相克壓制,讓人信服。現在看來,由容瑩來處理此事,謝氏此生應是可以順利避過這一劫了。

    在她還在為此事高興時,王七卻帶來一件讓她心跳加速的喜事——公子歸期已定,不日將返!

    聽到這個消息,容蕪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又乘車前往朝恩寺拜佛,祈願庾邵歸程平安,盼了這麼久,這人總算是還記得回來。

    在寺中隨師父們用過齋飯,下午便下了山,路過從前去東市採買的那條路時,忽然聽到了兵器打鬥的聲音,一人長髮有些淩亂,身上卻穿著僧袍,踉蹌著從林中跌了出來,正好攔在了容蕪的馬車前。

    緊接著,有幾個黑衣蒙面人追了出來,另有護衛模樣的幾人與之糾纏。王七與王九見狀現身到容蕪身邊,小聲稟報:“夫人,被追殺那人是二公子。”他們原本就是庾邵的暗衛,習慣性地直接稱庾鄺二公子。

    容蕪見他們臉上也有些急色,心裡不知庾鄺這是又得罪了誰,都追到了寺廟裡,幸災樂禍片刻後還是點點頭,允他們出手。

    當王七沖到庾鄺身前擋下一人橫劍一刺,兩人視線彙聚,愣了片刻,王七忽然丟下刀撲過去,大吼道:“副統領!!”

    那刺客身子晃了下,眼神閃過驚喜,接著沉聲道:“王七,你讓開。讓我今日手刃這個賊子,替公子報仇!”

    “副統領您這是在做什麼?他是二公子啊!您怎能對二公子下手?”王七不解道。

    “是公子瞎了眼!公子去後可曾會想到,害死他的真凶就是這個二公子?!”副統領痛聲道,一把揭開了臉上的蒙面,露出真容後,庾鄺看的也是一愣,接著眼神暗了下去。

    庾邵的暗衛營副統領,他自然是見過的,畢竟庾邵做什麼都不曾故意瞞過他。庾邵下葬的那一年,暗衛營就直接散了,他打聽過這些有能力又忠心的舊部卻杳無音訊。沒想到時隔多年,竟是來要他的命了。

    “副,副統領……您這是何意……”王七愣住。其餘刺客已經解決完庾鄺身邊的護衛,此時都安靜了下來,紛紛拉下了蒙面,看著王七和王九兩人,全是熟悉的面孔……

    王大、王三、王四……

    王七一個個看過,最後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時微蹙眉,他不記得這人是誰了……

    卻見那個小少年牙一露,笑著道:“七哥!我是王小小啊!”

    “……王小小?!”

    這人是暗衛營中最小的一個孩子,公子把他丟進來時也才五六歲的樣子,因為懶得取名字,就直接叫了王小小,他們一群大男人又當哥又當爹的,結果不到一年,公子便去世了……

    這小傢伙都還沒養大,功夫更是一點都不會。

    “轉眼間,你都長這麼大了……這些年大家都是怎麼過的?”王七還是難以置信。

    “哼,你這小子當年跑的快,找都找不見人影!副統領因為公子的貼身暗衛,一直堅信公子去的蹊蹺,大家這些年來便暗中查探,終於找出了這個兇手!”王四說著朝庾鄺吐了一口,滿眼全是憎惡,又盯向王七,“你小子,不會這些年跟在他手下做事吧?幹的可是傷天害理之事?!”

    “不不……我前幾年心中難過,便一直在外面遊蕩,前不久才……才跟著我們夫人。”王七急忙解釋道,仍然不敢相信,“真的是……二公子?”

    “不錯,是我做的。是我下的蠱,將庾邵的身子一點點拖垮的。”庾鄺坐在地上,垂眸淡淡說到,他沒有講鬼陣才是真正原因,他們查到的蠱蟲只是輔助而已。這些都無所謂了,畢竟都是他幹的,沒什麼好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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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39:09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九

    庾鄺靜靜地等待著那致命一劍,心裡微微自嘲,惠濟師父,您都說錯了,他的確淨化不了了,也不會再有機會重新走到那人面前了。

    王七聽的雙眸充血,緩緩退到了一邊,就在副統領舉起劍時,忽然聽得一個溫和清婉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道:“統領且慢!”

    馬車上走下一個緋色身影,墨發雪膚,氣質沉靜柔和,姑娘看起來年齡雖不大,但看著他們的眼神卻帶著莫名的欣喜和感激。

    “夫人,您怎麼下來了?這幾位是……”

    副統領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道:“這位姑娘還是請回車上,免得待會兒被嚇住。”

    “副統領請聽容蕪一言,這人殺不得。”容蕪沒有被嚇到,淡淡而認真道,“庾鄺雖罪孽深重,但崇安侯、崇安侯夫人和庾大小姐都是無辜的,如何能忍心再讓他們經受一次痛失至親?”

    副統領眼神掙扎了下,硬聲道:“公子的仇不得不報!待取了這人的狗命,我等便自刎謝罪,公子若怪罪,就等咱們到下麵了再算帳!”

    一席話說的眾暗衛都紅了眼圈,重重的點了點頭,“對!公子的仇必須報!”

    容蕪也深深動容,微微一笑正聲道:“諸位,可否先放他離去,再聽容蕪幾句話?這人身在朝恩寺,看模樣也沒想著再逃,若聽了容蕪所言後仍想報仇,再去取他的命也不遲。”

    庾鄺聞言抬起了頭,眼中有些迷茫,他不敢相信容蕪竟會替他求情,她不應該是最恨他的那個人嗎?惠濟師父……難道,他真的還可以得到機會?

    副統領盯著容蕪看了一會兒,又看向王七,王七自然道:“夫人的話向來有根據,副統領不如聽夫人一言。”

    其實他自己也搞不清,夫人找這些暗衛能有什麼話說?

    “如此,便讓他多活一日,滾吧!”

    庾鄺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頭看了容蕪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向著朝恩寺的方向而去了。

    容蕪也秉退了自己的車夫及昌毅侯府的護衛們,見再無外人,這才將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忠肝義膽的暗衛們,他們是跟隨庾邵多年的舊部,也是為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如果庾邵回來,看到他們都回來了,就在這裡等著他,不知會有多高興。

    想到這裡眼神愈發柔和,笑的有些俏皮:“下面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事實,聽後可能會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就連王七和王九也沒有發現,但這卻是真的,畢竟某人就要回來了,有什麼話,還可以當面去找他……”

    歸期日至。

    容蕪早早打扮停當,本來早就想出城去迎他,或者在街邊的酒樓定一間包廂,能看著那人入城的樣子也是好的。可二哥死活不讓,非說姑娘得有姑娘的矜貴,那人若不跪在門外侯個三天五天的,絕不能跟他見面!

    於是容蕪此時只能表面淡定,內心焦慮地坐在院子裡算著時辰。

    “王七,到哪裡了?”

    “回夫人,副統領傳話說馬上就能迎上公子了,到時候定會將詳細資訊稟報您!”

    “報……報報報!——”院外翻進來了一個小少年,慌慌張張地跑到容蕪的面前,被王七呼了一巴掌,教訓道,“王小小!你可是暗衛!有你這麼光明正大的暗衛嗎!”

    王小小委屈道:“屬下還沒當過暗衛,暗衛營就散了,也沒人教過我暗衛該是什麼樣的……”

    “好了,這些以後再慢慢訓,你快說,有什麼消息要報的?”

    王小小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地憋紅臉比劃道:“一眼看不到頭的!全是紅色!將士們都抬著大箱子,馬車都裝不下了……”

    容蕪聽的愣愣的,抓重點道:“庾邵呢?見到了嗎?”

    “見到了見到了!公子也穿著一身紅,副統領說看著可俊了!”王小小想了想,學著副統領的話道,“新郎官快到了,讓夫人也快快準備啊!”

    “……啊?”容蕪徹底愣住了,直到容芥氣勢洶洶地跑來她這裡,把庾邵從頭到尾給罵了個遍,她才紅著臉意識到,庾邵竟然直接穿著新郎服,帶著將士們所扮的迎親隊伍,一路回來直奔昌毅侯府而來了!

    “那……那咱們準備怎麼辦啊?”容蕪底氣不足地偷瞄他。

    “怎麼辦?當然是關門擋在外面了!一回來就想拐人,想的美啊!全府上下的所有護衛僕役全部出動,將所有門牆都擋的死死的,保准讓他虞錦城連只蒼蠅都放不進來!”

    “……”

    於是,庾邵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當真被擋在了昌毅侯府門外,白日嗩呐的喜慶聲能在門口響上一天,到了晚上才息了,卻又能聽到一聲聲地竹葉音調,長長短短的起伏不定,這時候王七便會冒出來,蹲在一邊來解釋……

    “夫人,公子說他想您了。”

    “夫人,公子說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夫人,公子說他……他……”

    容蕪偏頭,問到:“他說什麼了?”

    王七咽了口吐沫,觀察著她的臉色道:“公子說他相思成疾,病入膏肓,快要……快死掉了,夫人若還可憐他,就快去替他求求情吧……”

    “……”

    王七見夫人臉一沉,以為她生氣了,那公子豈不是娶不到媳婦了!連忙追問道:“夫人夫人……您,您真不去替公子求求情啊?”

    “不去!”

    “哦……那我回給公子,叫他再想想別的辦法……”說著剛把竹葉放進嘴裡,就被拍了一巴掌,差點劃破了嘴,險險吐了轉頭一看,又恭敬道,“夫人還有何吩咐?”

    “大半夜的我去找誰求情啊!”容蕪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一噘嘴,鼓起臉來別過頭去惡狠狠道,“你!去告訴他!我……我明天去找找娘親……”

    王七愣了一下,接著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朵邊,大聲應了一聲,拿出竹葉,吹奏聲響亮而歡快,聽的容蕪忍不住也彎起了唇角。

    終於,在錦城將軍的迎親隊伍在昌毅侯府門外吹了五日嗩呐,全城人都知道將軍求美鍥而不捨,情根深種後,那禁閉著的大門終於緩緩打了開。

    庾邵走到前面,高大修長的身子穿上紅色的喜服顯得俊美異常,他抬起頭,清俊的眉眼緊張地望進去,忽然愣在了原地。

    在眾人的簇擁下,容芥背著一人穩步走了出來,庾邵的視線立馬黏在了那人身上,火紅的霞帔流蘇瀲灩,令他日思夜想容顏被蓋頭遮著,纖細的身子由兄長背著,一步步地向他靠近……

    容芥沒人看見時瞪了他一眼,卻見那人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只得不甘心地放下了自己的妹妹,拉起她的手,猶豫再三,還是放到了那人的手裡。

    當雙手相觸時,兩人同時顫了下,接著容蕪的手便被緊緊地握住,不帶一絲猶豫地用力握住,再也不會放開。

    感受到被熟悉的溫熱包圍,容蕪的心緩緩地安寧了下來,就好像飄蕩了許久,終於找到了歇腳的地方。這一世,被這個人拉著,任是人是鬼,都不會再懼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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