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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語桐 -【大人私心不可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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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0:46: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18-10-22 01:03 編輯

宋語桐 - 大人私心不可議

身為神醫親傳弟子,宋暖暖只能勉強算是半路出師,
因為她不但沒有過去記憶,還冰寒入體,無藥可治,
然而隱居山中的她最近不知走了什麼黴運,
不是半夜被人家勒脖子逼著救命,
就是大白天被人打昏丟上車綁架,
最後被迫進京做了皇上欽點女御醫,
但她其實只想回家去,那些王爺公主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公主嫉妒她與大將軍眉來眼去,心情不爽就對她下毒,
晉王則是威脅她到大將軍府做內應偷東西,
完全不管身嬌體弱的她根本禁不起奔波勞苦,
然而最最過分的是鎮北大將軍本人!
她一住進他府裡便挨餓受凍,立馬病倒,差點一命嗚呼,
要知道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耶,他怎能這麼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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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4:03 |只看該作者
序言 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在多年前日劇非常當紅時,年幼的小編每天準時守在電視機前看了不少經典日劇,直到二十幾年過去了,某些臺詞還是一直深刻的記憶在小編的腦海中,

  例如《愛情白皮書》裡成美對掛居說,她是為了與他認識而來到這個世界的,當時還涉世未深的小編非常震撼,覺得這句愛意滿滿的話也太甜太動人了吧,馬上榮登小編心中十大甜蜜金句的榜首,

  如果將來有個男人這麼對我說,我一定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當然,小編長大有了一點人生經驗之後,就知道挑男人不能被一張花花嘴迷惑,還是要看實際行動最重要。

  在宋語桐老師的《大人私心不可議》裡,小編看到了一個做的比說的更多,以實際行動演示了何為真愛的真正男子漢,

  男主角鎮北大將軍墨東在遇到宋暖暖前,他的職責是鎮守北疆,保家衛國,然而在遇到宋暖暖後,他的生命中最重要人與事便是她了,他依然忠君愛國,

  但唯一舍不下的只有她,他為她破了許多例,替她擋刀流血,衣不解帶親自照顧病弱的她,明知這個被晉王安排塞進他府裡的欽點女御醫別有用心,

  他卻不在乎的任她在大將軍府裡來去自如,尋找她想偷的軍事機密,更為她設想好之後要怎麼脫身解套,豈料世事無絕對,再周詳的計畫也總會有意外發生,最後他只等來了冰冷的屍首,與她天人永隔……

  嗯,看到這裡大家一定以為這是個悲劇吧,不不不,峰迴路轉說的就是這本書啊!可小編不能再劇透了,這樣會影響大家閱讀的樂趣,但請容許我最後透露一咪咪今年最讓小編心跳加快的甜蜜金句——

  男主角說:“本將軍擁有你,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因為愛讓人變得富有,看完這個故事,小編也覺得心中盈滿愛的自己變得很富有,你也快來一起加入富人的行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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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救命恩人不好當】

  今兒個十五,已入春,月亮圓潤皎潔,林中小屋安靜得只聽得見夜裡風吹在林間的窸窣聲響,窗戶緊閉,還是難免透風,屋裡透著微光,燭火被擺在邊上,大大的實木桌上堆著幾本草藥醫書,擱著幾枝毛筆,墨黑的硯臺下壓著微皺的紙。

  屋裡除了那張堆滿醫書和紙張的超大幾案,還有堆了一整牆的書,一個佈滿人體穴位的銅人,兩張鋪著草席的大床,和一個正燒著木炭的小火爐,兩個大而方正的黃花梨木醫箱就擱在門邊上,看得出歲月的痕跡,卻掩不去當初造此物者的華麗工法。

  此刻,爐裡的火燒得正旺,炭火劈啪作響,偶爾可見那從火爐彈跳而起的星火,讓靜寂的夜裡稍稍熱鬧了些。

  宋暖暖就蹲在火爐邊上,細白的小手反覆搓著,烏黑的長髮只隨意綁了一條白色發帶,一身白色素衣上裹著一張白毛皮,明明入春後的天氣已不是太冷,但對她這個已經冰寒入體,長年都怕冷的人而言,今夜的天氣還是一個字——冷!

  幸好,真正難熬的冬天過去了,但大多數時候她還是會像現在這樣蹲在火爐邊取暖,想像著過去幾年有師傅陪在她身邊的日子,通常這個時候,師傅會念醫書給她聽,念一次就要讓她跟著念,有念到施針要法的章節,師傅會親自在銅人穴位上施針再讓她親身操作一回又一回。

  據師傅說,在山谷裡將她撿回時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因為在天冷的山林裡及冰冷的溪谷中躺了太久,撿回時已奄奄一息,要不是遇上她這個等同華陀再世的師傅,她恐怕在四年前就要命喪黃泉。

  但她命是撿回來了,卻失去記憶,腦子摔壞了,什麼也想不起來,就連她的年紀也是大約猜的,直到三年多前癸水初來,可以估算她今年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

  “你既不知姓名,對過去又全然無記憶,此生都要怕冷……就叫你暖暖吧,跟為師姓,就叫宋暖暖。可好?”師傅隨意一句便把她的姓名給定下。

  她是真喜歡。

  暖暖,暖暖,宋暖暖,聽起來就不這麼冷了,是吧?

  “好。”她抬頭給師傅一個甜甜的笑。

  記得那夜,她就是像現在一樣蹲在火爐邊搓著小手,心裡快樂得不得了,耳邊還聽得見師傅那雙溫柔的手翻著書頁的聲音。

  宋暖暖微閉上眼,正想重溫那份久違的幸福感,小屋前方的院子卻傳來一陣不尋常的風聲與男人略微粗重的喘息聲。

  她陡地張眼,下意識地想找個地方藏身,一道疾風迎面掃過,只見小屋的門被打開又瞬間給關上,一個高大的蒙面黑衣人已出手一把勒住她纖細的頸項——

  “不准亂叫!否則我殺了你!”黑衣男子的嗓音低沉沙啞,迸發一抹刺骨的冷意。

  宋暖暖拚命點著頭,就怕他沒看清楚真的一把將她給勒死,她的命可是師傅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一個陌生人手裡。

  黑衣男子見她如此配合,微微松了手,眉頭卻凝了起來,身形隱隱一顫——

  “屋裡有金創藥嗎?”他低問。

  “有!你受傷了?”宋暖暖見這男子雖一身冷寒之氣,眼中卻沒有殺意,又見他臉上薄汗已浸濕了額間的黑布,似是壓抑著劇烈的疼痛,忙不迭對他道:“快放開我,我可以幫你處理傷口。”

  “不必,把藥給我就行。”

  這是在拒絕她的好意?還是懷疑她的目的?

  宋暖暖看著他,也不怪他的防心太重,“你不放開我,我怎麼幫你拿藥?”

  黑衣男子凝眉瞅著她,終是鬆開手,“老實點,不然我——”

  “不然你會把我殺了,對吧?”宋暖暖沒好氣的幫他把話說完,瞄了一眼他胸前被血染濕的衣衫,“我不懂武,又長得瘦巴巴地,就算你受了傷,用兩根手指頭也可以把我捏死,你覺得我會這麼蠢對你不老實嗎?”

  她邊說邊起身,剛剛蹲在地上太久,腳有點麻,起身時還踉蹌了一下,男子及時出手扶了她一把。

  噢,糗死了!

  宋暖暖頭一低,慢慢走到門邊蹲下打開醫箱,“箱子裡都是大夫用的器具和藥品,沒有暗器,就算有我也不會用,畢竟我師傅是大夫,不是武林人士,我又是半路出師,師傅又已離我而去……哎,你是劍傷吧?除了金創藥還要不要別的藥?”

  “不必。”黑衣男子那雙黑眸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她,見她穿著白衣的嬌小身子蹲在箱子前亂翻一通,好像對藥放在哪也不是很確定似的,不禁挑了挑眉,“你到底知不知道金創藥長什麼樣?”

  果真如她所言是個半路出師的傢伙,滿屋子醫書藥具,於她而言都是擺飾吧?

  “自然是知道的。”宋暖暖頭都懶得回,“我在找麻沸散,看你痛成那樣傷口應該不小,撒點在傷口上你就不會疼了,要跑也可以跑遠些……”

  男子的眉擰得更緊,他緊咬住牙根沒有接話,只是輕哼了一聲。

  “找著了!”她笑著回身,拿著藥朝他走去,“傷在哪?要不我幫你?”

  他很想說不必,胸口卻異常的疼痛,像是蝕進骨子裡,讓他幾乎痛得要昏厥過去。

  不太對勁……

  又不是沒受過傷,他還是可以分辨得出那種痛是不一樣的……

  “你是不是中毒了?”宋暖暖看見他已經發紅的雙目,二話不說的便伸手要扯掉他臉上的蒙面巾——

  “你幹什麼?”他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惡狠狠地瞪著她。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中毒了……”醫者要望聞問切他懂不懂啊?噢,她的手快被他給捏斷了,疼得她都要哭出來。“你弄痛我了……不給我看你的臉,那你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傷口總行吧?”

  黑衣男子終是放開她的手,此時他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她連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去床上躺好,讓我看看,快點!”這會兒,她的神情異常的認真。

  他沒再堅持,因為他也發現自己應該是中毒了,那些個王八羔子!竟然在刀劍上淬毒?難怪他只受了一劍便血流不止。

  身子一躺上床,他有瞬間的如釋重負,已經拖著這身子跑了太長的時間,再怎麼硬撐也是有限度的,這一放鬆就要昏睡過去。

  “別睡!”宋暖暖拿剪子剪開他胸前的衣衫,見他全身的血管已然發紫,撒了一堆金創藥血依然狂流不止,她將小臉湊上前去一聞,表情難得嚴肅了起來,低喃道:“果真是花溪草……”

  “那是什麼?”他硬撐著眼皮,忍痛問道。

  “花溪草,淡紫色,味道優雅,有人會把這種草掛在家裡,令其香味擴散,有人還會把它放到甜點裡增加口感,這草又名化血草,當人體內外沒有傷口時對人體沒有任何危害,可一旦遇到傷口就會中毒,讓人流血不止而亡。”宋暖暖邊說邊奔到門邊把醫箱提過來,開了好幾個抽屜才找出一粒大藥丹。

  “我……會死嗎?”

  “不會。有我在呢。”宋暖暖把藥丹塞進他嘴裡,“快吞下!”

  此刻,他的視覺已然朦朧,呼吸急促,人都要昏過去,她塞什麼給他,他都只能照單全收了……

  這一夜,宋暖暖睡睡醒醒,屋外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搞得她緊張兮兮,就怕那些追殺他的人會找到這來,不過大半夜都過去了,連一隻小貓都沒找上門,看來這男人當時跑得夠遠夠快,不然就是善後工作做得特別好。

  好不容易把他的傷口止了血又處理包紮完後,她還跑去幫他熬湯,綠豆、甘草、大豆、金銀花,凡能解毒排毒的現有草藥全都給它煮進去,吃下師傅特製的萬用解毒丹後雖能性命無憂,但要把毒給排盡也是要喝一段時間的解毒湯才能保萬無一失。

  湯熬好再放涼些,她又打了幾回盹,天都快亮了,這長得極為好看的男人還沒醒來。

  是的,她趁他昏迷時把他的蒙面巾給摘了,發現這男人劍眉挺鼻,唇薄而美,若再把她見過的那雙黑眸給搭上,真可以用豐神俊美來形容了。

  “醒醒,喝藥湯了。”她拍拍他的臉,見他睡得深沉,下手更重些,在他那張俊臉上又拍了幾下,“喂,吃藥了,醒醒!”

  男人還是不動如山。

  她擔憂的皺眉,伸手去把他的脈,脈息甚是平穩,呼吸也很穩定,只剩餘毒未清,這湯藥是非灌下不可……

  宋暖暖把藥端在手上,拿匙子一小匙一小匙的喂進他嘴裡,卻是流出來的多,喝進去的少,再這麼下去,定是要白白浪費她昨夜辛苦熬的湯了。

  她瞪著他那張俊美卻蒼白失了血色的臉龐,又低頭瞪著手上熬了半個晚上的解毒湯藥,終是把心一橫,喝了一大口藥進自己嘴裡,將碗往床邊的幾上一擱,俯低身子將臉湊近他,打算以嘴喂藥,沒想到她的唇都還沒碰到他,便對上男人那雙黑如星子的厲眸——

  “你想幹什麼?”低而沉的嗓音,依然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掃過那張近得不能再近的俏顏,她的臉鼓鼓地,像塞了一顆蛋,還驀地染上一抹紅,薄薄地在她白皙水嫩的臉頰上漾開,那表情模樣……甚是逗趣可愛。

  宋暖暖被他突然睜眼看來,嘴裡的藥差點就當他的面噴出去,她努力憋著,才會憋紅了臉,轉身,她沖到門邊打開門,奔到外頭把藥給吐了,又用袖子往嘴邊抹了抹,大大地喘了幾口氣,這才從外頭走進來,卻離他遠遠地。

  “你快把那几上的湯藥給喝了,不然毒解不乾淨以後會留下後患。”她雖對他說話,眼睛卻沒瞧他。

  男人看了她依然紅紅的小臉一眼,沒說什麼,乖順的起身把藥端過來一口喝下。

  她終是偷偷抬眼朝他瞄了去,輕咳了兩聲道:“你回去記得每天早晚喝一碗,用綠豆、甘草、大豆、金銀花熬的湯,不然請大夫再開解毒的方子也成,總之這湯要喝上七七四十九天,記住了?”

  聞言,男人微蹙起眉。

  “喂,大夫說的話有沒有在聽啊?”宋暖暖刻意端起了大夫的架子,雖然知道這樣真的有點可笑,但,不這樣,怕他一直追問剛剛她湊近他想幹麼,她還真沒臉說出口。

  雖然她是大夫,而且是那種跟師傅比起來只能算是蹩腳的大夫,但她畢竟是長大了,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也是會害臊的,要不是為了救他,她剛剛也不會出此下策……

  男人沒說話,翻身下床,見自己一身黑色行裝已然被她毀得差不多了,眉頭又是一蹙,尚未開口,那丫頭隨即把一件乾淨的外衣給遞上——

  “這是我師傅留下來的男子長衫,你穿在外頭吧,師傅沒你高,可能不太合身,但師傅穿起來寬寬大大的,你應該穿得下,勉強可以避人耳目。”宋暖暖頭低低地道。

  男人挑了挑眉,淡掃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一醒來就會走?真是個聰慧的丫頭。

  他不客氣接過衣服穿上,才剛穿好,又見一雙小手遞來一頂黑色帷帽。

  “這也是你師傅的?”

  “是我的,我偶爾出門上街女扮男裝時戴的……比較方便。”

  沒再說什麼,他戴上帷帽便往外走,走了幾步突然微側過臉,問:“你叫什麼名字?”

  宋暖暖一愕,似乎有點意外他竟會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其實挺開心的,感覺像是一整晚的辛苦有了回報似的。“師傅幫我取了個名字叫宋暖暖。”

  “你是孤兒?”名字都該是父母親取的,除非她無父無母。

  “不,我只是四年多前失去記憶了,是師傅把我救回來的。”

  嘖,這丫頭的命運還真坎坷……

  他淡淡地收回眼,交代了句,“應該不會有人找上門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走後,把屋裡屋外所有療傷解毒的東西都清一清,記住,別跟任何人提起你救過我見過我,免得惹禍上身。”

  宋暖暖看著他,甜甜一笑,“不用擔心,很多山裡的村民也會來這裡找我治病療傷,我是大夫,就算醫術沒多行,家裡沾點血剩點藥渣子的也很正常,何況我連你姓啥名誰都不知曉,怎麼提呢?你就安心離開吧。記得一定要按時喝我跟你說的解毒湯藥,這個才是你該記在心上的事。”

  “你不怕我?”竟敢對他笑?還笑得一臉的甜?

  明明是連身板都還沒完全長開的纖細小丫頭,但當她直挺挺的站在那兒對他微笑時,他竟覺得她長得像朵花似的,甜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真是……

  他是病糊塗了吧!

  宋暖暖眨了眨眼,“我為何要怕你?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會殺救命恩人嗎?”

  “難說。”他冷了嗓別開眼,無情的唇角一勾,“必要的話,我還是會殺了你的,你最好記住這句話。”

  說完,他倏地轉頭大步離去——

  人走了,宋暖暖聽他的話收拾起屋裡屋外,將工具放回醫箱歸位,又走到屋外把解毒湯渣用沙子埋了起來,日光照射下,她這才注意到屋外院內竟出現零星的血跡,定是昨夜那人進屋前不小心滴落的,若真如此,可以想見屋外也有,昨兒夜黑尋人不易,如今天已亮,有心人真要尋他,沿著血跡遲早會找到這來。

  沒多想,宋暖暖拿把刀走到後院,袖子卷起,從家養的雞鵝裡彎身抱了一隻肥嫩的鵝出來,對著它碎碎念了半晌,才在鵝的肚腹間輕輕劃上一刀,那傷不會致命但會痛,還會流很多血,肥鵝呱呱亂叫,振翅要飛,她手一松,肥鵝像是逃難似的從後院沖到了前院。

  鵝四處亂竄,血四處亂滴,飛啊跑地就跑出前院虛掩的木門,宋暖暖這才起身撩裙追了出去,一路從林中追到山澗小溪邊。

  聽見肥鵝呱呱大叫,還有宋暖暖追著鵝邊跑邊叫的輕脆嗓音,住在溪邊的幾戶人家聽見聲響紛紛開門出來一探。

  “暖暖,你家的鵝又跑出來了?”問話的正是笑呵呵起得甚早的鄰人張婆婆。

  宋暖暖跑得氣喘吁吁的停在張婆婆門前,“張婆婆早啊,我家鵝不知跑去哪裡受了傷回來,血流得到處都是,我正要抓它回來替它治治呢,可它卻亂跑。”

  張婆婆笑眯了眼,“因為它不知道你是大夫啊,才會亂跑,你跟它好好說說。”

  另戶人家的大嬸嘖了一聲,提高了嗓門,“乾脆殺了今兒配飯吃吧,跟一隻鵝要好好說什麼?”

  “那可不行,我得把它養得更有肉些。”

  “養太老肉就不好吃啦,傻丫頭。”大嬸看了她全身髒兮兮的衣服一眼,“瞧瞧你弄得全身都是血,抓到鵝就趕緊換件衣衫來溪邊洗洗。”

  “好咧,大嬸。”宋暖暖一笑,轉身又追肥鵝去了。

  她追的其實不是很認真,但把那只肥鵝追了繞林子一大圈後,她還是氣喘吁吁的,等在一旁休息夠了這才上前撲抱住它,將它帶回林中小屋,小屋卻已讓人給團團圍住,那陣仗還真有點嚇人。

  果真找上門了嗎?還明目張膽的守在這裡?不會吧?

  宋暖暖的眼皮跳了跳,把懷中的鵝抱得更緊些,鵝又開始鬼叫。

  “你們是誰?來我家做什麼?”她怯生生地問。

  守門的頭看了她一眼,問道:“這是你家?你就是宋神醫的徒弟?”

  “嗯……”

  “跟我來。”守門的將她帶進屋。

  明明她才是主人好嗎?搞得她好像是客人,不,是犯人。

  “爺,她就是宋神醫的徒弟。”

  這個被人叫爺的,一身紫錦華服,手持玉扇,面如冠玉,貴氣萬分,見來人抱著一隻肥鵝又一身是血,不禁有點嫌惡的皺眉,“你叫什麼名字?”

  宋暖暖看了他一眼,“你又是誰?為什麼闖入我家?”

  “放肆!在你眼前的這位可是當朝二皇子晉王殿下!還不跪下!”

  宋暖暖一聽,驚嚇得抱著鵝咚一聲跪在地上,喉頭發幹,“民女不知殿下會光臨寒舍,請殿下恕罪。”

  噢,那男人惹的竟然是當朝天子最寵愛的晉王殿下嗎?不會吧?而且人家是光明正大的大陣仗上門找人,昨兒那傢伙卻是蒙著臉穿一身黑,難不成,她昨晚其實救的是一個被朝廷通緝追補的大壞蛋?

  “你沒事嚇一個小姑娘家做什麼?”樂正軒瞪了身旁的侍衛一眼,忙起身一把扶起她,“姑娘快請起,是我的屬下魯莽,姑娘別介意。”

  宋暖暖當真沒想到當今二皇子如此的親民和善,頭更低了,“不,是民女有眼不識泰山。殿下玉樹臨風一身貴氣,想也知道絕非凡夫俗子。”

  “小姑娘倒是會說話。”樂正軒意外的看著她,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了她懷中緊抱著的肥鵝一眼,黑眸一閃,“這就是那只受傷的鵝?”

  剛剛沿溪上山,在溪邊問起宋神醫的住處,就聽人家說宋神醫的徒弟的鵝受了傷,她正追著鵝到處跑,找到林中小屋時也發現到處都是血,根本有如殺人現場一般,要不是已事先聽聞,怕是要把這裡當成命案現場讓人查辦了。

  “是……殿下怎麼知道?”她誠惶誠恐。

  “你一大早追著一隻受傷的鵝滿林子跑的事,我想在這方圓幾裡的人都知道吧。”

  說起來這林子裡前前後後也才住幾戶人家,他有必要說得這麼誇張嗎?

  宋暖暖輕咳了兩聲,唉,是說,她這動靜會不會弄得有點太大些?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是……它就愛亂跑,不知在哪弄了一身傷,又不讓民女包紮,民女追它跑了許久……”說到這她突然一頓,小心翼翼地道:“唉,請殿下恕罪,民女不該把這等小事也拿來說給殿下聽,不知殿下來到這偏遠的深山是為了……”

  “自然是找你師傅,只可惜我一路上山聽人家說宋大神醫前不久剛病逝?”樂正軒的語調難免失望。

  宋逸,乃先皇時期便名滿江湖的神醫,當時據說才弱冠之齡的他,不管任何疑難雜症只要經他之手都可以有解救之方,先皇中年時纏綿病榻數年,宮中御醫皆束手無策,現任皇上本來都要準備登基了,幸有緣人引宋逸來見,三日便讓先皇可以下床走動,五日後便能上朝議政,當時朝中之人皆言神跡,宋大神醫的美名更是不脛而走。

  可惜,偌大的皇宮內苑,再多的金山銀山都留不住宋逸,治好先皇的病後他便離開皇宮隱姓埋名行走江湖,對名利富貴毫無戀棧,過了幾十年後的現在,經過多年的追查,方才打聽到他隱居在蒲京與洛州之間的這座無名小山。

  沒想到,他還是白跑一趟……

  聞言,宋暖暖頭低了下去,應道:“是。”

  樂正軒輕搖玉扇,微微一笑,“雖然遺憾,那如今只好請姑娘隨我進宮一趟了。”

  嗄?宋暖暖愕然的抬起頭來,“我?進宮?”

  不會吧?她一愕,也忘了自稱什麼民女了。

  “姑娘既是宋大神醫在世上唯一收的徒弟,醫術自然也是好的,這次本王奉皇命上山來尋神醫為公主治病,定不能有負皇命……”

  “我不要進宮!”宋暖暖想也不想地便打斷他。想起師傅曾經千交代萬交代要遠離京城那種是非之地。

  樂正軒俊顏一沉,“你說什麼?”

  宋暖暖雙腿一屈忙又再次跪在地上,“民女醫術不精,師傅雖收民女為徒,但也只是看民女可憐,民女治些貓狗雞鵝和村民一些小病小傷還可以,公主乃千金萬金之軀,民女不敢僭越,請殿下恕罪……”

  墨東離開林中小屋約莫兩個時辰之後,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的從林間飛躍而下,身形敏捷且無聲無息,片刻也未曾遲疑的半跪在他面前。

  “小的救援來遲,請主子責罰!”

  趙信、李承這兩人身形相仿,武功相仿,沒有血緣關係,卻比任何人看起來更像兄弟,打小便被墨東帶在身邊,可以算是他的貼身侍衛,卻無官無職。

  墨東帷帽下的眸淡掃了他們一眼,雙手背在身後,“我打扮成這樣還遮了臉,你們都能認得出來?”

  “主子就算化成灰,小的也認得出來。”趙信極認真的道。

  化成灰?這也太不吉利了!趙信究竟會不會說話啊?

  李承趕緊補了一句,“趙信的意思是,不管主子再怎麼變裝甚或易容,我們也鐵定可以認得出來。”

  嘖,還不都是一樣的意思?

  墨東的唇微微一掀,“起來吧。”

  “是,主子。”兩人同時站起。

  “交代你們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東西拿到了。”

  “嗯,很好。”墨東仰頭,見太陽已躍上頭頂,黑眸不由一眯,“你們來的路上可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我們是一路尋著主子留下的暗號找來的,並沒有發現其他人。”

  “是嗎?那就好。”他留暗號,是在他今兒一早離開木屋幾裡之後才做的事,目的只是讓他的人可以尋到他。若連他的人都沒法不靠暗號找到他,那就表示其他人更不可能尋到任何蛛絲馬跡才是。

  趙信此刻看不清主子的表情,就只能聽主子的語氣及問話來推測,“主子是擔心有人追上來?還是……”

  “沒什麼。走吧。”他真是多慮了。

  昨夜一路他都很小心的避免留下痕跡,很多時候還用輕功飛行,那幫人要找到他並不容易,先不提那些人的輕功根本沒那個本事追上他,就算追得上,在他刻意製造多種路線痕跡的指引下,那些人也不可能確定他會逃往何方,更不可能知道他會躲在何處。

  “主子,您受傷了吧?”要不然不會一夜未歸,讓他們等得心焦萬分,天沒亮就出來尋人,“傷勢可重?”

  “中毒所以血流不止,已經不礙事了。剛好林中小屋裡住著一位姑娘救了我。”想起那個纖細單薄卻一點都不懼他的小丫頭,墨東的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一勾。

  “姑娘懂醫嗎?”

  “嗯,懂點皮毛吧。”他總覺得她笨手笨腳的。

  趙信卻是萬分感激,“不管如何,她終是救了主子一命!真是萬幸。”

  “嗯……是幸。”

  “改日小的備一份厚禮——”

  墨東卻輕擺了一下衣袖,“不用。什麼都不給她,才是保住她性命的最好方式。”

  趙信一愣,恍然,抱拳躬身,“主子說的是。小的銘記於心。”

  若突然受了他家主子的大禮,定要引人注目,替她惹來不必要的禍端。

  李承其實有聽沒有懂,但也乖乖地沒說話,跟著主子往前走,見主子走沒幾步便身形一晃,立馬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你是怎麼受傷的?”

  “回去再慢慢跟你們說,先回府吧,免得被有心人發現什麼,更要讓人不省心了。”

  “放心,主子,出城的那條暗道沒人知道,不會有人發現主子不在府中而跑出城了……”李承壓低著嗓道。

  墨東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這條暗道經你這麼一說,就快要被公諸於世了呢?”

  嗄?主子現在是在嫌他話太多嗎?

  “掌嘴嗎?主子?”

  “不必。”

  “那……”

  “就罰你今天晚上不准吃飯吧。”

  趙信聞言忍住笑。

  李承忍不住在心裡哀號,不准他吃飯比掌他的嘴更讓他痛苦百倍千倍啊,主子也太狠了。

  “不服氣?”

  “服!”主子說一就是一,他能不服嗎?

  鋪著軟綿錦墊的華麗馬車晃啊晃地,宋暖暖醒醒睡睡幾回,也掀開簾子幾回,周遭景色總是荒煙蔓草,可這一回,她聞到了香噴噴食物的味道,窗上的簾子一掀,瞧見寶來客棧四個大字在亮晃晃的燈籠上。

  原來天黑了,她坐在馬車裡也有幾個時辰了吧?晃得她頭暈目眩。

  “爺說在這兒用膳呢,姑娘。”叫小翠的婢女見她睜眼,忙迎上一抹笑,“這裡可是京城近郊最大的客棧,剛好姑娘醒了,奴婢扶姑娘下車吧,爺已經讓掌櫃的先去準備我們的膳食了,說讓姑娘多睡一會。”

  小翠口中的爺,便是晉王樂正軒,出門在外,為求行事方便避人耳目,就讓所有人喚他一聲爺。

  小翠俐落的跳下馬車後,便回頭朝宋暖暖伸出手。

  “不必,我自己可以。”宋暖暖不太習慣麻煩別人,自己起身下車,卻一個腳麻差點就跌坐在地上,幸而那名婢女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姑娘小心。”

  宋暖暖苦笑。她也很想小心啊,可是體力不濟,她的腳可從沒離地這麼久過,一踩下地虛虛浮浮地,還以為踩在雲上呢。

  “請問,用膳完還要趕路嗎?”再趕下去,她可能直接昏倒比較快,至少還可以昏在客棧裡,而不是晃得她想吐的馬車上。

  “回姑娘話,爺說今晚就歇在這裡了,姑娘一定累了吧?其實這裡離京城很近了,但天色暗了,真趕上一個時辰,城門也關了。”

  宋暖暖點頭一笑,沒說什麼,跟著她往客棧裡走。

  寶來客棧占地極廣,前面一棟兩層樓賣的是吃食水酒,行經過一個園子後的那一棟樓就是讓人住宿打尖的,此時,坐鄰窗邊,園子裡高掛的燈籠迷人得緊,隱隱約約迎風飄送到鼻尖的花香也甚是好聞。

  宋暖暖專心看著窗外的月色和園子,可以說是完全無視坐在她面前的那位錦衣玉扇貴公子,小翠忙著在一旁端茶遞水,還送上前一盤蓮花豆腐,光瞧那水嫩滑溜的模樣,就可以想像它那入口即化的綿密滋味。

  “宋姑娘,這是我家爺特地讓廚子為您做的,您嘗嘗。”小翠身負使命要替她家爺討好這位大夫姑娘,幸好這位姑娘除了對她家爺冷著一張臉外,對她倒還客客氣氣,不算難討好的主。

  被點名的那位爺,搖了搖扇子,正一派翩然等著人來道謝,卻見對面那位姑娘哪裡懂得客氣,連聲謝也捨不得說一句,直接把碗端到嘴邊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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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首位欽點女御醫】

  身為二皇子又貴為晉王的他,何時這般被人無視過?敢無視他的人除了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爹,還有那皇后親生的太子樂正齊外,她應該是第一人了吧?

  “好吃嗎?”

  “嗯。”宋暖暖淡淡地點點頭,態度不算好,也不算太壞。

  樂正軒輕哼了一聲,有點不悅,“姑娘還在氣本王親自上山請姑娘進京,為本王的妹妹看病嗎?”

  出城尋醫可是上過奏摺皇帝親允的,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出城走這一趟,他可是煞費苦心,豈有空手而回的理?就算他不看好眼前這丫頭,但再怎麼不濟事也得把她帶回宮交差,才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揣測及挑撥。

  當然,這些他是萬不可能對她說的。

  幸好這趕路期間讓小翠隨便找了件粉色的錦服給她換上,不再像個髒丫頭似的,現在仔細一看倒也算是順眼,想著,他又往她臉上瞧去……

  宋暖暖哪懂得眼前這位爺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爺是把我打昏了丟上馬車,硬是把我綁來的,我難道應該感到高興?”

  想到她被打昏前屋子正亂成一團,這些人也不知有沒有幫她把門關好,天知道等她再回去時那屋子會變成什麼鬼樣子?再想到師傅那些珍貴的醫書及那個陪伴了她好幾年的銅人,不知會不會被歹人給毀了去,她的心就一整個鬱悶難安。

  她這兩天是走了什麼黴運?不是半夜被人家勒脖子逼救命,就是大白天被人打昏丟上車綁架,幸好這位爺還算聰明,把她的醫箱給一併帶了,那可是她師傅的寶貝,也是她的寶貝。

  聞言,樂正軒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你當然該感到高興,本王的妹妹可是我東旭王朝這代唯一一位公主,深受皇上寵愛,你若能把她的病醫好,皇上將大大賞賜你——”

  “若醫不好呢?我的命還保得住嗎?”

  人家可以報喜不報憂,但她宋暖暖可是當事人,哪能跟著蠢,什麼公主王爺皇子的,個個都金貴得很,否則師傅又何必躲在深山裡,不待在那皇宮盡享榮華?

  樂正軒手上的玉扇一頓,“你可是宋大神醫的徒弟,什麼疑難雜症應該都難不倒宋姑娘,除非……你無心。”

  這帽子扣得還真大,重得她都快要抬不起頭來了,

  師傅說過不止一次,遠離皇宮才能遠離是非,師傅如果知道她現在就是被當朝二皇子抓往前往京城醫治那金貴的公主妹妹,那總是波瀾不興的臉上,不知會不會出現一點點替她這個徒弟緊張的波動?

  應該會吧,她想。畢竟她是個蹩腳徒弟,唉。

  宋暖暖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認真的看著眼前這位二皇子,非常情真意切地道:“這位爺,不瞞您說,民女只是跟師傅學了幾年醫,和師傅那超凡醫術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對付尋常百姓的病還可以,但連宮中御醫都治不了的病,民女肯定是無能為力的,這話,民女在被你打昏之前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那就別說了。”樂正軒不悅的斂起笑,“本王不想聽。”

  他不想聽?她還不想說呢!可事關她入宮後的命運,就算再不想說她還是得說啊!

  “爺……”

  “小翠!”樂正軒打斷她,喚起旁人。

  “是,爺。”

  “替宋姑娘布菜,別怠慢了貴客。”嘴裡說著人家是貴客,可語氣裡嘲諷不耐的意味,可是濃得快嗆死人了。

  “是,爺。”小翠乖巧的端著盤子,把桌上每一道菜都夾一點上去,看似隨意,但擺盤卻是毫不含糊,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門貴胄的奴婢。

  寶來客棧說什麼也都是京城近郊最大的客棧,再加上眼前這位爺從上到下的穿著及行事作風,多份心眼的人一瞧,還能不加緊加快的呈上店裡最招牌頂尖的菜肴嗎?才兩盞茶的功夫,桌面上已擺上了幾道江浙名菜與湘菜,個個都大有來頭。

  肥而不膩、帶著酒香、酥軟而形不碎的東坡肉,以各種臘味薰制品同蒸、色澤紅亮的臘味合蒸,還有由剛開鳴的小公雞烹製而成的東安子雞,紅白綠黃的菜色相互交映,襯得這菜光觀其色美,就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店家掌櫃的在旁一一介紹,宋暖暖倒沒細聽,見小翠端了一盤子像小雞吃的份量給她,真的有點不太滿意,但看在這一桌子這輩子應該都沒機會吃的名菜分上,她沒再說什麼的便低頭吃了起來。

  現在的她,有如待宰的羔羊,進了王府之後不知是福還是禍,師傅說能吃就是福,就算要死,也要吃好吃飽再死,應該是這個理吧?!

  東旭王朝的親王都不世襲,皇子和公主甚至被封王的皇子,大都住在皇宮東北角的幾處王宅內,出外建府的只有當今皇后親生的太子,皇上最寵愛的德貴妃之子晉王,和今年剛滿二十的七皇子襄王。

  晉王不愧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位處京城最繁華地段的晉王府,不僅離皇宮極近,整個府院東西方向占滿一坊,有池塘三百畝,主院落多達四進,東跨院西跨院也各有兩進和三進,富麗堂皇絲毫不遜於東街那頭的太子府。

  宋暖暖被安排在晉王府西跨院的一間三進廂房裡,在她身邊服侍的依然是小翠,正要跟她說明何時要進宮何時要怎麼樣怎麼樣的,宋暖暖卻拉開被子上了榻。

  “我要睡一會,天塌下來都不要吵我。”舟車勞頓的,再加上那日追著她家肥鵝滿山跑,她體力根本已透支。

  “可是……”

  “告訴你家爺,本姑娘身子不好,要讓我看病,就得讓我好好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一大覺,不然我診脈拿針的手會抖,什麼也看不准,麻煩你了,小翠。”

  說著,宋暖暖上榻就寢,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日方才睜眼。

  還真沒人來吵她……

  宋暖暖滿足的一笑,腳才落地,外頭守著一日的小翠趕忙跑進來。

  “姑娘,你終於醒了!餓了吧?我讓人把飯菜送進來?”

  宋暖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嗯,好,麻煩你了。”

  她還真餓了,小翠讓人送上的一碗飯三小碟子菜,也沒見她吃得多快,但一下子那些飯菜便被她給掃下肚去,吃個精光。

  “可吃飽了?”樂正軒搖著玉扇走進來,剛好瞧見宋暖暖正在用巾子擦嘴擦手,睡飽吃足的滿足模樣。

  小翠見人一福,“晉王殿下。”

  宋暖暖也只好跟著起身,正要依樣畫葫蘆的福身叫人,一把玉扇橫過來將她給扶起——

  “在自家府裡,宋姑娘不必多禮。”

  宋暖暖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謝殿下。敢問殿下,我們何時入宮見公主?”

  樂正軒哈哈大笑,“宋姑娘現在精神了?把脈拿針手可不會抖了?”

  “是。”明知他在取笑她,宋暖暖還是正經八百地答。“不是民女故意拿喬,而是民女冰寒入體無藥可治,身子極虛,每日勞動不可過多,多了身子便要不適,公主乃千金之軀,民女萬不敢心存僥倖,請殿下見諒。”

  她說的沒錯。因為打從她一睡不醒,樂正軒便讓宮中太醫院的太醫親自來瞧過她,她的身體的確就如她自己所言,冰寒入體,無藥可治,只能好好養著。

  這樣病懨懨的小姑娘,卻是宋大神醫唯一的徒弟,那宋神醫的腦袋瓜也不知怎麼轉的?果真如她所言是因為可憐她這副破身子才教她醫術嗎?才搭個馬車走上兩日不到,便累到睡死連大夫來看過她都不知道……

  “不必入宮了。公主已經在晉王府。”

  嗄?宋暖暖愣愣地,不明所以。

  樂正軒見狀一笑,解釋道:“知道宋姑娘身子不佳,以防萬一,還是別再勞動姑娘為好,反正那丫頭也常來晉王府玩,近來櫻花正開,本王這府第也算賞花盛地,便請聖上允她在這住幾日。”

  這一聽,宋暖暖還真是誠惶誠恐了。

  雖說她挺不喜眼前這位硬是把她打昏綁起來的男人,但幾日相處下來,倒覺得這人還算是體貼又溫柔,半點架子也沒有,不管她再怎麼不敬,他也沒對她疾言厲色過……

  是個好人?唉,她不懂識人,這門學問對她而言著實太深奧了,還是別想了。

  “那民女現在就去探望公主?”

  “本王也正有此意,走吧。”

  梅香苑裡,安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聽得見。

  眾人皆瞪大雙眸,驚嚇不已的看著宋暖暖,包括那位從宮中請來還尚未離開晉王府的范太醫。

  太醫院的大夫分四個級別,第一等叫“御醫”,七品,和縣令一個級別,是真正為皇族診治疾病的大夫,直接聽命于皇帝與後妃。第二等稱為“吏目”,有七品八品。第三等叫醫士,從九品。第四等叫“醫生”,無品。

  範正,今年四十有五,是太醫院第一等大夫“御醫”級別的太醫,雖不是太醫之首,但在太醫院深受敬重,這會除了受命前來晉王府替這個民間大夫看病外,最大的任務乃是來王府與這民間大夫一同照看公主病情,因此當宋暖暖為公主診脈時,他也一直候在一旁。

  只是,這民間大夫診了一會脈後,竟要公主敞開衣衫躺平在床上,說要用指按壓其腹部以確認病情——

  “胡鬧!”公主身邊服侍的趙嬤嬤第一個叫了出來,“公主千金之軀,豈容你這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大夫動手動腳?要不是看在你乃宋大神醫的徒弟分上,真應該叫人拖了去打上二十大板……”

  宋暖暖沒生氣,就事論事道:“痛經此乃症瘕之症的一種,我要確認公主的腹中是否有腫塊。”

  范太醫詫異的揚了揚眉,“腫塊?”

  太醫院這幫人只思考著如何溫經活血來改善公主的痛經問題,卻沒想過公主的病症有可能因為腫塊而造成……

  “是。”宋暖暖點點頭,“所謂症瘕積聚,症和積是有形的,而且固定不移,痛有定處,病在髒,屬血分,瘕和聚是無形的,聚散無常,痛無定處,病在腑,屬氣分。要對症下藥才行。”

  這些,太醫院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歸知道,這世上能僅靠著脈象就能確診病因對症下藥的大夫又有幾人?大多數人總是藉著病理及經驗猜測,一試再試,直到找到對症為止。

  “姑娘所言極是,只是公主年紀尚輕,應不致於……”

  “猜測無用,我一按便知。”宋暖暖打斷他,“不要確認也行,如果公主可以忍受不時的疼痛,甚至可能不孕……”

  “你說什麼?不孕?”趙嬤嬤驚叫一聲,手一揚,一個巴掌便印上宋暖暖的小臉。“瞧你個小姑娘嘴裡胡說八道些什麼?這種話是你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那力道可不輕,只見宋暖暖被打得頭一偏,小臉瞬間紅腫了起來。

  “趙嬤嬤,你這是做什麼?”一旁端坐著的樂正軒有些不悅的站起身,把宋暖暖拉到身後,“宋姑娘是本王的客人,你不該動手打人。”

  “晉王殿下,是這丫頭胡言亂語,我怎麼能不替公主教訓她?”要是公主不孕這話被傳了出去,那公主還嫁不嫁人啊?

  “大夫看診見什麼說什麼,豈叫胡言亂語?”

  “可是她不過是個……”

  “住口!看來趙嬤嬤近來在宮裡陪著公主享福慣了,都忘了規矩,來人——”

  樂千晴見皇兄生氣了,忙不迭伸手抓住樂正軒,緩頰道:“唉呀,皇兄,嬤嬤也只是擔心這些胡話被傳了出去會壞了本公主閨譽,才一時情急,你別生氣,我現在馬上躺好讓宋姑娘診治可好?”

  說著,也不等樂正軒開口答應,樂千晴把人都叫出去,馬上在床上躺好,還讓人把簾子都放了下來,只讓宋暖暖一個人靠近。

  宋暖暖的臉還熱辣辣的疼著,雖覺得委屈卻也只能咬牙忍住,撩起寬袖用指尖輕輕地按壓起公主的肚子,從上而下從左而右。“如我所想,公主腹部胞中有一個小結塊。”

  樂千晴一聽臉都白了,“當真?那怎麼辦?”

  宋暖暖沒回她的話,專注地用指腹輕輕地在結塊處按了下去,“怎麼樣?或悶或痛或脹,抑或是一點疼痛也無?公主是哪一種?”

  “不痛。”

  “很好。”宋暖暖稍松了一口氣,“平日除了經痛,還有其他公主未曾對太醫言的症狀嗎?譬如:尿頻?”

  樂千晴驚詫的睜大眼,“你怎麼知道?”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對這種情況也是很難宣之於口的。

  宋暖暖淡淡一笑,“因為腫塊的位置在這裡。”

  說完,她掀開簾子讓人進來幫公主穿好衣服,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如何?”樂正軒第一個迎上前。

  “的確有一個小腫塊,長於胞脈而不是胞中,可以動手術切除,但因為不痛,目前看來也沒有其他不良影響,可以慢慢用藥化開,這手術也可以不做。”

  “什麼?手術?那是什麼?”趙嬤嬤聽呆了。

  “就是用刀子把腫塊切除的一種醫治方式。”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屋內屋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屋外,真是靜到不能再靜了……

  屋內,卻傳來巨大聲響……

  “公主!公主!你沒摔疼吧?”隨侍的宮女驚叫的沖上前。

  這一叫,整個梅香苑都亂了起來,連樂正軒都進房查探。

  範正卻朝她走了過來,拱手相詢,“姑娘……可會這種醫治症瘕的手術?是親眼見到宋大神醫用過?還是姑娘也曾經動過刀呢?”

  不是他孤陋寡聞,在人體上動刀切除腫塊之說雖曾聽聞,卻不曾親見,整個太醫院也都當它只是一場傳說。

  宋暖暖微微皺眉,“看過也動過,手術通常都用在非動不可的病症上,因為不動刀切除它們就會死,師傅幫不少人開過刀,我只有幫動物開過……太醫有此一問,叫民女不解,太醫院的大夫難道從不曾動過刀嗎?”

  範正有點汗顏的低下頭,“除了割除腐爛的表面皮肉……是未曾有過。”

  宋暖暖點點頭,也沒大驚小怪,畢竟她家師傅可是神人級別的,做過許多其他人未曾做過的事,雖然她只待在師傅身邊四年,但那些驚詫錯愕又恐懼的表情及對話,她卻是聽了不少,也就習以為常了。

  “幸好公主不必動刀,不然可就難辦了。”她可不敢拿公主那千金之軀來當她試刀的第一個人體試驗品。

  “是萬幸。”範正也著實松了一口氣,“那如今,姑娘可有醫治之法?”

  宋暖暖伸手撫著燒灼的臉頰,下了一個簡單的結論,“不動刀,就要化瘀散結,用卷柏、丹參、龜甲、鱉甲、烏賊骨、桃仁等活血化瘀等藥材,輔以幾味補腎與溫經的藥材並用,腎氣補強了,這痛症也就能慢慢痊癒了……”

  小翠捧了一碗冰過來,說是晉王給她敷臉的。

  宋暖暖怕冷,還要弄塊冰敷在臉上,整個人乾脆躺上床縮到被子裡,除了把臉露出來,身體其他地方都包得嚴實得很。

  “這趙嬤嬤真的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把姑娘的臉都打腫了!”小翠邊替她敷臉邊碎碎念,“這趙嬤嬤是公主的奶娘,所以在宮裡很受敬重,連殿下都會禮讓她幾分,便越發得意了起來,也不想想姑娘您可是皇帝親允,又是殿下親自出城請過來的……”

  “他們要請的是師傅,不是我。”她可沒這麼大的能耐。這一點,宋暖暖可是知道的。

  “不管怎麼樣,姑娘也是宋大神醫唯一的徒弟,連范太醫都在殿下面前贊了您的好呢,都說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麼前浪後浪的,總之就是誇姑娘您年紀輕輕就可比太醫院的太醫還要厲害,要真把公主的病給治好了,姑娘您可記得在聖上面前告那趙嬤嬤一狀,就算不打回那一巴掌,也要讓她在您面前給您磕三個響頭。”

  “就算她把頭磕破了,此刻我臉上的痛也不會消減半分。”宋暖暖懶懶地道:“京城果真是個可怕的地方,我想回家了。”

  聞言,小翠把冰移開了一會,怕把她的臉給凍僵,顧左右而言他,“姑娘要不起來喝杯熱茶?”

  “殿下不會讓我這麼快回家的,是吧?小翠?”嘴裡說她是貴客,其實她根本就是他抓的籠中鳥,除非他允,否則她想飛也飛不走。

  小翠一笑,安慰道:“姑娘,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難得來了,說什麼也得好好玩一趟才不虛此行啊,等公主的病症當真緩和了下來,殿下也沒理由再留下姑娘,或許到時姑娘反而不想走了呢,畢竟這裡比山裡有趣多了,姑娘說是吧?”

  小翠邊說邊倒了杯茶,扶起宋暖暖坐好,再把熱茶遞給她,“殿下有交代,這幾日要奴婢好好陪姑娘在京城裡四處走走逛逛,採買一番,半個月後晉王府要辦賞花宴,那可是各大王公貴族小姐都會來參加的京城最大盛宴之一,姑娘也得好好打扮一番,我保證啊,那天晉王府的櫻花絕對是京城裡最美最美的……”

  那天的花美不美,宋暖暖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她被打得腫起來的臉,何時才可以不必那麼疼,又何時才可以回家。

  “欽點御醫”這個名號,是皇帝封給那些民間有高超醫術而被請進宮來,幫皇族醫治疑難雜症的大夫們的一個類似臨時官職的稱號,打從東旭王朝建國以來,宋暖暖是第一個被當今聖上冠上這個稱號的女大夫,也是除了宋大神醫之外,第二個被冠上這稱號的民間大夫。

  那日,皇帝身邊的黃公公親自來晉王府傳禦旨,賜予宋暖暖封號外,還賞賜絹帛千匹,黃金百兩,驚得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的宋暖暖幾日都沒睡好覺。

  近半月來,京城裡,無論宮內、宮外、各大王公內苑、太醫院或是民間的茶樓、酒坊,這位“欽點御醫”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話題。

  關於宋女御醫的傳說眾說紛紜,有說她雖醫術了得卻是個其貌不揚的老姑娘;有說她手起刀落,連眼都不眨一下就可以剖人肚腹像屠夫在殺豬一樣容易;有說她驕傲不可一世,連公主要看病都得親自出宮才能一見;有人說她只是個連自己的病都醫不好,行之將死的病秧子……

  以上種種,全都沒傳到宋暖暖的耳朵裡,對外界的傳說渾然不知,除了那幾日睡不安枕外,之後的每一天,她都忙著跟小翠去逛京城的大街小巷,買姑娘家都愛的胭脂水粉,簪花首飾,然後一頭鑽進那位在東南角長巷底端的書畫鋪子裡,窩在裡頭挑書撿書就耗了幾天,過了幾日吃飽睡,睡飽看書,看書完再睡的美好時光。

  晉王還讓尚衣局把那些皇上賞賜的上等絹帛替她加緊訂制了十幾套春衫夏衫,等這京城賞花盛宴到來的這一天,宋暖暖已經穿上嶄新的春衫,淡雅湖水綠對開襟子連身紗衣長裙,纖細的腰身上系了個蝴蝶結帶,外套一件湖水綠輕紗罩衫,一支精緻卻做工簡單的碧玉簪子簪在發間,襯著她雪白的膚色和微微上挑的眉眼看起來清新出塵,俏麗得緊。

  這一天,晉王府的櫻花果真絕美。

  真可謂萬木皆未秀,一林先含春,滿林子粉櫻爭相綻放,一簇簇花兒相擁依偎綴滿枝頭,偶爾微風吹來山間飄過來的細雨,讓人恍若置身縹緲霧中,猶如仙境。

  宋暖暖真的是看癡了,她明明就住在晉王府裡近半個月,卻天天往外跑,竟放著這一林的美景視若無睹,要不是晉王非要她來參加賞花宴不可,她恐怕又要躲到胡同裡的書畫鋪子去了,哪能親見這晉王府後院的一大片櫻花樹海?

  宋暖暖張開雙臂,仰著臉還閉上眸子微笑著,享受涼涼的春風拂面,任那細雨飄在她今日細緻的妝容上也絲毫不以為意。

  “姑娘,奴婢說的沒錯吧?我們晉王府的櫻花可是絕美?”小翠見宋暖暖今日盡展歡顏,知她喜歡,語氣中有小小得意。

  “嗯,絕美,太美了,我之後天天來。”

  姑娘喜歡,小翠也跟著歡喜,“可惜今日來的夫人小姐老爺少爺們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專心看花,他們專心看人。”

  “看人?”宋暖暖一愕,“人有什麼好看的?會比這花好看嗎?”

  小翠低聲笑了笑,“事關終身幸福,自然好看。”

  “不是賞花宴嗎?還事關終身幸福?”宋暖暖聽得一頭霧水。

  小翠見她真的不懂,壓低著嗓道:“京城裡的賞花宴,明著是賞花,暗著是互相相看,不管是已經下聘的或是名單已定卻尚未下聘的,或者是根本還沒對象的,賞花宴都是個物色妻子夫婿的好場合,而且還名正言順,不會冒失唐突。姑娘,你也是該婚配的年紀了,不如今天也張大眼睛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世家公子,讓我家爺幫你做主,若不成,讓皇上幫你做主賜婚……”

  “小翠!”公主樂千晴身邊的宮女快步走了過來,打斷了小翠的話,走近才見到她身後的宋暖暖,禮貌的一福,“公主請宋御醫過去她那兒坐,說那兒景好花美,還有剛做好的櫻花糕,定要給宋御醫嘗嘗。”

  宋暖暖甜甜一笑,“知道了,替我謝過公主,我馬上過去。”

  宮女離開,小翠忙過來替她整理好衣衫,“姑娘可有把我剛剛的話聽進去?”

  宋暖暖一聽,瞋她一眼,“除非有人比這花還美,不然我才懶得看呢,你老是琢磨著這些有的沒的,不累?”

  “這可是終身大事呢,怎能偷懶?”

  “不如你張大眼睛看看吧,我去求聖上幫你做主,如何?”

  “姑娘!你竟取笑奴婢!”小翠被她調侃得臉一紅,腳一跺,轉身就走。

  宋暖暖笑著,跟上前去,才走沒幾步就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腳步一頓,宋暖暖下意識地抬眸往一旁望去——

  不遠處,一棵櫻花樹下,坐在輪椅上的長發黑衣錦服男子,俊如雕刻般的容顏似染了寒霜,那雙看著她的厲眸如炬,像要在瞬間將她燃燒怠盡似的,帶著一股致命的殺意。

  竟然是他?宋暖暖愣愣地看著他。

  那個在半月前潛進她林中屋子,毫不客氣勒住她脖子,又差點死在花溪草毒下的男人!

  他為何在此?若晉王就是那夜追殺他及要毒死他的人,那麼,他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坐在那裡?

  不,不對,他為何坐在輪椅上?他的腳又是何時受的傷?

  還有,他的眼中為何帶有一股莫名的殺氣?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懂得感恩圖報,那也不必想要殺她吧?她究竟是哪裡得罪他了?

  “姑娘,你在看什麼?”小翠見宋暖暖遲遲沒跟來,只好轉回來找她,卻看見她像呆住了似的站在原地,視線也跟著一轉,看見坐在輪椅上那個臉上總是沒有半點笑容的男人,再見他瞪過來,不由縮了縮肩,趕忙移開眼,伸手拉了拉宋暖暖的衣角,小小聲地道:“姑娘,你一直盯著墨大將軍看幹什麼?不會是看上墨大將軍了吧?”

  “墨大將軍?他是將軍嗎?”倒是配得上他那一身桀驁不馴的氣焰。只是,身為將軍為什麼要蒙頭蓋臉的見不得人?還被人追殺?

  “嗯,他是墨東墨大將軍,當今聖上的皇弟永平王收的義子,十二歲就跟著永平王征戰沙場,可以說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後來永平王身子不行了被調回京城,墨東便被拔升為鎮北大將軍,三個多月前才從邊關回京,途中卻遭人暗算中了毒,導致他的雙腿不良于行,太醫都說他那雙腳可能沒救了……”

  聞言,宋暖暖一愣,“你說他的腳是三個多月前回京時受的傷?”

  “是啊。”姑娘幹麼這麼激動?

  宋暖暖微皺起眉,不自覺地又往那男人方向看了過去,那男人挑高了眉,一雙厲眸依然落在她臉上,根本沒有移開,視線便與她對個正著。

  嘖,這個男人明明半個月前還“行動自如”的跑到蒲京城外她住的那座山裡,哪來什麼不良於行又雙腳沒救之說?這男人究竟是在搞什麼名堂?需要如此裝瘸來欺瞞眾人?他扯這個謊,可是連當今聖上都給騙了……

  該死的……

  他是因為這個才滿眼殺氣的吧?

  因為她知道他的腿根本沒瘸……

  這事實要是被她給捅破,他就等於犯下欺君之罪……

  宋暖暖的眼睛越瞪越大,看著他的神情終是露出了一抹膽怯。

  “必要的話,我還是會殺了你的,你最好記住這句話。”

  她想起那日他離去前對她說過的話,身子不由得一顫,突然覺得好冷好冷,冷到她都要打哆嗦了。

  小翠見宋暖暖依然盯著墨東猛看,終是伸手拉著她走開,邊走邊念,“姑娘,雖然我承認墨大將軍長相十分俊美,一般人都比不上,但你要不要挑別人啊?傳說中墨大將軍冷酷無情,在戰場上誰都怕他!對姑娘家更是不假辭色,永遠一張冷冰冰的大冰臉!還有,最重要的是他那雙腳,能不能再站起來都是個問題,姑娘你可不要被區區皮相所惑……”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宋暖暖失笑的看著小翠,一張臉顯得蒼白,“就算墨大將軍一輩子都不能行走,你就以為他會看得上我嗎?他可是大將軍……”

  就算她才短短跟他相處幾個時辰,也知道像他那樣的男子根本不可能因為瘸了一雙腿就隨便娶個女人,更何況,他的腿根本沒事!

  “姑娘可是欽點御醫,比很多沒品級的小姐地位可更高些。”小翠甜甜地道:“在我眼裡,姑娘可好了呢,長得美,醫術又好,沒一般小姐的惺惺作態,又敢給爺臉色看……”

  “喂。”宋暖暖好氣又好笑的打斷這丫頭的胡言亂語,“怎麼覺得你這丫頭越來越沒我初見你時的規矩了?”

  竟當她的面開起她家爺的玩笑!她真敢!

  小翠笑咪咪的看著她,“奴婢也覺得姑娘不像我初見時那樣了,言談舉止越看越像是個大家閨秀,追究起來定也是個官家小姐出身的。”

  “就你會說話。”宋暖暖瞪了她一眼,決定把身後那道令人膽寒不已的眸光給忘記,腳步不由得越走越快,好像這樣就可以甩掉那始終黏著在她身上的目光,“待會在公主面前你就多說些好話,免得我又不小心惹她身邊的嬤嬤不快。”

  那一巴掌,感覺還熱辣辣地揮在她臉上呢,她可不想再受一回。

  “姑娘現在可是欽點御醫,誰敢碰你一根指頭……”小翠邊說邊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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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無處不在的殺機】

  見那一主一從越走越遠,墨東這才收回了目光。

  趙信靜守在一旁,並未多言。

  風吹來,櫻如飄雪,好一番美麗景致,可他家主子的臉上可一點也不美麗。

  “她,就是最近大家一直談論的欽點御醫?”墨東淡淡地開口。

  千想萬想,他都未曾想過自己會在京城的晉王府裡再遇見這個女人,更沒想過這個女人就是晉王一直在尋的宋大神醫的徒弟。

  不過就是個半途出家的蹩腳大夫,連她自己都這麼說,沒想到她的醫術竟可以得到範正的認可,讓太醫院依據其處方改了熬煮的藥材,公主的痛症也的確得到緩解。

  “是,主子。”趙信終於抬眼看向他家主子,“有什麼不對嗎?”

  打從那欽點御醫一出現,他家主子的目光就沒從人家身上移開過,那眼光甚是詭譎難辨,弄不清是驚是詫是喜是厭還是……殺氣。

  跟了主子這麼多年,趙信還是第一次被搞得如此迷惑。

  “她就是那夜在林中救過我的姑娘。”

  嗄?趙信一聽,先是驚,後是慮,終於明白方才主子那詭譎難明的目光是因為什麼。

  當朝皇上不喜太子背後的外戚勢力,不堪被當年開國元老之一的鄭國公,也就是當今太子的舅舅所箝制,長年刻意培植皇弟永平王樂晟所收的義子,也就是他家主子墨東,其戰無不勝的功績終是讓他家主子在三年前取代鄭國公的人馬坐上鎮北大將軍的位置,不只在邊關備受擁戴,在民間也深得民心。

  而樹大招風,近來宮中大小官員爭相參奏,說鎮北大將軍在外功高震主,建請皇上徵召回京,免得勢力越來越大,後患無窮。

  他家主子今年二十有三,武藝高強,俊美冷情,一頭黑髮飄著仙氣,卻因長年在外殺敵至今尚未婚配,皇上意欲將最寵愛的公主樂千晴許配給他,便順著眾臣之意召他回京,未料,他家主子卻在回京途中遭不明人士截殺……

  為了要讓皇上找出幕後主使者,又免去被逼婚迎娶當朝公主,主子假裝中毒傷了雙腿,坐著輪椅裝瘸回京,一回大將軍府便稱病休養閉不見客,連皇上要看他一眼還得親自上大將軍府,直到數日前他家主子才解禁出關,還答應來晉王府參加賞花宴,算是給晉王一個天大的面子。

  沒想到,竟然會撞見半個月前那一夜救他的姑娘?

  這三個月來他家主子閉不見客假裝休養,大將軍府謝絕任何探病訪客,一方面是為了要對皇上表達不找出幕後主使者絕不輕易甘休的決心,另一方面卻是為了讓主子可以替永平王辦一些私密事而不被有心人察覺。

  唉,如果這姑娘不小心泄了密,主子這幾個月來的苦心不僅白費,還可能因為欺君之罪被滿門抄斬,照常理判斷,毋須猶豫,這女人……必殺!

  可,她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啊!

  趙信覷了他家主子好一會,卻摸不清主子的意向如何。

  “主子,晉王請您過去那邊賞花喝茶呢。”李承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他不像趙信總是守在一旁,神出鬼沒是他的長項,這樣才好陪他家主子偷偷出門辦事。

  厚,現在主子哪有心情陪那居心不良的晉王喝茶?趙信沒好氣的瞪了李承一眼。

  李承一臉無辜的微笑,聳肩,一副不幹他事的模樣。

  “走吧。”

  “是,主子。”趙信推著輪椅往前方的賞花台行去。

  晉王府的賞花台和一般的亭台不同,不僅蓋在一片櫻花林中,還環湖而建,環湖的回廊長達數百丈,每一處都是賞花盛地,沐浴在一片粉櫻花海之中。

  王府舉辦賞花宴時,回廊內處處都擺上了桌椅和茶點,大家隨意而坐,或品茗或賞花或聊天說趣或賞人,這頭的回廊還可以望向對湖的回廊,位置更好一點的,譬如晉王所坐的這處,幾乎可以一眼覽盡眾賓客,只是或遠或近的距離而已。

  耳聞絲竹之聲,飄飄欲仙。

  有人趁興吟起詩來——

  嫣然欲笑媚東牆,綽約終疑勝海棠。

  顏色不辭汙脂粉,風神偏帶綺羅香。

  園林盡日開圖畫,絲管含情趁豔陽。

  怪底近來渾自醉,一尊難發少年狂。

  那吟詩聲隨風飄蕩,隨花而落,雖未見其人,那吟聲低沉悅耳,盡現風華。

  詩方落,眾人紛紛擊掌應和。

  “這詩好!應景!”

  “櫻花花下作,果真一絕!”

  樂正軒聞言大笑,玉扇一揮,“來人,替本王賞樽酒過去,七皇弟果真是才子,讓本王這賞花宴更是名符其實了!”

  眾人一聽,方知吟那首詩之人正是敏貴妃所生,今年二十歲,剛封王的七皇子襄王樂正宸,忙不迭爭相讚賞,敬酒敬茶,讓本來很低調坐在湖邊角落的襄王瞬間變得忙碌起來。

  樂正軒微笑,親自替墨東倒了一杯茶,“墨大將軍,要不也隨興吟上一首?”

  墨東把茶端起在鼻尖聞了聞,徐徐飲下,方道:“在下是個戰場魯夫,不懂得如何吟詩作對,還請殿下見諒。”

  見墨東將茶飲盡,一旁的宮女忙再替墨東添上新茶。

  “說什麼見不見諒,你今兒能賞光來晉王府賞花,陪本王喝茶,已經是本王莫大的榮幸,不懂吟詩作對又如何?這千里沙場上誰能與墨大將軍爭鋒!”樂正軒舉茶相敬,“本王敬你一杯,願你早日康復,為我東旭王朝再戰沙場。”

  “謝殿下。”墨東恭敬的舉茶回敬。

  此時,鄰座的太子樂正齊一手持壺一手端著酒杯起身走了過來,晉王欲起身相迎,卻讓太子給擋下——

  “別別別,今兒算私宴,哥哥跟弟弟之間不必那麼客氣。”樂正齊自己找了個空位便坐了下來,“不過哥哥倒的酒,你們卻一定要喝。”

  太子樂正齊,今年三十,曾任安北大都督多年,也曾帶隊出兵征北,封太子回京建太子府後便沒再帶過兵,但因其個性好大喜功,飛揚跋扈,不喜讀書愛打架,擅騎馬射箭,是個脫韁野馬,待在京城進宮議事的文人日子對他而言簡直度日如年,所以除了進宮議事的時間外,他最愛的還是到野外打獵射箭,不然就是到酒樓茶肆飲酒做樂,太子府裡正妃側妃都齊了,還納了幾名妾,已經育有數子數女。

  雖說太子喜飲酒玩樂的個性常讓大臣們上書參奏,說有違太子體統,可比起晉王這總是面帶微笑卻笑裡總要藏刀的主,墨東還比較樂意親近些,但話雖如此,太子那派,尤其是鄭國公,因皇上特別倚重他之故,可是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平日自然是能閃多遠是多遠。

  但平日閃得過,今日卻難。

  墨東端起酒杯,也不推辭,“謝殿下,臣先幹為敬。”

  這酒一干,太子大笑說聲好,又替他倒上一杯,晉王卻替他擋下了第二杯——

  “皇兄,墨大將軍有腿傷,不宜喝酒,所以臣弟才一直陪他喝茶啊,這杯就由臣弟替他喝了吧?可好?”

  樂正齊一愕,拍了拍自己的頭,“瞧我這記性,怎就忘了墨大將軍的腿傷呢,是我不對,我自罰三杯吧。”

  說著,他便連喝三杯,又天南地北的寒暄了幾句,這才回座賞他的花去。

  這頭的動靜,收進很多人的眼底,卻無人多言,就算耳朵豎得再尖,但目光卻定落在那片花海中。

  樂千晴就坐在轉彎處的回廊裡,距晉王和墨東所坐之處剛好是很近的斜對角,中間只隔著太子樂正齊,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卻可以將他們看得很清楚,同樣的,他們只要抬眼望過來,也可以跟她們眉對眉眼對眼的。

  樂千晴的目光一直落在墨東那張俊如雕刻的側臉上,不時地又落在他身下的那張礙眼的輪椅上,就這樣來來回回,鬱悶的灌了幾杯酒。

  真不知那該死的殺千刀是誰,竟然把她的墨哥哥弄殘了,要不是墨哥哥殘了,此時他早已是父皇欽賜給她的駙馬,她何須在此借酒澆愁!早仗著是晉王親妹子的身份過去與他同坐喝茶了。

  可現在呢?雖然她一樣可以過去跟他同坐喝茶,但她卻怕自己越陷越深,愛不得已經很苦,她現在只能祈求自己可以早點把他的英姿俊顏給忘掉,哪還敢再湊上前去又添上一抹回憶,徒增日後的相思?

  “公主殿下,你喝太多了。”趙嬤嬤見她又端起酒杯,忙不迭把杯子給拿過來,低聲在旁勸道。

  “讓我喝!不然我可能馬上就沖過去找我的墨哥哥喝了!”樂千晴伸手一把將酒搶過來,還氣得打了趙嬤嬤一下。

  “公主你小點聲,會讓人聽見的。”

  聞言,樂千晴越叫越大聲,“聽見怎麼啦?我樂千晴就不能喜歡墨哥哥嗎?我配不上他嗎?”

  終於,很多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這頭,急得趙嬤嬤冷汗直流,就怕今兒的事傳到德貴妃耳裡,她又要撈一頓罵。

  “公主怎麼可能配不上墨大將軍,現在是他配不上公主啊,太醫院的太醫們都說治不了,要一輩子瘸……”

  “住口!不准你這麼說我的墨哥哥!要不是母妃及父皇堅決不許,就算墨哥哥腿斷了又怎樣?我還是願意……唔。”

  趙嬤嬤忍不住動手捂住樂千晴的嘴,“公主!不要再說了!奴婢求你了行嗎?你就不怕旁人聽了取笑你嗎?”

  宋暖暖坐在一旁低頭吃果子,小翠替她倒茶,眼前的狀況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起身走人太明顯,不走嘛,看著公主發酒瘋也是怪尷尬的,可果子吃多了也是會累,一直低頭看地板也很無聊,還是抬頭賞花吧!

  這頭一抬,花還沒來得及賞,先對上了一雙不知何時已經釘在她頭顱上的黑眸……

  又是他,墨東大將軍!

  看著她的眼神依然沒有半點笑意……

  宋暖暖一慌,手上的茶盞匡當一聲落地,跌成碎片。

  眾人的目光全聚了過來,包括在喝酒的太子、在喝茶的晉王和始終注意著宋暖暖的墨東及他身邊的趙信。

  “唉呀,姑娘,你有沒有燙到?”小翠趕忙將她拉起身,就怕她被碎片給割傷了。“有沒有受傷?”

  宋暖暖將被燙到的手下意識地縮進衣袖裡,“沒事,你小心點。”

  “真沒事?”小翠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

  宋暖暖依然淡笑著搖搖頭,小翠這才彎身忙著收拾。

  經這一番響動,公主不知何時早就不鬧了,倒是盯著宋暖暖直看,安靜得出奇,宋暖暖被公主看得背脊發涼,身子又開始覺得冷颼颼地。

  只不過摔了盞茶,公主怎麼好像在瞬間恨上她似的?那看著她的眼神跟某個人方才在晉王府花園裡初見她時好像……

  想著,宋暖暖又往斜對角望了過去,和墨東那雙黑眸對個正著。

  她會不小心摔了杯子都是被他嚇的,他倒沒事似的依舊優雅的喝他的茶?宋暖暖想著不禁有點惱,咬了咬唇,可是卻再也不敢往他那頭望去。

  花再美,也沒自個兒的小命來得重要,若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那男人真的可能會想殺了她……

  打從賞花宴後,宋暖暖每天都覺得坐立難安,一直覺得腦袋瓜子隨時要不保,是她多心嗎?當然不!前院池子裡的魚全被毒死了,一隻路過的小老鼠吃了她擺在桌上遲遲未動的飯食也死了,府裡養的貓舔了幾口剛送上來被濺到地上的甜湯,掙扎了幾下便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她可是大夫,被嚇呆的同時,還是忍不住要搞清楚它們的死因,它們全都是中了“見血封喉”剪刀樹的毒,此樹長於西南,樹汁呈乳白色,一旦進入血液就有生命危險,若是吃進口中則會急速麻痹心臟。

  這事,身為晉王派在身邊侍候她的小翠自然是上報上去了,晉王讓人從灶房廚子查到送菜送飯的丫鬟,凡經手者無一錯漏,整整查了三天,把王府搞得雞飛狗跳也沒查到主使者,但至少沒再發生類似的死亡事件了,因為只要送到她房裡的,不管吃的用的全都層層把關,旁人自是很難對她再下手。

  可儘管如此,宋暖暖還是睡不好吃不好,短短幾天便瘦了一圈,看得一旁的小翠擔憂不已。

  今日,陽光和煦,小翠陪著宋暖暖再次來到王府後院來賞花,與那日的賓客雲集、風花雪月一比,今日的櫻花林可謂冷清寂寞,宋暖暖卻極愛這種感覺,就算林子裡比王府內苑冷上幾分,她還是徐步進了林子。

  風一吹,落英繽紛,日光從那層層疊疊的花裡透篩下來,她微閉上眸子,享受陽光拂上頰面的溫暖和林子裡淡淡飄送的花香,張開雙臂,露出衣袖外的纖細小手偶爾承接上幾朵落花,那細嫩的花瓣脆弱不已,我見猶憐,讓她不敢緊握,與它在枝頭上綻放的嬌貴模樣竟是完全不同。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體兩面的,我們不該只看見那外在的驕傲與不可一世,卻看不見那內在的脆弱與自卑。”

  宋暖暖陡地想起師傅曾經對她所說的話,就有如這掌心裡的花。

  她真的想師傅了,好想回家……

  “姑娘,你怎麼眼睛紅了?”

  宋暖暖眨眨眼,笑著搖搖頭,“沒事,被風吹得有點澀。”

  “姑娘是想家了嗎?”小翠小心翼翼地問,“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了,也不知姑娘是得罪了誰,竟這樣三番四次要害姑娘。”

  她得罪了誰?她只不過是救了一個大將軍!

  除了那個墨東,她真的想不起來她會得罪誰,偏偏她不能說,說出來或許死得更快?她只是弄不明白,堂堂一個大將軍要殺她應該易如反掌,何須三番兩次想用毒來害她?這道理怎麼她也想不明白。

  難道不是他?可不是他,會是誰?

  她在京城除了晉王府和胡同裡的書畫鋪,也沒待過其他地方,見過的人除了晉王、公主和那日賞花宴裡撞見的墨大將軍,也沒再見過其他人,她甚至連府裡的一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吧?遑論得罪過誰!更何況,那人可以在晉王府裡對她動手,還不被人給查出來,不是武功很高可以殺人於無形,便是王府裡有內應,更甚者,是王府內位高權重之人……

  不行,再想下去,她腦袋應該會炸開吧?果真還是住在山裡好,生活多麼單純,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的腦袋瓜真的想不來啊!既然如此,索性不想了!

  “小翠,今晚我就不在府裡用膳了,想出門逛逛,晚點再去書畫鋪子取本書,老闆半月前說今天要給我。”

  聞言,小翠伸手敲了敲腦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今天要去取書,我這就去叫人備車!姑娘你……”

  “我慢慢走回去換件衣服。”

  “嗯,我速速就回。”小翠說著已小跑步離開。

  聽見宋暖暖要去逛街,小翠是打心裡高興,這幾日真是悶壞了這位姑娘,本來活潑的性子被搞得連笑容都沒了,本來就差的身子也因為吃不好睡不好而體力更是差,想出去逛逛當然是好事,就算走幾步路就喘幾下,也比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好。

  一路上,人少得出奇,不過才酉時,書畫鋪巷口那條大街上的飯館竟半個客人也沒有,簡單的叫了幾樣小菜配著湯飯下肚後,宋暖暖再次上了馬車,行經到書畫鋪子時親自下車進去取書,因為她要確認這本醫書的正確性,這點無法讓任何人代勞,便讓小翠在車上等她,想著一取完書就趕快回晉王府。

  一走進書畫鋪,老闆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很是詭異,像是擔憂又像是抱歉,與平日一見她便開心熱情的招呼大相逕庭。

  “怎麼了?我要的書沒弄到手?”宋暖暖不解的問。近日打著晉王府的名號,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再難找的書都有人替她弄來,時間長短而已。

  “到了。”老闆很僵硬的笑了笑,彎身把書從底下取出交到她手上,“姑娘看是不是這一本?”

  宋暖暖翻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沒錯,是我要的。謝謝你啊,老闆。”

  因為已經預先付了款,宋暖暖拿了書道了謝便往外走,可以說是腳步輕快地上了那輛停在書畫鋪前的馬車,才一上車便覺不對勁,因為她發現這輛馬車不是她原本坐的那一輛,馬車上也沒有小翠,正想跳下車,馬車卻倏地往前沖去,讓她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坐在車板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車速太快,她想跳車也得冒著斷手斷腳的危險,重點是就算她順利跳下車,能不能逃得了還是另一回事……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算准了她今天會來書畫鋪子取書,或許還守株待兔了一整天,否則,巷口的飯館不會在飯點上卻一個客人也沒有,整條胡同裡也不會那麼剛好沒有一個路人……為了不驚動太多人而把她從晉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對方著實也是花了一點功夫的。

  既是如此,她就算跳下車,也會有人把她抓回來,她又何必多討肉痛呢?

  思前想後一番,宋暖暖決定乖乖的坐在馬車裡,直到馬車停了下來,車簾外吹來一陣冷冷的風,然後簾子被掀開,一隻手粗魯的把她扯下馬車,她腳麻身子虛,被扯著走了幾步便跌坐在地上。

  野外,月黑風高,佈滿了一股陰涼之氣。

  宋暖暖看見不遠處站立在山崖邊的男人,一身黑色錦衣,墨黑長髮,卻有股神秘尊貴的氣質,像是夜裡的王。

  她沒看見那男人的臉,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是墨東墨大將軍。

  已經跌坐在地的宋暖暖索性跪坐在地,也不理身邊剛剛駕馬車的那個人,直接對著山崖邊的男人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殺我,可是我以我師傅宋逸的名譽起誓,絕不會將你雙腿未瘸一事說出去的!請墨大將軍放我一馬吧!”

  這女人,一見到他就下跪,卻不哭不鬧,簡單分明的說出重點,倒是理智又聰明的讓他有點意外。

  墨東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求饒的她,“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拿他來立誓?還要我信你?”

  “我師傅沒有死!”她忍不住反駁。每次聽見人家說師傅死了,她就滿心的不樂意,總之就是聽了讓人不順耳。

  墨東挑了挑眉,“沒死?”

  “我的意思是,師傅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存在的,很偉大很重要的存在!”

  “那又如何?對我而言,他就是個死人。”

  “你——”宋暖暖扁了扁嘴,“你就這麼想殺我嗎?我如果要把你的秘密說出去,這幾天的時間也夠我四處去散播了,還能等到現在?”

  墨東冷笑一聲,“恐怕你真要開了口,現在也已經同你師傅一樣是個死人了。”

  宋暖暖瞪著他,想到這幾天擔心受怕的憋屈,胸口就悶到不行。“你果然派人監視我?所以這幾天的事都是你授意人去做的?”

  聞言,墨東納悶的望向始終低頭站在一旁的李承,李承此時也抬起頭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暖暖看這兩人眉來眼去的,哪裡明白這其間彎彎繞繞的真相,下意識便認定那些事就是他唆使人幹的,不禁氣得咬牙,“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做這些小人行徑!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你一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大壞蛋!不知道感恩圖報就算了,還想殺我?你不知道亂殺人是有報應的嗎?”

  “放肆!你這女人在胡說八道什麼!”李承低斥一聲,瞬間手起劍落,絲毫未曾猶疑半分,不長眼的劍尖便要往她胸口刺去——

  風一吹,落英繽紛,日光從那層層疊疊的花裡透篩下來,她微閉上眸子,享受陽光拂上頰面的溫暖和林子裡淡淡飄送的花香,張開雙臂,露出衣袖外的纖細小手偶爾承接上幾朵落花,那細嫩的花瓣脆弱不已,我見猶憐,讓她不敢緊握,與它在枝頭上綻放的嬌貴模樣竟是完全不同。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體兩面的,我們不該只看見那外在的驕傲與不可一世,卻看不見那內在的脆弱與自卑。”

  宋暖暖陡地想起師傅曾經對她所說的話,就有如這掌心裡的花。

  她真的想師傅了,好想回家……

  “姑娘,你怎麼眼睛紅了?”

  宋暖暖眨眨眼,笑著搖搖頭,“沒事,被風吹得有點澀。”

  “姑娘是想家了嗎?”小翠小心翼翼地問,“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了,也不知姑娘是得罪了誰,竟這樣三番四次要害姑娘。”

  她得罪了誰?她只不過是救了一個大將軍!

  除了那個墨東,她真的想不起來她會得罪誰,偏偏她不能說,說出來或許死得更快?她只是弄不明白,堂堂一個大將軍要殺她應該易如反掌,何須三番兩次想用毒來害她?這道理怎麼她也想不明白。

  難道不是他?可不是他,會是誰?

  她在京城除了晉王府和胡同裡的書畫鋪,也沒待過其他地方,見過的人除了晉王、公主和那日賞花宴裡撞見的墨大將軍,也沒再見過其他人,她甚至連府裡的一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吧?遑論得罪過誰!更何況,那人可以在晉王府裡對她動手,還不被人給查出來,不是武功很高可以殺人於無形,便是王府裡有內應,更甚者,是王府內位高權重之人……

  不行,再想下去,她腦袋應該會炸開吧?果真還是住在山裡好,生活多麼單純,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的腦袋瓜真的想不來啊!既然如此,索性不想了!

  “小翠,今晚我就不在府裡用膳了,想出門逛逛,晚點再去書畫鋪子取本書,老闆半月前說今天要給我。”

  聞言,小翠伸手敲了敲腦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今天要去取書,我這就去叫人備車!姑娘你……”

  “我慢慢走回去換件衣服。”

  “嗯,我速速就回。”小翠說著已小跑步離開。

  聽見宋暖暖要去逛街,小翠是打心裡高興,這幾日真是悶壞了這位姑娘,本來活潑的性子被搞得連笑容都沒了,本來就差的身子也因為吃不好睡不好而體力更是差,想出去逛逛當然是好事,就算走幾步路就喘幾下,也比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好。

  一路上,人少得出奇,不過才酉時,書畫鋪巷口那條大街上的飯館竟半個客人也沒有,簡單的叫了幾樣小菜配著湯飯下肚後,宋暖暖再次上了馬車,行經到書畫鋪子時親自下車進去取書,因為她要確認這本醫書的正確性,這點無法讓任何人代勞,便讓小翠在車上等她,想著一取完書就趕快回晉王府。

  一走進書畫鋪,老闆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很是詭異,像是擔憂又像是抱歉,與平日一見她便開心熱情的招呼大相逕庭。

  “怎麼了?我要的書沒弄到手?”宋暖暖不解的問。近日打著晉王府的名號,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再難找的書都有人替她弄來,時間長短而已。

  “到了。”老闆很僵硬的笑了笑,彎身把書從底下取出交到她手上,“姑娘看是不是這一本?”

  宋暖暖翻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沒錯,是我要的。謝謝你啊,老闆。”

  因為已經預先付了款,宋暖暖拿了書道了謝便往外走,可以說是腳步輕快地上了那輛停在書畫鋪前的馬車,才一上車便覺不對勁,因為她發現這輛馬車不是她原本坐的那一輛,馬車上也沒有小翠,正想跳下車,馬車卻倏地往前沖去,讓她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坐在車板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車速太快,她想跳車也得冒著斷手斷腳的危險,重點是就算她順利跳下車,能不能逃得了還是另一回事……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算准了她今天會來書畫鋪子取書,或許還守株待兔了一整天,否則,巷口的飯館不會在飯點上卻一個客人也沒有,整條胡同裡也不會那麼剛好沒有一個路人……為了不驚動太多人而把她從晉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對方著實也是花了一點功夫的。

  既是如此,她就算跳下車,也會有人把她抓回來,她又何必多討肉痛呢?

  思前想後一番,宋暖暖決定乖乖的坐在馬車裡,直到馬車停了下來,車簾外吹來一陣冷冷的風,然後簾子被掀開,一隻手粗魯的把她扯下馬車,她腳麻身子虛,被扯著走了幾步便跌坐在地上。

  野外,月黑風高,佈滿了一股陰涼之氣。

  宋暖暖看見不遠處站立在山崖邊的男人,一身黑色錦衣,墨黑長髮,卻有股神秘尊貴的氣質,像是夜裡的王。

  她沒看見那男人的臉,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是墨東墨大將軍。

  已經跌坐在地的宋暖暖索性跪坐在地,也不理身邊剛剛駕馬車的那個人,直接對著山崖邊的男人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殺我,可是我以我師傅宋逸的名譽起誓,絕不會將你雙腿未瘸一事說出去的!請墨大將軍放我一馬吧!”

  這女人,一見到他就下跪,卻不哭不鬧,簡單分明的說出重點,倒是理智又聰明的讓他有點意外。

  墨東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求饒的她,“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拿他來立誓?還要我信你?”

  “我師傅沒有死!”她忍不住反駁。每次聽見人家說師傅死了,她就滿心的不樂意,總之就是聽了讓人不順耳。

  墨東挑了挑眉,“沒死?”

  “我的意思是,師傅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存在的,很偉大很重要的存在!”

  “那又如何?對我而言,他就是個死人。”

  “你——”宋暖暖扁了扁嘴,“你就這麼想殺我嗎?我如果要把你的秘密說出去,這幾天的時間也夠我四處去散播了,還能等到現在?”

  墨東冷笑一聲,“恐怕你真要開了口,現在也已經同你師傅一樣是個死人了。”

  宋暖暖瞪著他,想到這幾天擔心受怕的憋屈,胸口就悶到不行。“你果然派人監視我?所以這幾天的事都是你授意人去做的?”

  聞言,墨東納悶的望向始終低頭站在一旁的李承,李承此時也抬起頭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暖暖看這兩人眉來眼去的,哪裡明白這其間彎彎繞繞的真相,下意識便認定那些事就是他唆使人幹的,不禁氣得咬牙,“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做這些小人行徑!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你一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大壞蛋!不知道感恩圖報就算了,還想殺我?你不知道亂殺人是有報應的嗎?”

  “放肆!你這女人在胡說八道什麼!”李承低斥一聲,瞬間手起劍落,絲毫未曾猶疑半分,不長眼的劍尖便要往她胸口刺去——

  墨東沒想到李承未得他命令驟然出手,此時此刻千鈞一髮,他要出招救她定會震傷了李承,情急之下只好縱身掠而去親自將她護住,替她狠狠挨了一劍——

  “主子!”李承大驚失色。這一劍,他是真想要她性命的,下手可帶了狠。

  能怪誰?不都怪眼前這個女人!他家主子肩負著的可是保家衛國的大事,裝瘸也是機密計畫中的部分,豈可因為區區一個姑娘而置自身性命于莫大的風險中?說什麼這個女人也不能留!

  偏主子一時心慈,念在她的救命之恩分上,只是讓他暗中看著她,要是她沒多嘴就暫且留她一命,何況她人在晉王府,冒然出手可能會多生事端,索性先按下幾日,查出今日她要到書畫鋪子才守在那裡等著她。

  不管怎樣,在李承心裡,她就是個該死之人,為了主子的安全,就算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也不該留,何況她方才竟然出言詆毀他家主子?他手場劍落那間,就沒想過要留活口!只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家主子竟然會為了救她以身擋他的劍……

  宋暖暖也是驚了詫了傻了,搞不清楚這明明想殺她的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用他的身體護住她?

  “不是你說的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微微皺眉,冷峻的面容漸失血色。

  宋暖暖看著這雙黑眸,那眼眸深處似乎有一股柔情,伴隨著他口中逸出的一聲冷哼,輕輕地撞進了她的心……

  月光幽暗,她應該是看錯了吧?

  “主子,你流了好多血,我先幫你療傷吧!”李承心急如焚。

  “我來!”宋暖暖忙掏出懷中隨身攜帶的金創藥,“你先幫他把上衣脫了!快!”

  李承二話不說的上前接手幫墨東把上衣給扯開。

  後背的傷很深,宋暖暖不斷的在傷口上灑上藥,那紅色的鮮血卻似乎怎麼樣也止不住似的。

  “不行,傷口太深了,血似乎止不住,我去附近拔點草藥吧。”宋暖暖欲起身,手腕卻讓人給扣住。

  “不必了,沒什麼大礙。”

  她轉過頭來瞪著他,月光下的她,淚光隱隱,“都傷到筋骨了!還說沒大礙?”

  墨東瞅著她,似笑非笑,“哭什麼?是我痛又不是你痛。”

  她頓了一下,伸手想把他的手扯開,卻微微顫抖……“我只是要去幫你找藥。”

  “府裡有很多藥,比你摸黑在這山裡找還要快上許多。”說著,墨東揚最喚了一聲,“李承。”

  “是。”

  “弄一塊乾淨一點的布給姑娘包紮。”

  李承也不去從哪變出一塊布,馬上遞給宋暖暖。

  宋暖暖默然不語地接過,既然他堅持,她只好立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起傷口,就怕手重了要弄疼他似的,邊包紮,淚珠子還不經意的滾下來,剛好滴在他的手背上。她是嚇哭了吧?被他嚇的?還是因擔憂他的傷勢?

  不管如何,她咬後掉淚都是因為他……

  墨東胸口的冷意融化了,興起一抹暖,柔得像飛羽輕悄地落在心口上。

  他突然起身,“回府吧。”

  聞言,李承趕忙要扶墨東上馬車,墨東卻轉過身來看向還愣在原地的宋暖暖,“還愣在那裡什麼?你今晚想住在這裡?”

  “當然不是。”

  “那還不上馬車?”

  宋暖暖愣愣地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墨東受不了她的慢慢吞吞而伸出手來拉她一把,輕輕從她的腰間一托便將她送進馬車裡。

  “把人給我安全的送回王府。”墨東交代李承。

  “主子……”李承滿臉的不情願。

  墨東冷凝著眼打斷他,“回來後,你給我好好交代這幾日,在這女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了。”主子李承應著,上車駕馬。

  此刻簾子卻被掀了開來,宋暖暖看著沒打算上馬車的墨東,掛記著他上的傷,卻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墨東看著她,淡道,“我不能這樣光明正大的坐馬車回大將軍府,事實上,這個時候我應該在府內,而不是這裡。”

  她嗯了一聲表示瞭解,卻沒放下簾子。

  “回去就說夜深了,你在城裡叫不到馬車,邊走邊找車,才拖到這時辰回府。”

  她又嗯了一聲,“晉王府的馬車和丫鬟呢?”

  經過方才的生死間,如今她還能如此淡定,腦袋條理分明,墨東真的有點意外。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打從他夜闖她的林中小屋,她對他不甚畏懼還替他療傷治病的種種行徑,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想著,墨東很有耐性的又對她多提點了幾句,“晉王府的馬車被其它的馬給驚擾而四處亂竄,我的人在必要時會控制好它,王府那個丫鬟頂多被轉得頭暈,不會有事,回府的時間也頂多比你早一點或更晚。”

  宋暖暖點點頭。

  果真安排得天衣無縫呵。

  可,若她真被他給殺死了,隨便黃土一埋,又有誰能找得著她?

  殺她留她,根本就在他的一念之間而已。

  “記住,我隨時可以取你性命。”男人冷冷地嗓音再次響起。

  嘖,看吧,這男人不嚇嚇她,今天晚上應該會很難睡吧?

  那就讓他嚇好了。

  若他真想殺她,剛剛又何必代她受那一劍?傷筋動骨,若那劍是砍在她身上,她恐怕必死無疑了。

  “民女謹記在心,墨大將軍不必擔憂。”

  “甚好。”

  她又看了他一眼,“你的傷……”

  “無礙。”墨東揚手一揮,把她抬起的簾子給放下,不再讓那雙溫柔又擔憂的眸子在他眼前晃悠。

  李承駕地一聲,馬車如來時那般馳而回,卷起滿天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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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5: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晉王逼迫做內應】

  那日宋暖暖的夜歸,並沒有替晉王府帶來太多的驚擾,畢竟她消失的時間不長,小翠被驚擾的馬車帶著在京城亂竄了近半個時辰,回到王府比她早了一盞茶的時間,人都來不及驚動到晉王,她便已回了府。

  可儘管如此,卻不代表樂正軒會不聞不問,只是這幾天他剛好有重要的事在忙,便讓人先去徹查那晚的馬車事件,卻一無所獲,又過幾日,當晉王府的大總管把先前下毒的幕後主使者交到他手上之後,他的眉峰要攏成一座山。

  “當真是她?”

  “稟晉王,屬下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一再確認過了,的確是公主指使的,但原因不明,相關人等沒人知道公主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請晉王恕罪。”

  “我知道了,我會親自走一趟。”樂正軒攏了挑眉,“此事絕不可外傳,你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屬下明白。”此事不僅事關公主的名聲,還牽一髮而動全身,若遭有心人利用,那接下來的後果更是難以預料。身為晉王府的總管,對此間的利害自然是知曉。

  “嗯,你幫我備車吧,我要進宮一趟。”

  當朝唯一的位公主就住在皇宮東北隅的靖宮裡,宮殿名還是皇上特意用她的名字其中一字取的,可想見樂千晴受寵的程度,但怎麼受寵,樂千晴也是也樂正軒的親妹子,再怎麼無法無天也不可能越過他,沒想到她會讓人在他的王府裡對宋暖暖下毒。

  樂正軒到晴宮時,已是未時,樂千晴剛午睡起,見到哥哥來找她,高興得忙讓人備茶又備點心。

  “皇兄要來也不先通知一聲,我可以讓人先準備皇兄愛吃的栗子糕。”

  “今天來是有事問你。”

  樂千晴一聽眨眨眼,見樂正軒如此正經八百的模樣,心裡隱隱有了底。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屋來。”

  “是,公主。”

  晴宮裡所有的宮女都遣退了,正殿裡就只有樂正軒和樂千晴,熱好的壺茶擱在花梨木制的桌幾上,剛做好的櫻花糕還隱隱泛著香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樂正軒一改平日的言笑晏晏,難得的嚴肅,開口就直接切入正題。

  果然,他是為了宋暖暖那個丫頭的事來。

  不是自己的人就是這麼不靠,隨便一問就全給招了,當真是些沒用的東西!

  “不過就是你府裡的一個小大夫嗎,值得你專程為她跑這一趟?”樂千晴也不推諉,反嘟起了小崩,“就是嚇她而已,不是沒死嗎?”

  樂正軒氣得一拍桌子,“她是父皇欽點的御醫!你當她是我府裡的阿貓阿狗嗎?更別提她還是唯一找出你病因讓你不再被痛症所苦的人!”

  “病因找出來不就得了嗎?現在都是太醫幫我開藥診治的。”說到底,那個女人也只不過動動張嘴而已,難道就要她感激涕零?

  樂正軒哼了一聲,“不怪我沒提醒你,她是唯一看過宋神醫對症瘕之症動過刀的人,若你哪一天真必須動刀子……”

  樂千晴跳了起來,“呸呸呸,皇兄可不要詛咒我!”

  “你也知道怕嗎?”樂正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本王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在我的眼皮底下你也敢胡來?這事要傳了出去,你還想不想嫁人?”

  “我……沒想那麼多嘛!我就是氣啊!你就不知道那天在賞花宴上,她跟我的墨哥哥眉來眼去的,看得我有多嘔!不給她一點教訓怎麼行?墨哥哥是我的……”

  “你說什麼?”樂正軒一愣,“宋暖暖和墨東?眉來眼去?”

  “就是!她那會不就是看見墨哥哥在看她,一個不小心就把手上的杯子給摔了嗎?也不知她是看墨哥哥看呆了,還是根本就故意想引起墨哥哥注意,總之就是個心思不正的!”

  “聽你的意思,是墨東盯著她瞧?她被嚇到了才把杯子給摔了?”樂正軒眯了眯眼,“這倒有些意思了。”

  “什麼意思?”樂千晴提起這出就來氣,“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身份,墨哥哥能看得上她嗎?”

  “不是說是墨東先盯著她瞧的嗎?”

  樂千晴氣得跺腳,“皇兄!你究竟是站在哪邊的?”

  她不就是因為這一點才那麼生氣的嗎?皇兄卻故意揭她的短!可惡!

  樂正軒搖搖玉扇,喝了一口茶,這才認真的看著她,“父皇和母妃是不會讓你嫁給一個瘸子的,你想嫁墨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醫好他的腿疾。”

  這一點,她豈會不知?“太醫們都說醫不好墨哥哥的腿了!”

  “太醫們當初也都說醫不好你的痛症,不是嗎?”

  樂千晴一愣,看著樂正軒,“皇兄的意思是……”

  “你去找父皇,說宋御醫醫術高明,也許治得了墨東的腿疾,請父皇派人到晉王府來請宋御醫……其它的,皇兄自會安排。”

  樂千晴皺眉,“皇兄還要安排什麼?”

  樂正軒眸光一斂,微笑道,“還能安排什麼?自然是讓宋御醫這兩日能吃好睡好,才有體力前往大將軍府去看病啊。”

  這宋御醫雖是神醫的徒弟,自個兒卻是個病秧子,稍微折騰些就要沉睡幾日,這事在王宮內苑可早就傳得人盡豈知,否則以她現在的名氣,想前來求醫的王公貴胄的內眷們恐怕都要把晉王府的大門給踩爛了。

  所以,要宋暖暖到大將軍府去看病,必須是皇命,而要這皇命深受寵愛的樂千晴出馬自然是再恰當不過的了,她愛慕墨東已久,在宮中誰人不知?由她去求這個恩典,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包括皇上和其它總愛疑神疑鬼的人。

  “沒其它法子嗎?”樂千晴可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把宋暖暖那女人送到墨東的面前。

  “不是你說的嗎?她是什麼身份,難不成你以為墨東真會看上她不成?”他把她方才說的話回送給她。

  “可是……”

  “沒有可是。死馬當活馬醫是你唯一的希望,要不是一直在等墨東,以你的年紀早該談婚論嫁了,你以為父皇和母妃還會讓你拖多久?再不動作,你就等著嫁別人吧。”

  樂千晴端了一杯茶仰頭一飲而盡,嘟嘴道,“我做就是了!”

  大將軍府位在京城西南角,距離西街晉王府用走的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坐馬車差不多就是一盞茶的功夫,而比起晉王府位在京城繁華地段,大將軍府的位置就真的較為偏僻,通往大將軍底的大街上沒有住幾戶人家,感覺很是戒備森嚴。

  大將軍府的門口一左一右有兩個大石獅,朱漆大門跟城門一樣大,但走進大門之後才發現裡頭更大,往左往右都有長長的底道,不知通往何處,她的轎子卻是被抬往北邊,一進又一進的,晃得她有點頭暈,總覺得這大將軍府要比那晉王府還要大上一圈,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午時過一刻,日頭正熱,宋暖暖才下轎就覺全身發暖,不禁唇邊含笑。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聞風閣旁的蒼松大樹和整排竹子,聞風閣的另一邊是個開闊的湖面,一座拱橋橫在湖間,四處栽著揚柳,微風徐徐,很是寫意。

  迎面走近一名穿著青角衣衫的婢女,見到宋暖暖有禮的微微一福,“宋御醫,皇帝陛下、畢大將軍和范太醫都已經在閣中裡等著您了,請跟我來。”

  皇上?宋暖暖的心喀登一下,腳一軟,差點要跌在地上。

  “姑娘,你沒事吧?”小翠見狀趕忙伸手相扶。

  宋暖暖冰冷的小手握住了她,低低地問,“怎麼皇上也來了?”

  根本沒人告訴她啊!

  “奴婢也不知,可能是皇上太關心墨大將軍了。”小翠抓著她的手一緊,“姑娘你可千萬不要昏倒啊,如果姑娘緊張就少說點話,頭低低的看地上就好。”

  嘴上這樣說,小翠自個兒也是很緊張的,握著她的手緊得讓她都發疼了,宋暖暖意識到這一點,也知道這小丫頭幫不上她的忙,她只能自立自強。

  深呼吸了幾口氣,宋暖暖挺直了背脊,仰起臉曬一下日頭,又往湖邊望去吹了一下風,這才抬腳往屋內大廳走去,一進屋去便朝坐在堂上正中央的男人跪了下去——

  “民女宋暖暖參見陛下。”

  “平身吧。”

  “謝陛下。”宋暖暖邊說邊起身,腳還顫了一下,一旁的小翠再一次伸手相扶。

  皇上樂熙慈眉善目的看著她,“此非朝堂之上,宋御醫不必拘謹。抬起頭來讓朕瞧瞧是什麼樣的姑娘解救了公主的痛症。”

  宋暖暖乖巧的抬起小臉,水盈雙目清亮有神,好看的臉蛋臉略顯蒼白,卻掩不住她的清麗,人看起來文雅,那微揚的唇角及眉眼卻又帶股活潑的嬌俏,正是十六七歲的風華,比起他的公主女兒硬是多了分氣度及沉穩。

  樂熙讚賞的點點頭,“聽說你是被宋太神醫撿回來收養的孩子,連宋神醫都沒法醫治你的失憶及冰寒入體之症嗎?”

  只讓皇上瞧了一眼,宋暖暖的頭又低了下去,“是民女福報不夠……當年若不是師傅神醫聖手,民女早就不在這人世了。”

  樂熙點點頭,“也幸而有宋神醫的聖手,如今公主才借你之手減少一些痛苦,這會,望你也能醫好墨大將軍的腿疾,朕將重重有賞。”

  “民女將盡力而為,願不辜負陛下期望。”

  “好好好,你開始吧。”

  “是,陛下。”宋暖暖低眉斂目,朝墨東的方向移了幾步。

  范太醫已將脈枕擱在墨東手下,桌上醫箱一應俱全,比她從林中小屋裡帶來的師傅醫箱內容物還更為繁多。

  宋暖暖看了墨東一眼,墨東也看著她,對她微微頷首,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的陌生人般,甚是有禮。

  真讓人不習慣呵!這男人每次都拿冷得像冰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好吧,上回他替她挨了一劍時除處……

  想著,她纖細的指尖已輕輕切上他的脈。

  舉、尋、按,她反覆按觸。

  寸、關、尺三部,每部都有浮中沉三候,這就是切脈時的三部九候。

  這男人的腿明明就沒事,為何范太醫會診不出來?還說他這腿可能一輩子好不了?是他收買了范太醫?還是他的武功高強到可以改變脈象讓人誤診?又或者這太醫院太醫的診治技術都很不佳?

  想不透呵。

  宋暖暖忍不住輕輕搖頭,孰料她這輕輕一晃,卻把身旁的人都晃出一身冷汗。

  “果真無法可救?”皇帝樂熙第一個問出口。

  皇帝這一問,讓在沉思中的宋暖暖回過神來,她收回切脈的手,淡道,“倒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以試試用鬼門十三針的針法,每日在雙腿正確的穴位上施針,借由外力引導疏通氣血,讓神經恢復知覺後慢慢地也許就可以好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當真?需要多久時間?”

  宋明暖的頭低了下去,為難地道,“每天按時施針,快者三個月,慢者半年……或者還要更久……不能確定。”

  樂熙不由看向范正,“范太醫,你覺得如何?”

  “啟稟陛下,針灸之術或許可行,只是我朝這方面的研究及技術並不是很普遍,會施針的太醫更是屈指可數,鬼門十三針又早已失傳,太醫中並沒有會這門手法的人,再加上要每日按時進行,這……除非有人住進大將軍府專門為大將軍施針……”

  皇帝有點怒了。“再怎麼困難也得克服!太醫院養的是一幫閒人嗎?連一名會針灸的太醫都找不出來?”

  面對皇帝的質問,範正的汗都快用滴的了,“啟奏陛下,鬼門十三針並非昔通的針灸之術,且太醫院裡針還算行的太醫為數不多,實在無法天天過來為大將軍施針,若有事耽擱了貴人主子,怕有萬一……”

  “民女來吧。”

  宋暖暖的話,無疑解救了此刻範正的困窘,範正驀地松了一口氣,而墨東則似非笑的在一旁瞅著她。

  她明知他的雙腿無事,卻正經八百的說要替他施針?當真其心可議呵。

  樂熙聽了雖喜,卻是面帶猶豫,“宋御醫真願意?畢竟你是個姑娘家,在男人的雙腿上施針……這恐怕會傷了姑娘的名節,再說你又天生體弱,這可能住進大將軍府好一段時間,不知你的身子是否能夠負荷?”

  “啟稟陛下,民女雖是姑娘家,但是個大夫,大夫行醫無分男女老少,何況民女雖是欽點御醫,在宮裡卻無實職,又身體不佳常常疲倦無法四處行醫看診,就暫居大將軍府替大將軍治療腿疾,也算是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

  樂熙一聽龍心大悅,“好!宋御醫有這份心,當真解了朕的憂慮!說吧,你可有何要求?只要你開口,朕都會滿足你。”

  “謝皇上。民女不敢奢望什麼,只希望民女若真能治好大將軍的腿疾,陛下可以恩准民女衣錦還絲,榮歸故里,獲一免死金牌,從此不再踏入京城。”

  墨東挑了挑眉。

  樂熙皺了皺眉。

  範正開始滴下冷汗。

  這究竟許的是什麼願望啊?不就是擺明著京城是她宋暖暖再也不想踏進的地方嗎?還要免死金牌一枚,就是不管對方如何位高權重都不能要她命,是要多麼有憂患意識才能如此未雨綢繆啊?

  她就不怕此舉惹惱了皇上?

  該說她是太過聰明還是愚蠢?

  樂熙輕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現在有人在拘著你,不讓你回鄉?”

  “民女不敢。”宋暖暖不卑不亢,“可以為公主和將軍盡一份心力是民女該做的,只是民女曾親口答應師傅不進京城不進宮……望陛下恩准。”

  意思就是她這回根本就是被迫進宮的了。

  就算是事實,敢這樣明目張膽點出來的人,這世上大概也沒幾個。身為一個姑娘家可以這麼硬氣,倒是難得。

  樂熙看她好一會才道,“准了!你就努力治好墨愛卿的病吧!若治不好,你就準備一輩子待在京城吧。”

  宋暖暖感激的屈膝一跪,“謝陛下恩典!”

  “擇日不如撞日,今兒你就準備進大將軍府。”

  “是,民女遵旨。”

  樂熙看了墨東一眼,“你最近就好好在府裡體養吧,朕期待早日看見前那個健步如飛的大將軍。”

  “臣,遵旨。”

  “走吧,範愛卿。”

  皇帝起身離開,範正也尾隨其後,主屋內剩下墨東、宋暖暖和小翠三人。

  墨東看著宋暖暖,又看著她身邊的小翠,道,“大將軍府門禁森嚴規矩多,除了宋御醫有聖逾可以搬進大將軍府,其它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府。”

  聞言,小翠趕緊上前跪下,“稟大將軍,小翠是晉王安排照顧姑娘的丫鬟……”

  “大將軍府不是隨便一個丫鬟就可以進來的。”

  “可是……”

  “沒有可是!”墨東揚聲叫人,“趙信!”

  “是,主子。”趙信一叫便到。

  “送宋御醫回晉王府,等宋御醫收抬好行李再親自護送她回來,不得有誤。”

  宋暖暖沒有替小翠求情讓她留在她身邊,一來是因為她非常明白墨東絕不會同意晉王府的人待在大將軍府,二來是因為她自己也不希望小翠留在她身邊,就算小翠待她再好,終究是晉王放在她身邊的眼線,

  她的判斷是對的。

  要不,此刻晉王就不會出現在她房裡——

  “聽說你跟陛下要了一個恩典,跟我許諾你的是一樣的?”樂正軒淡笑,“你都還沒走出晉王府,就生了其它心思了?”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求一下雙重保障罷了,免得到時一道皇命下來,就算晉王想守諾也不成。”

  “哼,你好大的膽子,竟質疑本王的能力?”

  “不是這樣的,晉王不必多心。”宋暖暖低眉順目,甚是恭敬,“民女能力有限,能不能醫好墨大將軍的腿都還很難說,何況是央求恩典呢?也就是陛下問起,民女隨口一說而已,總不能開口要金山銀山吧?這也太俗氣了。再說,民女已經照著晉王殿下的吩咐向陛下說醫治之法,完全沒有悖離您的意思,殿下這般責難民女,民女甚是委屈。”

  當初晉王找上她,要她依他的說法住進大將軍府去,再替他辦好一件事,他就會想辦法讓她回家,她自然是同意了,因為她真的很想回家,若不答應,她如今住在晉王府還得罪了晉王,她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

  墨大將軍既然願意以身替她擋劍,那就表示他不想殺她,甚至還護了她,怎麼想,留在大將軍府對比晉王府來得安全許多。

  可以順理成章的離開晉王府又不得罪晉王,這樣的機會,可是錯過就不再有,她怎能不好好把握?

  樂正軒一把玉扇抬起了她的小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你給本王說說墨東的腿……當真腐了?”

  聞言,宋暖暖一愕,“晉王……何出此言?”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也不是。”宋暖暖佯裝鎮定的看著他,“依目前看來是,但不能說完全無解救之法。”

  樂正軒目光閃了閃,“治得好嗎?”

  宋暖暖很認真的看著他,輕問,“晉王想治好他嗎?”

  被她這犀利的一問,樂正軒神色複雜不已,說想也不對說不想也不對,像是在一瞬間被人透析了心事般的無所遁形。

  宋暖暖自覺失言地低下了頭,“是民女多問了,請晉王恕罪,民女會盡力治好墨大將軍的腿,讓陛下滿意,民女才能順利離開京城。”

  樂正軒收回抵在她下巴上的玉扇,輕輕地搖了搖,“治不治得好他的腿,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只要你拿到我要的東西,我就會想辦法讓你離開。”

  “晉王究竟是要民女進大將軍府拿什麼東西?”

  “一本書。”

  竟是一本書?偷一本書而已,需要這麼大費周章把她弄進大將軍府嗎?

  宋暖暖一愣,“什麼書?”

  “一本外表看似書冊,內容卻全是紀錄名冊的書,裡頭應該有人名地名和居住的正確地點,而且地點都在我朝以北,如果你看到類似的,應該就是那個了,找到的話就在你住的窗口掛串風鈴,我就知道了。”

  意思是大將軍府裡有他安排的眼線就對了。

  宋暖暖微微皺眉,“我不知道這要花多久的時間。”

  樂正軒微微一笑,“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待在大將車府,慢慢找,總會找到的,可肯定的是這本書一定是在墨東住的聞風閣裡,那兒是禁地,唯一一個一般人不易靠近的地方,但你可以,為了治療他的腿,你進出聞風閣可以說是名正言順。”

  “好,民女知道了。”

  “記住,我要你的命是易如反掌,你不聽話,或做出不該有的舉勁,誰都保不住你……乖一點,我會對你好的。”

  唉,果然京城就是個是非之地,人人都想殺她,也都可以殺她,她這條命當真不值錢得緊。

  宋暖暖柔順的垂下眼,“民女知曉,請殿下安心。”

  趙信接宋暖暖回大將軍府時已近酉時,整個大將軍府比白日時更加昏暗寧靜許多,二十步路才一盞的宮燈在夜風中搖曳,映照著人的影子感覺也不清不楚的,讓人走著走著都有點毛骨悚然。

  如果她一個人走,應該會迷路到天亮吧?大將軍府大歸大,來來去去的人卻比晉王府少很多,迷路了要找人問都成問題。

  大總管雷封親自來迎,見到趙信便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一會,只見趙信皺了皺眉,轉而抱拳向宋暖暖告辭。

  “宋御醫,我還有事必須先離開,大總管會安排好你的住處,我先走了。”說完,趙信轉眼便消失在眼前。

  雷封是個矮壯的漢子,一雙虎目炯有神,和墨東身邊親衛李承和趙信的修長勁度很是不同,卻有震人的威儀。

  “宋御醫請跟我來。”

  “好的,謝謝。”

  大總管親自帶她往東邊小徑走,約莫走了快一刻鐘才停在一間小小的院落前,宋暖暖仰頭望去,門楣上刻著“落雨居”三個大字。

  “因為時間上有點趕,其它比較大的院落都來不及整理,所以就讓您先住這兒,這兒離主院遠,就麻煩宋御醫每天多走幾步路了,想吃什麼可請灶房做,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說,還有問題嗎?”

  “沒有。”

  “那我先行一步,宋御醫就先休息吧。”雷封說完,皮笑肉不笑的轉身大步離開,速度之快,像是後面有老虎在追似的。

  宋暖暖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未用晚餐,追上前去正想要問他一句有沒有東西可以吃,他卻已經不知蹤影。

  這大將軍府還真適合玩捉迷藏啊!隨便一個拐彎人就不見了!

  宋暖暖苦笑的提著燈走回落雨居,屋內濃重的濕氣襲來,還帶著淡淡的黴味,牆壁上的油燈雖燃著,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整個房裡都灰灰暗暗地,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排放衣物雜物的櫃子之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肚子餓,又折騰了一整天,她真的覺得又餓又累,連動一想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遑論自己出去要吃的。

  想著,人已經躺上床,幸好被褥乾乾淨淨地還有曬過太陽的味道,不厚,半夜恐怕會冷,但現在的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她急需補眠,頭才沾枕,便沉沉睡去。

  照理說,睡沉了她是不會輕易醒的,可真的太冷了,冷到她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也止不住那股從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的徹骨塞意,仿佛還可以感覺到陣陣冷風不住地從門縫中灌進來,帶著一點雨絲的冰涼。

  她是作夢了吧?

  在屋裡呢,哪來的雨?

  雖是這樣告訴自己,但她的手摸到被子一角被浸濕了,她苦笑,想著也許下一個場,夢裡的她整個人都要飄在那漫無邊際的海面上,她的身上還蓋著被子,可笑的載浮載沉著,晃得她頭暈……

  真要瘋了!在山林小屋裡都沒這兒冷!小屋裡有她專屬的小暖爐可以偎著睡,在很冷很冷的冬天,師傅還會在火炕裡燒炭,炕下有火道,連地板都可以烘得暖暖地,師傅說那叫地暖,是在這個年代裡獨一無二的。

  冷……

  她想起床,可是身體動不了,頭很沉,身子很沉,連眼睛睜不開,這種感覺很難受,像被人綁住了壓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耳邊卻一直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吵得她皺起眉。

  想叫她們都閉嘴,可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好像病了。”

  “是啊,怎麼搖都搖不醒,還一直打顫。”

  兩名婢女相互看了一眼,卻是心思各異。

  新來不久的小蘭道,“快去告訴大總管吧!是他把人安排到這裡住的,這落雨居靠著山邊,鐵定又濕又冷的,下雨會漏水,四面牆都還會透風,這才初春呢,天還冷著,一般人住都要受不了,我聽說這個屋不都是懲罰下人才會讓住這裡的嗎?大總管怎麼會……”

  “你傻啊,大總管就是故意這麼幹的!”阿珠冷冷地打斷她。

  “什麼意思?”

  “這姑娘可是來自晉王府!是公主舉薦給皇上來給我們大將軍看病的!不過就是個小姑娘,能看啥病?連太醫院的太醫都醫不了,她能成什麼事?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拐個彎把人送進大將軍府來監視我們大將軍呢。”

  “嗄?不會吧……她不是欽點御醫?公主那連太醫都醫不好的痛症,不就是她查出病因給方子的?或許真有那麼點耐。”

  “那她也只醫過公主吧?看過其它人沒有?那公主和晉王不都一個娘生的?這病好不好,有沒有病,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所以,她真是對方想方設法塞進來的……”

  “內應!”阿珠壓低了嗓音,“搞不好還想用她的美色爬上大將軍的床!”

  小蘭驚呼一聲,掩住了小嘴,“這可怎麼辦?”

  “她自己病死了不就沒事了?”

  “嘎?阿珠姊,你的意思是……”

  “晚一點再去通報大總管,不然我們太早去壞了他的事,他又不好直接責罰我們,以後私底下的活兒就更做不完了。”

  “說得有理,那……就先讓她這樣?”小蘭實在不忍心,“她好像很冷,要不我們再拿件被子給她?”

  阿珠忍不住翻了白眼,“你就是個沒長腦袋的!就要她自己病死了,還拿破子給她蓋?你乾脆請大夫拿藥來給她吃好了!”

  “是是是,我就是個笨腦袋。阿珠姊以後要多提點提點我。”

  “你不是笨,是根本沒長腦!”阿珠邊說邊取笑新來沒多久的小蘭,率先走出落雨居。她們是一早來送飯食的,真要有人問起,就說當時姑娘還在睡,不敢吵醒姑娘,東西擱著就走了,也沒人可怪罪她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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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出師未捷先病倒】

  大將軍底位於京城西南圍,因距城門不算太遠,打從大將軍府建府以來就有一條可以直通城外的密道,讓他們主僕幾人總是可以很順利的避人耳目進出京城,只要沒人上門找人,就算墨東離府十天半月也很難被察覺。

  昨兒送宋暖暖出了大將軍府後,墨東便接獲密報,說是京城處出現一個酷似北方耆天部落人馬的蹤跡,他不得不親自跑這一趟確認來者何人。

  北方遊牧民族天耆部落,有狼族雲氏、鷹族雷氏、風族風氏三個勢力龐大的氏族,還有其餘二十種小氏族,這些遊牧民族的力量非常龐大,分佈在東旭王朝北方,與東旭王朝北方最大敵國百世國分庭抗禮,不容小覷。

  東旭王朝建國至今,要不是有這些天耆部落的遊牧民族在旁虎視眈眈,讓百世國不敢全力往南入侵,或許此時的東旭王朝版圖硬生生會減去一大塊,甚至連年征戰難以休止,更別提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了。

  因此,對天耆部落,東旭王朝的當權者是又恨又愛,因為他雖然可以制衡北方百世國的勢力,卻也常常襲東旭王朝的北方邊境,製造一些大大小小的紛爭,或搶或奪,讓人不堪其擾。

  這晚墨東風塵僕僕的回到大將軍府。

  密道的出入位置就在他住的聞風閣主屋的地下密室裡,跟著他回府的還有陪他出門的李承,和後來才出去找他的趙信。

  人在面湖偏廳的時候,墨東已是梳洗冼完畢,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

  大總管讓灶房送來剛煮好的熱菜熱湯,主僕幾人就像家人一樣一塊坐在桌前吃飯,夜已深,雖看不見湖光山色,卻也舒適宜人。

  “宋御醫呢?你把她安排在哪裡?”墨東邊吃邊問起坐在身邊的大總管雷封。

  雷封一聽嗆了嗆,剛喝下的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主子,您還是讓雷大總管先用餐吧。”李承開口道,卻是滿臉的心虛。

  墨東聽了不由看了李承一眼,“你們幹了什麼?”

  “主子,我這一天一夜都跟著您,連她的人都沒瞧上一眼,能幹什麼?”李承萬分委屈,忍不住快快扒了幾口飯進嘴裡,免得等會主子訓起人來飯不給吃,他就虧大了。

  “雷大總管,你說。”

  “落雨居。”

  雷封這三個字落下,屋內頓時安靜得只聽見幾人壓抑的呼吸聲。

  墨東看著在場的三人一眼,修長好看的手端起湯碗,慢慢湊到唇邊喝了一口湯,“誰的主意?”

  “是我。”雷封率先承認。“安排住房本就是我的職責。”

  “所以,雷大總管是認為皇上欽點的御醫應該住在落雨居?那個平日只用來懲罰犯錯奴婢的陋室裡?”

  “不是的,只是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準備……”

  墨東眼一眯,沉聲道,“看來雷大總管的辦事能力有待加強。”

  聞言,雷封倏地起身往地上一跪,“是屬下失職,請大將軍責罰!千錯萬錯,都是我雷封一個人的錯。”

  李承見了,也忙不迭跟著跪下,“主子,是我讓雷大總管稍微教訓一下宋御醫的!只是想給她吃點苦頭,給個下馬威,免得她以為仗著皇命進了大將軍府就可以得寸進尺……”

  “住口!皇命難道不夠大嗎?她真要能仗著皇命得寸進尺,那也是她的本事!”墨東低聲怒道,“要我重說一次嗎?她曾經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她進大將軍府明就是另有所圖!”李承忍不住反駁,“她明知主子的腿……還說要長期施針,又自告奮勇接下這活,主子,你不能就這樣縱容她吧?如果她哪天做出危害你或大將軍府的事……”

  “真要有那麼一天,你們再動手都不遲!幾大男人還怕一個小姑娘?你們還是跟我上過戰場的!用這種手段來整治一個小姑娘,傳出去不怕讓人笑話?”

  跪在地上的兩人同時低下了頭。

  “把她給我接進聞風閣。”

  嘎?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們的主子。

  跪在地上的兩人不好再說話,頻頻對趙信使眼色,趙信也覺不妥,正想要出言阻止,聞風閣外卻傳來一陣喧嘩——

  “不好了!不好了!雷大總管!宋御醫昏死過去,沒呼吸了……”

  聞風閣一處面向花園的偏房裡,三面的窗都緊閉著,還讓人掛上了簾子。

  婢女們進進出出,一會端熱水,一會端來熬好的藥,一會送被子,一會又捧都會手爐和腳爐進房,為的全都是此刻躺在床上病懨懨的那個女人。

  墨東沒想到,他只是昨夜臨時出門辦個事,今晚就回來,才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女人就可以病成這副模樣,嘴唇泛紫,全身都像冰塊,活像是馬上就要到閻王那裡報到似的,要不是他在第一時間替她輸送了內力,讓她的身體回溫了一點,她可能真的會死了……

  想到此,墨東不禁雙眉緊蹙。

  聞風閣的大廳內,被緊急請進大將軍府來的范太醫,對宋暖暖這場來得甚急的病症很是詫然,問道,“怎麼昨天中午人還好好的,才一天就病成這樣?上回在晉王府她因為太過勞累在床上足足沉睡不醒了幾日,就已經嚇壞老夫了,可她這會叫不醒卻是真病了,難道是你們讓她凍著了?”

  太醫這一問,站在一旁的李承和雷封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是我安排不周,讓宋御醫著了涼。”雷封越說頭垂得越低,“我沒想到這姑娘的身體這麼差,她自個兒不就是大夫嗎?”

  “她那冰寒入體之症乃無藥可治之病,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和平日用藥膳養著,最怕冷著凍著累著,連宋太神醫也沒能治好她,何況她自己?”范太醫歎口氣直搖頭,“真是可惜了,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要不是身體差成這樣,以她切脈的功力不知可造福多少找不出病因深受苦痛之人。”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范太醫看了墨東一眼,“大將軍在我來之前應該有先運功暖了她的身子吧?”

  “是。”

  “要不是這溫熱之氣在她的體內流竄,沒讓她失溫,恐怕她就真的不行了。”范太醫又歎了一聲,“把我開的藥方子熬好,一天四次,連給她喝七天,如果她能醒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怎麼救她自己,如果她還是醒不來……那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此言一出,太廳內眾人皆沉默了。

  范太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很不自在,“那,老夫先告辭了。”

  “是,勞煩范太醫了。”坐在輪椅上的墨東恭敬的朝他拱拱手。

  “不敢當。”

  墨東轉向雷封,“雷大總管,替我送一下范太醫。”

  “是,大將軍。”

  雷封領著范太醫一離開聞風閣,李承馬上朝墨東跪了下去,“都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上次主子替宋暖暖攔了他一劍,主子只是冷冷地念了他幾句,叫他以後沒他的命令不許再衝動行事,是他自己愧疚的在聞風閣外跪了一天一夜,還是主子讓趙信把他拉回房睡覺去,才算過了。

  如今,主子的傷都還沒痊癒,他又闖了大禍,累得主子帶著傷還得替那丫頭運功渡氣,若那丫頭真有個三長兩短……

  墨東看著他冷冷地道,“你的確該罰,就罰你每天親自挑柴燒水熬藥直到宋御醫的病好了為止,若她一輩子好不了,你就給我幹一輩子。”

  “屬下……遵命。”

  永平王樂晟是樂熙的親弟,也是墨東的義父,墨東十二歲就跟著他上戰場殺敵,兩人的父子關係比較像師徒,雖不算親密,卻對彼此瞭解至深,檯面上兩人平日往來不算頻繁,檯面下卻經常見面。

  今日,永平王的儀仗堂而皇之的停在大將軍府門前,由大總管雷封親自出來迎接,一路把人送到了聞風閣,墨東早已在閣前等候,沒急著進屋,反倒由趙信推著輪椅陪永平王去湖畔走走。

  日陽高掛,波光瀲豔,春天的白日,陽光暖暖,連湖畔的風吹起來也不覺太冷,幾人徐步走著,很有一番閒散之情。

  “聽說晉王把那個欽點御醫送進大將軍府了?你打算怎麼辦?”

  聽義父問起,就知宋暖暖一進大將軍府就差點一命嗚呼這事,定已借由范太醫之口傳到了皇上耳裡,皇上定又在與義父閒聊下“無意間”說起這事,這也是義父如此堂而皇之來到大將軍府找他的最大原因,目的就是為了做給皇帝看。

  “那是皇上的恩典,兒子當然會好好珍惜。”

  永平王樂晟聞言一笑,“是好好珍惜那個姑娘呢?還是好好珍惜皇上的恩典呢?”

  墨東的俊顏微微一臊,“父親切莫多想。”

  “你兩次失約都是為了這姑娘,一次為了護她而挨了李承一劍不克前來,二次為了替她保命運功渡氣,硬是錯過了跟為父約好的時辰,我能不多想嗎?”

  “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將仇報,是我的手下太過魯莽,我替她挨那一劍也是應當。至於前幾日的失約,父親不說了那是皇上的恩典嗎?兒子豈能讓她一進府便有損有傷?我的手下不明事理,是我教導無方,自然得想盡辦法救她一命。”

  墨東所言,一切在情在理,不過他是誰?他可是打小帶著墨東上陣殺敵的義父!若他一切只是公事公辦,又何必親力親為?還把人帶進了聞風閣親自照看?他那些話唬別人可以,唬他這個義父可差遠了呢。

  樂晟哈哈大笑,“你能在意一個姑娘是好事,這麼多年來你不沾女色,律己甚嚴,我都以為你要上山當和尚去了。”

  墨東輕輕皺了皺眉,“父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咱們說正事吧。”樂晟壓低了嗓問,“那天耆部落的蹤跡,可查到是何人了嗎?”

  “兒子親眼確認過了,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

  所有人都可能認不出來此人是誰,但墨東征沙場十多年,又是鎮北大將軍,對北百世國部落的狀況算是瞭若指掌,何況,此人還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雖不至於說化成灰他都認得,但基本上一眼他便能認出。

  樂晟皺眉,“果真是這小子,就是個不省心的,上回在蒲京私會了晉王,這會又進了京城,他想幹什麼?”

  “除了半個多月前私會晉王,他沒特別做什麼事,就是一路遊山玩水,吃好吃的,買好玩的。”

  “他知道你盯上他了嗎?”

  墨東沉吟了一會方道,“我想他是刻意讓我盯上他的,包括上次他私會晉王……後來想想,也許是他刻意找人引我過去。”

  一個多月前,他私下出城替義父暗訪江南三江口鹽賊弊案,因地方官不追拿不上報,散鹽於眾又苛以重金,人民苦不堪言,皇帝不知從何處聽聞消息,便把此案交給義父,義父便讓他親自前訪查探此事,竟是太子為收買朝中大臣人心,縱容依附之地方官為禍。

  回京途中的某夜,他和李承趙信三人黑衣蒙面掩人耳目,為查清一件陳年密案在夜裡各自單獨行動,他突然被一身紅衣又行跡鬼祟的人影吸引目光而追了上去,那紅色身影的腳程極快,一直保持著不讓他逮到卻也不讓他跟丟的距離,就這樣他來到雲牧亞和晉王密會的地方。

  北方第二大敵國天耆部落狼族的王子,和當朝甚有勢力搶奪帝位的二皇子晉王,在京城外的東都密會,這意味著什麼?

  當時的他本來不及細想,四面八方的箭已疾射而來,他縱身飛離,晉王最得力的手下兀野緊緊相追了上來,劍劍都似是要他的命,這是他頭一次與兀野交手,方知兀野之實力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強大許多。

  交手數回之後,他硬是受了兀野一劍,那一劍不深卻讓他鮮血直流,頭暈目眩,憑著僅存的氣力,他以卓越的輕功遠離那是非之地,避到蒲京近郊山裡的小屋,宋暖暖就是在那裡救了他一命。

  “目的呢?”

  “兒子不知。”

  “若他是有心引你過去,害你受了傷……”

  “傷我的是晉王的人。”墨打斷了義父的猜測,“晉王密會狼王之子一事他是決不能讓人知道的,是孩兒武藝不精又輕敵了,才會讓兀野發現,怪不得人。”

  “兀野是外族打小訓練的死士,你就算受他一劍也沒什麼,我就不信他身上沒挨你幾刀!偏他劍上沾了毒,用的都是些旁門左道,看晉王身邊用的人,就知道此人心術不正,還不如太子那一身的磊落,只可惜,太子不懂那些機關算盡的本事,更易受有心人挑撥,不穩重不內斂,實非帝王之才。”

  墨東安靜聽著義父樂晟之言,未發一言。

  關於這些帝王之爭他實不願參與其中,更沒興趣站隊,但以他的身份與職位不可能讓他事不關己,太子的舅舅鄭國公因自己從他手中搶下了鎮北大將軍之位視他如死敵,若太子日後登基,他和義父恐怕都很難全身而退。

  而最受寵的德貴妃之子晉王,表面上與世無爭,多年來在檯面下卻一直蠢蠢欲動,皇上不是完全不無情,但因為寵愛德貴妃,也連帶寵愛了德貴妃親生的兩個孩子——當朝唯一的公主樂千晴和晉王,很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不危害到他的皇位,看到有野心有實力的皇子,有時心裡深處可是欣慰的,畢竟哪一個當父親的不殺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好?但身處皇權力的至高點,父子之情很難淩駕在君臣之禮上。

  即便如此,太子及鹽稅弊案之首一事,義父永平王並沒有將調查結果如實上報,就怕皇上以為他想拉太子下馬別有心思……

  說到底,真要較真起來,他義父也是皇位繼承人的可能人選,要不是他和當今皇帝是親兄弟,義父又生性平淡無爭,恐怕早就像其它幾個兄弟,或被藉機處死或被發配邊疆了,哪來如今的兄友弟恭,一副和樂景象?

  “東兒。”

  被義父這一喚,墨東頓時回過神來,“是,父親。”

  “太子那邊要派人盯緊一點。”樂晟的眉眼之間帶點憂慮,“希望一切只是為父多想了,但近日來鄭國公那邊動作頻頻,與皇后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恐怕正在策謀什麼,皇城禁衛頭子是鄭國公的人,我們得提早做防範,免得措手不及。”

  “兒子知道了。”

  “晉王那兒……”

  “晉王唯一的敵人是太子,不是皇上,父親暫且不必擔心。”而晉王坐大,對他們父子而言也不是壞事。

  “我是擔心你……你的腿……那個姑娘若對晉王說了什麼……”

  “父親放心,她要說早說了,何冒著生命危險進大將軍府陪我演戲?”想到那雙始終無畏又清澈的眼睛,墨東的語氣不禁放柔了些,“由此可知,她不是晉王的人。”

  樂晟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瞅著他,“也許那也只是計策的一種,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如果得到你的信任比出賣你來得有利,又何樂而不為呢?你不輕忽了才好。”

  聞言,墨東黑眸閃動,道,“父親的話,兒子銘記于心。”

  今晚是墨東替宋暖暖運功渡氣的第七天,一如以往,他氣勁一收,這個女人就軟綿綿的倒在他身上。

  可以這樣理所當然的躺在他懷裡,還不被他給狠狠推開的女人,天底下目前應該只有她一個,他低頭瞧她,臉色不再像那日見鬼似的蒼白,此刻還透著微微的粉嫩,氣色好得不像是個病人。

  修長的指尖輕觸上她的雙頰,那長長的睫毛,像美麗的羽扇,這幾日都勾引著他的目光,還有她鼻頭上的細小汗珠也很可愛,但他照例將它拂去,視線而停留在她薄薄的粉嫩的唇上。

  目光,肆無忌憚,因為任憑他怎麼瞧她,她都可惡的無動於衷,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堂堂鎮北大將軍夜夜守著這女人,明明怕熱,卻為了她把整個房間弄得像個火爐似的,夜夜替她運功渡氣,還讓她軟綿綿的身子緊緊靠著他,幾次半夜醒來探她鼻息,見她身子打顫手腳冰冷,還拿自己的身體當軟墊和火爐讓她偎著睡。

  軟軟的身子貼著他,就算連著幾日未沐更衣,但有丫頭日日幫她擦身子,依然是軟軟香香地,只要是正常男人,都很難無動於衷,她悠然沉睡,他卻一夜睡得比一夜還差,幾乎到了失眠的地步。

  “你再不醒,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宋暖暖。”他對著懷中的女人惡聲惡氣,語調冰冷而低啞。

  這幾日他們夜夜同床共枕,就算沒有外人知曉,他也算是毀了她的名節,她醒過來要是知道了,不會是什麼反應?

  他有一股莫名的期待,期待著她一睜眼看見自己窩在一個大男人懷裡的表情,可幾天過去,那期待一再落空,連一向極有耐性的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聽見沒有?宋暖暖?”他將她的身子抱緊些,“我已經受夠你這樣天天夜裡賴在我懷裡了,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扔進湖裡去,你不是怕冷嗎?是不是太冷了你就會忍不住醒過來了?嗯?”

  嘴裡說要把人丟出去,手裡將人越摟越緊,“範正那傢伙說七天內你就該醒來,看來他是個庸醫,胡說八道的……”

  宋暖暖眨眨眼,醒了。

  她覺得耳邊一直有人在說話,耳朵熱熱地,身體也熱熱地……

  後知後覺地,她發現有一雙有力的臂膀緊抱住她,抱得她有點疼又有點熱,害她不敢亂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在抱著她?又是誰一直在她耳畔說話?

  “宋暖暖,你是不是太貪心了?為了天天夜裡可以賴在我懷裡,所以不想醒,是嗎?那行啊,明兒我就叫人把你搬進我的寢房,免得我還得夜夜過來偷偷摸摸像個賦似的,你都不想要你的名節了,我又何必替你守著?就光明正大搬進來吧。”

  這冷冷啞啞的聲音不是墨大將軍嗎?為什麼他要抱著灺?還對她說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夜夜賴在他懷裡?她有嗎?不會是這些夜裡他都像現在這樣抱著她睡覺吧?不會吧?是誰准許他這麼做的?

  宋暖暖覺得自己的小臉又紅又燙,被他緊抱住的身體也滾燙不已。

  她要繼續裝做還沒醒嗎?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好主意!可是如果她此刻醒過來,那她就要面對他抱著她睡覺的“事實”,以後想賴都賴不掉……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宋暖暖掙扎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直抱著她的墨東卻察覺到懷中的女人已經醒過來了,因為她的身子變得有些僵硬,不再像前幾日前那樣毫無顧忌的軟軟賴著他,她的呼吸不再平和而是有些急促,顯然此刻的她很是慌亂不安。

  終於……

  墨東松了好大一口氣,一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這些天的自己,對這個女人是否可以好好活下來,是如此的在意與急切。

  說不上來他是從何時起對她上了心的,或許是第一次遇見她時,情思便已在心中萌芽,當看見她虛弱的躺在那裡,他更難受得恨不得以身代之。

  醒了就好……

  雖然他一直期待想看她醒過來時發現被他抱著睡的表情,但現在突然發現,就算他沒親眼見著,也可以想像出她慌亂不安又緊張的模樣,此刻他真要她轉過來面對他,他怕她會嚇到再次暈過去。

  想著,他伴裝不知她已醒,將雙臂收得更緊了些,牢牢地將她鎖在懷裡。

  宋暖暖差點驚呼出聲,卻是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宋暖暖,我困了,陪我好好睡一覺。”他的唇角微微上揚,“記得,明天你若還不醒來,就直接搬進我房裡……”

  宋暖暖今早醒來時,墨東已不在她房裡。

  名叫小久的小丫頭打好熱水來讓她洗臉,後來李承親自挑了幾桶熱水過來說要讓她沐浴用的,把簾子內的大木桶都給填了七分滿。

  宋暖暖莫名其妙的看著那原本是墨東貼身侍衛的李承替她裝水倒水的,幹起一些雜役之事,轉身才去問小久。

  小久是大總管派來侍候她的丫頭,才十二歲,手腳俐落又活潑愛笑,走起路來兩條辮子晃啊晃地很是可愛,卻不多話,不會吱吱喳喳個沒完,但如果她開口問了,這小丫頭也會很仔細的回答,半點不含糊。

  原來,她進大將軍府那夜就病了,整整睡了七天七夜。

  那夜,她差點就進了鬼門關,要不是墨大將軍親自替她運功渡氣,現在的她可能已經不在世上,而害她生病的罪魁禍首,聽說還是這個李承,小久說她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她知道大將軍要他替她挑水打水,直到她病好為止。

  “您生病的事都驚動了皇上,大將軍的義父永平王還親自過來關心,您不知道,這七天來咱們大將軍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膽呢,就怕姑娘您有個萬一,大將軍也日日過來幫您運功渡氣,半點不敢讓您再冷著凍著。”

  “說句不該說的話,大家很羨慕姑娘呢,誰都知道咱們大將軍對人向來冷冰冰的,再美的姑娘也沒瞧他多看人家幾眼,卻對姑娘的病很上心,還把您接進這聞風閣,姑娘您不知道,這聞風閣是禁地,沒大將軍的允許,誰都不可輕易踏進來呢,您卻是直接住進來了。”

  是啊,不只住進來了,還讓他抱了她睡覺……

  宋暖暖又羞又惱地想著。

  洗好頭髮,她把身子沉進熱水裡,閉上眼,又想起昨夜那人抱著她的力道和體溫……真是羞人!這事如果傳出去,她還能嫁人嗎?幸好這件事只有他和她知情,只要她永遠裝不知道,這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對吧?

  “姑娘,您還好嗎?沒事吧?”小久擔心的問道。見她遲遲不動又不語,小臉都快要探進木桶裡瞧她了。

  “我很好。”宋暖暖臉紅紅,“你先出去吧,之後的事我可以自己來。”

  小久一聽還真是一臉為難,“可是姑娘您的病才剛好,奴婢不放心把您一個人留在房裡,大將軍也會怪奴婢的。”

  “就說你在門口幫我守著,因為我在洗澡,怕有人闖進來。”

  “姑娘,奴婢剛剛不是說了嗎?這聞風閣是禁地,不會有人隨便進出的,何況是姑娘的居室,沒人敢突然闖進來的。”

  “我是怕大將軍突然闖進來。”這樣說應該夠明白了吧?

  嘎?小久一愣,應了聲好,便乖乖地出去守門了。

  宋暖暖再次把自己沉進水裡,這回連她的臉都一塊沉進去了。

  開始替墨東施針,是宋暖暖醒來之後的第三天。

  診療期間,聞風閣裡沒有閒雜人等,聞風閣外守著李承和趙信,閣內就只有墨東和宋暖暖兩人。

  明明是作戲,而且身邊也沒有觀眾,可宋暖暖卻正經八百的把她的醫箱都帶進了他的房間,不只如此,診脈用的脈枕和針灸器具也都一一擺在桌幾上。

  晉王在大將軍府有內線,她卻不知是何人,要做戲就得做個十足,免得輕易就露出馬腳,墨東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麼?”

  她頭低低地裝忙,“做大夫該做的事。”

  “你明明知曉我不是病人,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跟我交代一下,為什麼要騙皇上說治我的病得日日針灸?還藉機住進大將軍府?”

  關於這一點,宋暖暖倒是不心虛,“難不成你要我揭穿你,跟皇上說你的腿根本一點事都沒有?”

  “自然不是,但你只要說一句愛莫能助,這事就揭過了,何必自告奮勇的住進來?目的是什麼?”

  宋暖暖歎口氣,“因為我不想住晉王府,府裡有人想殺我。”

  墨東好笑的看著她,“你不是以為想殺你的人是我?”

  “你若要殺我又何必救我……”這事應該不必點就能通了吧?她雖不算太聰明,但也不笨好嗎?

  “知道想殺你的人是誰嗎?”

  “你知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查。”他好心地道。

  “算了。”宋暖暖搖頭,“我現在人在大將軍府,沒人可以動我了。”

  墨東薄唇一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對他的信任,莫名地讓他很歡喜。

  “把你的手擺在脈枕上。”

  墨東照做了,眉卻挑了挑,“那日不是瞧過了?”

  “每日的脈象都會不一樣。何況那已經是七天前的事了。”說著,她纖細的指便切上他的脈,很仔細的舉、尋、按,“你的腿雖沒事,可長時裝瘸不動,氣也是會不順暢的,每天這個時候我都來幫你疏通疏通筋骨,沒什麼壞處。”

  不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得拖上半個時辰,她還能幹麼?不如就趁此機會好好調理他的身體,對他有利無害。

  至於任務……她都已經住進聞風閣了,比原先預鈄的擁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找她要找的東西,面對墨東時,她還是專心一點好。

  墨東好整以暇的瞧著宋暖暖。

  她臉上認真的模樣,倒一點都不像有假。

  她是真心的,就像她前兩回擔心他的毒和他的劍傷一樣,沒有摻雜一些其它的,就是單純的擔心他,那純淨又溫暖的眼神,他不知有多麼不曾見到過。

  是因為這樣才捨不得讓人傷她一分動她一毫?

  是因為這樣才對她上了心,不忍見她冷、讓她凍?還貢獻出自己的肉體來供她取暖而無絲毫抱怨?

  墨東專注地看著她,而她,專注地替他診脈。

  “還有你的劍傷,我等會一起看,你脫下衣服和褲子躺上床,我會在你雙腿的三個穴位上施針,劍傷的部分我要瞧一下傷口癒合的狀況。”說完,宋暖暖沒聽見對方有任何動作,這才抬起頭來,發現他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原處,眼神很是複雜的瞅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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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輕薄還是喜歡?】

  “怎麼了?”宋暖暖莫名所以。他的眼神總讓自己心慌慌。就算她表面上看起來很鎮定,心卻因此漏跳了好幾拍。

  墨東挑了挑眉,“你常常要病人脫衣服脫褲子嗎?”

  還敢問他怎麼了?她明明是個小姑娘,卻大刺刺地叫他一個大男人脫衣服脫褲子?還半點也不害臊?

  “必要的時候,是啊。”宋暖暖眨眼,拿著脈枕的手卻一緊,“有什麼問題嗎?我是大夫,你上次在小屋也是我幫你脫的衣服,大將軍不會是害羞吧?”

  他?害羞?為什麼變成他害羞了?

  他可是堂堂鎮北大將軍,她這句話根本是污辱他!

  墨東突然站起身,他都還沒動,宋暖暖曦就下意識地想逃,她也真的逃了,忍不住地往後退了幾步。

  “站住,不許動。”

  “我不要!”她又退了一步。

  墨東冷著臉,“這是命令。”

  “現在是診療時間,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是你要聽我的……”宋暖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這男人已經朝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墨東進一步,她退兩步,他一直把她逼到牆角才停下,兩手一撐,把她困在他寬大的胸和牆面之間——

  “你……你想幹什麼?”她有點害怕的把手抵住他的胸,就怕他再靠近一步。

  “怕什麼?你不是根本不懂害羞嗎?我衣服褲子都還沒脫呢,你就嚇成這樣?”墨東冷冷地嘲弄地道

  “我……哪有?”只是他突然朝她逼近,她有點……有點怎樣?唉,她也說不上來,總之,他突然這樣直勾勻看著她,她就是會心跳加快,兩隻小腿忍不住會想跑……而已。

  “沒有嗎?”

  “沒有!我是大夫!就算你全身脫光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怎麼樣的!病人就是病人!”這會,她說得更是理直氣壯,因為師傅就是這樣教她的。

  “是嗎?既然如此,你幫我吧。”

  “幫……幫你?”她的舌突然有點打結了,“幫你……什麼?”

  不會是她現在腦海裡想的那個吧?這墨大將軍是哪根筋不對勁?

  “幫我脫衣脫褲。”

  轟地一聲,宋暖暖的小臉都要被炸紅了,又氣又羞,“你有手有腳,為什麼要我幫你脫衣脫褲?”

  “你剛不是說了嗎?因為我害羞。”墨東逗著她。這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聲音還是低啞有磁性。“而且,我是病人。”

  “你……”他現在這個樣子跟害羞沾得上邊嗎?宋暖暖很想對他大吼,而且他的眼底根本帶著笑……很壓抑卻很迷人的笑……

  噢,她現在是在幹麼?竟然會覺得這可惡的男人很迷人?宋暖暖的臉更紅了。

  明知道這男人是故意的,可不知為何,宋暖暖就是不想被他看扁。

  脫就脫!

  她是大夫,是醫者,她行得正坐得直,幫病人脫件衣服褲子怎麼了?心一狠,牙一咬,纖細的手就摸上他的腰——

  “你幹什麼?”墨東一把握住她摸上來的小手,卻發現她的手像冰一樣冷,這讓他微微皺眉,神情凊清冷地瞅著她,為自己那莫名的心困擾不已,就這樣瞪著她一直瞪到她臉都紅了為止。

  “是你……叫我脫的……”被他的大手一握,宋暖暖的心都快跳出來,想抽回手,他卻不放,急得她的小臉更紅。

  “你就這麼隨便嗎?還是你常幫男人脫褲子?”

  “我是大夫,哪來這麼多規矩……”

  墨東眉頭深蹙,壓低的嗓音更冷,“所以你真的這麼隨便?真的常幫男人脫衣脫褲?”

  宋暖暖氣悶地瞪著他。

  這人,死咬著這事不放是怎樣?硬是要她承認自己是個很沒矜持很沒操守的姑娘就是了?她是怎樣的姑娘究竟跟他有什麼關係!

  “是,我就是這麼隨便,你想怎麼樣?”她說得咬牙切齒,漂亮的下巴揚得高高地。

  “你如果不高興,可以把我趕出大將軍府,換一個大夫!”

  墨東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淡淡地道,“不怎麼樣,只是,你以從後除了我之外,不准再替其它人看診。”

  嗄?他究竟在說什麼?宋暖暖呆呆的看著他。

  “從此時此刻開始,你是我的專屬女醫,沒有我的允許,誰不能找你看病。”怕她沒聽清楚,他不客氣的再說了一遍。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是命令”

  這是什麼鬼命令?

  “我又不屬於你!也沒跟你簽賣身契!我不是你的屬下!也不是你府裡的奴婢!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

  墨東冷冷一笑,“我要一個人聽話,從來都不需要那些東西。”

  就是個大壞蛋,不用任何理由就對了?

  宋暖暖咬住唇,覺得委屈,生氣,不快,淚盈盈地,卻固執的沒讓眼淚掉下來。

  “很委屈?很不滿?”這樣可憐兮兮又凶巴巴的瞪著他,直接控訴著他就是個惹人嫌的大惡人,這天底下也有她一人敢。

  宋暖暖本來沒打算把眼淚滴出來的,一聽到他這麼溫柔的問話,盈滿眼眶的淚就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來,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像珍珠一樣從她的臉頰滑落。

  心,被她的淚弄得有些悶了,疼了,墨東瞅著她帶淚的容顏,竟生生地有股衝動想去親吻她那銜著淚的小嘴。

  “別哭了。”他的指尖輕劃過她的臉,替她拭去淚珠。

  誰知他越說,她的淚掉得越凶。

  這真的不是她的本性!宋暖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在這男人面前,眼淚是想止都止不住。

  “再哭……我就把你的嘴給封住。”他黑眸微眯,語帶警告。“你覺得拿什麼封你那愛哭的嘴比較好?破布?還是直接用的手或是……其它的?”

  宋暖暖一聽,嚇得忙不迭用手把自個兒的嘴給捂住,就怕他對她做出什麼惡行來。

  “知道怕就好。”他滿意的扯扯唇。很高興這招可以讓她不要再哭下去,她那滿臉的淚搞得他的心也跟著亂七八糟地,當真煩人得緊。

  墨東轉身去拿了一個小手爐塞到她冰冷的小手裡,“要在我的身上動手動腳之前,先把你自己的身體給顧好,我可不想有人用冷水冰的手來碰我。”

  宋暖暖曖愣愣地接過他遞來的手爐,一下子掌心便發了暖,不只如此,整個人在瞬間似乎都覺得暖了起來。

  這個人,是在關心她吧?

  雖然他說起話來冷冰冰的,常常不是在威脅她就是警告她,可是卻從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揚起眸,宋暖暖怔怔地望著他,實然覺得心也暖呼呼了起來,打從師傅離開後,就沒有人如此關心過她了,怕她冷怕她凍也怕她哭……

  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為什麼這麼關心她?他不知道她是受晉王之命進了大將軍府的嗎?他難道不知道她進大將軍府是另有所圖?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除非他是一個笨蛋,但他一個堂堂鎮北大將軍怎麼可能是個笨蛋?

  “一個小手爐而已,你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墨東嘲弄的一笑,“要不要到我懷裡來身相許?”

  又欺負她了……他好像以欺她為樂?

  宋暖暖捧著小手爐走到一旁坐下來,沒搭理他。

  墨東好笑的看她一眼,人已走到床上躺下來,“我累了,想睡一會,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時辰差不多了你再出去。”

  就這樣?所以她今天啥事也不用做?

  “如果你很無聊,可以到我的藏書房找書看,就在你的左手邊通道盡頭,推開那道梅花屏風門就是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聽得心驚肉跳。

  這個隱密的藏在他居室裡的藏書房,他就這麼輕易的告訴她了?如果它是個很不重要的存在,又何必設在他每天睡覺的地方,還藏在一個隱藏的屏風內門裡?他是在試探?還是交付他的信任?

  宋暖暖覺得心思紊亂了起來。

  打從第一回的診療時間出讓人臉紅心跳的事,之後的一日,墨東都沒有故意再逗弄她,也沒再提起什麼脫衣脫褲的事,當然,宋暖暖更不會提,所以一連數日過去,她這個大夫都有點不盡責,每次兩人關在房裡,是他在藏書房裡辦他的公,而她在他的藏書房裡挖寶。

  好吧,她承認,她一開始真的很認真在找晉王要的那李書,但找了一會之後,她卻發現了其它奇奇怪怪的書,不翻則已,一翻就停不下來,看得她津津有味,好幾次看太久還不小心在書房裡睡著了,更扯的是,昨天醒來竟然是在她的臥榻上,不用問,想也知道鐵定是他把她抱回去睡的。

  這日,她照例進他的屋,瞧見他在書房裡,宋暖暖走上前去把脈枕取來擱在他手下方,小手便二話不說切上他的脈。

  墨東看著她沒說話,任她專注地的當他的大夫,她的手今兒是溫的,看來這幾天她很努力的在吃溫補的藥,恐怕也很努力的偎著她的小手爐。

  “你躺上榻吧,把褲管往上卷就行,我找到比較方便下手的穴位一樣可以你理理氣血。”說著,她拿起針具往他的臥榻走。

  墨東起身,聽她的話躺上榻,脫鞋卷褲管,露出他白皙、筆直勁瘦的雙腿,看見她拿起細長的針紮進他的皮肉裡,隱隱地刺痛與酸麻因她轉動細針而傳到四肢百骸,似股電流般竄走。

  “不可以動,你忍一會。”她邊施針邊輕聲道。

  “今天怎麼就想起當大夫而不是當書蟲了?”

  “因為我今天的手不冰了,才能觸碰你這副尊貴的皮囊。”事實上是,她不想再當書蟲睡著了還被他抱回房,光想她就紅了臉。

  墨東點點頭,“不錯,膽子益發大了,我說一句你頂一句。”

  宋暖暖聞言抿了抿嘴,不說了,手上的細針卻沒停下,都快把他的腿都給紮滿。

  剛開始還好,可慢慢地他卻覺得不對勁了。

  “我記得你說的是幾個穴位?”怎麼感覺像是存心報復他?

  宋暖暖的眸子閃了閃,甜甜地道,“第一次嘛,做齊全一點。怎麼樣?現在有沒有覺得全身酸麻又隱隱地疼?”

  他真的沒有看錯,這女人眼底有著捉弄他的一絲興味,這樣小小的報復沒想到讓她這麼雀躍,就算再怎麼用力裝,那雙眼睛也隱藏不了她的竊喜。

  “嗯,是有點。”

  “這就對了。”

  宋暖暖曖正想再多說一些醫理來證明她的做法,墨東卻然伸手扯住了她纖細的手腕,頭開始冒汗,抓著她的手不住地顫抖,一臉蒼白——

  “該死的,你對我做了什麼?”

  宋暖暖一愣,藏在眼底的一絲歡喜瞬間被驚慌所取代,更被他的情況嚇著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快說啊!”

  “我全身都不舒服!”

  “怎麼可能……”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把自己方才施針的穴位掃了一次,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迅速切上他的脈,他的脈象浮而雜,紊亂而狂肆,竟像是快要走火入魔的病人,“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你快放手!我幫你拔針!”

  墨東松了手,見她著急卻鎮定的一一把針給拔起,額間的薄汗滲出,拔針的動作卻快而穩。

  “怎麼樣了?現在好些了嗎?”她把全部的針都拔起,轉身走到他面前要執起他的手,沒想到小手讓他一握一扯,整個人便一個不穩跌上了床榻。

  他的長手很自動的轉而扣住她的纖腰,墨東斜臥在床榻上睨她,“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上我的床?”

  “我是不小心……不,明明是你用力扯我……”宋暖暖本來還想繼續說,卻想到了什麼,一隻小手想也沒想地探上他光滑好看的頭,“你現在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就她這麼傻,這種時候還在擔心他。

  “你剛剛明明氣息紊亂。”

  “騙你的。”

  “什麼?騙我的?”她一愣,後知後覺道,“像你騙過范太醫那樣嗎?你真的能控制你的脈象?這太不可思議了……”

  墨東覺得她才不可思議!這個女人都這樣被他攬在懷中了還在關心她的醫理脈象?會不會太沒有當女人的自覺?也太無視於他這個大男人的在了。

  “宋暖暖。”叫她的名字還咬著牙。

  “嗯?”

  “你是還沒長大吧?才會這麼笨。”

  宋暖暖皺眉,挺討厭他這麼說她的,伸手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的大手牢牢地抱住她,推半天都推不動。

  “你放開!”她伸手槌他。把注意力從擔憂他移開後,宋暖暖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現在的姿勢太親密,不由得紅了臉。

  “我不想。”

  “我究竟哪裡惹到你了?”

  “你從頭到腳惹火了我。”這是真話。

  軟玉溫香,觸動了他男性的渴求,他盯著她那片唇,感受她溫軟的身子和芳香,竟有一股衝動要吻上她……

  他也真吻了,長指勾起她的下巴狠烈的吻上,她推不開他,被他的男性氣息搞得頭暈目眩……

  這樣的感覺太奇特了,暈昡、心跳失速、口乾舌燥、臉發燙、身體發熱,一整個就是生病的徵兆,這些全都是因為他親了她的小嘴兒……

  宋暖暖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連呼吸快停止。

  墨東突然放開了她,看著她脹紅的小臉,忍不住勾唇一笑,“你這個還沒長大的傻瓜,快呼吸!”

  經他這一提,宋暖暖似乎才從他親吻她小嘴兒的震驚中蘇醒過來,大口的喘氣。

  “你……你……輕薄我!”杏眼圓睜,她又惱又羞。

  “那不叫輕薄,叫喜歡。”

  喜歡?他喜歡她?墨大將軍喜歡她?他根本是調戲她吧?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會放著高貴的公主不想娶,卻喜歡一個住在山林裡的野姑娘?

  根本騙人!

  他就是在逗著她玩!就像那些唱戲的說的,公子哥兒總愛調戲良家婦女!

  “喜歡也不行!”宋暖暖驀地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守在聞風閣外的李承和趙信看著宋暖暖一張臉又是紅又是淚的飛奔而出往湖那頭跑去,中間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彼此相視了一眼,心裡都有些惴惴不安。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都這樣子了還看不出來嗎?”

  當然是看的出來,只是不確定而已,趙信有點無言。

  “主子不會真看上這丫頭了吧?”李承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趙信淡淡地看他一眼,“主子喜歡誰不是我們可以評論的。”

  “她究竟哪裡好?沒公主美麗……”

  “卻比公主善良溫柔。”

  李承沒好氣的又接了一句,“只是個鄉村野丫頭,沒身份沒地位,對我們主子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有一身的好醫術,是宋大神醫唯一的徒弟,重要時刻可以救我們主子的命,至於功名利祿,我們主子靠自己就成,不需要靠女方的家世背景。”

  李承瞪著趙信,“看來你很滿意她。”

  “主子喜歡我就喜歡。”

  “愚忠!”

  “總比你愚蠢好,三番兩次挑戰主子的底線,傷了主子喜歡的姑娘,再有第三次,你鐵定被逐出府去,先說好,到時我可不會跟你同進退。”

  李承被說得臉上三條線,卻沒再抗辯,因為趙信說的沒錯,在重要時刻,他總能快一步比他看清情勢,做出正確的判斷。

  “既然主子這麼喜歡,怎不直接收了她?”

  趙信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她既不是府裡的家生子,也不是大將軍府的奴婢,更不是青樓裡的姑娘,怎麼收?”

  “難不成還娶她?她是個鄉野村姑,怎配得上我家主子?”

  “她是欽點御醫……”

  “還是配不上。”

  趙信不說話了,因為在這一點上,他跟李承有同感。

  他家主子可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武藝高強運籌帷幄,才二十三歲就立下戰功無數,東旭王朝邊境諸國可謂聞風喪膽,只要是他家主子領兵出馬的戰事,不管對方將領是誰都可以戰無不克,且不論這點,光主子那一身好皮囊、好氣質,就不知可以吸引多少王公貴族的千金。

  “納為妾總行。”

  “未娶妻前不能先納妾,那主子有得等了。”

  趙信皺起眉,“說的是……主子也老大不小了。”

  “可不是嗎?”李承吸口氣。

  “你們兩個是當我聾了嗎?還是當我死了?”聞風閣裡傳來一聲涼涼的問話。

  噢,該死的!聊得太認真,都忘了他們是站在聞風閣的門外說話。

  “屬下不敢。”兩人同聲應答,朝內九十度鞠躬作揖。

  “進來吧,我有事交代你們……”

  一早起了風,還伴隨著很大的雨勢,整個空氣中濕濕黏黏地,每當這種天氣,宋暖暖都會賴在床上窩在被子裡不想動,偏偏診療的時間到了,做戲不能做半套,雖然聞風閣一般人進不來,就算偶爾偷個懶也不會有人發現,但還是會讓她覺得不踏實。

  小久端來熬好的溫補藥進了門,“姑娘,藥來了,你先喝下。”

  宋暖暖從床上爬起來,一臉的不解,“藥?我今天沒讓你熬藥啊。”

  “是大將軍交代的。”小久解釋道,“一大早就起大風下大雨,大將軍便讓小久把之前姑娘開給自己的溫藥先給熬著,等姑娘起了就可以喝下,剛剛大將軍還交代了,你晚點過去沒關係,務必先把藥給喝了。”

  宋暖暖一聽到大將軍三個字,小臉就不禁紅了起來,想起昨日他竟親了她的嘴,心又開始亂七八糟地跳。

  他害她昨天一整人都怪怪地,連晚上也沒睡好覺,腦海裡想的全是他那雙帶笑溫柔的眼神,還有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那不叫輕薄,叫喜歡。”

  喜歡啊!只是短短兩個字,就讓她一整日心神不寧。就算知道那句話從一個大將軍口中說出來真的不代表什麼,可她的心就是會雀躍歡喜。

  就是傻吧?她是進大將軍府來偷東西的,哪有資格被喜歡?也沒資格去喜歡人。

  偏偏他對她這麼好,連變天了這種事也都能事先替她想好備好,讓她的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歉疚。

  不行,她得快點找出那本書,快快離開大將軍府,如果待得更久些,她怕自己真要喜歡上他了。

  其實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的騙自己,早在他衣不解帶的照顧她時,她就已悄悄動了心……不,或許是在他替她擋下那一劍時,她就淪陷了。

  宋暖暖接過小久遞來的藥,慢慢地喝下,邊喝邊道,“小久,幫我找找看有沒有灰灰暗暗的衣服,不然就是包得緊緊地,只露出臉來的那種衣服。”

  “咦?”小久一臉的問號。“姑娘為什麼要穿那種衣服?”

  “就……我怕冷。”

  小久一邊納悶還是一邊替她找衣服,“噢,奴婢知道了,不過,灰灰暗暗的衣服跟怕冷有什麼關係?”

  呃……“看起來比較溫暖。”

  哈,總不能說穿得醜一點保守一點黯淡一點是為了防止有人見色心起吧?而且防的還是她家的大將軍。

  “溫暖?那紅的好,看起來就熱熱的。”

  “我要灰的……”

  小久翻箱倒櫃也沒找到一件灰的,倒是看到一件深藍的,但有點舊了,“姑娘,這件是你以前的衣服嗎?”

  宋暖暖瞄過去,看到那件非常淳樸的衣衫,眸子閃亮亮地,“就那件吧,是我以前的衣服。”

  “可是姑娘,這布料不保暖啊,看起來顏色也很冷,而且還很舊了,比我身上的衣服還不起眼呢。”

  “我就喜歡那樣的。”

  “嗄?姑娘真是奇怪……”小久嘀咕了一句,還是把那件藍色衣衫拿出來,將其它衣服再一一放好。

  宋暖暖喝完藥,便開心的拿著衣服給換上,沒想到穿起來胸口竟然有點緊,連帶腰間的系帶也得拉得更緊才能把衣衫給穿好,沒想到這才到京城個把月,她竟然胖了這許多?她微微皺眉,到銅鏡前照啊照地,越瞧越覺得這衣衫穿起來胸部特別的“雄偉”……

  是因為在大將軍府裡都吃好睡好還天天補,所以一瞬間長大了。

  宋暖暖望著鏡中的自己,小臉兒紅紅地,頭髮也比以前烏黑柔亮許多,還有那看起來長得越來越好的“胸部”,整個人還真的益發好看精神了些。

  哈啾一聲,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唉呀,我就說這件衣服不保暖吧?姑娘偏要穿。”小久趕緊上前替她披上了披風,把她包得緊緊的。

  宋暖暖對她甜甜一笑,本來想換下這件太緊身的衣衫,也因此作罷。

  時辰一到,宋暖暖還是準時前來看診,卻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不只如此,還把自己全身包緊緊地,只露出手和臉。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她手上的脈枕竟掉落在地上,墨東彎身要撿,身子才靠近,她便像被刺蝟刺到似的一下子驚跳起來,連退數步,被那披風一絆,她整個人便摔倒在地上,疼得她出聲,還把披風給扯下了。

  墨東看見她身上穿著藍布衣,讓他想起在蒲京山上的山林小屋裡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素衣素顏,面對他時卻鎮定而無畏的模樣。

  “你沒衣服穿了?”

  見他的目光掃向她身上的衣服,宋暖暖趕忙用雙手遮胸,明明什麼都沒露,可她就是覺得彆扭不已。

  墨東好笑的看著她。

  看來,她是把他當登徒子了,事實上他也的確是,但他可沒打算對她表達歉意。

  他朝她伸出手,好心要拉她起來,她卻怎麼也不願伸出手來,好像他的手沾了毒似的,一碰上便要中毒而亡。

  嘖,真是夠了,沒想到他堂堂鎮北大將軍竟然被一個小姑娘嫌棄。

  墨東索性板起了一張大冰臉,“我要是你的話,你根本逃不了我的手掌心,把手伸出來握住我,不然我直接抱你起來,選一個。”

  宋暖暖可憐兮兮的看他一眼,乖乖的把手交到他手裡,他拉她起身,下一刻便扯她入懷,她想掙也掙不開,當真是又羞又急又氣。

  這樣跟他直接抱她起來有什麼兩樣?他是她欺上癮了?

  “不必逃開我,我不會再對你做昨天做的事。”雖說他昨天對她是情不自禁,不過終究是孟浪了些。

  咦?她懷疑的抬眸瞧他,“當真?”

  不知為何,聽見他這麼說,心裡竟有股失落。

  “除非你心甘情願。”

  “我才不會。”

  不會嗎?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不管她會不會,她遲早是他的,這一點,他自然沒打算告訴她。

  “那很好。”他難得的微笑。

  那神情像是松了一口氣?難不成他怕她會一直賴著他?

  果然……他說的喜歡都是一時興起的吧?!

  宋暖暖僵著身子低下頭。“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不知是他抱她抱太緊,還是她這身衣服勒太緊,她覺得胸口很悶,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墨東放開她,轉身俐落地躺上了臥榻,把寬寬的褲腳卷上去,“如果你還想像昨天那樣戲弄我,那我剛說的話自然也不算數。”

  她才不敢再玩他墨大將軍了呢,她根本玩不起!

  “知道了。”宋暖暖乖巧的應著,拿看醫具走到床邊,取出細針,專注在幾個穴位上一一落針,手還輕輕顫著。

  “你真的行嗎?”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質疑她。

  “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就會發現這個對我來說是小事一樁。”

  墨東輕輕扯唇,閉上了眼,“這樣行了吧?”

  宋暖暖揚眸看了他一眼,想起初見他那一夜,他身中劇毒昏迷過去的情景,一樣是鑿刻般的俊顏,此刻,卻比她印象中來得更好看……

  她會想念他的吧?如果她離開以後。

  不管怎麼樣,在她現有的記憶裡,這個男人是除了師傅之外第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而且是第一個說喜歡她的人。就算他嘴裡的喜歡也許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對她而言還是獨特而唯一的。

  “怎麼不動了?”

  “因為已經好了。”

  墨東睜開眼,挑眉看著起來有點呆呆的她,“那怎麼不早說?”

  害他這麼配合……

  難不成這丫頭又在故意戲弄他?

  可,此刻,他在她眼中看見的不是笑,卻是淡淡的淚光。

  墨東沉了眼,“我要死了嗎?”

  宋暖暖眨眨眼,不解地看著他,“胡說什麼……”

  “那你在難過什麼?”偷偷瞧著他卻眼泛淚光,這意味著什麼?墨東想著,心益發地沉了

  “我沒有。”她轉過身去,假裝忙著理手邊的醫箱。

  他瞪著她假裝忙碌的背影,心莫名地揪著。

  “墨大將軍。”

  “說。”

  “我平常沒事時也可以去書房找書看嗎?這種天氣我最喜歡看書了。”

  “嗯,你隨時可以去。”他黑眸一閃,大方的允了,“只是你要小心別在裡頭睡著了,天氣還是很冷。”

  面對他的關心,宋暖暖心虛不已,把頭垂得更低了,“我會小心不再睡著的,多謝大將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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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兩難的抉擇】

  “主子,她究竟在找什麼?”

  連續三日,宋暖暖只要沒事就會鑽進藏書房裡,據趙信和李承的觀察,藏書房裡的每一本書她都拿下來翻閱過,翻的速度銀快,好像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不是她要的就放回去,幾乎已經把書架上的書全都翻過了一遍。

  接著,她的目標換成了主子的書桌和主子書案後的每一層櫃子,這些當然是她確定他家主子不在的時候幹的,但她不知道,主子不在是故意的,他們兩個看起來是跟主子一起出門了,但卻偷偷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墨東聽著兩人的報告,淡淡地開口,“你應該問,晉王想她在大將軍府裡找什麼?”

  李承搔了搔頭,“她似乎很急著想找到它,可這些日子我沒瞧見有晉王的人接觸她,前陣子她明明還好好的,常常翻書看還會笑。”

  “也許她想快點找到東西然後離開。”

  “為什麼突然這麼急著想離開?”

  趙信突然用手肘撞了李承一下,叫他不要再問了。

  墨東一笑,突然把三樣東西丟在他們面前,“三天后,把這些放在她看得見的地方,看她要的究竟是什麼。”

  李承趕忙把東西拿過來一瞧,竟然是軍事佈防圖和兩本紀錄名字地點的名冊,“主子,這兩本是……”

  “我朝在敵國的內線名冊和敵國在我朝的奸細名冊。”

  “什麼?”李承像燙手山芋的把它們給丟回案上,“主子,這麼重要又可怕的東西你幹麼拿出來嚇人啊?”

  雖說他們打小跟著主子走南闖北,但像這種機密檔,他們也是從來不經手的,就算東西交到他們手中,他們通常也盡負責保管或傳遞,根本不知內容,如今主子這樣直接說出來,真的很嚇人。

  墨東淡淡一笑,“除了這三樣是她沒找著的,其它的她都翻遍了,所以我猜她要找的是這三樣的其中一樣。”

  趙信皺眉,“不管是這三樣中的哪樣,都是極機密的,主子,你真打算這樣就給她?這些東西每件都事關重大……”

  不管哪一樣東西丟了都是大罪啊!何況還會禍國映民!這可不是好玩的事!

  “既然她這麼急,我也想投其所了,趕快解決這件事。”本來他想陪她慢慢玩,可看來她的耐性很不好,但乎急得想離開這裡離開他,既然如此,他除了捨命陪君子一樣來個速戰速決,也別無他法了。

  “可是主子……”

  “餌夠大,才抓得到大魚。”

  趙信陡地一愣再一驚,“主子,莫非您是想要動……”

  墨東冷眼一沉,打斷他,“照我說的做,記住,一切都要做得不落痕跡……”

  京城郊外,主僕二人辦完事情正要趕路回京城,一支羽箭破風疾射而來——

  “主子小心。”趙信低喊一聲的同時,轉身又迎來一支羽箭。

  墨東側臉望向箭矢飛來的方向,竟又見著上回引去見晉王和天耆部落狼族王子雲牧亞密會的紅衣身影,一樣遮著臉,一樣半句話都不說,對方知道他看見自己了,弓一收便轉身飛離。

  墨東提步要追,趙信卻擋在他身前——

  “主子,不可追!你上回才受了重傷,那根本就是陷阱!”

  “那人不是晉王的人,再說了,我這兩回每次都一身黑衣蒙面,對方卻能認得出我,你不覺得奇怪嗎?”

  趙信沉吟道,“是很怪。”

  “因為認出我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跟我很熟的人。”墨東冷冷一笑,“走吧,真要是陷阱,這次我還有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說罷,墨東飛快跟上那紅色身影,趙信自然也是跟去了,說什麼這回他也要保主子周全。

  一刻鐘後,他們被引倒了城郊唯一的寶來客棧,月黑風高,夜色靜寂,他們幾乎沒有驚動到任何人便來到了寶來客棧的後院,跟著那身影上了二樓。

  這是一間位於客棧最角落的獨立包廂,地理位置居高臨下又隱密,連通往這間包廂的入口都是獨立的,不會被一般客人給撞見。

  身穿紅衣的人把門給推開,靜靜地看著他們,墨東沒多想便提步進入,趙信也跟著要進入時,卻被這人給攔下,趙信欲動手拔劍,可這人手掌一轉一翻,便將他那把未來得及出劍的劍給震了回去。

  “你……究竟是男是女?”一聲不吭的要悶死人。趙信詫異的看眼前這名看似纖細卻又是男子裝扮的人,沒想到對方的武功如此高強。

  墨東一笑,對方是男是女他想本沒興趣,“你跟他一樣都守在門外吧,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可是主子……”

  “這是命令。”話落,墨東已進屋並掌風關上門。

  雅間內,沉香嫋嫋,茶香四溢,一襲白袍、玄紋雲袖的男子正坐在靠窗的茶几邊,好整以暇的煮著茶。

  “你來啦,快坐。”男子一見到他便熱情的招呼著,就像兩人的友情沒有經歷過十幾年的分離,一切都跟兒時一模一樣。

  “果真是你。”天耆部狼族王子雲牧亞。他兒時的朋友。

  在墨東被永平王收養前,他一直就住在天部落族王室內,和這位狼族王的兒子雲牧亞可以說是一起長大,關於這一點,永平王自然是沒告任何人,若讓有心人得知他的過去跟狼族有這一層關係,他如何能坐上如今鎮北大將軍的位置?

  因此,打從十二歲離開了天耆部落,他便再也沒有回去過,更別提重見這個狼族王子了,這十幾年來打過無數的仗,他唯一沒有親征過的地方就是北方世國旁的天耆部落,原因只有他和義父知曉。

  雲牧亞爽朗的挑挑他細長的眉,微微上勾的眼尾帶點妖魅之氣,卻難掩他一身霸氣,“自然是我,否則你這副蒙頭蓋臉見不得人的模樣,誰能認得出你來?”

  雲牧亞天生帶著狼族人特有的俊美與妖魅,他們武功高強,身手變幻莫測,在草原上如幻似影,被稱為草原上的妖靈,不明的人總會害怕,所以外族人基本上是不會主動親近他們狼族之人。

  打小便入住狼族,墨東對他們特別好看卻帶點邪魅的容貌早已見怪不怪,但不可否認,這傢伙比起十年前又更加擁有王者之氣了,那一身尊貴狂霸的氣息卻又收斂得宜的舉止,比那東旭王朝的幾個皇子都更具有王的樣子,若本朝有這般君王,他的義父就不必成天想著要擁立誰為未來的王了。

  老實說,狼族出現了雲牧亞這號人物,弄不好的話……對東旭王朝可是禍不是福。

  墨東搖搖頭,不讓自己再多想,道,“你我十幾年未見,這樣也認得出我,難不成是在我身上施了什麼法?”

  “你十幾年未見我,不代表我這十幾年間沒見過你,你走路的樣子,騎馬的樣子,吃飯的樣子,你喝茶的姿勢,拿筷子的方式,你的眼神,你的背影,我可是歷歷在目啊,只差沒能上前跟你相認而已。”

  雲牧亞說得可憐兮兮的,嘖,就像自己是被他遺棄多年的髮妻似的。

  墨東把蒙面巾給掀了,撩袍坐下,拿起他泡好倒入杯中的茶便仰頭飲了。

  “口很渴?就不怕我下毒?”

  “上次就被你害得差點中毒而亡了,不差這一回。”

  提壺的手一頓,雲牧亞凝眉瞅著他,“你真被兀野給傷了?還中毒?本以為晉王說偷窺我們見面的那人必死無疑是哄我的,你不是隔日就回到大將軍府了嗎……你沒事吧?”

  “我若有事還能坐在這裡喝你泡的毒茶?”

  雲牧亞卻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了,“我是好心把你引來,沒想到會傷了你,是我小看了晉王。”

  “你若真小看他,還會跟他做交易?”

  “喂,是他找上我,不是我找上他,人家可是你家老大最疼愛的兒子,找上我合作可是我的榮幸,我有理由推掉嗎?我若不逢迎一番,日後他找其它人合作再找我麻煩,那我不是虧大了?”

  “因此才把我引過來?”

  “可不是嗎?看兄弟我對你多講義氣!”雲牧亞笑了笑,很是認真的看著他,“你和你義父究竟站哪邊?總得給我個底,不然日後我們反目成仇可不太好。”

  墨東黑眸一沉,厲眼朝他看去,“先告訴我,你跟他交易了什麼?”

  雲牧亞斂起笑,沉吟未語,端起杯子喝茶。

  門上突然傳來兩聲輕響。

  “主子,急報。”

  墨東起身走到門邊開了門,門外除了趙信,還有循線而來的李承。

  “她得手了,主子。”李承壓低了嗓道。

  “拿的是什麼東西?”

  李承附上他的耳,以不讓第三人聽見的耳語道,“我朝在北方的線人名冊。”

  墨東的心一沉,淡道,“知道了,你回去繼續盯著,不許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是,主子。”李承轉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墨東關上門,走回屋內,雲牧亞又替他倒了一盞茶,還雙手奉上。

  “你這是做什麼?”無事獻慇勤,准沒好事。

  “你這是準備逮人?”他雲牧亞最大的本事就是耳聰目明,就算很多時候只是猜測,準確度也是九成九。

  墨東冷冷地看著他,“你要他偷我大將軍府的東西之前,就應該存著這份心思了吧?想借我之手除掉他這個麻煩。”

  雲牧亞眸光一閃,眼底盡是對他的激賞,“為了一己之利而賣國求榮者,豈能登得上大雅之堂?他若真應了我幹了這事,難不成是我的錯嗎?”

  事成,狼族可以拿到東旭王朝安排在北方的線人名冊,再一一除去或是利用,而若因此幫晉王得了天下還擁有未來天子的把柄,短時間新皇登基不會再動狼族,可保狼族再休養生息幾年。

  事敗,晉王一派必定衰竭力弱,無力他顧,另一派可能還要感謝他替他們除去心腹之患,他的日子依然無憂。

  “說到底,不管結果如何,你終收漁翁之利。”

  “這是自然。”雲牧亞無愧於心,“我畢竟是狼王之子,該做的事,就是保我狼族萬世太平。這盞茶,可以當是歉意,也可以當是謝意,端看墨大將軍如何裁決。”

  墨東看著他半晌,終是接過他雙手奉上的茶,一飲而盡。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這是雲牧亞把他當槍使應付的代價。

  “你說。”雲牧亞笑了,“只要不是要我賣國求榮,幹出對不起我狼族的事,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答應得還真快,希望他之後不要反悔才好。

  墨東扯扯唇,“事關公主樂千晴……”

  今日,大雨方歇,宋暖暖在窗上掛了一串紫色的風鈴,窗外園子裡的花都被前幾日的大雨打落,只剩綠葉妝點,一陣風吹過,風鈴叮叮噹當地響動,聲音輕脆悅耳,卻擾得她心思更加混亂不安。

  進大將軍府那天,晉王說找到書時在窗掛個風鈴就會有人跟她聯絡,這也意味著來找她的那個人就是晉王安排在大將軍府的線人,在她之前,早就有人潛伏在大將軍府裡,卻一直沒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這名冊密密麻麻的,只有姓名、居住地和職稱,到底這些是什麼名單?竟然要晉王花這麼多時間冒險進大將軍府找?如果她把這冊子交給他,會不會連累到墨東?會連累到什麼程度?她一點頭緒也無。

  不能再想了,只不過是一本冊子罷了……

  她沒殺人沒放火,一本冊子換她未來的自由,其它的事,不管是什麼,都不是她一個小小女子可以插手的了的。

  門上傳來兩聲敲門聲,宋暖暖懶洋洋的坐在窗邊動也不想動,“進來吧,門沒鎖。”

  門推開了,走進房的是一身黑色錦服的墨東,長長的黑髮柔順的披在他寬大畢挺的雙肩上,他的身上不需要一絲多金的華麗綴飾,卻自有股雍容。

  若不是大家都大將軍大將軍的喚他,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上場殺伏的武將,更像天生尊貴的王,養尊處優的王。

  宋暖暖仰著小臉瞧他,從他走進門開始一直瞧到他高大的身影定定的落在她眼前,影子罩住了她離在窗邊的大半個身子。

  “病了嗎?”大手突然覆上她光滑的額頭。

  他掌心的溫度貼覆上她冰涼的額頭,帶來一股小小的暖意,她真的很努力的忍住,才沒有像貓咪一樣將自己的小臉靠上去磨蹭,不管是企求他掌心裡的溫度還是溫柔。

  她乖乖地不動,讓他探完她的額又去探她的頰,帶著一些粗繭卻又好看的長指輕刮著她,竟讓她的臉和身體都微微熱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沒話找話說。微微一側閃過他的碰觸。

  墨東不舍的收回了手,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我剛剛路過聽見風鈴聲就過來瞧瞧。你喜歡風鈴?”

  “……嗯。”

  “怎麼之前不見你掛上?”他走到窗邊,伸手把玩了那串做工極為精緻的風鈴,這獨玩意,如果他沒記錯,還是塞外商人帶進國內的,能擁有它的根本屈指可數。

  “……忘了,是突然想起之前在胡同裡買了一個。”

  把玩的手一頓,墨東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哪個胡同?賣的風鈴還真漂亮,改天我也去逛逛

  “我……忘了。”因為這東西是她進大將軍府那天晉王塞給她的,以前她也沒在哪裡見過,“改天我若見到了再幫將軍帶一個回來。”

  “好,那就說定了。”

  “將軍看來還真喜歡。”

  “嗯,聲音很好聽。”

  宋暖暖笑了,既然他喜歡,她走的時候,這串紫色風鈴就留給他吧。

  他看見它時,會偶爾想起她吧?

  墨東然回眸看她,剛好捕捉到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宋暖暖趕緊別開眼,望向窗外乾淨的藍天。

  “我這幾天會出遠門,若有人找上門,宋御醫可得替我擋擋。”

  “嗯,好。”她知道自己可能無法履行諾言,答應得很小聲也很心虛,聽到他要比遠門又突然想到什麼,伸手從袖袋裡出一個黃色錦袋遞給他,“這個給你,繡樣有點醜,因為我不擅長這個……”

  何止有點醜?是根本不知道是在繡什麼吧?紫色的繡線東一塊西一塊的。

  “這是什麼?”

  “師傅特製的解毒丸,可以解這世間大分的毒,如果真的解不了,也可以防止毒性延蔓,你帶在身上,出門要多注意安全,不要再受傷了。”

  “我是問你繡的是什麼?”

  被他一問,宋暖暖有點難為情,“是紫色花溪草,看見它你就會知道這是解毒的。”

  也會想起她曾經幫他解過毒,救過他的命。哪一天,當他知道她背著他偷了一本書出去後,可以不要那麼討厭她。

  墨東看著手中的黃色錦袋,眉眼一挑,“做為你送我這個禮物的交換,我告訴你是誰在晉王府三番兩次要你的命吧。”

  宋暖暖身子一僵,“你知道是誰?”

  “我差一點就背了這黑鍋,自然得查清是誰在搞鬼。”墨東冷哼了聲,“正是晉王的妹妹,公主樂千晴。”

  這個答案當真令她難以置信,“為什麼?我那裡得罪她了?”

  “這你可能就要去問晉王了。”

  她的心一震,“他也知道是公主要害我?”

  “在王府發生的事,他豈有不知情的理,只是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畢竟公主是他親妹子……總之,以後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是因為這樣,他才突然想把她送進大將軍府的嗎?不對,如果公主想要害她,為何還要把她推薦給皇上讓她進大將軍府?公主明明很喜歡墨東,那次在賞花宴上還在跟趙嬤嬤吵吵鬧鬧的,她都聽在耳裡,公主不可能想害墨東,那就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將墨東的腿醫好才把她推薦給皇上的,晉王卻利用她進來偷東西,對墨東的腿傷好是不好根本不在意……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果公主想置她於死地,那麼晉王如何說服公主讓她可以住進大將軍府來?鐵定是因為她的醫術,那麼,晉王說事成之後會放她走,這話能當真嗎?她可以不醫好墨東的腳卻在此時全身而退離開京城?

  若是如此,晉王如何跟公主交代?如何跟皇上交代?

  或許,晉王壓根就沒想過要跟誰交代,而是打算在事成之後直接殺了她?

  宋暖暖然覺得有些後怕,縮在窗邊的身子益發覺得冷。

  墨東見狀,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把她的兩隻小手抓進掌心裡,小手如他所想是冰涼的,而他的大手夠大夠暖,可以很快將她的小手給焐熱。

  “你什麼不用怕,有我呢。”

  墨東的語調淡淡,一如平常,她卻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極致的溫柔。

  宋暖暖看著他,淚盈於睫,鼻子也紅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不對你好,我怕你把我的秘密洩露出去。”她眨眨眼,“這樣算賄賂嗎?”

  他眼底笑意一閃,“可以這麼說。”

  “我不會說出去的!永遠不會!你不要擔心這個。”這點義氣她還是有的。“就算你對我不好,我一樣不會說。”

  當真是……好可愛好溫暖。

  墨東抿唇一笑,起身,“我走了。”

  宋暖暖仰起小臉看著他,鼻頭是一酸,很是不舍。

  這一別,以後還能再見嗎?似乎直到此時此刻,她方才明白,自己以後一定會很思念很思念這個人。

  她不知道,此刻她望著他的神情有多讓人心疼和不舍。

  她不知道,她那雙清澈的眼已經洩露出她太多情緒,告訴著他,她即將離去,而且是帶著背叛感與罪惡感的離去。

  墨東有一股衝動想把她抱進懷裡親吻,不,是直接要了她……

  “還有話要對我說的嗎?”

  有,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只可惜,她一句也不能說。

  宋暖暖的淚倏地從臉頰無聲滑落,她連忙低下頭去掩飾,淚梗在喉間說不上話來,只能頭低低地搖頭再搖頭。

  因此,她沒看見,他此刻望看她的眼神有多溫柔多寵溺,又有多麼的憐愛。

  墨東轉身離開了,沒對她說再見。

  因為,他們定會再見的,很快。

  京城西街的盡頭是傳說中的鬼湖,夜裡常常聽見有哀怨的歌聲從湖心傳來,久而久之,此處便少有人煙,就算不小心要經過此處,也都會選在白日,沒人願意晚上來這裡練膽,除非是一些還沒長膽出來的毛頭小子。

  三更天了,樂正軒的玉扇不不斷的搖著掮著,要不是這個東西很重要,要不是一向跟他出門的兀野突然吃壞肚子沒辦法跟他出門,要不是今晚的事越少人知情越好,他早就拂袖而去,派其它人來辦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消息是怎麼傳達的?她究竟來是不來?”約好玄時見的面,現在都子時了,夜越深,這兒越覺涼,連他都要毛了起來。

  “稟殿下,昨日姑娘掛上風鈴後,奴婢進聞風閣送餐時就把約定時間地點的字條綁在那風鈴上,奴婢還在聞風閣外的園子裡守了一會,確定她親眼看過那字條才離開的。”

  “那人呢?大將軍府有出什麼事把她耽擱了嗎?”

  “沒有,姑娘晌午就出府了,她跟總管大人說要採買一些藥材,總管大人還安排了馬車給她……”

  “你為什麼沒跟著她出來?”

  “是姑娘不讓跟的。”

  樂正軒皺了皺眉,“不會出什麼事吧?”

  下午就出門了,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到?還坐著馬車!難不成還能迷了路?就算真的迷路了,問人家鬼湖怎麼走,京城裡應該沒人不知道的。

  “應該不會……”

  “什麼應該不應該?她一出門你就該跟著!”

  “是奴婢的錯。”

  樂正軒瞪著她,氣到懶得說話了。

  也許這丫頭臨時改變主意,不想把東西交給他了?搞不好她在大將軍府日夜和那墨東在一起,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意?所以不想背叛他?這個可能性極大!女人,果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樂正軒越想越不妥,他可不能讓已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上馬!找人去!”

  “是,殿下。”報信的連忙上馬跟上去,卻不時地前後查看著。

  剛好樂正軒回頭看見了,皺起眉,“你在磨蹭什麼?”

  “奴婢是怕錯過了姑娘,小心看著呢。”

  樂正軒不疑有他,叱道,“動作快一點,再找不到人,天都亮了……”

  樂正軒的思慮是對的,宋暖暖的確是後悔了,從下午出了大將軍府之後,她先是進了一間藥材行,她讓車夫到一旁去等,趁空便溜了出去,然後就像丟了魂似的,手裡抓著那本名冊在大街上遊蕩。

  雖然她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這本名冊究竟是什麼?又是幹麼用的,但它鐵定是本重要的冊子,否則晉王何必要大費周章的派人進大將軍府偷,所以,當她把東西交給他的那一瞬間,就代表她背叛了墨東。

  他對她這麼好,就算這本冊子不是很重要,她偷了他的東西就是偷了,就算他不知道是她偷的,她也無法再面對他。

  把東西再放回去嗎?這也不成,她風鈴都掛了,晉王已經知道她拿到書,也好見面的時間地點了,若她不交,晉王恐怕會殺了她。

  她怕死,她也不想死。

  她惹不起皇上最疼愛的皇子晉王,就算墨大將軍也惹不起晉王,所以她連對墨東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她不信墨大將軍會因為她一個小小女子而去得罪晉王,若他不想得罪晉王,她的命就更不值錢了,話又說回來,若他真願意為了她得罪晉王,那她豈不是陷他於不義?

  就這樣想著想著,她找了一間客棧住了店,把這本名冊從頭到尾親手抄了一遍,墨汁幹的慢,整本抄完時已近子時,她把正本藏在客棧的房裡,拿著抄好的版本走出客棧,這是她目前為止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把它交出去,她就可以回到山林小屋過她的太平日子,其它的晉王都會幫她搞定,這不就是晉王對她的承諾嗎?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解決辦法,希望墨東不會被她連累。

  宋暖暖往鬼湖的方向行去,沒走多久,適巧,樂正軒正騎馬而來,而跟在他後頭的人竟然是……在大將軍府侍候她的小久?

  小久竟是晉王的人。

  “姑娘,你總算出現了!”小久松了好大一口氣。

  宋暖暖看著不遠處這個笑起來一樣甜甜的小久,突然覺得一切都荒謬透頂。

  如果小久是晉王的人,那麼墨東在大將軍府怎麼對她的,晉王鐵定瞭若指掌……

  樂正軒翻身下了馬,讓小久在這邊等著,自己則朝宋暖暖緩緩走近。

  “你怎麼現在才來?東西呢?”

  宋暖暖緊緊抱著那本書,微退了一步,“在我把書給殿下之前,請殿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

  “在晉王府時三番兩次想毒死我的人是誰?”

  樂正軒一愣,看著她輕輕笑出了聲,“是誰很重要嗎?為了保護你,本王不是已經把你送進大將軍府了?”

  “為了保護我?”宋暖暖失笑道,“殿下這話真有趣,我怎麼記得殿下是要我進大將軍府偷東西的。”

  樂正軒冷了臉,“你究竟想說什麼?”

  宋暖暖直視著他,“我只是想知道是誰想殺我?又為了什麼想殺我?掌堂一個晉王殿下,總不會連發生在晉王府的事都查不出來吧?”

  樂正軒定定的看著她,見她一副胸有城竹又咄咄逼人的模樣,驀地一笑,“看來你已經知道是誰了?是墨東告訴你的?沒想到呵,他一個堂堂大將軍竟會對你這麼個鄉野丫頭上了心,連我晉王府內的事都忍不住插手。”

  “殿下不敢回答我嗎?究竟是誰?”她就是非得親耳聽見他說出口不可。

  “沒錯,是公主。所以,現在你是想追究公主的責任嗎?就恁你?”

  “民女當然不敢,可我總有這個權利知道公主為何想殺我吧?”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明明白白,她自然想弄清楚。

  樂正軒點點頭,“好,我告訴你,因為那天在賞花宴上墨大將軍一直盯著你看,公主喜歡墨東這個你知道吧?身為高高在上的公主,怎麼能忍受她喜歡的男人一直盯著另一個女人?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個連她提鞋配不上的山野丫頭?”

  “就……這樣?”宋暖暖錯愕的盯著他,差沒笑出聲來,“就因為墨大將軍多看我幾眼,她就想下毒讓我死?”

  這個公主也太可怕了!根本視人命如草芥!

  樂正軒微微一笑,“本王已經教訓過她了。”

  “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跟皇上推薦我去替將軍診病?”

  “本王不是說了嗎?本王已經教訓過她了,說你也許可以醫好墨東的腳,她為了想順利嫁給他,自然願意讓你一試。”

  所以,公主不想嫁給為瘸了腳的墨東?

  唉,公主連墨東多看她幾眼就想殺了她,那如果公主知道墨東的腳根本沒瘸,又對她這麼好,不就想殺她個一千次一萬次了?

  宋暖暖不禁打了個冷顫。

  “問完了嗎?”

  “如果殿下現在就放我離開京城,要怎麼說服皇上和公主?”

  “這個你不必管,把書給我。”樂正軒朝她伸出手。

  宋暖暖抱著書又退了一步,“殿下當真想放我走?還是只是騙我的?”

  “你問這話會不會問的有點晚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本王現在回你是或不是,你都已經背叛了墨東,你以為他會容忍一個背叛他的人?別傻了,東西給我,想方設法,本王都會讓你平安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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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6: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香消玉殞】

  事已至此,不管信或不信,宋暖暖終是把懷裡抱著的書遞給晉王。

  樂正軒接過翻了翻,卻皺了眉,“這就是你找到的?看起來是沒錯,只是字跡怎麼這麼新!還聞得到墨水的味道!”

  “是我另外抄寫過來的,我怕書不見了會被發現,所以……”

  聞言,樂正軒把書往懷裡一擱,嘲弄的一笑,“所以,你整個晚上都在幹這件蠢事?為了怕墨東發現你偷了書?你就這麼在意他對你的看法?”

  宋暖暖低下了頭,不語。

  樂正軒好笑的看著她,“你一定不知道你自己偷的是什麼吧?”

  “自然不知。”

  “要本王好心的告訴你嗎?”

  他想告訴她早就明說了,何必等到東西拿到手再告訴她?除非他本不怕她把事情洩露出去……

  難不成,晉王想殺她滅口?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宋暖暖立刻道。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退,“殿下什麼都不要告訴我,只要讓我安全離開京城就行!”

  樂正軒溫文的笑著,手上的玉扇就像她初見他時那般,扇啊扇地,似在籌謀些什麼,而且是不懷好意的。

  “跟了本王如何?他提出了對彼此都好的建議。”

  “什麼?”她呆住了,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聽到這種話。

  樂正軒倏地長袍一揮,將她捲入懷中,大掌握住了她的纖腰,低頭靠近她,一張俊顏幾要磨擦到她似的,“當本王的女人,本王保你一生一世衣食無憂,性命也無憂,如何?”

  晉王樂正軒,面如冠玉,溫文儒雅,還是當今皇上最愛的皇子,是個聰明的,就該在此時允了他,畢竟,此刻在他的眼底,除了那仿佛帶著笑意的溫柔外,更濃的是隱藏在溫柔下的殺意。

  “殿下想殺我?”

  “嗯,除非你跟了李王。”

  宋暖暖驀地苦笑,“就算我現在答應你,殿下也會殺了我的。”

  樂正軒的眸光閃燦,“噢?何以見得?”

  “因為殿下已經知道我為了墨大將軍而幹了一件蠢事,如果我現在答應你,自然是為了保命,一個為了保命連感情都可以出賣的女人,未來的某一天自然也可能出賣你,聰明如殿下又怎可能因此放過我?”

  “果真聰明。”樂正軒笑,長指輕輕地劃過她的唇,“本王還真的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宋暖暖別開臉,“只可惜我領悟的太晚。”

  再早一些明白晉王終究不會放過她的話,那麼,她又何必幹下這一串蠢事?

  樂正軒一笑,長指陡地扣住她纖細的頸項,“本王會讓你死得快點,不會讓你痛苦太久的,算是本王對你的一點慈悲。”

  慈悲?還真是可笑。

  宋暖暖突然狠咬了一下唇,痛得她淚水瞬間滾落頰面,沾染上此刻她鮮紅的唇,竟是我見猶憐得緊。

  “在我死之前,可以求殿下一件事嗎?”她顫抖著唇,幽幽地看著他道。

  樂正軒聞言,鬆開了扣住她頸項間的手,“你說。”

  他不在乎成全她一點遺願,也算是她替他辦事的一點補償。

  “幫我把一個東西交給墨大將軍……”

  嘖,還真是個癡情種。

  “什麼東西?”

  宋暖暖低頭,從袖口欲拿出東西來,就在樂正軒覺得事有蹊蹺時,宋暖暖已揚手一揮,一大片白色粉末撲天蓋地覆上他的臉和眼,樂正軒根本來不及反應,雙眼已刺痛不已,再也睜不開——

  “該死的女人!”樂正軒想也沒想的朝她的方向出了一掌。

  “啊!”宋暖暖雖迷了他的眼,可惜她一點都不懂武,身手也不夠快,來不及避開那一掌,纖細的身子當場給震飛,落地時,她的頭撞上了路邊一顆巨石,嘴裡哇地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該死!”一聲低咒傳來。

  隱身在暗處的墨衣人,才來到此處就看見宋暖暖被晉王劈了一掌後口吐鮮血,不管不顧從暗處現身,彎身將她攔腰一抱,倏地離開現場。

  本來就守在宋暖暖身邊準備伺機帶人走的趙信見狀,先是一愕,接著便忙不迭跟上那黑衣人的蹤影迅速離開此地。

  這一切發生得又急又快,小久奔上前時,只見樂正軒痛苦的兩手捂住雙眼。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小久不敢近身,只在一旁叫著。

  “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殺了,丟進鬼湖裡,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

  小久還是沒動,“可是殿下,您的眼睛……”

  “先去把她給我殺了!聽見沒有?”該死的女人!他竟然會著了她的道!方才他就一千一萬個不該憐香惜玉!

  “可小久不會殺人啊,殿下。”

  “你這個蠢貨!”樂正軒試圖睜開眼卻睜不開,只能胡亂地伸出手,“她在哪裡?帶我過去,馬上!”

  可他的手晃了半丟,也沒見小久來拉他,“你見鬼的在幹什麼?還不過來幫我!”

  “殿下……對不起,殿下……”耳朵旁只聽得見小久怯生生地叫著,越說聲音越小,就像在懼怕誰似的。

  “你到底在搞什麼?”樂正軒本想繼續罵下去,耳邊這時卻聽到了腳步聲,而且不止一人。“是誰?還有誰在這裡?”

  其實,要不是樂正軒剛剛瞬間被迷了雙眼又出手傷人,再加上他鬼吼鬼叫聲音震天,他早該發現四周已無聲無息的圍上一小批人。

  “小久!說話!旁邊明明有人,是誰?”樂正軒看不見,只能問身邊的丫頭。

  “殿下,小久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帶頭的人幾步走上前,朝樂正軒一揖,率先開口,“晉王殿下,小的是禁衛軍首領鐘離介,因接獲密報,有人通敵叛國盜取軍事機密,特來緝拿。”

  聞言,樂正軒臉色突變,“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裡只有本王和兩個丫鬟,哪來通敵叛國之人?”

  兩個丫鬟?鐘離介看了他身邊的小久一眼,再環顧四周,現場裡明明只有他和一個丫鬟,哪來的兩個丫鬟?

  “據報,大將軍府中,本朝派在北方諸國的密探名冊被偷,盜取之人一路往這方向逃逸,不知晉王可曾見到?”

  “不曾!”

  “此處方才確只有晉王主僕二人?”

  “是三人!”這將軍眼瞎嗎?

  鐘離介抽了抽眼角,是見鬼了嗎?這裡明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殿下卻老說三個人。

  “那,殿下身上可有卑職說的那本名冊?”

  樂正軒又是一愕,“當然沒有!我怎麼可會有那種東西!”

  “晉王殿下介意小的搜一下身嗎?”

  “放肆!我的身份是你們這幫人可以隨意搜的!”

  鐘離介還是客氣氣地躬身道,“事關重大,殿下這身,卑職今夜是非搜不可,還請殿下恕罪。”

  樂正軒一愕,“你敢?”

  “請殿下恕罪。”鐘離介轉身輕喝“來人,搜身。”

  這一搜身,自然是搜出晉王懷中的名冊,證據確鑿,賴無可賴,晉王當場便被羈押,準備送往刑部候審。

  事已至此,樂正軒心知自己中了圈套,這刑部一進,出不出得來就難說了,而這一切拜那個臭丫頭宋暖暖所賜,鐵定是這丫頭出賣了他。

  “那丫頭呢?”

  “哪個丫頭?”

  “宋暖暖!東西就是她拿給我的!我根本還沒看,也不知道這本東西是什麼軍事機密,我是被裁贓的——”

  “晉王殿下,這裡只有你跟你身邊這丫鬟,卑職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鐘離介淡淡地打斷他。

  “什麼?怎麼可能?她明明這裡!她剛剛還被我打了一掌。”

  “此處確無其它人了。”

  難不成……她跑了?一個身受重傷又不懂武的女人,竟趁著他雙眼看不見時跑了嗎?

  “小久!宋御醫呢?”樂正軒側頭詢問一旁的丫鬟,“她剛剛明明在這裡的,你親眼看見的,對嗎?告訴鐘將軍!!

  小久一聽,哭哭啼啼的跪了下來,“殿下,奴婢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裡沒有什麼宋御醫啊……只有小久……”

  樂正軒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氣得雙手在前方亂揮,“你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想造反嗎?這冊子明明是……”

  “殿下,小久不知道什麼冊子啊,你只是叫小久混進大將軍府當奴婢,把大將軍府發生的事都跟你說,小久又不識字……”小久越哭越大聲,轉過身去抱住鐘離介的腳,“請大人為奴婢做主,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也不想進大將軍府當細作啊……請大人明察!”

  聞言,樂正軒氣得想把小久揪過來掐死,聽聲辨位,他衝動的從袖中抽出一把帶毒的鑣,立馬朝小久的方位射去,只見小久大喊一聲,口吐鮮血,竟當場斷氣斃命。

  “殿下!”鐘離介大驚失色,“來人!把殿下的雙手銬起來!”

  兩名小兵領命上銬——

  “鐘離介!這丫頭說的都是謊話!你看不出來嗎?我被設計了!我中套了!”樂正軒邊說邊想甩開兩邊抓住他雙手的人。

  “鬧夠了嗎?皇弟都心虛的把自己的丫鬟給當場殺了,還敢說自己是中了圈套?恐怕是怕東窗事發才趕緊殺人滅口的吧?”

  這聲音……

  是太子?他竟然也來了?

  真是,他差點就忘了鐘離介除了是禁衛軍首領,也同時是太子的舅舅鄭國公的人……

  這次,他是栽定了吧?若有父皇知情,或許還可饒他性命,可如今連太子那派都知曉了,父皇就算要私下保他也保不住了。

  樂正軒無力的低語,“讓我見父皇。”

  太子歎氣的直搖頭,“有話到時直接跟刑部大人說吧,本太子也會為你在父皇面前求情的,你也真是的,我們兄弟鬥歸鬥,怎麼可以用國家軍事機密跟敵國來換取你的帝位之路呢?”

  話落,太子閃人去了。

  鐘離介帶著人把晉王送進了刑部。

  今晚的皇宮燈火通明,幾家歡樂幾家愁,一直到天亮才滅去……

  黑衣人抱著宋暖暖疾步飛離,片刻也不曾歇息。

  她的血一直在滴,身體冷得像冰,臉上的血色也不斷的在流失。

  “墨大將軍……”

  黑衣人一愣,低眸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竟能認出他來。

  “對不起……”宋暖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是我的錯……對不起……”

  “別說話,留點力氣。”

  “不……我要說……”再不說,也許根本沒機會再說了。宋暖暖此刻早已虛弱得看不清他的臉,她覺得身子很沉很沉,頭很重很重,“我很高興看到你,真的……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

  “別胡說!”墨東將她抱得更緊,緊到自己全身都在發疼,“你會沒事的,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句“有我在”,真的是她聽過最溫暖的一句話了。

  宋暖暖扯扯嘴角想對他笑,可是笑不出來,“我偷了你的東西……東西在希來客棧的西廂房裡……你一定要去拿回來……”

  “我會的,你不必擔心。”

  “還有……我抄給晉王的那一本……是東拼西湊的……不全是真的……”說看,宋暖暖又吐了一口血。

  “別說了!那不重要!”因為連他給她的那本都是假的!只是沒人知道罷了!

  墨東此刻是一千一萬個後悔,千不該萬不該,想看她最終究竟會不會背叛他,更想親眼見她受到教訓,讓她看清晉王此人的居心,便能更加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

  可如今呢?她為不想背叛他,做了一堆的蠢事,他又幹了什麼?讓她這樣奄奄一息的躺在他懷中?連她的命都該死的可能保不住了。

  “我不想連累你……”疼痛讓她哭了出來,她覺得身體都快散了,心卻很疼很疼,“對不起……你不要怪我……”

  “我不會怪你!只要你好好給我活著!”

  宋暖暖努力睜眼想看他,卻是淚眼模糊,“恐怕是不成了……”

  “你給我住口!大將軍府裡多的是仙丹妙藥,我一定會救活你!”何況還有他。

  就算是要他散盡功力,他也會把她給教回來。

  “墨大將軍……你真的喜歡我嗎?”

  墨東再次低頭看她,見她血色全失,腳步更急,“喜歡。所以你不准給我死,我不會允許的。”

  呵,他又說了,他喜歡她。

  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是真是假,現在的她很歡喜,就算此刻就死去,她也會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想看宋暖暖的唇角微微上揚,卻也睜不開眼……

  “暖暖!”墨東低叫出聲,心,在瞬間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一直跟在身後的趙信聽見主子心痛的叫喚,心更急,“主子,宋御醫她……”

  “你快去請大夫!記住,小心點,不要驚動任何人,包括宮裡的太醫!我會先替她運功治療!”

  “小的遵命。”

  聞風閣門口,李承匆匆趕回來把東西交給趙信,“宋御醫還真會藏,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主子呢?”

  “還在替宋禦醫療傷。”

  “傷勢很重嗎?”李承的聲音聽起來很悶,他一直以為宋暖暖會直接把偷來的東西交給晉王,沒想到她卻私下抄了一本,聽說還是牛頭不對馬嘴的抄法,一般沒看過冊子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現真假。

  由此可見,她還是很顧念主子的,還差點因此送命。

  “嗯。”趙信整張臉快皺成一團,“都怪我,我如果可以早一點出手把宋御醫帶走,她就不會受傷了。”

  “你不必自責了,主子當時也在不是嗎?”

  “那怎麼一樣!主子是在大將軍府裡遲遲等不到人又等不消息,才不得不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出現在那裡的,他才剛到宋御醫就出事了,我是一直守著宋御醫的,卻一樣沒來得及出手救人!”

  “也怪不得你,要抓準時機找禁衛軍告狀,又要禁衛軍到場時剛好人贓俱獲,還得讓宋御醫不被發現,又得讓小久一口咬定沒見過宋卸醫這個人,一切的一切算的是一個時機!誰料得到御醫一開始就沒準時赴約?讓整個安排都亂了……”這一整個晚上簡直把他們搞得神經兮分的。

  “不管怎麼樣,我都有錯。”

  李承看著趙信,又看著聞風閣,吸了一口氣,“小久死了。”

  “被晉王的毒鏢給射死的,是見血封喉的毒。在死前,她一口咬定沒見過宋御醫。”本來他還不太相信這個小丫頭可以把這場戲演好,沒想到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趙信難過地道,“倒是個講義氣又憧事的。”

  李承點點頭,“當時禁衛軍在,鐘離介也在,我不方便出手,也來不及出手救她,所以你的心情我完全懂。”

  其實小久一進大將軍府,他就已經發現她是晉王派來的細作,但她才十二歲的一個小姑娘,不識字不懂武的,除了那個身份,說起來也只是可愛的小丫頭片子,主子便將她叫來相詢一番,讓她繼續當晉王的小臥底。

  但事實上,主子早就收買了她的心,還把她的爹娘都暗中送到一個晉王找不著且安全之地生活,小久在根本上早已是大將軍府的人,這也是她為何在死前也矢口否認宋暖暖是那個偷冊子給晉王的人,因為這是主子交給她的最後任務,卻沒想到晉王會被宋暖暖弄傷了眼,還瘋了的殺了她。

  就在兩人望著聞風閣擔憂著宋暖暖的傷勢寸,雷大總管卻領著永平王出現了,不若平日的平易近人,此刻匆匆趕來的永平王一臉肅穆,不怒而感的模樣儼然就是當年統領千軍萬馬叱吒沙場的大將軍,頓時讓人更加敬畏幾分。

  趙信和李承紛紛上前,“參見王爺。”

  “墨東呢?”

  “主子正在……”趙信話說一半打住,低下了頭。

  “在幹什麼?”

  “稟王爺,主子已經睡了。”李承的頭更低。

  “睡了?”樂晟重重哼了一聲,長袍一甩,恐道,“這個時候他能睡得著?你們敢對本王爺說謊,是不要命了嗎?”

  聞言,三個人同時朝永平王跪了下去,齊聲叫喊,“請永平王息怒,王爺恕罪。”

  聞風閣內,陡地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趙信,帶王爺直接進來吧。李承守著,雷封去做你該做的事。”墨大將軍的一連串指念,等於解救跪在地上的所有人。

  “是,主子。”三人就差沒叩頭謝恩了。

  趙信率先起身,“王爺這邊請。”

  李承和雷封都還跪著,等趙信帶著永平王進了聞風閣,這才拍拍膝上的灰塵慢慢地站起來。

  “永平王這個時候來,鐵定是聽到消息了。”雷封壓低了嗓,“不會是宮裡出了什麼事吧?”

  李承嗓音更低,“自然是要出事,晉王可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偏主子動了他……”

  雷封整張臉都快皺成一塊了,“胡說啥?我們大將軍府被偷了軍事機密,偷的人還是當今皇子,連舉報都都是密探身份,均不是我們大將軍底的人,這筆帳怎麼算也不到我們家主子頭上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主子確實是故意的……”

  “噓,你找死啊你。”雷封往四周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小心隔牆有耳!”

  李承忍不住想翻白眼,“這裡可是大將軍府!”

  “戒備森嚴的大將軍府是吧?”

  “可不是。”

  “那怎麼會讓人給偷了重要的冊子啊?”

  “就說是故意……”李承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想通什麼似的看著他。

  “懂了吧?”雷封瞪了他一眼,“所以,你以為皇上不會懷疑到主子身上來?”

  李承點點頭,“是有這個可能,但,被偷的冊子是宋御醫胡亂抄的,真正的冊子現在也還在我們手上,我們假裝不知情就沒事了。”

  是這樣理解沒錯,但雷封總還是覺得不安。

  聞風閣的面湖房內,只點著昏暗的燭火,墨東在臥榻上替宋暖暖運功療傷暫告一段落,將她稍稍安置了,這才下榻撥開簾子走到窗邊見義父永平王。

  “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樂晟一見到墨東就忍不住低咆,“你以為自己幹了這種事還能全身而退?為什麼你決定做這件事之前沒先跟我商量?他可是晉王!是你可以隨便拉下馬的嗎?”

  墨東二話不說跪了下來,“請父親責罰。”

  “事已至此,本王責罰你有什麼用?我不罰你,但皇上呢?難道你以為皇上有可能輕易放過你?”

  “通風報信者是我朝安插在天耆的密探,這事兒怎麼也查不到大將軍府的頭上,兒子也沒有失職之罪。”

  樂晟氣極,“你怎麼可能沒有失職之罪?這麼重要的冊子都被偷了!晉王有罪,你難道就能逃得了?”

  “真正的密探名冊還在我手上,根本沒有被偷,兒子豈有失職之罪。”

  “什麼?”樂勖一愕,“晉王偷的那冊子……是假的?”

  “是假的。”

  “那……晉王……”天啊,現在是什麼狀況?樂晟簡直被弄糊塗了。如果是這樣,以晉王在皇兄心中的份量,應該隨時翻得了身,那他家兒子是在幹麼?白忙一場?

  “他通敵賣國與之交易是真,只是偷的冊子是假。”

  “那如果皇上知道他偷的冊子是假的……”

  墨東厲眸一沉,“不管晉王偷的冊子是真是假,他通敵賣國派人行竊的行為依然存在,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可那是假的,晉王大可否認叫人去查證……”

  “那也得晉王知道它是假的之後才會做的事,何況現在那本冊子已在刑部手裡。”說著,墨東黑眸微一閃,“在這之前,得先讓晉王認罪,他若認了罪,之後就算得知偷的冊子是假的,也無濟於事了。”

  樂懸若有所思的看著墨東,第一次看見他家一向正直的兒子,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對下套,而這人還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皇子,還當真是令他聞之膽顫心驚呵。

  “晉王哪裡得罪你了?你竟想毀了他?”

  墨東聞言一慟,忍不住抬眸望向簾子後方榻上安置的女人,她至今都還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他絕不會饒過那個傷害她的人。

  “本來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嚇嚇他……”讓他對宋暖暖放手即可,“但兒子現在改變主意了。”

  “因為現在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

  墨東跪地不語。

  “本王聽說晉王堅稱那本冊子是宋暖暖給他的,他還打傷了她,可現場卻沒有她的蹤跡……是你帶回了她?”

  “是。”

  “她傷得很重?”

  “是。”

  樂晟看著墨東,恍然似的點點頭,“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可全身而退,皇上難道不會因晉王堅稱東西是她給他的,而派人上大將軍府捉她去查明真相與晉王對質?她身上的確有傷,一看便知。”

  是啊,當初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宋暖暖會為了自保而準備好藥粉出手傷了晉王,還讓晉王一怒之下傷了她……

  義父說的沒錯,她身上的傷,一看便知,就算他可以製造一堆她不在場的證明,也不能解釋明白為何她身上怡好有傷。

  “如今,也只有買通太醫佯稱她感染風寒,一病不起,已數日有餘。”既不能應訊,也有不在場的證明,只要她被診斷出是“感染風寒而不是“身受重傷”則可。

  樂晟輕輕一歎,“這事交給我吧。”

  墨東一詫,揚眉,“義父?”

  “太醫院院使總打跟我相交數十載,皇上不管要哪個太醫辦這差事也得經過他,與其讓你去買通一個不熟的太醫,再擔心受怕而殺了人家,還不如本王去賣賣老臉。”

  “可是父親……”他從來沒想過要讓義父牽連進來。

  樂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都做了,為父也只幫你。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先走了,這事得速戰速決,免得節外生枝……”

  兩人又低聲交談數句,墨東這才送永平王離開房間。

  床塌上的宋暖暖此時緩緩地睜開了眼,又再次緩緩地閉上……

  就算再不願,她,終究還是連累了他。

  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只有宋暖暖死了,才能徹徹底底消彌一切的懷疑……

  這日,陰雨綿綿,下得人心頭發慌。

  屋內燭光微閃,滿室溫熱,卻安靜得不像是住了人。

  皇上為晉王一案而讓太醫院院使派人前來大將軍府確認宋暖暖的病情,太醫院院使慕真親自走了一趟大將軍府,他待在房裡好一段時間後才走出來,永平王和墨東都守在屋外,他卻對他們搖搖頭。

  “宋御醫冰寒入體本就難治,此次感染風寒許久未愈,已是藥石罔效,墨大將軍,請恕本院使無能,宋御醫已經走了……”

  走了?走了?墨東一時之間還真是聽不明自這院使是什麼意思。“院使大人,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可能!”墨東不解的望向義父永平王,不知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不是說好只是串通好慕真,把她的傷說成是風寒,然後就此揭過嗎?現在是什麼狀況?

  樂晟也一臉不解,卻沒有墨東的驚慌,他輕佻著眉往慕真看去,那老頭一樣對他搖搖頭。

  “她已經走了,就在剛剛,斷氣了。”

  墨東驀地望回老院使,“你騙我的,對不對?你來之前她還好好地!是你對她動了手腳對不對?是皇上要她死?是不是?”

  慕真對他的無禮沒有生氣,很平靜的對他道,“皇上只是要老夫來確診而已,是宋御醫氣息太弱,老夫實在無為力……生死有命,墨大將軍請節哀。”

  該死的……節哀?他為什麼要?

  坐在輪椅上的墨東瞬間忘了自己應該瘸了的雙腿,想也不想地就要站起身沖進去,永平王樂晟快他一步,運功使了點氣力才讓他坐回原處——

  墨東回過神來,氣悶的推著輪椅進了屋,砰一聲關上門,這才起身沖到床邊,伸手便往她的鼻息一探。

  果真,宋暖暖氣息已斷。

  她的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動也不動的就靜靜躺在那裡。

  怎麼可能?在這之前她明明好好地,甚至還張眼看過他,只是一句話也沒說又睡去了,她只是累了倦了所以醒不來,怎麼可能走了?

  墨東上前,將她撈進懷中緊緊地抱住她,狠狠地抱住她,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已經斷了氣息的她給弄醒……

  屋裡的燭火在此時燃盡,啪一聲地暗了下來。

  哽咽的哭聲,在很久很久以後才從屋內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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