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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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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語桐 -【大人私心不可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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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6: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失蹤的小姐回來了】

  初春到立秋,轉眼過了半個年頭。

  晉王府賞花宴上的櫻花盛開、萬此千紅仿佛才是昨日之事,如今,楓葉將花園染紅,一片淡黃紅綠交錯,甚添幽情,然而晉王府卻已不是半年前的晉王府,別說是府前人少車馬稀了,連掛在大門上的晉王府匾額都給撤了,大門深鎖,久無人煙。

  半年前,晉王通敵賣國竊取軍機一案,本是死罪無疑,但因未有軍機流出,再加上永平王和墨大將軍事後證明被偷的名冊是假,讓晉王僅眨為庶民,整個晉王府的人都被流放到東北,皇上最寵愛的的德貴妃因幫兒子求情被打入冷宮,公主樂千晴日日跪在大殿外為母妃求情卻因此病倒,臥床數月,病癒後人消瘦不少,皇上憐見,讓人將德貴妃從冷宮裡接出來,卻已無當日盛寵。

  而同一時間最讓人為唏噓者尚有一事,乃欽點御醫宋暖暖受冰寒之症所苦,又染風寒,最終病逝于大將軍府,墨大將軍感念其診治腿疾之恩,在京城近郊為她親造了一個墓園,園中有亭,桌椅齊備,園裡種了據說是宋御醫最愛的櫻花,坐在亭中便可賞花品茗,還可見遠山樹影,是個絕美之地。

  是說,誰會坐在墓園裡賞景品茗呢?

  還真的有!據說那亭子總有一長髮飄飄的高大男子出現,晴雨不定,像是在陪伴著在墓中長眠的女子,杯盞總是一對,永遠是孤單獨坐,甚顯淒涼。

  今日,大雨滂沱,雖已入秋,卻難消暑氣,空氣窒悶濕熱,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連坐在亭中男人的衣袍裙角也被打濕,男人卻舊不動如山。

  “暖暖,我來看你了。”

  火爐上煮著水,咕嚕咕嚕還冒著煙。

  “入秋了,天氣會一天比一天冷,你最怕冷了,一個人在這裡會更冷吧?要不要我搬過來陪你?”男人溫柔地問著。

  水滾了,男人把壺子杯盞燙了幾巡,舀了一大匙茶葉放進壺中,熱水沖滿,滿到溢出,上蓋,將初泡的茶倒在一旁聞香杯裡,幹了的壺內再用熱水給沖滿,上蓋,上第二泡的茶置入杯盞內。

  她一杯,他一杯,他喝了好幾杯,她那杯卻總是文風不動。

  看著,他又氣惱了起來,“你好可惡,最後連句再見都沒有跟我說,知道嗎?這才是你做過的、最對不起我的事……”

  墨東對著墓碑一句及一句地閒扯著,就像她聽得到他說話似的,很可笑,他知道,但來到這裡總要說點什麼。

  大雨打在墓碑上,就像打在他心上,那天夜裡她在他的懷裡哭,一臉蒼白,血流不止,她卻一聲一聲地對不起,那串串的淚也同樣打在他心口上,她的道歉半點都不能安慰他,她因他而身重傷,他自責難過得說不出半個字。

  以為,他們還有很長的以後,他可以慢慢對她說。

  以為,無論如何他都能保得住她,因為他願意用一生的性命來護她。

  卻是世事難料,一別就是永遠。

  她真的死了!他親眼看見她那冰冷僵硬的身體入了棺,棺木還是他親手蓋上的,被一杯杯黃士覆蓋著,就住在他替她親造的這座墓園裡。

  熱水又煮沸了,倒進壺裡,他再次為彼此沖泡了一壺熱茶,讓墓園子裡溢著熱茶的香氣,此刻,他端杯就口,不知是熱茶熨燙了他的眼,還是大雨打濕了他的眼,終歸是刺痛了他雙目,讓他的眼睛紅了、濕了。

  他望著墓碑上宋暖暖三個字好久好久,直到雨停了,他戴上帷帽起身離開。

  走了約莫有半刻鐘後,他想起茶具忘了收好又折回來,手觸及杯盞,杯中的茶竟已經空空如也……

  墨東抬眸了一眼四周,這裡好山好水卻少有人煙,自然看不見半個人影。

  那麼,是誰喝了他給暖暖的茶呢?

  他的心妄動了一下,明知不可能,卻又希冀著。

  墨東走近墓碑,伸出手輕撫著上頭的字,一筆一劃刻進他的掌心裡,“是你嗎?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希望可以再見你一面。”

  回應他的,始終只有風聲,還有突然不知打哪竄出的一隻松鼠,它的兩隻爪子還捧著方才他扣在桌上的茶點糕子,一口一口哨著。

  墨東苦笑,收好茶具放在亭中桌子下方的石格裡,再一次轉身踏上歸途。

  來年的夏至,東邊高契出兵犯境,這是打東旭王朝建朝以來未曾有過的事,安東都護五百里加急密件送往京城,此消息震驚朝中大臣,畢竟一年多前晉王通敵賣國一案,天耆部落的一舉一動都格外引人注目,據傳也是動作頻頻,若此時東邊來犯,北境又選擇此時入侵,那東旭王朝可謂腹背受敵,處境堪虞。

  樂熙找了皇弟永平王進宮私下商討此事,叫人備了酒菜後,便遣退所有人,對著夏日月色,樂熙親自替樂晟斟酒。

  “我們兩兄弟多久沒這樣月下飲酒了?”

  樂晟淡然一笑,接過了酒,“皇上,怕是一年有餘。”

  自從晉王一案後,皇上對他和墨東的信任可謂降到谷底,表面上這不關他和墨東的事,墨東既無失職也過失,但私裡皇帝卻是猜疑著他們,就算一直讓墨東頂著大將軍的頭銜,卻像是把他打入冷宮似的,幾乎是不聞不問了,連帶他這個義父一樣被冰凍起來,在朝堂上也沒讓他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這些……都無妨。

  他樂晟從不喜出頭,安分守己的陪著兄長守著偌大的王朝,過著自己平淡無波的日子,足矣。

  而墨東,這個情種,打從宋暖暖死後,除了常常偷跑到京郊墓園,之外的時間最常幹的事就是飲酒作樂了,一進大將軍府,絕對有酒香和女人香,以往低調內斂、清貴高雅又不沾女色的墨大將軍,仿佛也跟著宋暖暖那姑娘一併死去。

  樂熙點點頭,舉杯相敬,“喝吧。”

  樂晟喝了一杯又一杯,想到他那笨兒子就鬱悶不已。

  “這一年多來……怪朕嗎?”

  樂晟的手一頓,揚眸望向樂熙,笑了,“臣弟懂得皇上您失去愛子的,就算皇上從不怪罪,但臣弟沒在第一時間護下晉王,墨東沒在第一時間內封鎖住消息,而讓太子派得了先機,讓皇上不得不處置晉王,也是臣弟之錯。”

  樂熙哼了一聲,“你這話說得好像朕就是個護短之人。明明你們都沒錯,錯就錯在朕的氣量狹小,錯就錯在朕對晉王的偏愛,才對你們記仇,是嗎?”

  “臣弟不敢。”

  樂熙又替他斟了一杯酒,“是,朕是氣量不大,明知錯的是晉王,卻偏要記上你們一筆,誰叫他是朕最疼愛的兒子呢,朕這口悶氣可憋得緊。”

  樂晟不語,低頭喝酒。

  這話頭太難接,怎麼說都不是,此時選擇不吭聲才是明智的選擇。

  “這次東征,就派墨東去,你覺得如何?”

  樂晟的手一頓,有點意外的抬眸望向樂熙,沒想到他竟想把平定高契國外患一事交給墨東。

  “墨東的能力自然是無庸置疑,只是他現在的狀況……”他怕那小子一赴戰場便要死命相搏,怎能不令人擔憂?

  “一年多了,他也該放下了,不過就是個姑娘。”

  樂晟聞言挑了挑眉,聽這話皇上似乎是知道了些什麼……

  “怎麼?你真當朕是個笨的?他若不是喜歡上宋御醫,會煞費苦心替她親造一個墓園?會在她病死之後改了性子變了一個人?朕的眼沒瞎,就算不聞不問也是對他知根知底的,你這義父也真是的,就任他這麼為了一個女人荒唐下去?朕還當真覺得他根本是你在外的私生子呢,跟你的德性一模一樣。”

  就為了一個女人,仿佛天都要塌了。

  樂晟當年死了愛妻,便至今未娶,這收來的義子為了一個女人,沉迷酒色不問世事,不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皇上,先不論他現在的狀況適不適合帶兵出征,他的腿……”

  樂熙的眸光一閃,“不是聽說好很多了嗎?”

  雖樂熙用的是“聽說”一詞,但樂晟相信這絕非隨口說說而已,墨東最近在府中的確是不常坐輪椅而四處走動了,恐怕這事也傳到了皇上耳中。

  當初裝瘸,一是為了逼皇上查追殺墨東的幕後主使者,二是為了不被逼婚,如今事過境遷一年有餘,再裝下去,恐怕墨東的腿以後就不必好了,也是,正好讓那小子找點正經事幹,免得他益發頹廢墮落了。

  想及此,樂晟不由得點點,“是,如果不仔細看,也如正常人一般,宋大神醫的徒弟還是不一樣,照著她的方法治療吃藥,墨東的腿這一年來是好多了。”

  樂熙滿意的笑了,“那就這麼定了,以防萬一,這事得越快越好……”

  夏去秋又來,時序已入冬,東旭王朝與東方高契的戰事已數月有餘,頻頻傳來捷報。

  蘭城位在蒲京以東,是通往東方高契國必經之地,兩國交好時還有一些商家會買賣高契國的美酒及海產,是東旭王朝最富庶也最多海鮮美食的域市之一。

  因此,蘭城縣令路行之雖說只是個五品官,但路家在蘭城深耕數十年,代代相傳下來,自然坐擁不少私宅良田,但這路行之在外行事卻頗為低調,不好大喜功,也不喜旁人的注意力放在他這個小縣令身上,是那種不願沾惹麻煩事的凊官。

  公事上,他一向秉公處理,沒出什麼貪贓枉法的事來。私事上,他十多年前死了一個正妻,之後只娶了一個繼室,家中無妾,正妻為他生下一個嫡女路蘭雪,今年十八,卻在五年多前下落不明,繼室蘇華為他生下兩個女兒,分別是今年十六的二小姐路茹冰,和十四歲的三小姐路知倩。

  于路行之而言,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膝下無子,另一個遺憾便是一直沒有找到路家長女路蘭雪。

  五年多前,打小便喜愛種植草藥,可以說是無師自通的路蘭雪,帶著丫鬟上山采藥竟一去不歸,路行之派人找遍了整個山頭也不見她和那丫鬟的蹤影,只打聽到有人看到丫鬟慌亂下山,似乎逃走了,這些事,蘭城內的居民可說是人盡皆知,畢竟當年路家小姐的畫像可是貼遍了整個蘭城。

  可五年過去,女大十八變,誰還會記得路家大小姐的長相?不只不記得不認得,在路家人心裡甚至整個蘭城裡,路蘭雪就等同死了一般,再無出現的可能,因比,當路蘭雪再次返抵路宅,整個路宅上下都要翻天了”

  “你說什麼?大小姐回來了?”蘇華手上端著的甜湯差點整碗灑了出來,驚得一旁的管事吳嬤嬤趕忙遞毛巾遞水。

  “夫人您燙傷了沒有?”

  蘇華這時哪顧得了這些,抓住吳嬤嬤又問,“你確定是路蘭雪?”

  “錯不了,夫人,奴婢可是看著大小姐長大的,就算大小姐現在長開了,變得更美了,也不脫兒時的模樣,奴婢不會認錯的。”

  蘇華不安的起身,“她現在在哪?”

  “就在大廳呢,老爺正在見大小姐。”

  “吳嬤嬤,你說她怎麼早不回晚不回,竟在茹冰要與周家議親的時候回來?這周家原本是蘭雪打小便訂親的人家,這五年過去,大家都認為蘭雪不可能回來了,所以才同意跟茹冰定下這門親事,你說這該怎麼好?”

  周家老周明乃蘭州刺史,官拜四品,蘭城是蘭州最大最繁榮之縣,因此周家也是定居在蘭城,兩家可說是世交,在這蘭州內外,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親家了,不只知根知底,刺史家的大公子周弼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是蘭城上下莫大的榮光。

  “夫人先別慌。”吳嬤嬤拍拍蘇華的手,把她拉到一旁坐下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才慢慢地道,“大小姐失蹤五年,一個黃花大閨女在外流浪了五年才回家,哪個正經人家的公子敢娶地?就算大小姐一樣保有乾淨的身子,也沒人會信,姑娘家的名聲早就毀了,周家難不成會舍二小姐再娶大小姐嗎?就算老爺想這麼辦,周家老爺和公子也定不會同意的,夫人別擔心了。”

  聞言,蘇華心下稍定了些,“是這個理。”

  吳嬤嬤笑了笑,“夫人莫忘了,趕緊喝完茶到大廳迎大小姐去,您畢竟是她母親,表面上也得多疼惜疼惜人家,這才有大家風範,之後在老爺面前說話也才更站得住腳,說到底,大小姐都已經十八了,周家這門親事鐵定不成了,未來的婚事還得夫人張羅,您說是不?”

  蘇華聽了隨即起身,“走吧,還喝什麼茶呢,跟我到大廳去,還有,讓人把二小姐三小姐都到大廳見她們大姊去。”

  吳嬤嬤這去叫人,蘇華則在一個丫頭的陪侍下快步走到大廳。

  廳內路蘭雪一身淡紫羅裙端坐著,發上只系了條紫色發帶,身無贅飾卻清麗動人,一張小臉有點蒼白,嘴角帶著淺淺的笑,看起來自信卻未顯露太多鋒芒,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將一切看在眼底。

  五年了,沒想到她還可以重拾記憶回到自己的家,這還要歸功於晉王,要不是他那一掌打飛了她,讓她的頭狠狠地撞上了路邊的石塊,她不會在瀕死重傷的那一刻開始,一點一滴的把記憶給找回來。

  原來她今年十八了,所以師傅撿到她的那年,她的確是十三歲多的年紀,如果她的記憶無誤,她上山采藥草跌落山谷的前幾日,路家和周家才剛交換過庚帖,雙稱大吉,雖尚未及笄,但兩家的親戚便是定了,只待一年半之後便可訂親納妾。

  未料,她會慘遭不幸摔落山谷而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為師傅收留,以宋暖暖之名活了四年,一年半前,她因晉王之故意外地恢復記憶,也藉著師傅給她的一帖假死藥讓宋暖暖徹底死了,沒有即時回到這裡,是因為她的傷太重,根本禁不起舟車勞頓,一直到現在才養好,方得以回到蘭城。

  對路蘭雪這個身份而言,時間已過去五年,但對宋暖暖來說,她死去的這一年半,卻仿佛比路蘭雪失憶的那四年過得還要漫長,因為她總在思念一個人,卻只能遠遠地望著他,日日夜夜地盼著他,卻又不能相見。

  思念有多苦,她第一次明白……

  “蘭雪,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大家日也盼夜也盼,就這麼五年多過去了,沒想到你真的被我們給盼回來了。”

  蘇華一進大廳便上前緊緊抱住她,聽聲音很是想念她似的,但在她的印象中,她們母女們的感情可從沒好到繼母會如此想念她的程度。

  “讓父親母親擔憂了,是女兒的不是,之前失足墜落山谷失去記憶,一直住在深山裡,如今記憶恢復過來才得以回家,女兒也很想念你們。”路蘭雪得體的答著話。而這些話,她早在回路家前便都想好了。

  蘇華驚嚇的看著她,“住在深山裡?你一個人嗎?”

  “是一對老夫婦收留了我,可惜一年多前他們便過世了。”

  蘇華的臉上露出一抹惋惜,“這樣,本來應該好好答謝人家……”

  路蘭雪微微一笑,扶著蘇華坐在父親身旁的位子,“母親有這份心就夠了,他們兩位老人家在天之靈會知道的。”

  “大姊。”被請到大廳的路茄冰和路知倩,在一旁乖乖喊人。

  路蘭雪看著她們一笑,“冰兒、倩兒,你們都長大了。”

  路知倩甜甜笑著,“大姊都成老姑娘了,二姊也十六了,都要和周家議親了,倩兒當然也要長大啊。”

  蘇華瞪了小女兒一眼,沒想到這當下被個不經事的小女兒提及了周家的婚事,當真讓她氣白了臉。“倩兒,怎麼說話的!”

  “母親,倩兒哪裡說錯了啦?”路知倩無辜的貶眨眼。

  路蘭雪壓根不生氣,望向對她一臉冷冰冰的路茹冰,“冰兒都要議親了?是刺史周老爺家嗎?”

  路知倩很開心的幫忙回答,“是啊!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周弼哥哥!姊姊還記得周哥哥嗎?”

  “自然記得。”那人曾是她打小定下的夫君呢,如今卻要變成大妹的夫君了,若是在以前她可能會難過,如今的她那在乎這些?她的心裡已經住著一個人,這輩子或許再無人可以替代了吧?

  “好了,你們大姊才剛回家,你們都別纏著她說話了,讓她好好休息。”路行之發話了,提到周家議親一事讓他分外覺得不自在,總覺得虧待了女兒,“吳嬤嬤,叫人快快把大小姐的房間整理好,有少什麼就跟帳房支銀子去備齊。”

  “是,老爺,奴婢這就馬上去辦。”吳嬤嬤領命走人,走前還看了蘇華一眼,蘇華掩了帕子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明白,她這才安心離開。

  路蘭雪看見這一主一僕的舉動,只是端茶喝了一口。

  路行之也喝了一口茶,這才對著蘇華道,“蘭雪剛回來,你先找個俐落的丫鬟侍候著,之後再補人。”

  “老爺放心,妾身都會安排妥當的。”蘇華說完轉身便叫來個叫小芳的丫頭,“從今以後你就好好侍候著大小姐,聽見沒有?”

  “是,夫人。”

  路蘭雪被安排住進梨院,那兒原本是路茹冰住的院子,也不知何時路茹冰搬進了蘭院,她想應該是沒多久,因為整個梨院都一塵不染,像是昨日還住著人似的。

  其實住哪無所謂,晉王府的奢華風雅,大將軍府的高大樓閣,無一不比她的蘭院更加金碧輝煌,但令她最想念的還是在蒲京的林中小屋,在小屋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讀書采藥練針,她的朋友是雞鴨鵝,不會算計她,也傷害不了她,日子過得舒心自在,不必提心吊膽。

  而過去的一年半裡,她在太醫院院使慕真的安排下住在離墓園很近很近的一處山間民宅裡,照顧她的是一對老夫婦,把她當自家女兒看,直到她可以自己下床走動了,繞著小屋可以自己走上幾圈了,夜裡不再咳了,她才告辭離開。

  終是要走的,她不可能一直住在那裡。

  只要她一日住在那裡,就會永遠忘不了墨東,每當他來看她時,她就會忍不住想跑過去陪他一塊喝茶,幸好她每次都走不了那麼遠的距離,直到一年前那場大雨,看著他在大雨中的亭子裡一人獨飲,她終是也忍不住的在他走後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喝下那他親自替她烹煮泡好的茶……

  他很快地折回來時,她差一點就被他給撞見,像貓似的躲在不遠的草叢里弄得自己一身濕,幸好有一隻小松鼠跑出來引開他的目光……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很近很近的看著他。

  她不敢再出現,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再來過。

  但日復一日,那高大孤獨的身影總會出現在她的夢境裡……

  她不能再想他!宋暖暖已經死了,她必須死!原本她跟他就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據說這次他討伐高契大勝將歸,皇帝已經答應要將公主樂千晴賜給他,不管他當初怎麼想避開娶公主,姻緣註定了就是註定了,而她與他,是無緣。

  “大小姐,明兒個臘八節,老爺夫人要帶幾位小姐去湖邊遊園,你決定好要穿哪件衣衫了嗎?”

  臘日可是個祭祀神靈的達日子,為了慶祝這一天,姑娘家們約遊園子賞雪,公子們則約去狩獵,晚上還會聚在某家府裡一起用餐喝酒,算是一年裡除了過年外數一數二的大節日,也是小姐夫人們很重視的日子。

  要說春季的賞花宴是在賞人,那冬月裡的臘八節也是在賞人,男女老少聚在一塊的日子,也是互相品頭論足及比較高低的日子,因此這一日有多重要自然是可想而知。

  可偏偏有人完全不在乎。

  丫頭小芳在一旁口沫橫飛講半天,可惜她家小姐好像根本沒在聽她說,“小姐?小姐?你倒是理理奴婢啊。”

  終於,丫頭的鬼吼鬼叫讓路蘭雪回過神看了她一眼,纖纖細手隨手一指,“就最厚最暖的那件吧,外袍就對紫色那件。”

  她快冷死了,還硬要她出門賞什麼雪?逛什麼園子!她寧可縮在被窩裡補眠。

  小芳開心的笑了,“大小姐很愛紫色衣服?紫色的確很適合大小姐,小姐皮膚白,淡淡的紫很能穿出小姐一身嫻雅的味道來。”

  路蘭雪懶洋洋的扯扯唇,女為悅己者容,如果沒有那個悅己者,穿什麼衣服不都是一樣的嗎?

  “記得以後每晚我都要用熱水泡腳,還有,你有照方子拿藥了嗎?”

  “拿了,已經交代廚房每天要熬藥,奴婢每晚會去端來給小姐,熱水也交代好了,每晚都有人會提過來,泡腳的草藥也請管事的備了,奴婢一會去拿過來放在我們園子裡,小姐還有要交代的嗎?”

  “沒了,你做得很好。”路蘭雪掏出個銀兩大方的賞了她,“這個收好。”

  不是她有多尊貴,而是她的身體實在太弱了,不好好養著不行,這些,她都沒跟繼母說,全都交代給小芳,幸好小芳是個機靈的,手腳快腦袋活,是個好使的。

  “謝小姐。”小芳開心的收下了。

  “以後要多辛苦你了。”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怎麼能說辛苦。”小芳把荷包收進袖袍的暗袋裡,突然道,“小姐,你知道墨東墨大將軍吧?”

  路蘭雪懶懶的身子陡地一僵,完全沒想過會在此時此地聽見這個人的名字。

  “……聽過,怎麼了?”

  “墨大將軍這回只從京裡帶著十幾個輕騎,在根本沒人發現行蹤的狀況下便抵達當地,直接接管安東都的軍隊後,短短數月便打退了高契,把他們整個逼回去還簽定了割地條款,每年還須進貢東旭,皇帝高興得要把公主許給他呢。”

  “是嗎?”路蘭雪的心咯登一聲,好像某個地方空了。

  小芳壓低了嗓,小小聲地說,“嗯,聽說啊,七天后,他帶的輕騎就會經過我們蘭城,老爺已經叫人打點好他們住的地方,還叫人備下好菜好酒要招待他們,整個蘭城的人都在引頸以待,其它兩個小姐都說要去街上瞧瞧墨大將軍呢,大小姐要去嗎?”

  他,要來蘭城了?路蘭雪的心似乎在瞬間活絡了起來。

  如果她能再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那麼她應該就會心甘情願的走原本的路,不管是嫁給誰。

  雖然她沒問,但這幾天繼母都在跟父親討論著有關她的婚事,下人們的閒言碎語她也聽了不少,總歸一句話,這個家她也待不長了,一個十八的老姑娘,在外失蹤了五年,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替她找個人家嫁了,免得誤了二小姐的姻緣……

  這幾日她常在想,或許她就不該回家來?

  可失去記憶是一回事,既然知道自己姓啥名誰自然要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何況,已經當不回宋暖暖,有關宋暖暖的一切,她以後都應該要隱藏起來,這才是對的。

  “父親應該不會允的。”路家的大閨女到大街上與一般人爭相目賭個大男人?這傳出去真是丟盡父親縣令的臉。

  “直接跟老爺說要去湊熱鬧老爺當然不會允,但偷瞧一眼總行吧?墨大將軍可是難得過境蘭城,整個蘭城誰不想瞧瞧他英武神勇的樣子?老爺想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小姐想去的話,奴婢去安排個好位置?找一個可以看到將軍卻也不必人擠人的地方?”

  “有這種地方嗎?”講得她好心動。

  小芳眨眨眼,“有啊,之前奴婢有陪夫人去過,城內大街上的來來客棧二樓靠邊雅間,報上老爺的名,鐵定能空出位置來,奴婢就先去幫小姐給訂下……”

  臘月初八,照理說離溫暖還很遙遠,但今年的臘日意外的不冷,陽光轉為熾熱,為冷冬添了幾分暖意。

  眾女眷有的賞梅,有的玩雪,有的聚在亭子裡玩博戲,但不管玩什麼,這群人的目光及談話的焦點全都落在五年後突然歸來的路蘭雪身上。

  路蘭雪自然知道今日會是這樣的景況,帶著小芳一路往人少的地方逛去,就是不想親自聽見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她或是詢問她,話雖如此,園子就這麼大,來逛園子的人卻這麼多,總是避得了這個逃不開那個,後來倒也隨緣了。

  她在這頭開心的賞她的梅,亭子那頭則熱的談論起她——

  “路家大小姐婦這幾年真是長得益發漂亮了,像剛開的花似的,鮮嫩多姿。”蘭城最大商戶的王家少奶奶率先起了頭,開了話題。

  話頭一開,自然是有人接話的,蘭城裡誰不好奇這突然回家來的路家大小姐的後續發展?你說好奇會害死一隻貓,但大家寧可當貓也是掩不住好奇的。

  “是啊,真漂亮,那路家二小姐已經是個美的,可這大小姐一回來,還真是相形失色了,倒不是路家大小姐比二小姐美,可你們瞧瞧路大小姐那身穩重氣質,大家風範,真的就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孩子在外漂泊了五年,也不知經歷過什麼,可能是我們都想像不到的事,這才比一般十八兒歲的姑娘穩重許多。”

  “不都說了被一對老夫婦照顧著嗎?就是忘了自己是誰,打哪來的,倒沒聽說有出什麼事,可能就是離了家生活困苦變懂事了。”

  “可不就是這樣。”說著,王家少奶奶笑笑,突然望向旁始終沉默的刺史夫人,話鋒一轉,問道,“周夫人,聽說這弼哥兒原先是和路家大小姐訂親的?現下可怎麼好?弼哥兒這會是要娶大小姐還是二小姐?”

  這一問,眾人皆望了過來——

  周夫人這茶端著卻一口都喝不下去了,這幾天周家和路家不都傷腦筋這事嗎?連他們都還沒商量出做法來,怎麼回答都不是。周家既不想娶個在外漂泊了五年的女人進門,又不想被人說是背信忘義的人家,唉,真是全兩難。

  更別提周弼可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要是被傳出毀婚,對他未來仕途可是大大有損。

  說到底,路蘭雪回家的時間選得還真不是時候,再過一段時間,等兩家訂婚納采都完成了再回家,也不會鬧成現在不上不下的局面。

  “路家大小姐既然回來了,我與路大小姐有約在先,當然是迎娶路家大小姐。”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被引了過去,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刺史家的新科狀元郎周弼。

  周夫人被這話一驚,杯子都掉落在地上,她站起身,愣愣地看著這個此刻應該人在京城的自家兒子,“你怎麼回來了?”

  一時之間,周夫人還真是不知這喜還是憂。

  周弼朗朗月一笑,“母親,我接到消息說雪兒妹妹回家了,自然得回來看著,她在哪兒?我想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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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6: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命定的重逢】

  東旭王朝的民風開放,並不像以前那些朝代設下太多男女大防,男女打小可以一起玩,長大也自然可見面相處,只要在公開的場合或節日,見畫說說話,喝茶、下棋、吟詩、彈琴都是可以被容許的,只是很多時候在未定下親事之前,怕出一些不利自家孩子的閒言碎語,影響了自家孩子的談親籌碼,大多數母親還是不希望在公開場合讓尚未談婚論嫁的孩子們過從甚密。

  這是慣例,不是規矩,不管怎樣,光明正大約會的男女是有,但私底下偷偷摸摸見面的男女還是多不勝數。

  周弼選擇公開見路蘭雪,就在僻靜的梅林一角,可以安靜的說話別人聽不見,但卻在眾人可視範圍內。

  “雪兒妹妹,我找你好久了,也等你好久了。”

  這話,可是真心實意的?

  五年前沒人找得到她的屍首,她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一樣,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眾人心中的謎。

  路蘭雪淺淺笑著,“弼哥哥,很高興見到你。”

  周弼欣賞的看著眼前長大的路蘭雪,一身白衣紫袍,恬淡自適,她比他所想像的還要更美了,小時候也算是個頑皮丫頭的她,此刻卻是如此嫺靜優雅,果然女大十八變。

  “我們馬上成親吧,雪兒妹妹。”

  嗄?路蘭雪愣愣地看著他,沒想到這一向溫文的男子一見面就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真的要娶我?”在所有人都可能反對的情況下?他真的超勇敢的,連她都沒他這份勇氣。

  老實說,打從她回路家之後,得知周家已經和大妹議親,她還真沒想過要把他給搶回來,也沒想要替自已爭什麼,一是因她心有所屬,二是她畢竟離開了五年,就算周弼已成親生子她都不意外,何況他到現在才另外議親,對她已經算是很有情義了。

  周弼溫柔的笑著,“當然是真的,你十八我二十,早該成親了。”

  是,如果她當年沒有失足落入山登,沒有失憶,也沒有失蹤的話。

  “可是,你不擔心我這五年在外……”

  “你的事我大概說了。我信你,何況,我總不能因為懷疑就把你推開吧?那對你不公平。”

  “話雖如此,但你跟我大妹……”

  周弼的輕聲地打斷她,“雪兒妹妹,要不是你一直沒回來,父親母親也不會因為當年兩家的許諾而改定冰兒妹妹,既然你回來了,我和冰兒妹妹的議親也才剛開始,連庚帖都還沒去合呢,我自然是要娶你?”

  “可是……”她卻沒有很想嫁啊!這句話可以直接說出口嗎?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突然問,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嗄?這人有讀心才不成?路蘭雪的心思如此輕易便讓人給識破,還真是有點難為情,她不由得垂下眼。

  老實說,看見他,她也很歡喜,畢竟是打小便口頭下的親事,除了過去的五年,他可以說一直都在她的生中存在著,他對她很好,弄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會第一個想到她,她一直把他當未來夫君看待,對他的信任是很自然而然的,並沒有多想,更別說是去想她是否真的喜歡他或愛上他。

  當時,她還好小,他也只比她大上兩歲而已,說明白點就是兩個還沒長大的小孩,連害羞或是彆扭都還弄不清楚的年紀,如今看著這溫文卻直接的周弼是很陌生,卻不討厭,但面對他,她很清楚這不是愛情,因為此時此刻的她,不會心跳加快、不會害羞、不會思念,不會心疼,也不會不舍。

  其實,這樣的他,很好。

  她喜歡他卻不會愛上他,這樣很好。

  對如今的她而言,平凡安穩就是幸福,她的心承載不了再去重新愛上一個人,但待在一個人身邊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她是可以做到的。

  與其讓父親和繼母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她寧可嫁給這個打小便視為夫君的男人,一切都照原訂計畫走,這才是屬於她該有的宿命不是嗎?

  想著,腦海中再次閃過墨東大將軍在秋雨的涼亭中煮茶的身影,那刀削般的側臉依舊冰冷如雪,眉眼之間、一舉一動卻全都是對她的思念。

  心狠地揪起,她輕咬住唇,閉上眼,想驅逐這總無時無刻纏繞在她心口上的容套與身影。

  淚,卻不期然的奪眶而出。

  她伸手去抹,臉上的淚卻越抹越多。

  見狀,周弼微皺眉,“雪兒妹妹……”

  “我沒事。”她背過身去,直接抬起袖口擦臉。

  “你是當真不原嫁我嗎?”竟哭了?

  “不是……我是太感動了……”

  原來是這樣,也是,她失蹤五年回到家,他竟願意主動開口說要娶她,她的確是該感動的。

  “所以,你願意嫁我嗎?”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雪兒妹妹。”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難。”路蘭雪回過頭來,一雙淚眼瞅著他,“不只是你,我的父親母親和你的父親母親都同樣可能為難,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聞言,周弼釋然的笑了,“只不是你不願意嫁給我,其它的就不是問題,你就是我周弼想娶的妻子,我想跟你快快成親,你等我,好嗎?”

  路蘭雪看著他好一會,終是點點頭,“好,我等你。”

  既然周弼想娶她,她就嫁吧,終歸是要嫁的,不如嫁個知根知底又對她好的。

  聽見她的回答,周弼忘情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而梅林那一頭,有很多雙始終望向這裡的眼睛……

  這就叫兩小無猜吧?是打兒時便定下的親事,當是這麼容易便被折散的?

  路家蘭院裡,二小姐路茹冰正不斷的把可以摔的東西往地上摔去,鏗鏘作響,那動靜之大,驚動了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蘇華本來和路行之說著話,正說到與周家的婚事上頭,蘭院裡的丫頭嬤嬤就全一臉驚張的跑來。

  “老爺,夫人,二小姐說她不想活了。”

  路行之一聽氣罵道,“混帳東西!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成何體統!就是你平日把她慣的,一點也不懂事!”

  蘇華被這一頓數落菱,淚都快掉下來,“老爺怎麼能這麼說呢?婚姻大事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怎能說是小事?這本來是板上釘釘的婚事,她大姊一回家就被攪黃了,她能不傷心悲痛嗎?老爺就不能公平點……”

  “我怎麼個不公平了?”路行之氣得打斷她,說他不公平簡直是在污蔑他!“現在是周家兒郎自己公開說要娶咱家蘭雪,這話可是大家都聽見了,又不是我逼著他娶的!說到底是他的妻子,他要選誰想跟誰成親,旁人能說什麼?更別說蘭雪這門親本來就是他打小定下的,要不是蘭雪失蹤了五年,他們早就成親生子了……”

  “可蘭雪就是失蹤了五年!”蘇華也受夠了,忍不住低聲嚷著,“他等了她五年還不夠嗎?夠仁至盡了吧?她卻一回來就把他給搶走了——”

  “注意你的說辭!不要忘了,你也是蘭雪的母親!真要說搶,也是茹冰搶了蘭雪的,現在蘭雪回來了,她不應該把人還給她嗎?”

  蘇華難過的看著路行之,“老爺您也太偏心了,茹冰也是您的女……”

  “夠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沒說什麼,現在人家周家自己決定要娶誰,你念叨我有什麼用?兩個是你的女兒,你若不想該人說你是繼母,就給我安分點,扮好你當家主母應有的角色,你剛剛那樣子傳出去有多難聽!若讓蘭雪知道了又該有多寒心!你自己好好想想!”說著,路行之不悅的甩袍離去。

  蘇華難過的癱在椅子上,心裡怨慰不已。

  路蘭雪知道了有多寒心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生下的女兒,因為路蘭雪受盡了多大的委屈。

  吳嬤嬤待路行之走遠了這才走進大廳,見蘇華難過,忙上前抱住了她——

  “夫人別難過了,茹冰小姐是個有福的,老天爺不會虧待她的。”

  蘇華苦笑的搖頭,“丟了周家這門親,上哪去找個更好的?冰兒為了等這個周弼,今年都十六了,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場空……”

  她真是不甘心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

  這幾日,天空的雲層很厚,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氣味,卻一直沒下雨。

  整個路家就跟這幾日的天氣一樣,有股令人窒悶的氣息,蘭院的二小姐鬧了一天一夜,哭得都沒勁了,終是消停了幾天,梨院的大小姐也都待在屋裡,聽說已經開始狂在繡成婚要用的枕頭,路家三小姐也在母親的告誡下安靜了幾日,可卻沒忘了要和二姊偷偷去瞧墨大將軍進城的威風這事。

  墨大將軍的輕騎要進蘭城的這一天,也是陰陰的天氣,卻完全不減蘭城居民的熱情,蘭城大街被四面從方洶湧而來的人擠得水泄不通,老老少少不分男女,全都為睹墨大將軍的尊容而來。

  墨東騎在高大的馬背上,黑髮飄散在空中,一身黑衣黑髮,身背長劍,宛來自黑暗的王,冷峻尊貴高大英武,除了他臉上的鬍子外,幾乎沒有一點武將的兇猛之氣,反倒一身貴氣雍容,震傻了眾人的眼。

  “這墨東大將軍也長得太俊美了吧?”

  “是啊,猛地一看還以為是京城來的皇子或王爺呢!”

  “之前聽說從北境回京時被人下毒瘸了腿,還以為會坐著輪椅上戰場呢……”

  “呸呸呸,別道聽塗說!墨大將軍可是我們東旭王朝的第一戰神,有他出馬沒有打不贏的仗!”

  “是啊,墨大將軍英明!墨大將軍神武!”有人說著說著便大叫了起來,一時之間整條大街都充滿著這樣的搖旗吶喊聲。

  路蘭雪靜靜地佇立在客棧二樓的窗臺前看著他,心怔怔地跳著,那種想馬上沖上前去抱住他的念想,不住地在她胸口浮動著。

  他,還思念著她嗎?

  時間都過了那麼久了,他,還是忘不了她嗎?

  不管他是不是還思念她或是已經忘了她……

  她,好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

  如果可以,她多麼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到他身邊,親口告訴他,自己有多麼多麼的思念他,親口告訴他,他煮的茶就算冷了涼了,她都覺得是世上最好喝的茶,親口告訴他,就算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她還是一直一直把他放在心裡。

  路蘭雪的手撫在胸口上,感覺自己的心狂亂的跳動,隨著他的馬匹越靠越近,她的心仿佛就要跳出來了。

  她幽幽地凝視著眼前高大挺拔又尊貴威儀的他,鼻頭酸了,眼眶也酸了,一股熱氣襲上面頰,她幾要情不自禁的叫喊出他的名字……

  她也真的喊出了口,小小聲地,只有她自己可以聽見。

  然間,一道銳利的黑眸對上了她——

  路蘭雪驚愣著來不及回避,也忘了要回避。

  無妨吧?她臉上有輕紗遮臉,他應該認不出她,更別提這整條大街上像她這樣看著他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還不如趁機好好的瞧上他一眼,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眼了,她巴不得把他此刻的模樣深深印在心底。

  高大馬背上的墨東沒有一絲的笑意,冷漠的眼神輕輕掃過眾人。

  那些為他吶喊的聲音,那些愛慕的眼光、欽佩的眼神,那些感激……種種,不管是什麼,根本就無法進入他的感官之內,他仿佛在世間獨自行走的遊魂,沒有人可以真正看見他孤獨寞又悲傷的存在。

  除了……客棧二樓窗前杵著的那抹紫色身影。

  遠遠地,墨東便瞧見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獨獨會在一堆觀看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她又注意了她,他只知道自己的目光很自然地便被這道身影給吸引了,內心莫名的竟有股迫切,想要看清她的模樣。

  隨著坐騎行經到這間客棧前,他刻意的放慢了騎速,抬眸,眯眼,朝那個方回望去——

  一身紫色衣袍的女子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臉上的輕紗被風拂動,面容若隱若現卻依然看不清,可那似乎始終專注地望著他的眼眸,此刻卻盈滿了淚光……

  是錯覺吧?

  就算看不清她的臉,可那身影那氣韻那眼神,活脫脫就像是宋暖暖再生……

  他當真是瘋了不成?大白天地,他竟然也能看見她?是因為思念太過?還是這場仗他打得太瘋狂,打得他筋疲力竭,所以產生了幻影?

  路蘭雪就這樣淚眼汪汪的迎上他的視線,不想躲,只想把他看個夠,可他目光停駐的時間太久了吧?像是想要看清什麼似的……

  他會認出她嗎?會嗎?

  這不可能!她臉上可是蒙著面紗的!

  但,如果他真的認出她了呢?

  想著,路蘭雪轉身離開了窗邊,坐回桌前不住地替自己倒茶喝,直到茶壺裡的茶空了,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丫頭小芳說要去廚房端點心上來,卻一直遲遲未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就在她起身想出門找人的同時,雅間門外陡地傳來一聲巨響,就在同一時間,客棧內突然傳來眾人的尖叫聲與慌亂的碰撞聲——

  “不好了!走水啦!大家快逃,走水啦!”

  聞聲,路蘭雪驚得也想立刻打開門奔出去,卻發現房門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不管她用多大的氣力都推不開這扇門。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門似乎被什麼給卡住了?

  嫋嫋白煙從房門底下不斷冒進來,煙的氣味嗆得她眼晴都要睜不開,吸進鼻子的煙味更是嗆得她直咳。

  “救命!誰來幫我開開門!救命啊!”她不斷掄拳敲打著門,希望發出的聲響可以讓外頭的人聽見。

  可惜,一直都沒有人回應她,不只如此,房內的煙越來越濃,而她觸及門板的手也感覺到一股溫熱……

  不好!火勢已經蔓延上來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想著,路蘭雪沖到窗臺邊,見很多客棧的人匆忙的跑出大街,大街上已看不到墨東那行人馬,才喝了一會茶的功夫,大街上的人就散去了不少,要不是客棧突來的大火,應該看不到這般混亂奔逃的景象。

  “救命啊!救命啊!”她對著窗外叫著。

  因為她的叫喊聲,大街上的民眾都看見她了,紛紛朝著二樓這邊指指點點。

  “還有人在上面!在客棧二樓!”

  “天啊,是誰家的姑娘?怎麼就沒跑出來呢?有誰可以救她?”

  “這節骨眼了誰敢救她?火勢這麼大,進去不就找死嗎?”

  這時,跑出客棧替她家小姐買點心的小芳也回來了,瞧見來來客棧前圍了一群人,再望向不斷冒著白煙和火花的客棧,驚嚇得手上點心掉了一地,快步的奔上前來,竟見她家小姐被困在二樓,半個身子都探在窗外了。

  “大小姐!天啊,誰來救救我家小姐!”小芳又急又慌,都快哭出來了,“她是縣太爺家的大小姐啊,誰救了她,我家老爺一定重重有賞!”

  聽這姑娘竟是路縣令家的太小姐,大家都驚嚇得快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們不救她啊,你也看見了,火勢那麼大,一般人連進都進不去。”

  “是啊,大家都巴不得逃出來,哪有人這麼笨現在跑進去找死的?”

  小芳著急不已的跳著腳,“不然怎麼辦?難不成你們大家要見死不救嗎?若我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老爺治你們的罪!”

  “唉呀,小姑娘,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除非路大小姐她自己跳下來……”

  跳?跳下來?從二樓嗎?

  小芳愣愣地看著被困在二樓的大小姐,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鐵定要斷了腿或手的吧?可若不跳就要被火燒死了……

  慘死不如賴活吧?小芳忍不住跑上前仰著頭大喊著,“小姐,你跳下來吧!奴婢會接住你的!”

  “你一個小丫頭怎麼接得住?恐怕先被壓死的人是你!還有一個沒接好不就摔壞了嗎?”一名老伯邊咕噥著邊指揮著眾人,“大家去家裡拿被子什麼的過來在地上鋪墊著,不然這嬌滴滴的姑娘一跳,還不得瘸了腿或斷了手?”

  “是啊是啊,大家快點!”

  路蘭雪看著二樓的高度,心裡害怕又不安。

  煙到視線一片模糊,感覺雅間裡的溫度越來越熱,路蘭雪再次咳了起來,整個人都是昏昏的。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此處了!她得馬上跳下去才行,就算摔斷了腿或胳膊,她也必須往下跳!否則只有等死的分了。

  好不容易可以活到現在,她可不想就這麼被火燒死了。

  想著,路蘭雪笨拙的爬上了窗臺,眼一閉,不管不顧的便往下跳。

  這種快要死去的恐懼與害怕,她不是第一次經歷,五年多前她失足落人山谷,一年多前她在晉王手中死裡選生,她無一不怕,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冤,不是她失足也不是她當了偷兒,卻被逼得不得不跳樓逃生。

  耳邊有風聲還有勻速而來的馬蹄聲,她用雙手抱住頭極速的往下等待著那股絕對致命的疼痛撞擊而來……

  砰一聲,落地了,沒有劇烈的疼痛,只有極度的暈眩。

  不,她不是落地,而是落到一個結實、有力又溫熱的肉體……男人懷中?

  路蘭雪驀地睜眼,適巧對上一雙又冷又冰的黑眸——

  竟是……墨東?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頭了?

  看著他,一股酸熱瞬間湧上眼眶,她激動得眼淚嘩啦啦地直掉,不假思索地,路蘭雪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頸項,小臉埋在他寬大的胸前嗚嗚哭了起來。

  墨東穩穩地將懷裡的姑娘抱在懷裡,對於此刻她冒失又失禮的行徑未表達意見,也沒有任何推開或甩開她的舉動,他任她在自己懷裡哭得像個淚人兒,陡地想起了一年多前,他也救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也像這樣偎在他懷中緊緊抱著他……

  卻是生離死別。

  此刻,這抱在懷裡的觸感,這姑娘身上那淡淡的藥香味,還有那雙看著他的淚眼……都像極了她,宋暖暖。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地熟悉又令人眷戀,讓墨東無法、也不想在第一時間將這女子給推開,甚至還想將她給擁緊一些……

  眼前這一幕,讓大街上的群眾驚呆了,一時之間眾人屏息的看著他們——

  這一位,可是東旭王朝第一戰將,據說是鐵面無私冷血無情的墨東大將軍啊!另一位,可是和周家公子周弼定了親的路大小姐呵……

  本來,墨大將軍出手救了路大小姐,讓路大小姐從二樓跳下來還毫髮未傷簡直是天大的喜事,眾人都該開心的拍手狂歡的,可眼前這一幕,卻震懾了他們的眼和心,聽到路大小姐那哀傷的哭聲,她緊緊圈著墨大將軍的模樣,竟然他們都難過得想哭。

  “大小姐!你沒事吧?”小芳激動又緊張得連路都走不穩,跌跌撞撞的奔上前來,仰頭望著還坐在馬背上,不,不是坐在馬背上,根本就是坐在墨大將軍懷中的她家主子。“大小姐,你燒傷了嗎?還是摔傷了哪裡?怎麼哭成這樣?奴婢馬上去叫大夫……”

  被這丫頭一問,墨東也緊緊皺眉,低頭問道,“受傷了嗎?傷到哪裡?”

  這一驚一叫一問,終是讓埋在墨大將軍懷中的路蘭雪回過神來,才睜眼,就看見一旁眾人複雜的目光,想到方才激動忘情的抱著他狂哭,定要惹來不少非議了,她忙不迭從他懷中退開。

  “謝墨大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沒事,還煩勞將軍讓小女子下馬。”路蘭雪刻意想把嗓音壓低壓沉,但話才出口便覺喉嚨又痛又啞,倒是剛剛被煙嗆的,還真是幫了她的忙,免得他認出她的聲音來。

  聞聲,墨東冷冷地看著她,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路蘭雪頭垂得更低了,“……小子姓路,是路縣令家的嫡長女。”

  “可去過京城?”

  “沒去過。”

  “你該卻道,騙本將軍可是死罪。”

  “小女子知道,小女子萬不敢欺騙大將軍。”路蘭雪咬咬牙,不知道他究竟還想要問她多少話,再問下去,再啞的嗓子也要露餡。

  墨東瞪著她,聽著她說話的模樣和調調,有一股衝動想直接伸手掀開她臉上的面紗,看著她會不會連長相似他的暖暖……

  他知道在大庭廣之下這麼做不妥,可他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想管,正要揚手揭去她的面紗,趙信和李承已騎馬奔上前來——

  “主子,已經找到客棧掌櫃的了,主子要親自問話嗎?”

  墨東低眸又看了懷中女子一眼,陡地鐵臂一束環上她的纖腰,一個旋身下馬便抱著她落了地。

  腳才沾地,路蘭雪卻雙腿一軟,再次跌進他懷裡。

  墨東立刻扶住了她,卻只是盯著她那薄紗之下若隱若現的面容瞧。

  “對……對不起,大將軍……”她靠著他想站直身子,卻發現自己腳步虛浮,但她還是推開了他,身子微微一晃。

  “小姐!”小芳見狀趕忙上前攙扶,臉上還有淚痕未幹,“你腳受傷了嗎?”

  路蘭雪搖搖頭,微笑的安撫她,“只是方才在雅間裡吸進了太多的煙,頭有點昏,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走吧。”

  “小姐你快嚇死奴婢了!”

  路蘭雪微笑,再次回頭施禮,“感謝大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會將這份恩情永記於心,不敢或忘。”

  小芳見狀乾脆朝墨東跪了下去,“謝謝墨大將軍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會稟明我家老爺,以報大將軍對小姐的救命之恩。”

  墨東不在意的袖袍一揮,旋身上了馬,走前又瞧了始終低著頭的路家大小姐一眼,這才頭也不回的策馬離開。

  馬速很慢很慢,像是根本不想走。

  “人在哪裡?”

  趙信回道,“就在前方的小醫館裡,掌櫃燒傷了手臂,大夫正在處理。”

  不若趙信的古板性子,李承小小聲地問,“主子,你剛剛回頭看見客棧那邊火光沖天就立刻撥馬回頭,就是因為擔心這位姑娘?”

  當時主子二話不說丟下一堆人就立馬回頭疾奔而去,把大夥都搞得一愣一愣地,當是主子心慈要大家回頭救火呢,雖然大夥也的確趕忙下馬替當地居民遞水救火,但以方才態勢來看,主子像是一心系著那位姑娘才回去的。

  墨東冷眸掃過去,根本懶得搭理他。

  趙信卻忍不住跟李承眨眼睛,兩人偷偷笑了起來。

  已經多麼久了?他家主子沒再正眼看過哪個姑娘,更別提對哪個姑娘上過心了,剛剛竟然緊抱著人家姑娘不放,還依依不捨,天啊,害得他這當屬下的兩眼都要發奇光,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幾眼,還以為是什麼國色天姿才吸引了他家偉大的主子,沒想到那姑娘一張臉都被薄紗遮住了,啥也看不到。

  不管怎樣,反正是值得高興的事,至少可以證明他家主子還會對姑娘感興趣。

  想著,李承突然道,“主子,我剛剛在路上聽人家說,這被困在客棧二樓的路大小姐失蹤了五年多才回的蘭城,之前落入山谷失憶了,後來恢復了才找回家,說來就可憐,才回家就發現以前的未婚夫跟妹子正要議親,可沒想到啊,那打小訂親的周刺史家公子還願意娶路大小姐為妻,嘖,在蘭城博得不少美名……”

  聞言,墨東陡地一扯韁繩停了馬,一張冷臉更加凍得嚇人,“你說什麼?”

  “我說……主子是問哪一句?”

  該死的!

  他根本不必再問!因為他早就聽得一清二楚!

  跌入山谷?失蹤了五年多?失憶?剛回來……

  連串的字眼全在此刻兜在了一塊。

  她曾說過她的冰寒入體之症是因為在冰冷的山谷裡躺了太久,也曾說過她失去記憶了,想不起來之前的所有事,還有她落入山谷之後待在她師傅身邊的時間,再加上她到了京城後香消玉殞到現在,算算,不剛好是五年多的時間?

  還有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腔調,那熟悉的藥香味,抱住她時那熟悉的觸感……

  她若不是宋暖暖會是誰?

  她竟詐死?還該死的不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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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7: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誰是幕後黑手?】

  墨大將軍一離開,路蘭雪往前走了幾步便軟腳跌坐在地。

  小芳忙跟著蹲下身,慌急不已,“小姐!你怎麼了?不是說沒受傷嗎?”

  路蘭雪沒說話,怔怔地看著方才墨東策馬離開的方向,頓時覺得身子被掏空了,所有的氣力也都沒了,就像是個軀殼,沒有了靈魂。

  她是沒受傷,可是方才那股驚險與驚嚇,還有面對墨東調頭回來救了她一命的激動與無措,卻讓她的身子緊繃了太久太久,這一鬆懈,身子軟了,腳更軟了,像是生了重病的人,一時之間竟站不起來。

  “我沒事。”只是不想動,不想走,不想離開,“我在這坐一會就好。”

  “坐這裡嗎?”小芳愕然不已。

  在地上坐一會?這可是大街上!小姐這是怎麼了?像失了魂似的!也是,小姐才剛經歷一場生死交關,會如此反常也合理!

  “那小姐,奴婢去找大夫……”小芳把她家小姐扶到一旁,想想又覺不對,“奴婢還是先去街角那兒雇輛馬車好了,小姐等等奴婢,奴婢馬上回來。”

  為掩人耳目,原來載她們來的馬車早被她紿打發走了,方才那一場混亂,客棧裡的權貴也都搭了馬車離去,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車。

  “去吧。”路蘭雪此刻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芳一離開,路蘭雪軟又跌坐在地,目光依然落在方才墨東離開的街頭。

  這回,他真的走了,或許,這輩子不會再相見……

  他娶他的公主,她嫁她本已訂親的周弼,就算再見,也可能相見不相識……

  又如訶?這不就是本已寫下的宿的?宋暖暖這個身份,只是她人生中意處的插曲,兩個人的人生終是要回到最初的原點。

  可她的心好難受呵,像被一把利劍刺進了胸口,疼得她都快要無法呼吸,就像那一回她差點死在他懷裡一模一樣……

  她終是再次哭了起來,本是隱隱地哭聲,變成控制不住地嗚咽。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哭聲掩蓋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一直到那個坐在馬上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她都還沒意識到這個突然間替她遮去日陽的身影是誰。

  她在哭。

  一個大姑娘家就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墨東的心被這一幕狠狠撞擊著,又是痛又是恨又是心疼又是氣。

  “你哭什麼?”他冷冷地問。

  這冷冰冰的嗓音……

  她產生幻聽了嗎?

  路蘭雪胄手抹去淚,眨眨眼眨眨眼,竟見墨東那張俊美的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墨東?”

  她冷不防便脫口叫出他的名諱。他……怎麼又回來了?而且那眼神像是想要掐死她……

  “你叫我什麼?”

  一愣,她忙改口,“墨……大將軍。”

  “上來!”他朝她伸出手。

  路蘭雪一雙淚眼瞪著那只手,依然賴在地上不起身,“大將軍想……幹什麼?”

  他嘲弄的看著她,“你說呢?”

  “小女子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想知?”

  聞言,盈盈的水眸瞅著他,不言不語。

  他,猜出她是誰了吧?

  所以才又怒氣衝衝的回來尋她?

  “你不自己上來,我可以抱你上來。”他的神情可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顫悠悠地起身,她終是把手交給了他——

  不知騎了多久的馬,路蘭雪始終緊抱著墨東的腰不放,她整個身子都貼住他,小臉也埋在他寬大溫暖的胸前,一開始是因為他的速度太快讓她害怕,到後來是覺得安心,不想要移開。

  耳邊的風聲似乎越來越大了,她還聞到青草的味道,這男人是她帶來到荒野了嗎?正當路蘭雪在猜疑中,馬停了,她還沒回神就被這男人抱下馬,他走得又急又快,身子繃得又硬又緊,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告訴她他有多憤怒與生氣,那一身的冷烈就像她在京中第一次遇見他時一樣,卻又不一樣。

  那回,他想殺了她,卻忍住了。

  這回,他或許也想殺了她,可他捨不得。

  路蘭雪猜得一點都沒錯。墨東是捨不得殺了她,但他這一年來因為她的死而傷而痛而鬱悶而悲,他鐵定要從她身上全找回來!

  一進山洞他便將她放在柔軟的草堆上,伸手揭去了她面上薄紗,宋暖暖那張臉再也毫無隱藏的展現在他眼前。

  “果真是你!”

  “墨東,你聽我說……”

  “我一句話都不想聽你說!”

  他整個身子半壓上她的,不由分說地低頭便攫住她的小嘴,狠狠地吸吮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含進嘴裡。

  他粗獷的男性氣息罩住了她,讓她有剎那間的暈眩,路蘭雪因他的吻輕喘,伸手想推開他,他卻一掌把她的雙手制住,高舉過頭,更加肆無忌憚……

  空出的手去解開她的紫色外袍,拉去她的衣帶,扯開她的外衣和中衣,略帶相糙的大手不住地往裡探去,直到撫摸上那柔軟的豐盈……

  “你……想幹什麼?”這樣的他,很難讓人不害怕。

  “你給我閉嘴!”

  “唔……”路蘭雪的唇被他密密的封住了,說不出半句話,當他修長的指尖握住她胸前那抹柔軟時,她整個人都緊繃了,蠕動著身子想要躲,他帶著粗繭的手卻拈起她胸前的蓓蕾把玩著,輕輕地揉搓,讓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她感覺到整個身子都在他的掌心下燒燙著,隨著他長指的撥弄挑逗,她不自覺地拱起身子更加迎上他。

  她聽見細細碎碎的呻吟聲從自己的嘴裡逸出,那樣的無助又煽情,羞得她恨不得把自已藏進地底下去,卻又在他的唇舌覆上她堅挺的花蕾時,情不自禁的對他更敞開了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明知道該推開他,卻又情不自禁的陷進他對她的逗弄撩撥裡無法自拔。

  他溫熱的舌勾惹著她,火熱的大掌沿著她的胸,她緊繃的平坦小腹,再往下觸及那柔軟上。

  路蘭雪整個人都要燒了起來,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

  “你不可以……”她求饒似的睨著他。

  “沒有人可以拒絕我。”他狠狠瞪著她。想到他之前所聽見的,她即將嫁給周刺史家的公子,還是打小定過親的,他就滿肚子火。

  她緊咬住唇,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滑下,“你就這麼氣我?氣到想要這樣污辱我?”

  聞言,墨東鬆開了箝制她的手,惡狠地瞪著她——

  這女人究竟在胡說人道什麼?誰在污辱她了?

  也是渴望極了她!渴望到都快要瘋了!她死而復生,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卻不認他,她可明白他有多生氣?可當他想到她寧可抱著他哭卻不認他,他一走,她又賴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他又心疼了,難過了,不舍了……

  既生氣又心疼,對她不能打又不能罵,也就只能這樣欺負她一下。

  這樣還不行了?過分了?

  比起她對他所像的,他也只是想愛她抱她而已。

  算是趁機想要抱她的藉口也罷,他就是要好好懲罰她,這女人卻把他的渴望與愛當成了對她的污辱嗎?

  此刻凝眸望著他的她,柔弱無比,可憐兮兮,又迷人嬌弱……

  害他更想要她了……

  而不僅僅是這樣讓她愉說的懲罰她……

  “宋暖暖,我要你。”他低啞地道,黑眸深處盡是燃燒的欲火。

  這一聲宋暖暖,讓路蘭雪驀地回過神來,此刻的她虛弱得沒力氣跟他吵,但她沒忘,這男人明明要娶公主了,怎能說他要她?

  想著,好不容易被鬆開的雙手使勁推他,“我不是宋暖暖。”

  “你明明是!”他咬上她耳垂,咬得她痛,痛到她的淚跟著掉下。

  “我不是!不是!”她伸手打他槌他。

  “到現在你還敢騙我嗎?騙我的代價絕不只有剛剛那些!”

  “我是路蘭雪,不是宋暖暖。”就算被他咬得耳垂疼,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你也不能要我,不管我是誰。”

  聞言,墨東惱了,冷冷地瞪視著她,此刻的她說有多美就有多美,眼眸含春,臉若芙蓉,還有那微敞的衣衫底下的無限春色,無一不令人著迷。

  “為什麼不能?”她怎能如此輕易拒絕他。

  “當然不能!我要成親了。”她不經意地吼。吼完她便後悔了,因為她看見了他眼底閃過一抹痛,像刀一樣劃進她胸口。

  他痛,她也會疼。

  很想伸手替他抹去那些痛,可他一定不願吧?

  這一吼,讓墨東的黑眸更加沉上幾分,“你誰都不准嫁!你敢嫁,後果自負!你該知道我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你想做什麼?”路蘭雪擔心地問,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危險的氣息,她不能讓他把周弼給毀了,周弼沒有做錯什麼,甚至還對她很好。

  瞧她緊張的樣子,墨東冷笑,體內那把火燒得更旺,“怎麼?心疼了?”

  “不是……”

  “那是什麼?”

  路蘭雪看著他,明明知道現在的他還在被欺騙的盛怒中,她該服軟的,可她不能,如果她朝他服一次軟,鐵定找不出其它理由推開他……

  他即將被賜婚迎娶公主!而宋暖暖也已經死了!她不該奢望一份不屬於她的東西,那樣只會害了他!

  路蘭雪垂下眼,忍著心痛,幽幽地道,“我失蹤了五年多,他還願意丟下另一個女人來娶我,讓我當他的妻子,我不能對不起他。”

  墨東冷笑,“那我呢?你就可以對不起我?我以為你死了,傷心難過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發現你還活著,你卻要嫁給別人?”

  路蘭雪笑了,笑得像哭一樣,“你不是要迎娶公主嗎?皇上都賜婚了,這是整個東旭王朝的人都知道的事,不是嗎?”

  “你在吃醋?”

  “死人是不會吃醋的。”

  墨東咬了咬牙,“你不必擔心這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處理?他想怎麼處理?為了她違抗聖意嗎?

  路蘭雪幽幽地看著他,“宋暖暖已經死了!她必須死所以才死的!你忘了嗎?就算你不娶公主,也改變不了什麼……更別提是你若因我毀婚,會為我及我家帶來什麼樣可怕的後果……放開我吧,我求你了,好嗎?”

  她已經回到路家了,就不能自私的盡想到她自己。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對你放手!他永遠不會忘記,失去她時他的心有多麼多麼痛,她怎能要求他放開她?他死都不會放!

  “你……”她難過又感動,“你不能逼我……從我決定讓宋暖暖死,我就已經決定放開了,不管是我對你的喜歡或是愧疚。”

  “你可以試試,看這次是你贏還是我贏。”他被她狠狠騙了一次,這一回,他說什麼都得將她贏回。

  路蘭雪別開臉,一滴淚滑下了臉頰。

  他不懂,她根本贏不了他,就是因為贏不了,所以她才要一開始就斬釘截鐵的推開他,才要不顧一切的打消他想要她的念頭,偏偏他就是那麼死心眼!

  “你究竟為什麼要喜歡我?你明知我進大將軍府別有所圖,明知我偷了你的東西,明知我要出賣你……”

  “喜歡就喜歡了,還有為什麼,我也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喜歡你這個笨蛋……”他伸手拭去她的淚,溫柔得像怕弄疼了她。

  “我才不笨……”

  “怎麼不笨?要偷東西就好好偷,偷完了快去交差就是,要出賣我就不要捨不得,就不必搞得自己身受重傷,你就是我見過最愚蠢的細作和偷兒。”

  是啊!他說的沒錯!她笨就笨在喜歡上了他,卻又不知自己竟然是這麼、這麼地喜歡他。

  直到她背叛了他,不得不離開他,直到宋暖暖死去,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多一點,一日比一日濃一些。

  路蘭雪沒再反駁他,只是幽幽地看著他。

  她,好想好想他。雖然他剛剛對她好壞……讓她覺得陌生又害怕。

  可是,她還是喜歡看他。好喜歡。

  “想什麼?臉這麼紅。”墨東伸手去捏她的臉。

  噢,被他這麼一說,她臉更紅了。

  “讓我起來。”他這樣一直看著她,讓她越來越害羞,不由伸手槌他。

  他看了她紅紅的小臉一眼,抱著她一個翻轉,她在上他在下的讓她偎靠著他,扣在她腰上的手依然很緊,“何時恢復記憶的?”

  “不能讓我穿好衣服再說話嗎?”她伸手拉緊了更加敞開的胸口。這樣的姿勢並沒有比較好好嗎?

  墨東的黑眸一黯,似乎也發現了這樣抱著她更讓他心思浮動,可以把她的豐盈美態看得更清楚,讓他更不想放開了。“等你好好回我話,我會幫你完好衣服。”

  誰要他幫她穿啊?路蘭雪想起身,卻被他再次給攬回懷裡去。

  “不要考驗我的意志力,如果你再這樣在我身上動來動去的話,我不保證今天不會馬上要了你。”

  聞言,路蘭雪馬上不動了,連呼吸都很小心。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什麼?”被他抱著的她,腦袋瓜總是會忘了轉。

  他失笑,把她抓過來吻一下,“何時恢復記憶的?”

  噢,對,他剛剛問的是這個。

  “宋暖暖要死之前。”路蘭雪輕輕地應著。“我撞傷了頭之後就慢慢地都想起來了。”接著,她把師傅給她的假死藥,她趁著太醫院院使替她切脈請他幫忙,在二十天后找人替她挖土開棺,讓她藥效過後可以重生的事,全都簡單的交代了一遍。

  “他會答應永平王幫你瞞著皇帝有關我的傷勢,就表示他應該也很樂意讓我假死,我死了,很多事都解決了,皇帝不會找你麻煩,也沒人可以逼供我,你不會被我連累,永平王和太醫院院使不必因為你替我瞞著此事而擔心受怕……”

  一切,似乎都是因為他。

  她為了他,竟冒著生命危險詐死。

  “你就不怕慕真那老傢伙二十天后不找人幫你挖土開棺?又或者他突然出了什麼事給擔誤了?你可能就這樣真的死了。”墨東越想越後怕。

  “是啊,你說的沒錯,也許他寧可我真死了……但當時的顧不了那麼多,或許,因為我是大夫,所以我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大夫的醫德和秉性,一個好的大夫,只要是見到病人就會想要醫好他,救活他,又怎會故意想去害死一個活人呢?”

  總歸一句,就是天真。

  墨東歎口氣將她緊抱入懷,覺得此時此刻自己還可以這樣抱著她,當真是老天爺對他的莫大眷顧。

  “如果我沒有因為有人朝著客棧那頭指指點點而發現火光及濃濃的白煙,如果我沒有一心系著你而回頭,又甚或沒來得及趕上出手抱住你……”墨東實在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將她抱得更緊。

  提到方才那場大火,路蘭雪還是餘悸猶存,“雅間的門不知被什麼卡住了,不管我怎麼用力都打不開,當時除了往下跳,沒其它法子了……”

  聞言,墨東眸光淩厲的一閃,淡然的一問,“門被卡死了,所以你才沒能像其它人一樣逃出來,是嗎?”

  路蘭雪微微皺眉,“嗯……門外就是通道的盡頭,閒雜人等根本不會經過,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卡住門。”

  “除非是有人故意這麼做。”

  嘎?路蘭雪惶然不已的抬眸看著他。“你是說……有人要害我?”

  一場突來的大火,把整個蘭城上上下下的官員貴胄都驚動了,話題從英明威武的大將軍如何飛身救美人,美人路大小姐又如何主動勾住將軍的脖子傷心哭泣,最後如何被大將軍從大街上騎馬帶走一去不回,再議論到路大小姐和周家的事該如何善了……等等,短短一個時辰,各個版本故事沸沸揚場地就在大街上的酒樓茶肆街頭巷尾全傳了個遍。

  路行之從衙門回到路府,夫人蘇華一見他就掉淚,二女兒路茹冰也在一旁哭自己命苦,吳嬤嬤也跟著應和,把這對母女不敢說不好說的話,全借地這個老奴之口給說全了。

  “被大小姐這一鬧,路家其他小姐的婚事該怎麼好啊?大小姐也真是的,周公子這麼好一個夫君還不滿足?竟然奢望到墨大將軍頭上去了,她這一跳跳到人家懷裡去便動,還緊緊抱住大將軍的脖子哭,真是丟盡了我們路家的臉面,她也恁地天真,以為這麼做墨大將軍就會娶她進門嗎?皇上把公主賜婚給他了,難不成大小姐想去做小?堂堂路家大小姐,真是,這都是什麼事啊……”

  這路家上上下下還真沒一個人擔心她被墨大將軍強行帶走接下來的後果?站在門邊聽壁腳的路蘭雪在心裡一歎。

  蘇華也是滿腹怨氣,“剛剛周家來退庚帖了,說只要是路家的女兒他們都不敢要也不想要了,老爺您來評評理,為什麼我的女兒也得受這種莫須有的牽連?”

  “是啊,父親,您要為女兒做主啊!大姊鬧出這樣的醜聞,以後誰敢娶我們路家女兒?”路茹冰當真是聲淚俱下。

  “你們說夠了沒?這事都還沒弄清楚……”

  “需要弄清楚什麼?就算墨大將軍心慈仁善出手救我們路家大小姐一命,但大家都看見了,是大小姐主動勾住大將軍脖子哭了好久都不放手,這還有假嗎?再說,一個女孩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大男人帶走了大半天,到現在都沒回家來,還能說自己是凊白的?這事怎麼說也說不清!”

  路行之氣得用力拍一下桌子,“說夠了嗎?都給我住嘴!”

  真是越聽越煩心,好好一個接風宴呢,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毀了不說,還連女兒的名聲都一併給毀了!

  這桌子一拍,大廳終於安靜了下來,此時一直站在門外的家丁才大喊了一聲,“大小姐回來了!”

  路蘭雪對那名家丁一笑,這才慢悠悠地走進來,二話不說便朝路行之跪了下去。

  “女兒不孝,讓父親母親擔心了。”

  吳嬤嬤搶在路行之面前率先開了口,“大小姐你總算回來了,這出去大半天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得趕快跟大家說說……”

  “我在跟我父親母親講話呢,吳嬤嬤。”路蘭雪抬眸掃了過去,淡道,“怎麼覺得府裡的下人們得越來越不守規矩了。”

  “大小姐,你……”

  “你住嘴,大小姐說的是。”蘇華打斷了吳嬤嬤,“你們都退下吧,我和老爺要跟大小姐說話。”

  “是,夫人。”

  “是,母親。”

  吳嬤嬤和路茹冰雙雙退下了,大廳裡就只有路行之、蘇華和路蘭雪三人。

  “現在你可以好好說一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吧?現在整個蘭城的人都在說你主動勾搭墨大將軍,一見到他就緊緊勾住人家脖子,可有冤枉你了?”蘇華冷著一張臉,面對路蘭雪,她著實怨恨,很難不表現出來。

  路蘭雪一臉幽怨,“女兒自然冤枉。當時客棧失火,女兒雅間的房門怎麼也打不開,像是被人從外頭拿什麼東西給卡住了,女兒自然只能冒著生命危險從二樓窗臺往下跳,是墨大將軍看見了剛好出手救了女兒一命,要不是他,女兒可不是死了就是瘸了癱了,當時女兒都嚇傻了,驚魂未定的才會抱住大將軍哭了起來……女兒差點就冤死了,母親還在計較女兒為何抱住大將軍哭嗎?”

  “再說,弼哥哥已經答應娶女兒了,女兒和弼哥哥打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女兒犯得著去勾搭一個陌生的大將軍嗎?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明察!”路蘭雪一串話說來情真意切,不無道理。

  路行之看著女兒,“那墨大將軍呢?他為何要把你從大街上帶走?他騎馬載著你去了哪裡?你跟他之前認識嗎?他的行為著實不合常理……”

  他心裡一堆疑問堆得都快比山還高了。雖然理智上他知道應該先問清及查明客棧雅間的門為何會被卡住一事,但墨大將軍的舉止卻更是令他不解。

  路蘭雪把頭低了下去,“因為事發之後,墨大將軍覺得事有蹊蹺,為何全部的人都逃出來了,只有女兒被困在二樓,所以就把女兒帶到其它地方問清楚……”

  “那也不必搞個大半天見不到人影吧?這成何體統?”

  “那是因為女兒打從五年前失足落入山谷之後掉進水裡,又在冰冷的山谷裡昏迷太久,冰寒入體,身體一直都很不好,這會突然遇到大火,逼得女兒從二樓跳下來,飽受驚嚇,連站都站不穩,這事問小芳就知道了,她當時也是因為女兒身子非常不適,要去雇馬車,才暫時離開的,因此墨大將軍帶走女兒後沒多久,女兒就昏了過去,過了很久之後才醒過來,將軍還帶女兒去看了大夫,這才擔誤了時間。”

  路行之一歎,“可憐的孩子,那墨大將軍現在人呢?”

  “女兒不清楚。”

  “那他……對今日之事可有說些什麼?”

  “他說必會為女兒查明真相。”路蘭雪只挑她想說的說,至於她不想說的,自然就主動略過。

  “這怎麼成?”蘇華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都當眾抱住你還把你給帶走了大半天,說什麼也應該對你負責……”

  “住口,你還恩將仇報了不成?”路行之瞪了蘇華一眼,“墨大將軍是何許人?他出手救了蘭雪的命你卻要他負責?你當墨大將軍是大街上的阿貓阿狗嗎?隨便就可讓你擺佈?這事切莫再提一個字,你可不要丟我路家的臉!”

  “老爺!不讓他負責難不成蘭雪還能嫁給周家嗎?周家都退了庚帖……”

  路行之輕哼了一聲,“我路家女兒豈有嫁不出去的理?再覓個親家便成,你這個當母親的就多費點心。”

  說到這事,路行之就來氣,這事都尚未查明,周家就急忙的表明要退婚,半點沒有商量的餘地,還真是讓人寒心。

  不過他能說什麼?周家等了他女兒五年,于情于理,周家都擔得起有情有義的美名,他再要跟人家討說法,倒像是他逼著人家娶女兒似的。

  路蘭雪看了他們一眼,輕聲道,“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就不必為女兒的婚事費心了,女兒願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為伴,為父親母親念經祈福。”

  “胡說八道什麼!”路行之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

  “是啊,又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今日的錯也不在你,出什麼家?”蘇華也不同意。

  就算找不到像周刺史這樣背景的公子當正妻,若當妾的話卻是不難找到對象的,老點醜點或是死了妻子的都行,只要身家背景好,不管是官大還是財大,或許還可以幫襯一下她的兩個妹妹。

  路蘭雪看了蘇華一眼,“母親,女兒不當妾。”

  聞言,蘇華的心突突跳了一下,有一種被人看透的狼狽,“到現在你還能挑嗎?”

  “不能,不嫁就是。”

  “你……”蘇華想罵人卻罵不出口。

  倒是個有骨氣的!瞧她跪著,那背卻挺得比誰都還直,還真是一身的傲氣,像是什麼都不怕似的淡定從容。

  路行之朝她擺擺手,“好了,你也驚嚇了一天,先下去好好休息吧,這事以後再談。”

  “謝父親大人體諒,父親母親晚安。”路蘭雪說著,站起身退了出去。

  大廳外頭,丫鬟小芳一見路蘭雪便迎上前去,“人姐,你還好吧?奴婢都擔心死你了!怎麼奴婢才去替小姐雇輛車,小姐就出事了,把奴婢急得……”

  “先不說這個。”路蘭雪淡淡的眸光賞向她,“有事回去再說。”

  “是,小姐。”

  回到梨院,路蘭雪便嚴肅的看著小芳,“你先告訴我,有誰知道我今那個時間會出現在來來客棧的那間雅間裡?還有,為何那個時間,你會剛從外頭回來?而不是在客棧裡?”

  小芳聞言,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丟小姐一個人在客棧裡的!當時小姐叫奴婢下樓拿些點心,可廚房那兒因為有兩個廚子生病請假,臨時請來的幫手又笨手笨腳的,忙客人的午膳都忙不過來了,奴婢眼瞧著可能要忙很久,便想著出門到轉角的點鋪子裡先買些給小姐嘗嘗,誰知道奴婢買完回來就見客棧火光沖天,小姐被困在了二樓……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要是奴婢當時在小姐身邊,鐵定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路蘭雪點點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現在,我要你好好回答我第一個問題,有誰知道我當時會在那間雅間裡?”

  小芳愣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小姐?”

  “你只管老實回答便是。”

  “是。”小芳側頭想了想,“這事應該有載我們去的車夫和客棧裡的掌櫃夥計知道……只是……”

  小芳有點遲疑的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或許,方大小姐應該也知道……”

  “方大小姐?”路蘭雪一頭霧水,“哪個方大小姐?”

  “就是周刺史夫人的娘家方家,周公子的表妹方大小姐。”

  “方萱萱?”

  “是。”看大小姐一臉迷惑,小芳只好細細道來——

  原來那日小芳到來來客棧訂雅間,掌櫃的跟她說她遲了一步,雅間已經被人訂走了,掌櫃知道她是路縣令府的丫頭,正常來說都會主動把位置讓給她,這次他卻沒這麼做,小芳正疑惑著,小二突然跑來跟掌櫃在耳邊嘀咕了幾句,後來掌櫃便告訴她,原來訂雅間的那位因為預定了兩間,願意讓出一間給路家小姐,小芳禮貌性的問了是哪府人家,掌櫃卻說對方不願意報上名號,既是如此,小芳欣喜之餘也沒再多問,趕忙便把雅間給訂下後走人。

  她沒多問,是因為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家老爺雖是個五品官,但這地位在蘭城可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多數的人在可以的狀況下都一定會賣路家人一個面子,她並沒覺得這有什麼。

  直到那日她下樓要幫小姐叫一些茶點上樓,一走出去剛好撞見以前周家的一個老僕婦走進了隔壁的雅間,那僕婦待在周家很久了,幾年前不如何故被周家派去刺史夫人的娘家方家,留在刺史夫人侄女方大小姐那兒,小芳在街上也見過幾次,一眼便能識出,這才頓覺有些不妙。

  大小姐可是跟周家訂親的閨女,卻為了一睹墨大將軍的風采來訂雅間湊熱鬧,這雖然也沒什麼,但被親家的親戚,還是和周家走動頗為頻繁的方大小姐發現了總是不好,若她無意間在周家夫人面前提了一句,便落了個不莊重的罪名,再想到那掌櫃說原本訂雅間的人是訂了兩間,讓出一間給她,自然便想到了這間雅間原來就是方大小姐讓出來的。

  她一邊下樓一邊惴惴不安,才思忖著等會上樓時得跟小姐提一下這事,沒想到後來不過是出去買個點心,客棧就莫名其妙失火了……

  路蘭雪靜靜地聽著,不想將方萱萱的知情和周家聯想在一起,可這真的很難,還莫名的讓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方大小姐知情,那周刺史夫人也應該知情,甚至連周刺史和周弼都知道了……會是周家嗎?為了不想要她這個媳婦,乾脆想放火燒死她?

  不,這太可怕了。

  路蘭雪的身子隱隱顫抖著,不知是氣的多?還是怕的多?

  若真是周家,又是誰幹的呢?周家老爺?周夫人?還是周弼?她閉上眼伸手揉著頭,當真覺得好累。

  小芳看著主子,突然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你問這些,難道是在懷疑那場火……是有人刻意針對小姐的?”

  路蘭雪苦笑,“大家都逃出去了,只有我的門卡住了出不去,你說,不是針對我嗎?本來,如果我因此死了,門被卡住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偏偏我還活著……”

  “小姐的意思是這些可能是周家搞出來的事?可是,奴婢實在不明白,小姐這麼好,周家這是為什麼?這會退了大小姐的親,也沒說要二小姐啊,反而說只要是路家的小姐一個不要,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也許,他們本來就一個都不想要,只是礙於眾人的悠悠之口,所以在五年後才改口要定下茹冰,誰知道我突然回家了,周弼對外又突然說要娶我,這才狗急跳牆了吧?”

  又也許……連周弼說要娶她都是個幌子?

  路蘭雪不敢想,也不想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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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7: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只愛你一人】

  縣衙裡亂成一團,墨大將軍一句下令嚴查來來客棧失火之責,那些手下便找來了掌櫃夥計,把當時在客棧裡的賓客一一點名出來,排除了那些從未和路家有過瓜葛之人,其餘的便陪同著衙門用的官差一一上門要人,讓他們親自到衙門候審。

  此案,雖在縣衙裡辦,可主審官卻不是縣令路行之,而是墨大將軍親審,墨大將軍雷厲風行,就算眾人不滿,也不敢輕易抗命,全都在同一時間被請到衙門來。

  方大小姐和她身邊的僕婦,廚房裡當日的所有廚子,掌櫃和夥計,還有知道路大小姐當日行程的車夫,路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小芳,甚至連和方大小姐相關的周刺史夫人都被請來。

  掌櫃和夥計,早在這些人來之前便把當時所見的狀況交代了好幾次,而且是兩人分開問審,所有的情景細節也都對得上,便被堂上給相信。

  據說當時起火點是在廚房,廚房裡手忙腳亂,沒人注意為何會起火,火勢蔓延的很快,廚子幾個差點就走不出來,當時客棧裡人聲鼎沸,他們的叫喊聲一時也沒人聽見,等端菜的夥計們發現時,大火已燒到外頭來。

  眾人喊叫著走水,一邊往門外沖,二樓的賓客聞聲也趕緊捂住嘴鼻往樓下跑,掌櫃深怕有人還不知情被困在二樓不敢第一個時間往外沖,想到二樓探個究竟,剛好遇上方家小姐的僕婦攙著方家小姐下樓來。

  “掌櫃的還不快跑?怎麼還往樓上沖?”僕婦一手用錦帕遮住鼻子一邊說,“樓上沒人啦,全都跑光了。”

  “你確定?”

  “我騙你幹什麼?不信你上樓瞧去。”僕婦說著趕緊帶著方大小姐奔出門。

  木頭蓋的房子很快便劈裡啪拉燒成一片,掌櫃本來要往上再探看,樓梯間一根被燒斷的木頭卻摔下來剛好打在他的手臂上,情急之下他只好跟著大家趕緊往外沖。

  “事情大致就是這個樣子……我沒想到路家太小姐竟還沒跑下來……”掌櫃的一臉自責,“我當時應該堅決上去查個究竟的。是我的錯。”

  夥計聽了忙幫腔,“怎麼會是掌櫃的錯呢?掌櫃自己手都被燒傷了!樓下動靜這麼大,二樓也有賓客慌慌張張沖下跑出去,大家在叫走水了,怎麼想到那路大小姐竟然沒聽見還待在上頭……”

  坐在堂上的墨東一雙冷眼掃了過去,夥計當場抖了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收到墨東的眼神暗示,一旁的李承道,“已經請人去現場看過了,縱使現場一片狼藉,但火還沒有燒到二樓這邊,我們已經確認二樓路大小姐所在雅間門口被一根很長的木棍插在通道牆面和門庭之間,把門給堵死了,因此任路大小姐有再大的力氣也打不開那扇門。”

  “什麼?”掌櫃和夥過一聽,面面相覷了起來。“路大小姐之所以被困是因為門被堵住了嗎?”

  “是的,這是路大小姐親口所言,經此查證,所言非虛。否則,好好的客棧樓通道上為何會有這麼長的木棍撐在門上?”

  墨東眯了眼,接續李承的話,冷言道,“或者,你們有人可以解釋這木棍為何會在通道上,這木棍又從何而來?更是否曾經見過有人拿這木棍進了客棧?”

  夥計眼神閃爍的看了掌櫃一眼。

  掌櫃皺起眉,也不敢隱瞞,“那木棍是代班的廚子一早在路上撿來說要當柴燒的,因為今兒忙,就先擱在後院裡……”

  “你有看見誰把木棍拿上二樓嗎?”

  “我們是沒看見,但後院有另一道階梯可以上二樓……”

  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偷偷把木棍扛到二樓去,也不見得有人知曉。

  墨東的黑眸一沉,“把那個廚子給我帶上來。”

  李承才要領命,堂外就有兵丁急匆匆地回稟,“稟將軍,有一個廚子逃了,趙信大人親自追過去了……”

  因為那臨時代班的廚子逃了,先前被請到衙門候審的幾人在一一被問過話後便讓他們先回去。

  方家大小姐方萱萱過家門而不入,倒先入了周刺史家的大門,說起來這也不奇怪,自家姑父就是堂堂蘭城刺史,受了丁點委屈自然是要先來姑父姑母這邊哭訴一番,想她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卻被請去當犯人審,說什麼她也不會樂意。

  怪的是,此女進了周府,第一個見的卻不是刺史夫人,而是直接往東院走去,那兒是周府最美的地方,住的自然不是閒雜人等,而是周刺史公子周弼,方萱萱這一路可說是急奔而來,門房管家甚至路過的婢女都沒有擋下她,也沒人幫她通報,就見她一路疾行轉眼便來到周弼院子裡的主屋前,連門都沒敲便直接推開門進了屋。

  房頂上偷偷跟來的李承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看來主子叫他跟著方萱萱是跟對了,這家的少爺和表小姐可還真有點什麼,今天他李承只好大材小用來聽一下壁腳了——

  周弼一見到方萱萱進門,神色一緊,“你怎麼來了?大將軍不是傳你去候審?這個時候你不該找上門來的,你不知道嗎?”

  “沒人跟著我。”她一路小心注意著呢。

  卻不知有人可以來無影去無蹤嗎?連太子府和皇家內苑他都可以來去自如不讓人察覺了,何況只是要閃她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閨閣千金?房頂上的李承好笑的輕哼了聲,耳貼得更近。

  “凡事還是該小心點。”

  方萱萱幽幽地看著他,嬌聲道,“你就這麼怕我牽連到你們周家嗎?我不過是訂間房湊個熱鬧,想看著英明神武的大將軍是什麼模樣罷了,還聽你的話大方的讓出一間雅間給你未過門的夫婚妻呢,誰想到這麼倒楣會遇上這種事!竟被當成了縱火的嫌疑犯!表哥你不安慰就了,見到我倒像見到瘟疫似的……”

  周弼勉強露出一抹笑,寵愛的伸手拍拍她的臉,“我只是怕你被人家誤會,畢竟路大小姐一出事我們周家就退了婚,你又這祥大刺刺地跑來找我,若有人疑神疑鬼的拿這些事來作文章,你不就成了謀害路大小姐的最大疑犯了?”

  方萱萱驚訝的抬眸,“表哥,你怎麼知道有人要謀害路大小姐?我都還沒說呢。”

  這審訊方畢,她便趕來了周府,就算姑父有人脈可得到衙門傳來的消息,也沒有比她快的道理吧?

  周弼一驚一乍,“我猜的罷了……真是?”

  “好像是,聽說那間雅間門口的通道上撐了根很長的木棍,是當天臨時代班的廚子一早撿來的,才要審呢,聽說人就跑了……”說到此處,方萱萱突然想到什麼便住了口。

  “你說什麼?”周弼臉色大變,陡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人捉到了嗎?”

  她被他捉得發疼,卻沒出聲,目光卻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臉上,“應該還沒有吧……表哥,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要不幫你去請個大夫來看著?”

  周弼知道自已失態了,不由鬆開了手,“不必了,我沒事,只是聽到雪兒被害,心裡有點複雜……你先回家去吧。”

  方萱萱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好,表哥你好好休息,就別擔心你那未婚妻,不,現在已經不是了,可以讓表哥擺脫掉這門婚婚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看你。”

  說著,她轉身開門便要離開,周弼卻喚住了她。

  “我那天叫你讓出一間雅間給路大小姐的事……你可有跟人提起?”

  方萱萱一頓,回眸,搖搖頭對他一笑,“放心,我沒敢把表哥給扯進來,只說因為我知道她是表哥的未婚妻,所以便好心讓了一間房給她。”

  周弼扯扯唇,“做得很好。”

  方萱萱朝他微笑,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門外的僕婦趕緊上前替方大小姐打了傘,“飄雨了,小姐。”

  聞言,方萱萱仰首望天,斂去了臉上的笑,“是啊,這天是說變就變呢,若沒嬤嬤這把傘,我鐵定就要濕透了。”

  僕婦看了主子一眼,未解其意,只道,“不過就是奴婢該做的事。”

  “你該做的事,也包括幫著表哥去謀害路家大小姐嗎?”

  嗄?僕婦愕然的看著她,“小姐……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當時掌櫃要上樓,你也不會刻意說樓上的人都跑光了,還有,還記得那我問你衣服上的木頭屑屑是在哪沾上的嗎?那木棍……是你從院子搬上二樓路大小姐的房門口的?那條通道只有兩間雅間,我的和路大小姐的,你要偷運根棍子上來很容易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僕婦聞言,嚇得當場跪了下去,傘也顧不得替小姐撐了,“小姐饒命,奴婢也是聽令行事,少爺畢竟是奴婢從小服侍到大的,他的話,奴婢不敢不從……”

  方萱萱苦笑著,“罷了,你也是身不由己。起來吧,我們回家。”

  話畢,她率先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就算僕婦撐了傘跌跌撞撞追上來,她終究還是淋了一身濕。

  衙門內泛著茶香,墨東一邊看著京中密使的來函,一邊聽著李承聽來的璧腳及看見的一切,本來閒適的姿態一頓,眸一沉,手掌一旋,本就握在手上的茶盞瞬間飛了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門。

  “竟是如此?”

  “是,主子。”李承看了一眼碎成地的杯子,還真是好久沒看見他家主子發這麼大的火了。這路家小姐在主子心裡還真是個寶,誰敢碰她,就註定像那被摔成碎片的杯子一樣慘吧?“現在可要將周弼緝拿歸案?”

  “你是要本將軍把你在梁上偷聽偷看的事拿來當證據捉人嗎?”

  不行嗎?不然幹麼派他去偷聽偷看?

  “請主子明示!”

  “人家可是新科狀元,刺史公子,說什麼也得證據確鑿。”要不是周弼還有這層身份,他鐵定直接一刀砍了他。

  此時,趙信行色匆匆地進來——

  “廚子捉到了?”李承等不及地問。

  “捉到了,身家背景也查到了,正是方大小姐身邊僕婦老鄉的一個以前相好的兒子,是前些日子才到蘭城的,專打零工。”

  墨東冷冷一笑,“很好。給我嚴刑打一番,若不吐實便不准停!還有,派人把方家大小姐和那名僕婦也給我捉來,把方大小姐也關進大牢,那名僕婦……也給本將軍好好審問一番,打到她說出周弼的名字方休!”

  敢害他的女人,他說什麼都不會輕易甘休!

  李承和趙信互看了一眼,“主子,你為何要捉方大小姐?”

  “為何不捉?那僕婦不就是方大小姐身邊的僕婦嗎?僕婦有罪,她自然是有罪。”

  “可是……主子明知道她無罪啊!”

  墨東的眸狠掃了過去,“我怎知她無罪?”

  是厚,聽壁腳的不算……李承摸摸鼻子。“是,主子,屬下馬上就讓人去捉拿她們!”

  路行之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回到府中,一進門便把所有人召進大廳,路蘭雪不急不躁的過來。

  這幾天她可是安分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來客棧的縱火案正查得如火如茶,雖然事事關己,她卻未曾主動相問過一句,因為每天那位元大將軍都會飛鴿傳書給她,簡單幾句交代案情,字裡沒有半點想念,但他會寫信給她,對她而言就是他想念她的一種方式。

  “方萱萱認罪了!”

  路蘭雪詫異的揚眸,這是最新消息吧?而這個消息多令人震驚。

  “……方家女兒說她打小愛慕著她表哥,不忍看見表哥為保周家名聲去娶一個失蹤五年不清不楚的女人過門,那日剛好得知咱家女兒的丫頭訂一間雅間,便讓了一間出來,然後指使代班的廚子混進去客棧縱火,又指使身邊的嬤嬤把木棍運上去堵住了咱家女兒的門,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一個愛字。”

  愛呵,她相信方萱萱是真愛周弼的,否則怎會替他頂罪?

  而周弼?聽到這個消息的他會如何?接受方大小姐的愛意?還是因此感動又慚愧的去自首?

  蘇華第一個叫出聲,“真是個賤蹄子!愛一個人就可以去謀害別人了?正主兒都沒說話呢,她倒是心疼起人家了?如果正主兒不想娶,我們還能拿刀逼著他娶不成?犯得著殺人嗎?”

  “這不都是那方姊姊自個兒想出的事嗎?母親幹麼扯上弼哥哥?”路茹冰微嘟起了嘴,說完還不悅的看了路蘭雪一眼,“弼哥哥之前可是跟大家說了他要娶大姊的。”

  路知倩聽了只是皺眉,走過去抱了路蘭雪一下,“幸好捉到犯人了,現在大姊可以鬆口氣了。”

  路蘭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卻是未語。

  “蘭雪,這事你怎麼看?”

  沒想到父親竟會問她的意見,路蘭雪抬眼望了過去,難道父親覺得此案另有隱情?

  路蘭雪微微頷首,“女兒以為,方大小姐之所以認罪,是因為僕婦是她方家的人,那廚子又是僕婦找來的人,所以一切看起來便很合情合理,但認真追究下去,那名僕婦卻是周家的老人了。”

  路行之聞言一愕,“確有此事?你的意思是……”

  “女兒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冤枉了人,還望父親大人明察。”路蘭雪話說得好聽,明明此案是墨東主導,卻想提個醒,讓父親幫忙一起查下去。

  此時一名家丁匆匆來報,“老爺子,門外周公子求見路大小姐。”

  路行之氣得吹鬍子瞪眼,大手一揮,“不見,見他幹什麼?他周家欺侮我們還不夠?現在一聽見方大小姐認罪就趕緊跑來是什麼理?”

  “父親,讓女兒見見他吧。”

  “你見他幹什麼?難不到現在你還想嫁他?”

  “自然不是。”路蘭雪語氣淡淡,“女兒只是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路行之看著她,思及她方才說的那段話,想想便點了頭,對那家丁道,“去把周公子請進前廳。”

  前廳裡,周弼一見到路蘭雪便朝她撩袍一跪。

  路蘭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相扶,就讓他跪著,仿佛這就是他應得的。

  管家親自端來茶水,看見周公子跪在地上,又看著路蘭雪,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半句的退到門門去守著。

  路蘭雪端茶喝著,看起來很鎮定,拿著杯子的手卻有點打顫。

  打從她在墨東的來信中得知想害她的人是周弼後,她曾想過要是再讓她見到了這個想害死她的男人,她該做些什麼?譬如直接把杯子丟到他頭上?或是上前狠狠踹他兩腳?不然把他綁起來扔到湖裡?

  而此刻,她卻什麼都做不出來。

  “喝茶嗎?”路蘭雪問了句。

  “不用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那你是來幹麼的?”

  “求你救救我表妹吧!她只是腦袋一時糊塗了,才會做出這種傻事,本性並不壞的,請你饒她一命。”

  幸好,他還記得來替他表妹求情,沒到泯滅天良的地步……

  她真的很高興他來了,說不上為什麼。

  路蘭雪幽幽地看他一眼,“我為何要救她?你喜歡她?”

  “……”

  “都這個時候了,你連承認你喜歡她不敢?方大小姐這罪還真是頂得挺冤的。”

  周弼一愕,揚眸,震驚的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卻,除非己莫為,你當真以為你對我做的事可以瞞天過海嗎?”她說著淡淡一笑,“也許,本來可以的,如果此刻的主審官是我父親或你父親,但你運氣比較不好,遇見了墨大將軍。”

  真是越聽越讓人膽寒……

  周弼緊咬著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在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分上,我就好心提點你一下好了,去自首吧,僕婦原是你周家的老人,這點一查便知,更遑論墨大將軍的人已經親耳聽見那僕婦向方大小姐承認是遵循你之命來害我……”

  “你說什麼?!”周弼的身子劇烈一顫,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表妹她竟然早就知道這事是他幹的?那她為何還……

  “你以為方大小姐是不得不認罪嗎?你錯了,她是因為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才認罪了,畢竟罪名落在她身上,看起來是合情合理的,但……雖然方大小姐現在替你頂了罪,這事卻不會就這樣算了。”

  “對墨大將軍來說,真正害我的那個人若還好好活著,他是絕對睡不好覺的,你若不出來認罪,到時可能你的父母親都要因你而被關進大牢,誰叫你家退婚退得這麼快呢?論殺人動機也是很合理的,加上僕婦廚子……屈打都能成招了,何況這本來幕後主使者就是你,拿到對你不利的證詞是遲早的事,你若不自首,恐怕你全家都要跟著陪葬了……我言盡於此,你要如何,會如何,我都不關心,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說著,路蘭雪提步要走,周弼卻伸手拉住了她。

  “你不怪我嗎?”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冷道,“你若和方大小姐情投意合,又為何要與我二妹議親?就只是怕人家說你們周家背信忘義?你不想娶我,早告訴我便是,何苦把我變成拆散你們的罪人?還因此想置我於死地……”

  周弼搖頭再搖頭,事已至此,說什麼話都是多餘了,“雪兒妹妹……我對不起你……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

  人生有很多事,一時想不開就鑽進了牛角尖,好像前面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算是錯,也硬要去,總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錯誤不會被發現,一切都會按著自己的計畫走,最後卻徒留悔恨。

  “你是對不起我,但你更對不起方大小姐,她那麼愛你,連罪都願意幫你頂,你卻想置身事外……我說過了,你對我做出這種事,墨大將軍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想一想該怎麼做吧!”說罷,她甩開了他的手,快步離開。

  這一日,周弼在路家前廳裡跪了好久好久……

  蘭城大街上有人在敲鑼打鼓,四處說著有關周刺史公子到衙門自首的消息,說他因為不想娶路大小姐而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放火害死她,方大小姐因為愛他而出面替他頂罪,周公子不忍心心愛的人為他受罪,便出來自首了。

  這令人髮指的謀殺計畫,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段愛情佳話,讓人覺得唏噓之餘又頓覺造化弄人。

  更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當真相水落石出,周弼押入大牢之後,整個蘭城面上看似平靜,底下卻沸騰的幾乎掀了鍋。

  “真是紅顏禍水啊!”總有人在竊竊私語著。

  “路大小姐果真是個不祥的,五年前失足掉進山谷大難不死,現在一回來就克了親家,轉眼間周公子便入了獄官職不保,整個周家都要被連累。”

  “會不會是墨大將軍被妖女所惑?屈打成招?”

  “有可能,聽說墨大將軍行經蘭城第一天就當街把路大小姐給帶走,不知把她帶到哪去了,久久未歸,說兩人清清白白誰信啊……”

  “莫非是墨大將軍想要路大小姐,卻聽見路大小姐和周家有婚約,不想背個強搶人妻的罪名,所以才硬要把周公子拉下水逼周家解除婚約?”

  “不不不,聽說在周公子罪名成立之前,周家就已經解除婚約了。”

  “可墨大將軍還是不放心,便要置周公子于死地?聽說是要斬了……”

  “這也太可怕了,我就說刺史一家可是品德高尚的,怎麼會做出這等事,原來是被裁贓陷害的啊!”

  “太可惡了,就算是墨大將軍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們蘭城刺史的公子啊……”

  “不是吧,明明是周公子和方大小姐有姦情在先,不敢毀婚不娶那路大小姐,所以兩人才想放把火佯裝意外,想把路大小姐紿害死……”

  以上類似的言論,幾乎短短一夜便傳遍了蘭城,惹來蘭城人民的質疑與非議。

  是是非非,似是而非,好的被說成壞的,壞的又被說成好的。

  這些,路蘭雪都聽說了,讓她夜裡難以成眠。不是擔心自己紅顏禍水的駡名,而是擔心著墨東的前途,明明錯的是別人,他卻因此擔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何其無辜。

  就這樣想著想著,感覺天都快要亮了才睡去。

  頰邊傳來癢癢且微刺痛的感覺,路蘭雪忍不住伸手揮去,耳邊仿佛有亠聲低笑傳來,可她實在太困,連眼皮都懶得睜開,然後,好像有人上床抱住了她,把她輕輕地擁進懷裡,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她往那暖源靠去。

  這味道,很熟悉……

  這胸懷,也很熟悉……

  好像不久前才被這樣抱過……

  突地,路蘭雪驚醒的睜開眼,恰恰對上墨東那雙燦亮如星的黑眸。

  “你……”

  “噓,你如果現在大叫,本將軍還得再背個採花賊的惡名了。”說著,墨東捧起她的小臉,輕輕經地啄上她驚愕微張的粉唇,“你很高興看到本將軍吧?嗯?”

  她眨眨眼,正要說話,他朝她的小嘴啄了過來,一次又一次,這樣的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逗弄,像在逗小貓小狗似的那種。

  本來還很想睡,如今瞌睡蟲都被他趕跑了,但她整個人還是懶洋洋地,也沒打算因為他抱著她就挪動睡姿。

  “你這叫夜闖閨閣,李姑娘的閨譽都被你毀了。”

  “不是早就被我毀了?”他開玩笑的看著她,“關於那些傳言,你很介意?”

  “有哪個姑娘會不介意的嗎?”不管是她貪圖富貴主動勾引大將軍的版本,還是她紅顏禍水被大將軍看上,害了周公子的這個版本,她都已經是名門世族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物件,從此與他無緣。

  “我沒答應要嫁你。”

  “路蘭雪……”

  “墨大將軍,你非要坐實你是看上了我才毀了周公子的流言?”她微微皺眉,一點都不喜歡自己所聽見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路蘭雪話落,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那模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別人說我是紅顏禍水!”

  “你本來就是。”

  “什麼?”她呆呆的看著他。

  他在她的耳畔低語,“我堂堂一個鎮北大將軍,為了你而把一個最受皇上寵愛的皇子拉下馬,你若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

  聞言,路蘭雪忙不迭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胡說,以後這樣的話不許你再說一個字,聽見沒有?”

  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呵,這男人卻這麼直白的認了?

  “好,聽你的。”他親吻上她覆在他嘴上的小手,“我只是要告訴你,只要誰敢欺負你傷害你,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路蘭雪紅了小臉,幽幽地看著他,“我不要你為我做這些危險的事,更不要你為了我成為一個不忠不義之人。”

  關於晉王的事,她一直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不僅僅只是她偷了他的東西,而是他為她不惜得罪了皇上,又給晉王下套,雖然最後全身而退,但當中的危險卻是她每次想及都要替他捏一把冷汗的程度。

  墨東突然翻過身來把她壓在身下,低頭便霸道的吻住她,這個吻絕不是方才那逗弄的,而是貨真價實、攻城掠地,像是那日在山洞裡他對她這樣那樣時的吻,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吃幹抹淨。

  伸手也推不動這銅牆鐵壁,她被他吻得嬌喘連連,直到他大發慈悲的放過她——

  “是晉王先不忠於國,而不是我為了你而不忠去陷他,慬嗎?”他溫柔的伸手去撫弄她細細的眉,長指又去撫觸她被他吻得紅紅腫腫的唇,“一個可以拿軍機去交換自己利益者,國法不能容,我是沒有睜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這樣說……也對,但他沒有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她,卻是確定的。因為晉王想殺她,所以他不可能放過他。

  “周弼的事也一樣,是他計畫謀害你在先,如今又使人放出流言,死不足惜!不管是晉王或是周弼,我都不曾為了你當過不忠不義之徒,明白嗎?”本來,他是不太愛向人解釋什麼的,可怕她的腦袋瓜打結又自責,墨東還是決定把事情說清楚。

  “我知道了。”路蘭雪對他甜甜一笑。

  原來蘭城裡那些對兩人不利的言全是周弼派人做的,經他這麼一開解,她才稍稍釋懷了些,她珍惜他對她的愛,不想他為了愛她而涉險,這也是為什麼她當初選擇讓宋暖暖死去的原因,她必須救他,不讓他有一丁點的危險與顧慮。

  “以後有任何疑問直接來問我,不許你亂鑽牛角公,嗯?”

  她點點頭,只是看著他。

  “沒其它事想問我?”

  她輕輕搖搖頭,知道他是希望她開口問公主的事,可是她不想開口,皇上賜婚可是天大地大的事,她不要他為她更去冒任何可能激怒皇上的風險。

  “路蘭雪……”她真的讓他生氣得頻咬牙。

  “我沒事想問你,但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聽嗎?”

  “說。”

  “我不會嫁你,這輩子都不會,所以,你就娶了公主好好過日子……”

  她話還沒說完,墨東便狠狠地用唇封住她的口,不再讓她說出會讓他想要打她屁股的話來。

  “你聽我說……”她被他吻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不聽!”

  “我是認真的!”她有點惱了。

  “我也很認真。”他端著一張大冰臉,一道濃眉蹙起,對她總是如此輕易的想把他推開這件事,非常非常的不滿意。

  路蘭雪瞪著他,眼眶都濕了,“皇上已經賜婚,你非娶公主不可,你也別想皇上會改變主意,這事整個東旭王朝的人都知道了,為了他的面子,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你不許為了我再違逆皇上,我答應你,我這輩子都不嫁人,我心裡只愛你一人,如果你有空可以來看看我,陪我賞花下棋,這樣我就滿足了,但你不要逼我嫁給你,好嗎?我不當妾,一輩子都不當。”

  她說了一大串,墨東先是皺眉,再來是舒心,接著是心疼。

  “你說你心裡只愛我一人?”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她愛他,方才的大冰臉都要被她這句話給融化了。

  一堆話裡,這男人只聽見這一句嗎?路蘭雪好氣又好笑。

  他的指尖劃過她的唇,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回答我。”

  面對墨大將軍眼中的癡與執著,迎上他那雙溫柔又迷人的黑眸,路蘭雪有到剎那恍神,又覺害羞起來,不由嬌嗔道,“是,我只愛你一人,但我不嫁你,聽見了嗎?”

  後面那句才是重點,不卻道他是有沒有聽進去?

  “我聽見了,你說你不當妾,還說皇帝賜婚皇命不可違,而且你愛我。”墨東只挑重點聽,“以上,我答應你。”

  他笞應了?他真的答應不逼她嫁他了?他真的要遵皇命迎娶公主了?

  路蘭雪既是高興又是失落,心情複雜的好難受,應該笑,卻想哭。

  “我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等等天一亮我就要回京城。”墨東笑看著她,在她的唇上啄了一記,“記住你剛剛說的話,乖乖等我。”

  話落,他的身影也轉間消去了,就像他來時的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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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7: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賜婚聖旨到】

  宣政殿上,樂熙顯得有點坐立難安,見黃公公從殿外匆匆而進,忙問,“怎麼樣了?事情都辦妥了嗎?”

  “墨大將軍已經進宮了。”黃公公的神情也有些急。

  “他有說什麼嗎?表情怎麼樣?”

  “陛下,墨大將軍一向沒什麼表情,但他身邊的那些輕騎對於陛下沒有親迎他們恩旋歸來感到十分的失望……”黃公公小小聲地道。

  皇帝裝病,歸根究柢是因為公主樂千晴,就在陛下口頭說要把公主賜婚給墨大將軍之後沒幾日,天耆狼族的王子雲牧亞便進京面聖,提出希望東旭王朝公主與狼王和親的要求。

  現任狼王乃狼族王子的親爹,他的親娘早在很多年前便去世,狼王后的位置已空懸許久,想坐的人不少,卻一直沒有哪個女子有幸坐上去,沒想到狼王會派其子進京要求和親,狠王雖已有數名子嗣,但今年也才三十八歲,算是盛年,配上十八歲的公主雖說是年長了些,卻可帶來東旭王朝北地的國安,皇帝自然心動,當下便允了。

  問題就出在把公主賜婚墨東一事已傳開,雖只是口頭一說,如今要反悔總是有失天子威儀,因此才裝病,打算先把和親的聖旨頒了再說。

  “你沒告訴他們朕病了?”

  “奴才都按陛下之意照稟了。”

  “那……不對,你剛剛說墨東進宮了?不是回大將軍府?”

  “是,陛下。”

  “他進宮幹什麼?朕都病了……”

  “末將進宮自然是來探望陛下。”墨東人未到聲先到,已經在殿外候著,“陛下若不願意見末將,末將馬上離開。”

  樂熙瞪了黃公公一眼,壓低著嗓道,“你這辦事不力的傢伙!請他進來!你給我守著門,不許任何人來擾。”

  “是,奴才遵命。”說著,黃公公趕忙奔到殿外去,“墨大將軍,陛下有請。”

  墨東解甲進殿,風塵僕僕,卻依然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來已出征數月又從蘭城一路奔回京的疲態。

  “謝陛下。”墨東沒客氣,撩袍而坐。

  “愛卿一路辛苦了。”

  “將士們比末將更辛苦。”

  “是啊,所以朕大大的獎賞了他們,還有你……你想要什麼都跟朕說吧,朕絕無二話都會滿足你的!只是有一件事朕必告訴愛卿……”樂熙說著,心虛的看了他一眼,“關於公主……”

  身為皇上,還真是難得講話這麼支支吾吾,怕像得罪誰似的。

  畢竟是他這個皇上先出爾反爾,本想稱病不起,直接宣了旨意了事,偏偏這傢伙硬是要闖進來。

  墨東自然知道皇上此刻在糾結什麼,當初和雲牧亞見面時要他幫忙處理有關公主的事,便是在必要時提出狼族和東旭王朝的和親,絕不能讓皇帝賜婚給他,雲牧亞是他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答應過的事自然會做到。

  事實上,狼王會一直沒再迎娶王后,最大的原因是擔心死去母親的雲牧亞會不高興,若是由雲牧亞去說服他父王與東旭王朝的公主和親,此事自然可成,狼族的王雖沒有再立王后,卻是妻妾成群,多娶一個公主為後便能長治久安,何樂不為?

  話說如此,但事有萬一,不過,瞧皇上一副對不起他的模樣,就此事已成。

  此刻,墨東伴裝不知內情,乖順的接下他的話,“陛下是要把公主賜給末將?末將聽說了,皇恩浩蕩,末將感激不盡。”

  啥?感激不盡?樂熙驚嚇得下巴都掉下來。

  他瞅著墨東,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是,他是一直想把公主賜給他,那是因為公主就是喜歡這小子!可是他橫看豎看,墨東根本就對那丫頭不上心,難不成是哀莫大於心死?是不是現在連賜頭豬給他,他都會說感激不盡?

  “不是這樣的……”

  墨東好笑的挑眉,故意道,“不是?陛下改變主意了?不將公主賜給末將了?是不是末將哪裡做得不好?”

  “不是這樣的……”樂熙怎麼有一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他可是皇上啊!

  “那是怎麼樣?請陛下直言無妨。”

  樂熙看著他半晌,把心一橫,終是端起皇帝的氣派來,道,“天耆部落那個狼族,他們想要我朝唯一的公主跟他們和親,以締兩國之好,朕同意了。”

  聞言,墨東微微頷首,“末將明白了。”

  就這樣?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樂熙輕咳了幾聲,“朕想了很久,天耆部落民風開放又自由自在,狼王雖年紀長些,卻俊美無比,雄才大略,狼族乃天耆部落之首,和我國聯姻,朕就不必時時提防著那百世國入侵,否則,他們將可能助百世國一臂之力,我朝北境堪憂……望愛卿以江山社稷為重,體諒朕的苦衷。”

  這話,說得是鏗鏘有力,當屬下的豈能不從?

  “末將一切遵從陛下旨意。”

  很好,沒想到墨東這回如此順從,樂熙滿意的點點頭,“看在你如此體諒朕的分上,膚就不追究你在蘭城的那些事了,周刺史公子一案你稟公處理便是,無論如何,在這件事上朕是虧欠了你,你說吧,只要你開口要的,朕全都會許給你……”

  乖乖等我……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路蘭雪想了大半月也沒把他這句話想明白。

  打從來來客棧縱火案至今,半個多月來,她可以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對東旭王朝這個國風還算開放的國度而言,真的是很難得的,尤其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不管是貴夫人還是千金小姐,趕在年節前莫不相約一起逛街,採買一些新年要用的東西,整整半個月,整條蘭城大街可說是熱鬧非凡。

  熱鬧的地方,就更不適合她了,紅顏禍水的駡名雖然慢慢地消彌,但只要她一出現在千金小姐聚會的場合,每個人都非得上前來嘲諷她幾句,好像不這麼做就不合群似的,她雖不介意,但還能避就避,畢竟沒必要故意把自己送上門去聽那讓人不愉的話,不嗎?

  不過,今天是除夕,這日的早上都是在家裡忙活的,一大早管事嬤嬤便領著幾個家丁去桃樹上摘下幾根桃樹枝條插在家裡的門戶上,就是所謂的“插桃枝”。桃是早春植物,代表早春的到來,桃的果實多,代表著多子多孫、祈福祝壽、吉祥如意,桃的果仁有藥用價值,代表看可以驅邪辟鬼之意。

  插桃枝完便是“貼春書”,把寓意甚好的詞句貼在門窗屏風等處。

  再來便是“懸春幡”,把青色小旗插在門口或窗戶懸掛起來,以示迎春過節之意,幡若做得小些還可以插在姑娘們的頭上,有些高門府第也時興戴這個來迎春。

  路蘭雪今年哪都沒去,便叫小芳來起寫了幾張春書來貼,也幫府裡的幾位小姐及夫人都做了幾支小春幡掛在簪首來打發時間。

  下午,路茹冰和路知倩跟著蘇華就戴著她做的春幡上街去參加除夕的驅邪活動,而她則依然留在家中弄一些過年的玩意,想起過去幾年過年時有她和師傅兩人的冷冷清清,如今就算只是在一旁看著路家上上下下的人在忙活,也覺得很是熱鬧與幸福。

  “小姐,好看嗎?”小芳自個兒也弄了個春幡戴在頭上,高興的得不得了。

  “好看。”路蘭雪微笑的點頭,“你要不也戴著它去大街上逛逛?那驅邪活動應該挺好玩的。”

  小芳嘻嘻笑,“那種互動每年都是一樣的,不過就是出去湊湊熱鬧罷了,奴婢還是在家裡陪小姐吧,小姐已經這麼久沒在自家過年了,心情一定很特別吧?往年的大年初一,周家少爺都會來拜年,一大早二小姐三小姐都會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啊,小姐,奴婢說錯話了,你罰奴婢吧。”

  路蘭雪好笑的睨著她,“你說錯什麼了?丿

  “奴婢就不該提那周家少爺……”小芳說著頭低了下去,滿肚子的話不能說,真的要憋死她了。

  路蘭雪看著頭低低的丫頭,難為她這半個月都陪她待在府裡沒出門,在她身旁當個吱吱喳喳的小麻雀,不過,她今兒的話比平日可是少上許多,雖然總是笑嘻嘻地,但那飄來飄去的眼神看起來就很有事。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真的?”小芳小心翼翼地抬睥看向她,“那奴婢說囉?”

  “我何時騙過你?讓你說你就說,今兒不說你就別說了。”

  “好好好,奴婢說。”再不說她就憋死了,“是關於京中傳來有關墨大將軍的消息,今兒一早奴婢不小心聽見老爺在跟夫人說話,老爺說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奴婢也在琢磨著要不要跟小姐說呢。”

  “你今天還真多心事。”難怪一整天話變少了,原來是怕一開口就不小心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

  “小姐若怪奴婢多嘴,奴婢就不說了……”

  路蘭雪好笑的看著她,“說吧。”

  事關墨東她怎能不聽?

  得到允許,本在忙著鋪床的小芳很快地咚咚咚跑到她跟前來,壓低著嗓音道,“聽說墨大將軍在蘭城這事觸怒了皇上,皇上不賜婚了,要讓公主去和天耆部落的狼族和親。”這才是她憋了一整天的最大心事,都快愁死她了!

  “什麼?”路蘭雪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她是有想過皇上可能會追究他在蘭城越俎代皰查縱火一案,還周公子治罪入獄,但,皇上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氣到收回皇命,把公主送去和親?這其中鐵定有什麼古怪。

  “墨大將軍這回損失可大了,對吧?小姐?本來可以娶當朝唯一的公主為妻,沒想到後來落得一場空,老爺子為這件事挺擔憂的,就怕大將軍一氣之下怪罪到我們頭上,夫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老爺若是因為你,落得跟周公子一個下場,那她該怎麼活……會嗎?小姐?我們路府不會很快就……”

  小芳突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奴婢又亂說話了!”

  路蘭雪聽了倒沒嫌她晦氣,她非常清楚墨東絕不會因為不能娶公主就遷怒路家,事實上他應該很開心不能娶公主為妻,只是,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公主又怎麼會願意放棄他?這樣峰迴路轉的結果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小姐,你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小芳見她不說話,有點不明所以,“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呢,所以夫人才帶著兩個小姐出門去參加除夕驅邪活動,明兒個還說要去廟裡上香祈福呢,今年的新年看來是不好過了。”

  一個小丫頭,怎麼擔心的事情比她還要多?

  路蘭雪歎口氣,躺上床,“我先睡會,不要讓任何人吵我。”

  “知道了,小姐。”小芳應著,走出去替她輕輕關好門,再讓另一個新進府的丫頭守在門邊,千交代萬囑咐不可以讓人吵到小姐睡覺,這才離開。

  路縣令府的大門口突來了很多兵丁,數匹高壯的馬正不斷揮動著尾巴,某兵丁率先下馬去敲路府大門,一名來自宮中的太監這才緩緩地踩在某個兵丁的背上下了馬,忍不住動手拍了拍外袍上的灰塵,這京城到蘭城本來要三四天的路猩,偏皇命說要在新年之前把聖旨給送到,急得他這一路上拚命的趕,一下馬腿都要軟了。

  路府管家一聽是宮裡來人要傳聖旨,也嚇得腿軟,今兒才聽老爺說起墨大將軍賜婚未果一事,怕路府因此遭受牽連,沒想到傍晚聖旨就到,這該如回是好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主屋裡通報,一時之間府裡像炸鍋的亂成一團。

  傳旨的一群人久久沒等到縣令來迎,卻教剛去參加驅邪活動回來的蘇華母女三人先給撞上了,馬車就停在門口,因門口來了一群陌生人,母女三人一時之間沒敢下馬,讓車夫叫前頭的吳嬤嬤前去詢問,三人面色惶惶地端坐在馬車上等。

  “母親,那些人像是宮裡來的,我看其中一人好像穿著太監服。”路茹冰不安地道,“他們在除夕這晚大老遠跑到蘭城來做什麼?”

  路知倩一聽瞪大了眼,“京城來的太監?那父親今晚有得忙了,今兒是除夕呢,非得趕著替他們安排吃住,一點都不能怠慢人家。”

  蘇華皺著眉,現在的她哪有心情管怠不怠慢人家這種事,想著老爺白天才對她說的那些話,心裡就七上八下地不踏實。

  拿出帕子擦去額間的細汗,蘇華忍不住念道,“這一切都要怪路蘭雪這個掃把星,失蹤五年,一回到家裡招災招禍。”

  路知倩一臉無知,“母親,這些人來是跟大姊有關嗎?”

  “除了她還有誰,她不在的這幾年路府什麼事都沒有,她才一回家就惹來一堆麻煩。”

  路茹冰話還沒說完,馬車的簾子便讓吳嬤嬤給掀開一角,一張老臉探了進來。

  “是宮裡來傳聖旨的,要路家全員在大廳聽旨。”吳嬤低聲地道,“夫人小姐等等進門先去換件衣服,再趕緊回到大廳,現在管家把他們都迎進偏廳裡先吃點東西,聽說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呢。”

  聞言,蘇華在吳嬤嬤的攙扶下率先下了車,領著兩個女兒隨後進府先行更衣去了,另一頭,路蘭雪也讓小芳急慌慌地叫醒,說宮裡來人要傳聖旨,要她趕緊換身衣裳前去大廳聽旨。

  “這旨是傳給誰的?”還在睡意朦朧中,被吵醒的路蘭雪很是疲憊。

  “公公沒說啊,就要路家一家子人去聽旨。”小芳弄了條熱怕子給她擦臉,先幫她披上外袍,“小姐,奴婢選了幾套衣服……”

  “隨便吧。只是聽著旨而已。”路蘭雪說著,把小芳遞來的衣服給換上,房門口已傳來夫人房裡的丫頭們的催促。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小芳跑出去說完又趕緊跑回來,把她家小姐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次,就怕有哪裡不端整而失了禮數。

  等路家家眷都齊聚大廳時,那宮裡來的公公才有模有樣的進來宣旨,細小的眸光掃向跪在下頭的一干眾人——

  “哪位是路家大小姐?”

  路蘭雪聞言一愣,微皺著眉抬起來看著那位公公,“民女正是路家長女路蘭雪。”

  公公恍然地看著她,笑了起來,“原來你就是那位把整個蘭城搞得流言滿天飛,又把周公子給送進牢裡的神奇姑娘喔。”

  路蘭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話在她聽來,可絕對是貶不是褒啊,但他嘴邊的笑意是怎麼一回事?

  路家其它人沒抬起頭來,只聽公公的語意,都全冒冷汗了,蘇華身子還差點軟倒,是一旁的路茹冰趕緊扶住了她。

  公公見狀,笑意更甚,這才終於不賣關子了,把黃色緞面的聖旨恭敬的拿出來,逐字念道——

  “茲聞蘭城縣令之長女路蘭雪,才貌雙全,賢良淑德,聰慧過人,臨危不亂,朕聞甚悅,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給鎮北大將軍墨東為妻,一個月內擇期完婚,欽此。”

  什麼?皇上竟把她賜婚給墨東?路蘭雪一臉愕然的看著宣旨的公公,半天說不出話來,路行之和蘇華也是一臉難以置信,本以為是劫,豈料招來的竟是大運大喜,路家大女兒被皇上賜婚墨大將軍,這是多麼大的殊榮與好運!從此路家的前途就不僅僅在蘭城了,可能一路前進到京城裡去,蘭雪這丫頭究竟是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皇上和墨大將軍的青睞?

  一時之間,蘇華是百味雜陳,是妒也是喜,路家出了一個鎮北大將軍夫人,這代表著什麼?在未來數月甚至數年整個東旭王朝,不管宮內宮外,所有人的目光和焦點都會全落在路蘭雪和路家身上。

  不慬事的路茹冰沉下臉,滿眼都是對她大姊的恨意,只有路知倩聽了很開心,嘴角忍不住掛上了笑意。

  公公看著這個又看著那個,這些人的表情還真是精采萬分,且令人捉摸不透呵,這不是該狂喜的大事嗎?真是!怎麼大家都像是被嚇傻了似的?

  “還不領旨謝恩?”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路蘭雪一愣,這才趕上前領旨,“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賜婚,路蘭雪根本不能拒也不能逃,只能乖乖嫁給他,她說不當妾,他便娶她當正妻,不知怎麼的就讓皇上答應了把公主弄去跟北方的天耆部族和親。

  昨兒的除夕團圓飯,吃得她戰戰兢兢,幸好父親忙著安排那一行人的住宿吃食,吃沒兩口就走人,父親不在,繼母蘇華也有點心不在焉,倒沒多問什麼,也或許是她之後的身份就不同了,她還沒揣摩好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她,索性少說少錯。

  飯桌上,只有小妹路知倩最高興,還替她這個姊姊夾菜,說她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見她那模樣,路蘭雪就討厭不起來,而一向跟她最不對盤的路茹冰是父親一走她就嚷著不舒服回房了,總之讓她過了一個很清靜的除夕夜。

  可今年大年初一,她從起床就眼皮一直跳,跳到她心神不寧,做什麼都不對勁。

  一個月內期完婚?這不就是要她草草嫁了嗎?根本什麼來不及準備……

  還有,她不是作夢吧?她真的接到聖旨了?她真的要嫁給墨東了?

  路蘭雪思緒亂跳得厲害,一下子想這個一下子想那個,總之,就是一整個心神不寧,小芳端著早膳進門來,“小姐,來用早膳吧,奴婢剛剛在大廳的院子前看見幾株梅花花了,等會奴婢陪小姐去院子裡賞花去?”

  “好。”最近貪懶,睡得晚,因她身子不佳,早膳都在房裡用較多。

  吃完東西披上厚厚的披風,路蘭雪便到路府前廳外的院子裡賞花,路府的梅花種得不多,但十幾株的梅花一起開花時,也是很有一番風情。

  賞花,總難免想起第一次在晉王府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墨大將軍,當時,他的眼底盡是殺意,而如今那雙眼,卻總是帶著滿滿的深情。

  她何德何能,可以讓他三番兩次救她於水火?不惜捋虎鬚,撚龍麟,只為她一人?看著花,又思念起這個男人來,思念這種東西很奇怪,不想則已,想起就如同潮水不斷湧來。

  “路蘭雪!”有人連名帶姓叫著她。

  唉,就知道昨夜的平靜鐵定是假像。

  回頭,見路茹冰一臉氣悶的沖過來,挺像是憋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找到了發洩出口,準備豁出去的陣仗。

  路蘭雪對她微微一笑,依然坐在院子裡賞花品茗的小涼亭內一動也不動,神態從容淡定到像是雷劈過來她都不會躲似的,“妹妹有事?”

  路茹冰一瞧她那不動如山的模樣就更生氣了,“你說,那天墨大將軍把你帶到哪去了?你跟他幹了什麼事?為什麼他一回京城就叫皇上賜婚?你說!你是不是跟他野合了?”

  野……合?

  這兩個字從一個十六歲的黃花大閨女的嘴裡說出來,還真是讓人驚嚇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啊,而且她還大吼大叫的,恐怕這院子外的街頭巷尾全見了。

  路蘭雪真想沖上前去掐她脖子,可她真的太懶,動都不想動一下,“小芳,我渴了,倒杯茶給我。”

  咦?小姐這時候還有心情喝茶?

  小芳一愣,把石桌上之前泡好的熱茶倒了一杯給小姐,“小姐,小心燙。”

  “燙嗎?”路蘭雪小心的喝了一小口,是有點溫熱,但應該不至於會燙傷人,想著,她沖著路茹冰甜甜一笑,“妹妹真想知道那天墨大將軍帶著姊姊出去幹了什麼事嗎?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路茹冰不疑有他,三兩步便走到她面前,“你說。你是跟他野……啊!”

  話未落,路蘭雪手中溫熱的茶水已潑了她一臉濕,她驚跳起來,與其說是被燙到了,還不如說是被嚇到了。

  “你竟敢拿熱茶潑我的臉?你是不是想讓我毀了容嫁不出去?你這個壞心眼的!見不得別人好!就跟你娘一個樣……啊!”

  蹄蘭雪想也不想的揚手便給了路茹冰一巴掌,說她可以,但她可受不了旁人隨便數落她的娘,這一掌下去,路茹冰的臉紅了大半邊,她的手也好不到哪去,平日少使力的手,此刻也是疼得發緊。

  路茹冰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等了周弼這麼久,滿以為能成為他的妻子,結果現在什麼也沒了,她嫁不成狀元郎,還要忍受這個女人躍上權頭一飛沖天的把自己踩在腳下,她怎麼可能還能忍?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她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抓住路蘭雪的頭髮,死命的扯,“不過就是個瘸著腿的將軍,連路都走不好的瘸子,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連母親都不敢打我,你竟然敢?我要你去死!”

  路蘭雪這幾年身子虛,哪能這般折騰,被她這麼一搖一晃再死命的扯,早已頭暈目眩,頭皮都快被她給扯下來。

  一旁的丫鬟見狀正要上前拉兩位小姐,蘇華已不卻從何處急奔而來,氣得臉色都白了,“還不給我住手!”

  路茹冰一聽見母親的低吼,手便下意識地一松,因剛剛扯得太用力,她這手一放,路蘭雪整個身子便往後去,細白的頭狠狠撞上涼亭的石柱,她痛呼出聲,額頭瞬間已滲出血絲。

  “天啊!大小姐受傷了!流血了!”小芳第一個叫了起來。

  蘇華整張臉都變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大門口瞧去,表情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小聲點!快,去叫大夫!”

  “不必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飛掠而來,一把將路蘭雪給抱起,“拿一件保暖的毯子過來!快!”

  小芳被這突來的超有氣勢的男人給嚇一大跳,定睛一瞧才發現眼前這人正是墨東大將軍,心怦怦跳著,趕緊奔進屋去取毛毯。

  見狀,蘇華整顆心涼了。

  剛剛管家便說墨大將軍在外求見,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見院裡傳來驚呼吵鬧的聲音,暗叫一聲不好,急奔出來阻止也已然不及,現在好了,大將軍親眼看見自家女兒傷了他的未來妻子,這該如何是好?

  正怔愣著,墨東濃眉一挑,黑眸一眯,一張俊顏閃過一抹肅殺之氣,驚得蘇華趕緊拉著自己的女兒雙雙朝他跪了下去——

  “請大將軍恕罪!是妾身沒把女兒教好!將軍若要怪罪,就請責罰妾身吧!”蘇華把女兒的過錯都往身上攬,相信以她是路蘭雪母親,又是他未來丈母娘路家夫人的身份,這位在沙場上殺伐果斷又無情的大將軍,應該也不會對她如何。

  “母親……”看墨東冰冷帶著殺意的表情,路茹冰瞬間找回理智,哭了起來,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都是女兒的錯,大將軍,你要罰就罰小女子吧……”

  這哀哀切切的聲讓路蘭雪微蹙起眉,她幽幽的眼神望著眼這個像神一樣高大的男人,輕聲低嚷,“……我頭好痛……”

  這柔柔一聲叫疼,讓墨東的注意力轉回她臉上,一張大冰臉瞬間化成一抹暖,“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一會就不疼了。”

  正說著,小芳已經氣喘吁吁地跑出來,將一條厚毛毯蓋在她家小姐身上,“小姐很怕冷,大將軍您……可別讓我家小姐著涼了!”

  嘖,這丫頭是在命令他嗎?不過她的心意倒是很讓他滿意。

  未說一語,墨東抱著路蘭雪快步走出大門,一會便雙雙消失在路府。

  院子裡跪著的兩個女人瞬間往旁一癱,松了好大一口氣,剛剛有那麼一剎那,她們真要為自個兒的性命不保。

  “墨大將軍真是個瘸子嗎?他想本就不像……”

  蘇華一聽,兩手便往女兒身上打去,“你還敢提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剛剛他就已經在大門外,把你說他的每字每句都聽進耳裡了!你這個死丫頭!還想惹多少禍?去,給我跪神堂去!直跪到大將軍消氣為止!”

  “什麼?娘,祠堂又冷又黑,女兒怕……”

  “怕也要去!難不或你覺得被一掌劈死比較不可怕?”

  當然……不是。

  路茹冰扁扁嘴,“女兒去就是了,但可不可以先不跪著,等聽到動靜了再跪?不然一夜女兒都撐不了……”

  蘇華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看著女兒,“你機靈點就是。”

  意思就是同意了。

  路茹冰抱住自己的母親,“還是娘對我最好。”

  “知道就好。以後給我乖點,讓我省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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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8: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遲來的洞房花燭夜】

  墨東抱著路蘭雪出了路府,坐上本就停在門口的馬車,車夫戴著個草帽,是墨東的親衛李承所喬裝,見他家主子抱著路家小姐出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看,眼睛差點掉出來,“主子……這這這是……哪位?”

  墨東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能是哪位?自然是未來的大將軍夫人路大小姐。”

  “嗄?她是路大小姐?”李承很失態的叫了聲。

  聞言,路蘭雪對他微微一笑。

  天啊,天啊,這路大小姐竟跟那宋御醫長得一模一樣?

  是他眼花了?還是世上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快駕車!”墨東沒理他,開口催促著,“離開這裡!”

  “是,主子。”李承領命,心想著等會定要跟趙信說說這等奇事。

  馬車內,路蘭雪還被墨東抱在懷中。

  “你怎麼來蘭城了?”

  “自然是來看你。”

  “公主和親是怎麼回事?皇上賜婚又是怎麼回事?”

  “你話很多,先幫你處理傷口,我再慢慢告訴你。”

  墨東從懷中拽出一塊乾淨的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頭上的血跡,又拿出金創藥輕輕替她敷上,還捧起她的小臉朝她撞傷的部位輕輕吹了噥,一連串溫柔的舉動真的一點都不適合他。

  路蘭雪看著如此溫柔體貼的墨大將軍,又想起那日在山洞內狂野勃發的他,小臉不禁紅了起來。

  “很痛嗎?”她的臉看起來竟有點紅。

  路蘭雪搖搖頭,“剛剛是很疼,現在好多了。這藥,是我一年多前給你的?”

  “嗯。”他把她給他的藥都帶在身上?就像她一直陪在他身邊一樣。

  雖然這男人只是輕輕地嗯一聲,可路蘭雪卻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想念,感動得眼眶都酸澀了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她別開眼,怕對上他那雙灼熱的眸子,她會哭。

  “找大夫。”

  一點小傷破點皮而已,至於嗎?

  路蘭雪好笑地道,“你忘了我就是大夫?”

  “你不是。”墨東在馬車內的那雙黑眸依然閃亮如星子,“記住,你現在是路蘭雪,不是宋暖暖,你懂醫一事,務必要忘了,免得讓人認出你來。”

  雖說一年多前見過她的人不少,但很多都只是在賞花宴上的一面之緣,女大十八變,要認出她來還敢百分之百肯定是她的人,根本屈指可數。

  其它見過她的人除了她親自看過診的公主樂千晴,大多數還是晉王府的人,晉王府已經不在,人都遣到東北去了不足為慮,而公主就要遠嫁到北境去,此生不一定會再見,唯一要擔心的只有見過她一面又跟她說過話的皇帝陛下。

  但說起來,陛下對她也僅有一面之緣,頂多就覺得眼熟,何況當時她是民女,講話頭都低低的,他不認為陛下可以認出她來。至於大將軍府裡,只要見過宋暖暖的人,除了大總管雷封,親衛李承、趙信,他一個都不會留在大將軍府中。

  路蘭雪明白他的顧忌,卻也不免嬌歎兩句,“難得我跟師傅學了一身好醫術,為了嫁你,一輩子都要無處施展了嗎?”

  “你不願意?”他可是想方設法要把她光明正大娶進門,不惜欠雲某人莫大一份人情,怎麼她看來半點不想領他的情?

  “我可以說不願意嗎?”

  墨東悶聲不吭板起了臉,過了一會才望向她,“你當真不願意?”

  “你答應過不逼我嫁你。”

  “你說過皇命不可違,你說過當妻不當妾,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我答應你的是這個,你忘了嗎?”

  是,她沒忘,全記得,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卻從頭到尾都是這個意思。”墨東長手一探將她捲進懷中,“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你答應我一輩子只愛我個,也必須做到,還有,皇命不可違,你既然接了旨,就得乖乖嫁我。”

  霸道!但她卻喜歡極了!

  如果他真的娶了公主樂千晴,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如何,很難想像……前陣子的她根本是緒頭烏龜吧?因為不想面對,所以從來就不曾細想過結果,自私的只想著要把他拚命往外推,完全不顧慮他對她的心情與那份可貴的心意,害怕自已痛,只想著不要跟其它女人分享他,其他的她都不願去想。

  “我答應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你也能答應我一輩子愛我一個嗎?”路蘭雪幽幽地看著他。發現自己對他的心越來越貪婪了。

  墨東微凝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只能娶你一人為妻?不能再有側室。”

  路蘭雪沒有馬上回答他,因為她非常明白這樣的要求有點過了,就像她第一次聽到師傅的論調,她也是不太能馬上接受一樣,但後來遇見了他,嘗到了情滋味,也懂了一點男女情事,她方才明白自己很難容忍,不想像如果他也對其它女人做出一樣的事來,她會傷心難受到何種地步?

  與其說她不當妾,正確點應該說,她本不想跟任何女人分享他……

  他一定不能接受吧?他是堂堂墨大將軍,那麼高高在上的一個男人……

  “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

  她愕然的看著他。“你願意?”

  “怎麼?我說願意你好像不太滿意?”墨東好笑的看著她那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長指輕輕地在她頰刮了兩下。

  “不,是太滿意了……”滿意的不得了!這男人也太好說話了吧?還是根本只是在哄她開心?就算是這樣,她也是很滿意了,畢竟她真的沒想過他會同意,方才她之所以那麼問也只是想探探他的意思,倒不是真要他許諾什麼。

  “是嗎?那我可以得到一點獎賞嗎?”

  “什麼……獎賞?”他的神情模樣,看起來就有點不懷好意,讓她莫名的心驚膽顫,身子下意識地往後縮,可她有躲跟沒躲一樣,因為車廂內就這麼大,而且他握住她的大手就算沒使力她也掙不開。

  “這個……”墨東臉一側,攫取了她的唇。

  “唔……”她的心一震,瞬間被他的氣息所籠罩,那般強烈又奪人心魄,卻又是如此如此的溫柔。

  她的手輕輕地扯住他胸前的黑色錦衣,整個人都因他的吻而虛軟無力,而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這半個多月來她有多麼思念他及他的親吻……

  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慌亂不安,因他總是霸道而狂野,這回,他的吻這麼輕這麼柔,像水似的,她卻發現自已更加的動情,身子疼痛著,渴望著他……

  路蘭雪不由自主地嬌喘了一聲,當她自己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當真有種羞到想馬上死去的念頭……

  墨東的黑眸更沉,身子因她的嬌吟而緊繃剛硬,那從下腹竄起急升的欲火,幾乎要讓他抵擋不住。

  該死!再下去他鐵定在馬車上直接要了她……

  “停車。”他倏地對前頭喊了一句。

  路蘭雪有點愣住了,莫名的看著他。

  “天氣有點熱,我出去吹吹風,你怕冷,不要出來,聽見了嗎?”

  把這不算解釋的解釋給說完後,墨東倏地跳下了馬車,留路蘭雪一個人坐在馬車裡,好半天不明所以。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總覺得這男人突然把她丟下,自個兒跳下馬車還不讓她跟下去,絕對跟她有關……但,是什麼?

  因為她讓他覺得無味了?看起來不太像……

  是她剛剛現得太熱情?也許,真的,有那麼一點……

  究竟是哪裡不對了?

  路蘭雪把窗子的簾子撳開,剛好對上墨東那深沉墨黑的眸,他一直盯著馬車看嗎?不然怎麼這麼巧?她一掀開簾子就撞上他那雙複雜又深思的眼?

  “你在生我的氣嗎?”她嬌聲地問。正吻得忘情卻被人丟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我哪裡做錯了嗎?你告訴我。”

  墨東看她,又氣又好笑。

  他在保護她,保護她不在成親前就被他吃乾抹淨,她卻用那副委屈又可憐的神情瞅著他,控訴著他?明明是他比較可憐好嗎?想要吃了她,還得死命憋著。

  “頭還痛嗎?”

  她都這麼低聲下氣的問了,這男人卻還在顧左右而言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痛!痛得快死了!”路蘭雪故意道。說完就把簾子給放下,不想再對著那雙讓她心煩意亂的眼。

  墨東像風一樣倏地跨進馬車,剛好捕捉到她掉下臉的那行淚。

  “傻瓜!”他上前把她抱進懷裡,“你非要逼我在馬車裡要了你的話,你就線續哭給我看好了”

  什麼?路蘭雪呆住了。

  “我想馬上跟你成親,我等不及了,路蘭雪。”

  當她終於弄明白這男人現在究竟在說什麼時,她的小臉轟地一聲,似火般燒了起來。

  等不及了,也要等。

  採納、聞名、納吉,憑著皇上的賜婚在三天內全部由宮中接二連三來的禮部人員張羅完畢,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接著,更快,大年初五那日,大將軍府便讓人送聘禮來了,沒有讓人晃眼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除了成親時必要的迎親禮,其餘的就只有厚厚一迭紙,根本一個趙信就直接搞定。

  然而外人不知曉,路府的人可是一傳十十傳百,那厚厚一迭紙看起來是一點份量都沒有,卻是十幾間店鋪宅子的地契和上萬兩的銀票!年初一時鬧了路家二小姐傷了大小姐那樁事,路二小姐在祠堂裡跪了兩天兩夜還因此生了病,儘管原本大為震怒的墨東最後還是饒了她,但整個路府氣氛依然低迷,若非如此,怕是整個路府上下都要因為路大小姐的這些聘禮而敲鑼打鼓起來。

  話雖如此,路縣令及其夫人卻為路蘭雪的嫁妝傷透了腦筋,和墨大將軍的聘禮相比,沒弄個三十六抬或四十八抬的嫁妝出來,根本就見不得人,幸好這幾十年來路行之也積累不少田產,風風光光嫁個女兒是決計不會有問題的,就只有蘇華覺得肉疼,因為路行之少一分財產,她和她的兩個女兒就會跟著少一分。

  婚期訂在二月初二,但蘭城距離京城坐馬車得花個四五天,因此在一月二十七日這一天,墨大將軍府會派人先來接新娘子,待到京時再換坐花轎由將軍親迎入府,未料這日,墨東大將軍親自領著一支親衛坐在高大的馬背上前來接人,引來蘭城居民的爭相觀望。

  雖說前陣子周弼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關於客棧縱火一案眾說紛紜,但此事已在刑部結案,周弼也親自畫押認罪,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大家再怎麼以說訛傳訛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何況,為了不讓路大小姐因此事而受委屈,皇上親自將她賜婚給墨大將軍,這對蘭城居民而言是莫大的喜事與尊重。

  令人驚喜的是,他們想也想不到,神聖威武的墨大將軍竟不辭辛苦千里親迎新娘,關於這個美麗的傳說,足以讓蘭城居民傳頌多年。

  風向這種東西都是一陣一陣地,慬得其中門道的人自然見怪不怪,不懂的人自是霧裡看花,反正怎麼看都是美事。

  大街上,迎親的隊伍好大一串,華麗的大馬車寬大不說,為了防雪頂上蓋著油氈,窗上的簾子也是厚厚一層,確保馬車內不會被路上的冷風侵襲,不只如此,旁人不知的是,這主要的馬車上還備著新娘子專用的暖手妒,就怕新娘子凍著了冷著了。

  除了主馬車,後面還有幾輛馬車是載她的兩個陪嫁丫鬟、嫁妝和一些路上會用到的器物,待路蘭雪跪別父親母親後,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上路了。

  路蘭雪身子弱,馬車再舒適溫暖終是顛簸,躺在馬車上的臥榻也很難終日沉睡,幸而每晚都安排有住處可休息,就這樣過了幾日趕路的行程。

  路上,墨大將軍一直很乖,除了在遠處看著她注意著她的狀態,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任何有違禮法之事,所以緊張完第一天,之後的幾天路蘭雪就過著吃飽睡睡飽吃再趕路回京的日子。

  直到他們成親這日,行完禮拜完堂,把所有該做的流程全都做完,她靜靜的一個人坐在喜房等他時,這才稍稍緊張起來,可這緊張一樣沒有持續太久,折騰了四五天的路蘭雪等著等著便睡著了。

  這一睡,睡得沉,她的喜冠何時被摘下,她又是何時被抱上床的,路蘭雪一點印象也沒有,當她睜開眼,還外加伸懶腰的同時,才恍然發現自己正舒舒服服的在一張大大的臥榻上,被一雙寬大的雙臂攬在懷裡。

  “醒了?”墨東一身單衣,領口微敞,優雅的斜臥在一旁看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睡得好嗎?”

  “嗯。”大概是有史以來睡得最舒服暢快的一次。路蘭雪有些抱歉的看著他,“對不起,昨晚是我們新婚之夜,我卻睡著了……”

  她的記憶只維持到她穿著新娘喜服在床上等他的那一刻,之後的不管是什麼,她可能睡死了,半點記憶也沒有。

  “昨晚……不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嘎?

  “不是?”她一臉不解。

  “前晚才是。”墨東好心的替她解惑。

  什麼?不會吧?她竟然……在新婚之夜……

  路蘭雪眨眨眼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睡了一天一夜,他大是這世上最憋屈的新郎吧?娶進門的新娘子竟不管不顧地睡上一天一夜,根本沒把他這個大將軍新郎官放在眼裡。

  “對不起,大將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眯了眼,“你叫我什麼?”

  “夫……夫君。”她微微紅了臉,頭低低的不敢瞧他。

  墨東卻用長指勾起她的臉,迫得她不得不看他,“娘子,你讓為夫的等這麼久,可想好要怎麼好好補償我了?”

  她咬咬唇,軟聲道,“夫君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是,都是她的錯,她無話可說,只能任人宰割,就算要她做牛做馬補償他,她也得受,誰叫她在新婚之夜睡著了呢?還睡了一天一夜。

  聞言,墨東的黑眸閃了閃,“這可是娘子說的,夫君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嗯?”

  “嗯……我說的。”她可憐兮兮地道,卻看見自家夫君的眼底在閃閃發光?太可疑了,真的太可疑了,不由惴端不安起來,“夫君想要我怎麼補償你?”

  墨東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幫為夫洗澡,為夫再慢慢告訴你。”

  路蘭雪的臉轟地一聲像是被烈火狂燒,又熱又燙,“我幫你先……那個……我不會啊,還是請個丫頭……”

  “為夫的身體只有娘子可以碰,熱水都準備好了,走吧。”說著,墨東下床,一把將在床上的她抱起,往主屋一旁屏風後的大木桶走去。

  “那個……熱水應該涼了吧?”怎麼她才醒,熱水就備好在一旁了?快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在你睜眼之前才讓人備好的,正熱著呢,為夫本來想你若再不醒,就直接把你抱進浴桶裡幫你先洗洗。”

  什麼?這男人也未免太自動自發了吧?路蘭雪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抗議,人已經被放下來,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跟他一樣只穿著單衣,裡頭的肚兜還隱隱若現,她驀地伸手攏了領口,一張臉紅通通的不知這看向何方。

  她這個動作真的很多餘,在那個山洞裡,該看不該看的他都已經親眼見證過了,不只用眼,還用手、用嘴……光想像就讓他熱血沸騰。

  “開始吧。”他抓住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腰帶上,“先幫我寬衣。”

  路蘭雪的手在抖,可還是乖乖替他脫下單衣,他精壯又呈現古銅色的好看胸膛,剎那間便呈現在她眼前。

  “褲子。”

  她臉紅紅的瞪他一眼,卻剛好瞧見他那雙黑眸正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臉上。

  “不是說過常幫病人脫衣脫褲嗎?”他低聲取笑她。

  她被他這一笑,咬牙便解他的褲帶,褲子從他腰間落下時,她差一點尖叫出聲,忙不選背過身去。

  大笑出聲,率先進了浴桶,“娘子,把衣服脫了進來吧。”

  “我為什麼要脫衣服!”她依然背著他,還把眼睛捂起來。

  “你不脫衣服怎麼進來幫為夫洗澡?”

  “我站在外面幫你洗就好。”

  “我要你跟我一起洗,這就是我要的補償,娘子不是說為夫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嗎?莫非這麼快就反悔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當然不會不能也不要反悔!

  不過就是一起洗澡罷了,又不是沒被他看過,想著,路蘭雪咬牙脫了衣服,先脫單衣再到肚兜,只是動作慢得不像是在脫衣服,倒像是在縫衣服。

  墨東就坐在桶裡欣賞著愛妻脫衣的過程,其實他很想把她直接抱進冾桶裡幫她脫,但後來發現這樣慢是欣賞也很好,尤其是她害羞得雙手掩著雙峰,都不得不轉過身朝他走來的那模樣,當真說有多撩人就有多撩人。

  路蘭雪被他那雙黑眸看到臉都快比煮熟的蝦子還紅了,她才走近就被他起身一把抱進入木桶裡,木桶雖大,但他卻把她直接拉到懷中,讓她跨坐在他的腰間,這樣的姿勢讓她一進水裡便感受到他的剛硬與巨大,讓她下意識地要往後……

  這一夜,大將軍府主屋聞風閣的燭火一夜未滅。

  屋裡總是輕輕淺淺傳來嬌喘聲,也一夜未停。

  屋外守夜的丫頭紅著臉也睜著眼,一夜未曾睡去。

  嫁過門第三天才跟長輩請安的新娘子,這世上不知道是不是有她路蘭雪一人?總之那日從房門口走出來之後她就羞得見不了人,每個丫鬟見了她都臉紅紅地,深怕她這個主子不知道昨晚夜裡的動靜有多大。

  要不是她實在丟不起這個臉,非要先來永平王府見公公請安,以她昨夜被消耗的體力,她著實又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不想起。

  永平王樂接過路蘭雪端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便送上一個大紅包,竟是一張寫了她名字的地契,“這是洛州的一處宅子還有農地,不想住京城的時候可在那小住一段時間,這是送給你的,跟墨東無關,你就是那裡的主人,知道嗎?”

  路蘭雪誠惶誡恐的看著墨東。

  墨東微笑著看著她,“這是父親大人的心意,你就開心的收下吧。”

  “謝父親大人。”路蘭雪恭敬的收下了。沒想到她跟墨東成親,轉眼間就成了大富婆,墨東給她的聘金都是田產居多,沒想到公公一見面就送給她一處宅子一塊地,這一家子真的很愛買田地啊。

  永平王樂晟哈哈大笑,“你再找時間去洛州走走看著,春天去最好,那宅名子裡的花開得極好。”

  “是,父親。”

  永平王點點,叫人上特製的點心糕餅上來,“這些都是姑娘家愛吃的,你在這吃點可好?為父想跟墨東談點公事……”

  路蘭雪非常貼心的接過話,“父親和夫君都去忙吧,媳婦特別愛吃這些點心糕餅的,你們不必顧慮我。”

  倒是墨東一臉迷惑,永平王一直是很體貼的父親,沒道理在媳婦第一次來請安時還非要跟他談公事不可,想來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想著,竟有點擔憂了。

  進了書房,永平王樂晟果真一臉凝重的表情,“那邊已經按捺不住了,鄭國公麾下的舊部已陸續前往各地鎮守,京中禁衛軍都是鐘離介的人馬,你雖手握兵權,可除了百名親衛,其餘的兵都在京城外,要動必會驚動那邊,打草驚蛇,你說這如何是好?”

  “皇上親衛加上我的輕騎足以保皇上無虞,重點是陛下信不信我們所言,若信,擒賊先擒王,必要時控制住太子,群龍無首,妄動也是徒勞,若不信,我們先動了就是逆賊,成了這批反賊的替死羔羊。”

  “君要定臣罪,也要證據,若想廢太子,也是要證據可以證明太子謀反,若是光靠懷疑就可以定罪,那這世上枉死之人可不知凡幾,在朝中也無法安定人心,話說回來,若皇帝根本不信他們父子所言,又或者最後對方沒有動作他們卻先動了太子,他就反過來變成了謀逆者,對皇上或太子而言,或者都是好事?

  打從晉王事件後,他們父子和皇上的關係就是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翼翼,互相猜忌及提防,皇上之所以不敢動他,除了他握有兵權和在數以萬計將士心中的威望極高,便是他有足以制衡鄭國公與太子勢力的力量。

  但,他畢竟是臣,若他不是名正言順,不得不然的去越過某條線而禍及太子,那麼反過來就變成皇上要忌憚他們而不得不將他們除之而後快了。

  “父親大人以為呢?”

  樂晟歎口氣搖搖頭,“我們只能暗中準備一切,必要時告知陛下,其它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們要反,必會想辦法把我調離京城……”

  “還會扣住你的妻子來威脅你,所以,你必須把蘭雪秘密送出京,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我送給她的宅子是新購入的,府裡無人知曉。”

  墨東看了義父一眼,微微一怔,“父親送地的那處宅子就是為了……”

  樂晟微笑的點點頭,“她是你愛的女人,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而讓你失去了應有的判斷與決斷力。”

  墨東意外不已,“父親,你知道她是——”

  樂晟冷哼一聲,“為父當然知道她是准,慕真幹了那麼件瞞天過海之事,就算他之前沒說,可後來你在蘭城鬧得那驚天動地的一出,狼族又在你回京之前派人來跟陛下說要和親,接著你回來就讓陛上主動賜了婚,巴不得馬上將人娶進門,以上種種反常行徑,為父不查個水出石出嗎?”

  再緊的蚌殼也敲的開,何況他跟太醫院使慕真可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他這兒子才經過蘭城就差沒把蘭城的天給掀了,抓了周刺史的兒子,還傳出搶了周家未過門妻子的傳言,慕真那老頭也是急了,就怕這事鬧大了一發不可收拾,才會主動上門來吐實情,要他這個當義父的要先做好準備,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實說,他聽了意外歸意外,卻很相信他兒子的本事,既然可以讓雲牧亞那小子願意主動來跟皇上提和親,而且時機算得這麼巧,就表示這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他在蘭城沒遇見路蘭雪,他也是決計不會娶樂千晴。

  沒想到義父對他的事一直瞭若指掌,就像上回晉王一事也是,他總是將一切看在眼底卻沒說出口,也沒出手管他,就像個真心疼愛自己孩子的父親,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就由著他,放手讓他去。

  “若不告訴蘭雪實情,她恐怕不會走。”

  “傻孩子,你若告訴她實情,她更不會走。”樂晟上前慈愛的拍拍他的肩,“除非她不愛你,不然,她若是知道京城裡有危險,絕對不會放你一個人在京裡而自己一個人逃跑,這就是愛情,就像你義母對為父那樣,不離不棄,所以,就算她走了這麼久,我心裡還是一直牽掛著她。”

  墨東黑眸微沉,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可她非走不可,我不能忍受她再重臨任何一個我無法控制的危險,一丁點都不行!”

  “那就得找個機會想辦法送走她,不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樂晟怎會不懂他的心思?因為若換成是他,他也鐵定會把愛妻送走的,畢竟他們跟一般老百姓不同,一場宮變,可能血流成河,每一步都要慎之再慎之。

  “孩兒明白。”就算他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舍不願,他也必須送她離開。“只是太快了……我才剛找回地……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現在娶她。”

  “你不現在娶她,她可能會讓她爹隨便找個人嫁出去,也可能因為那件事被逼到廟裡出家當尼姑去,你不後悔?”

  “我……自然悔到腸子都要青了!”

  “人生在世變數何其多,把握當下才是真的,懂嗎?其它的事,既來之則安之,遇到了一個一個解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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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8: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將軍夫人離家出走】

  那日從永平王府請安回來,路蘭雪就覺墨東看著她的眼神有點不一樣,常常盯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卻又會突然走上前來緊緊抱住她,不只這樣,連著幾個晚上,這男人都像是怎麼樣都吃不飽的豺狼虎豹,總是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再也睜不開眼理他為止,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會抱著她睡到天明。

  這男人對她的在乎都表現在他對她的擁抱裡。

  他的不安,也表現在他對她的擁抱裡。

  “告訴我,是否出了什麼事?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你好好地,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他總是這麼說。

  然後突然有一天,他告訴她他要出遠門幾天,沒想到這一去便去了半個多月,他身邊只跟著李承,趙信卻留在大將軍府裡,只要她想出門逛街或是到廟裡上香,趙信定親自陪著她,就怕她有一丁點閃失。

  三月多了,到廟裡上香的路上開滿著白色粉色的櫻花,階梯很陡,昨夜下過細細濛濛小雨的地上有點濕滑,小芳擔心她滑倒,小心翼翼地扶著。

  不喜歡一群人跟著,路蘭雪出門只讓她一個人跟著,身邊不遠處趙信也緊緊跟著,她倒是不怕會出什麼事,但這半個多月來心心念念著墨東,卻沒收到他任何音訊,總是覺得心裡不踏實。

  問趙信他家主子的行蹤,也總是一問三不知。

  進了佛殿,小芳去找寺裡的住持,想替她家夫人找個可以稍稍休息的安靜處所,一直守在身邊的趙信卻突然不見了,只是路蘭雪並沒有發現。

  鍍金的大殿上,路蘭雪跪在蒲團上誠心誠意的為自己的夫君祈求平安,她對佛陀說了很多話,就是閒話家常的那種,也不知說了多久,腳有點酸了,這才站起身來,卻突覺頭一暈,瞬間天旋地轉起來,柔弱的身子就要往旁倒去——

  一隻手臂及時扶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

  “你怎麼了?”才半個多月不見,她似乎瘦了些。

  路蘭雪怔怔地看著他,淚不禁地便湧上眼眶,伸手圈上了他的腰,將他緊緊抱住。

  “夫君,你終於回來了。”看見他,路蘭雪真的開心,淚卻是一直掉。

  “你病了嗎?”臉色好蒼白。

  她哭了,也笑了,但起一張小臉瞅著他,“沒病,好得很。”

  墨東的長指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龐,替她拭淚,“傻瓜,又哭又笑地……你身子虛,跑大老遠來做什麼?”

  “來幫夫君祈福。”

  “我說過,你好好地就是我的福。”

  聽了這句話,路蘭雪感動得眼睛和鼻頭都酸了起來,她真的好想他,好想好想。

  那眼神,訴說著千言萬語,情絲纏繞,墨東的心一緊,下腹也一緊,身體都疼痛了起來。

  他將她攔腰一抱,“我們回家了。”

  “好。”路蘭雪乖巧的應著。

  從佛殿到她被抱上馬車,大概整間廟宇的人都親眼見證了墨大將軍是如此疼愛自己的妻子,從到尾沒讓她的腳沾到地,害她只能將臉埋進他懷中來個眼不見為淨。

  只要她夫君高興,她沒什麼不可以的,他覺得這樣抱著她好,她就乖乖讓他抱著,墨東將她抱進馬車後便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她安靜地偎在他懷中,馬車駕地出發了,他跟她坐她來時的馬車,趙信騎馬載著小芳在車後頭跟著,李承則行在馬車前方,偌大的馬車裡就有他們兩人,安靜得只聽到馬蹄聲。

  兩人的身子貼在一塊,路蘭雪主動去親他的嘴。

  “我可以問問這陣子你去了哪裡嗎?”

  “不行。”

  “是軍機嗎?”

  “是軍機。”

  “那夫君出去那麼久,可有想我?”

  聞言,墨東湊上去親吻她,不讓她再一直問他話。

  渴望太久,思念太久,這吻略微粗蠻,蹂躪著她柔弱的唇瓣再掃過她纖細又敏感的頸,再往下,他伸手扯開她的衣帶,拉開她的領口,把肚兜一把扯下,張嘴便啃咬上她雪白的嫩乳——

  “啊。”她輕叫出聲,細白的指尖抓住他的臂膀,微微顫抖著。

  已多日不修邊幅的他,胡碴刮得她微微刺疼,卻未曾想過那竟然也帶給她另一番不同感受,撩起她體內的情欲,熱烈的渴望著他……

  墨東亦然,成親前那回在馬車裡,他就差一點想要了她,上回不行,這回她已是他的妻,說什麼他也沒放過她的理,更別況這一別半月有餘,他的心渴望她,身體更加的渴望她,一見到她就只想緊緊擁她入懷,徹底的抱她一回。

  欲仙欲死,欲顛欲狂,她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扭動著身子,最迷人的春色,最情動的模樣,都無保留的在他面前綻放……

  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是在他欲的火被解放前的這一刻……

  他的雙臂抱緊她,將最後蓄積壓抑住的的能量噴發出來,她哭泣,在他的懷裡顫動不休,他不住地吻她,細細的咬著她的耳垂、頸項和她最美麗的鎖骨……

  “你好美,我的娘子。”他在她的耳畔低語。

  她羞極,卻累得無法閃躲,任他一再舔咬她的耳垂,又惹得她再次動了情……

  不只她,還有他的。

  她想躲已然不及,這男人已經再次衝撞著她……

  像是永遠要不夠似的,她總是可以惹得他忘情忘我……

  馬車回到大將軍府,已是月娘高掛,整排的燈籠蘊藏著喜氣,空氣中卻異常的傳來一股異香,這異香,莫名的令人不安,讓路蘭雪不禁微皺起眉。

  墨東拉著路蘭雪的手走進府邸,迎面走來一個陌生女子,鵝黃色鮮麗的衣衫亮麗奪目,她紅豔豔的唇上帶著笑意,一雙會勾人的眼眸只盯看墨東瞧,好像她眼底只看得見他一個人。

  “大將軍,你回來了。”黃衣女子微微朝他一福。

  墨東冷冷地看著她,點點頭,“我旁邊這位是夫人。”

  黃衣女子這才看了他身旁的路蘭雪一眼,“小女子阿羅,拜見將軍夫人?”

  “你是……”

  “小女子是大將軍從小定下的妻子,因為後來兩家流離失散,失聯多年,小女子好不容易才在半個月前找到了大將軍,所以……還望夫人成全。”黃衣女子說著便朝路蘭雪跪了下去。

  路蘭雪愣愣地看著她,身子發冷,呼吸急促,她的目光移向墨東,墨東沒有回避,迎上了她傷心的眼眸——

  “她是我親生父母為我定下的妻子,她找了我好幾年,我不能拋棄她。”他的語氣很淡,眸很沉,瞬也不瞬地看著愛妻。

  路蘭雪完全想像不到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來……

  他不能拋棄?

  他不能拋棄她,那就只能拋棄她路蘭雪了。

  方才在馬車裡的濃情密意有多濃,此刻,路蘭雪的震驚及被背叛的感覺就有多濃,像是瞬間被打入冷宮,不,是被打進地獄裡,一堆妖魔鬼怪抓住她,扯她,撕裂她,讓她害怕恐懼又痛苦,像是掉進無邊無際的洞裡,永遠都爬不出。

  “你的意思是……你要娶她進門?”路蘭雪整個人在顫抖。

  “是,她不會搶你的位置,只是側室。”

  路蘭雪很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很想哭,可是不想讓他看見。

  她將他握住她的大手狠狠地給甩開,快步往前走,她走得又急又快,像是後頭有惡狼在追趕她,今兒的風大,把她頰上的淚珠都吹散開來,冰冰涼涼的濕了她一臉。

  “夫人夫人,你等等奴婢!”小芳見狀快步追上前去。

  她的心,跟夫人一樣的傷心。夫人日也盼夜也盼著大將軍回府,沒想到盼回了大將軍,還盼回了大將軍的另一個夫人,夫人該有多難過?

  將軍夫人傷心的模樣,一旁的雷封看見了,李承看見了,趙信也看見了,每個人的心都像被刺了一下,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他們的主子,有責備有控訴有不滿,卻是沒人敢提一個字,因為他們家主子此刻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阿羅看著眼前的男人,走近他,無奈的低低了一聲,“大將軍,我看,夫人應該容不下我……”

  墨東的臉一沉,嗓音更是沉,“我的夫人自然是容不下你,若得下你也不必出現在這裡了。”

  聞風閣裡,路蘭雪不讓小芳進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夜晚的風冷,窗子一開冷氣迎面而來,如果可以,她希望這夜裡的風可以冰凍她,讓她的腦袋瓜子可以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此刻的她需要冷靜。

  門被推開,墨東走了進來,看見緊緊環住雙臂站在窗前顫抖的路蘭雪,他大步上前將窗子給關上,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她,“你想生病嗎?”

  “我病了,死了,不就好成全你們了嗎?”

  該死的!她怎能這麼說話?她難道不知道曾經她的死,對他而言是多痛苦的折磨?

  “我說過,我不能拋棄她,就只是如此而已,大將軍府多留一個女人並不難。”

  “你不是收留一個女人,你是收留一個等同妻子的側室,她甚至本來是你的原配,我才是那個後來居上的人……”

  “所以你該知道這根本不算違背我對你的諾言。”

  “你該告訴我你有一個未婚妻。”

  “一個失蹤好幾年根本不知是生是死的未婚妻?她對我而言就跟死了一樣,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她。”

  “可是你遇見了!而且還把她帶回大將軍府來說要娶她!”

  “路蘭雪,她威脅不了你的地位……”

  “你答應過我一輩子不再娶側室。”

  “那你要我怎麼辦?把她趕出去?說我不要她了?請她改嫁?是嗎?”

  那眼神,就是在指責她是個妒婦,是個不識大體的女人,她的心更傷了,緊緊咬住唇瓣,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再冷靜。

  “不是。我會出去,你娶她,我們和離吧。”心,疼得都要滴出血來。身子似乎被掏空了,搖搖欲墜。

  墨東挑高了眉,對她輕易說出這樣的話感到心痛不已,他當然想過她會傷心會難過,還可能會離家出走抗議,卻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和離,她竟是可以如此輕易的便把他給推開,他怎能不生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明知她鐵定會生氣,但當這些話在她口中說出來,還是狠狠地刺傷了他。

  “是,我很確定。”

  “我不喜歡被威脅。”

  “我也不是在威脅你,我是在成全你的忠孝仁義。”

  “你先冷靜冷靜再說吧,我不希望你後悔。”話,墨東甩袖走出房間,一走出門就撞見守在門外的小芳。

  “大將軍,夫人在氣頭上,您不要跟夫人計較才是,夫人是因為太愛大將軍了所以才會這麼傷心……”

  “小芳,住口!”房門內,路蘭雪大聲斥喝了一句。她的心思,不需要旁人來說,如果他連她的心都不懂,還提什麼愛呢?

  小芳閉嘴不敢再言,看著她家大將軍冷著一張大冰臉拂袖而去。

  屋裡的路蘭雪開始狂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又吐了,小芳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去請大夫卻被她給喝止。

  “我沒事,你不要沒事找事。”

  這晚,路蘭雪吐了一夜,暈了一夜,開了個藥罐子往嘴裡丟了一顆黑丸子,然後讓自己沉沉睡去。

  夢裡,她看見墨東娶了阿羅,她淚流滿面的轉身離開。

  “我答應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你也能答應我一輩子隻愛我一個嗎?”

  “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能娶你一人為妻?不能再有側室?”

  “如果你不願意……”

  “我原意。”

  騙人!他才剛娶了她,不到一個月又說要娶另一個女人!當初令她感動不已的承諾,成了最嘲諷的謊言,她在夢裡流淚,她在夢裡哭泣,吃了藥沉沉睡去的她事實上卻一直在夢裡醒著,痛著、疼著。

  她蹙著眉,滴著淚,讓守在一旁的墨東也是眉頭緊蹙,伸手將她頰畔的淚拭去,是一顆接一顆,怎麼也拭不淨。

  “夫人這一夜都這個樣子,一直掉眼淚卻沒醒來……”小芳擔憂不已地道。因此就算夫人不許,她還是把大將軍給請來了。

  小芳端來一盆熱水和毛巾,墨東親手替路蘭雪擦臉擦手,神情專注而認真。

  “永平王賞給夫人在洛州的房地契要收好,那兒現在時節正好,如果夫人要出門,可以去那裡。”

  “是,大將軍。”

  “夫人出門時記得多帶點銀票銀兩,出門在外,可能都用得看。知道嗎?”

  小芳越聽越莫名,但還是乖乖應了聲,“是,大將軍。”

  “還有,我不在夫人身邊時,不管夫人之後要去哪裡或想去哪裡,照顧好夫人,別過她冷著餓著累著。”

  大將軍今天晚上似平特別多話,怎麼每一句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

  呸,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奴婢知道。”小芳怯生生的看了她家大將軍一眼,“可大將軍,夫人要去哪呢?夫人沒說要出門啊,只說她想睡覺……她剛一直吐一直吐……最近老是頭暈……”

  墨東皺起眉,“沒請大夫嗎?”

  “夫人不讓奴婢去請,說她的身體她自己曉得。”

  “明兒一早,我派人去請大夫。”

  “謝大將軍,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大將軍這麼關心她。”

  墨東倏地起身,“守好夫人,我走了。”

  小芳詫異的問,“大將軍今晚不留在這兒?”

  墨東沒答話,轉身離開了房間。

  隔日一早,大夫便被請來了大將軍府,可聞風閣裡的將軍夫人卻已不見蹤影。

  墨東青著一張臉,瞪向匆匆奔來又慌忙跪下的趙信,“你在幹什麼?夫人呢?我不是叫你守好她?”

  “主子,一大早夫人便要小芳端一熱熱的甜湯給小的,小的沒想到夫人會在湯裡下了藥,讓小的睡沉了……請主子恕罪!”

  雷封也趕緊跪了下來,“主子恕罪,守門的人也都喝了夫人送的甜湯……”

  這話說來汗顏,只敢小小小小聲地說。

  墨東當真氣悶不已,堂堂一個大將軍府,竟然隨便就讓自家夫人給溜了?還沒人發現?真是成何體統!這些人的日子當真過得太沒有警覺性了些!

  “還有,主子,這是在夫人房裡桌上找到的……”雷封雙手打顫地把信紿遞了出去,很怕待會會被雷給打到……雖然他姓雷。

  墨東瞪著那封一直在抖動的信,狠狠地瞪著。

  竟是和離書?

  那個女人竟留下一封她親筆寫下的和離書?

  該死的女人……

  沒想到她真的敢……

  “給我追!務必找到夫人不可。”

  “等等!”墨東突然喚住他們,淡道,“找到夫人後不必讓她知道我在找她,找人暗中保護好她,再告訴我下落即可……還有,她在哪裡,只需稟我一人可,不許聲張。”

  太子府,有人匆匆趕來,太子樂正齊正在後院練箭,見來者是自己的親信,動也沒動地把手上的那張弓拉滿,箭射出,正中紅心。

  “殿下,一大早大將軍府便派出數十人出城了。”

  “數十人?”樂正齊微皺起眉,“前往何處?”

  舅舅曾千交代萬交代,在這重要的時刻,京裡各方人馬的出入對他們來說都是值得注意的大事,大意不得。

  “聽說是將軍夫人離家出走了,不往何處,所以才派一堆人出去找。”

  “嗄?”樂正齊一愕,啼笑皆非,“不是才剛成親沒多久?這將軍夫人的脾氣也真大,她的夫君可是在戰場上以一擋百的大將軍,她竟敢離家出走?”

  “因為大將軍昨夜帶了一個女人回大將軍府,據說是他打小定下的未婚妻,所以將軍夫人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

  這也未免太巧了,才一成親他的前未婚妻就出現?這看來墨大將軍今年是走桃花運了。樂正齊輕斂出聲,驀地一想,覺得不太對,一雙眸子看回了他的親信,“大將軍從何處帶回一個人?”

  “城外……”

  “他何時出了城?怎麼沒人稟告本太子?”

  親信一愣,跪了下來,“啟稟殿下,屬下失職,確實沒注意到將軍出了城……”

  “飯桶!”樂正齊氣得把弓丟在地上,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腳,“他這麼大一個人,你們竟然沒看見?”

  “殿下恕罪。”這人邊喊恕罪,邊回想著之前監視大將軍府的情景,他們的人是日夜輪流監視著大將軍府,這墨東究竟是何時出城的?,就算剛出府沒看見,那城門口也都是太子的人馬,怎麼也沒人看見嗎?真是怎麼想都讓人想不明白。

  “給我盯緊一點,有任何動靜都要跟我報告聽見沒有?”雖說鄭國公說計畫萬無一失,但墨東此人一天還沒離開京城,他便一天不得安枕。

  “是,殷下……那還有一件事,屬下不知該不該通報……”

  “說!”

  “襄王今兒一早也出城了。”

  太子點點頭,不疑有他,“父皇派他到洛州刺史去了,也是時候該出發了。”

  洛州離京城不遠,敏貴妃很疼愛這個兒子,不希望他太快去封地,而皇上要皇子出外去歷練,卻不忍貴妃思念自己的兒子,最好安排的地方就是洛州,何況皇上也有自己的考慮。

  襄王樂正宸前年滿二十出處建府,整整兩年都跟著參加朝會,卻是很少說話,不管在朝政上或是戰場上可以說都沒什麼表現,或許陛下真的覺得這皇子再留就不成器,所以直到今日才派他出去歷練,也著實有點久了。

  打從晉王被逐到東北之後,偌大的皇宮內他可說是再無敵手,最大的敵人就是他的父皇,明年他就滿三十歲了,三十歲了卻依然只是個太子,離登基之路遙遙無期……

  舅舅說的沒錯,父皇最近似乎對他越來越不滿意,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也坐不了多久,所以,他必定是要做點什麼了……

  蹤蘭雪帶著小芳一人離開了大將軍府,馬車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到達蒲京時,她在路邊的一間酒樓裡點了菜飯,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吃,為了方便在外行走路,路蘭雪和小芳都換上男裝,東旭王朝有不少愛美的公子哥兒,長相秀氣的也很多,一時之間應該也沒人可以認出地們是女接男裝,除非有人一開始便從頭到腳的觀察著她們。

  路蘭雪不知,還真的有人一直盯著她們兩人看,而且還不止一人,她實在太累太倦,一坐下未就顧著吃東西,懶得去注意任何人,當然知道墨東一定會派人找她,她也沒打算要躲起來,但除非他本人親自前來,否則沒人可以把現在的她強行帶回,這一點她是很有信心的。

  “夫人……不,公子的胃口真好。”小芳一直偷覷她家夫人,發現她家夫人臉色雖然蒼白,但卻吃了不少東西,酸菜魚頭這道菜吃得尤其多。

  路蘭雪聞言只是笑笑,繼續低頭吃,她最近真的容易肚子餓的,幸好她還能吃得下去,不會因為想起那件傷心事而吞不下嚥。

  “夫……公子這樣不告而別,大將軍現在一定急壞了。”小芳說著又偷覷了她家夫人一眼,見她家夫人沒反應,又道,“夫人究竟是要上哪去?如果大將軍找不到夫人……”

  “叫公子。”路蘭雪糾正她。

  “是,公子。”

  “放心,天底下沒有他找不到的人、辦不到的事,你就不必替他擔心了。”

  “夫……公子就一點都不擔心?”

  “我要擔心什麼?擔心他不來找我?還是要擔心他有了新歡就忘了我這舊愛?他都說要娶別人了我阻止不了,就只能走。”路蘭雪淡笑著,這話說起來都覺得苦澀。喝進嘴裡的湯是酸的,也變成苦的。

  “夫人,其實這件事也不能怪大將軍……”

  “是,不能怪他,只怪我太相信他。”若他當初沒有承諾過她,發生這樣的事她只會偷偷傷心難過,可他承諾了卻背棄了,這道坎她怎麼也過不了,她難受的吸了吸鼻子,“別再提了,我不想再說這件事。”

  “是。都是奴婢……奴才的錯,惹您傷心了。”

  酒樓門口停了兩輛馬車,一輛華麗非凡,另一輛則是在京城裡隨處都雇得到的普通馬車,也就是路蘭雪坐的那輛。

  正要上車,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將軍夫人請留步。”

  這聲叫喚,讓路蘭雪停步回眸,只見門口那輛華麗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優雅貴氣的紫衣公子,竟酷似晉王,卻比當年受寵的晉王看起來還要俊美及溫文。

  這位公子莫非也是皇子?再多看幾明還真有點眼熟……

  見到路蘭雪,樂正宸溫文一揖,“本王乃新任洛州刺史,襄王樂正宸。”

  襄王?

  啊,她想起來了,這襄王便是在晉王府賞花宴時吟詩一首引來眾人誇讚的七皇子,當年她遠遠看過一回,印象不深。話說回來,她和這襄王在此之前可以說是素未謀面,他是如何一眼認出她就是將軍夫人的?

  路蘭雪眸光閃了閃,微微施禮,“參見王爺,但王爺恐怕認錯人了,本公子不是什麼將軍夫人……”

  樂正宸微微一笑,拿出一幅卷軸啪聲在她面前展開——

  “世間傳言墨大將軍在蘭城為奪狀元郎之妻路大小姐而陷狀元郎入獄,路大小姐因此名滿天下,畫像也傳遍天下,本王幸運,剛好得到一幅。”

  嘎?竟還有這等事?路蘭雪真是有點受驚。

  看了一眼那幅畫像,還真是將她畫得栩栩如生,絕對是出於名師之筆。

  事到如今,她也不必再裝,裝了反而有失體統,只好扯扯唇,“王爺還真是生了一雙利眼,不知王爺叫住妾身何事?”

  樂正宸哈哈大笑,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人早在她一出大將軍府便一路跟她到現在,所以就算她女扮男裝,還是一便能認出她來。

  “聽聞將軍夫人因為墨大將軍帶回他以前的未婚妻而離家出走,將軍夫人身份尊貴,不帶一兵一卒身離府,出門在外總有安全上的顧慮,本王即刻要赴洛州上任,不如夫人就隨本王一起行,到刺史府作客再待大將軍派人來迎?如何?”

  路蘭雪眸光又是一閃,她離家出走的消息有這麼快便傳出去?就算有,他剛好在此與她相遇,又邀她到府邸作客,也未免太過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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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8: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洛州是個繁華熱鬧的地方,應洛州新任刺史,也就是七皇子襄王之邀,路蘭雪帶著小芳住進了洛州刺史的府邸,轉眼已過了個把月,整個吃好住好睡好,沒有閒雜人等來煩她,還有重兵在外看守,安全更無虞,這也是她當初之所以很乾脆的答應襄王之邀跟著他來到此處的最大原因。

  說邀請,或許是言過其實了,因為那日若她真的拒絕,一樣會被請來刺史府第,她若不乖乖跟他走,可能會和當初去京城一樣是先被打昏了再帶走,如今的她身子可嬌貴著,根本禁不起任何折騰。

  無論如何,她相信墨東會派人找到她,也很快便會知道她被請到了這裡,定會想方設法帶她回去才是。

  卻未料,一天天過去,墨東非但沒來找她,還來了一隻信鴿,親筆寫了便簽要她安心的住在這裡。

  住多久?他沒說。

  到時他要來接她嗎?他也沒說。

  然後之後便音迅全無。

  她想過無數個可能,譬如說他娶了阿羅,兩人新婚燕爾,樂不思蜀,根本沒打算要接她回去?又譬如,他在來的途中出了什麼事延誤了或受傷了?

  思慮過多,身體必傷,這是身為醫者都知道的事,而此刻正面臨緊要時期的她,半點傷不得,她的身子不如人,能懷上孩子已是上天的恩賜,說什麼她都不能讓自己傷著累著,她忍著不去想他,不去憂慮,笑著醒來也笑著睡去。

  她每日不是睡就是吃,偶爾在東廂房裡看看書賞賞花,又偶爾和襄王下下棋,最重要的是養胎,三個月了其實沒人看的出來,連小芳都被蒙在鼓裡,一直到最近的某一天,小芳突然想到她家夫人已兩個月未來癸水,這才狐疑的問起,路蘭雪也不再瞞她,畢竟之後需要幫忙的地方還很多,她知道了也好。

  小芳當真嚇傻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怪她都懷了娃還亂亂跑,搞什麼離家出走還丟了一張和離書,讓那張十三四歲的小臉瞬間變成了苦瓜。

  五月,天氣漸暖,厚重的冬衣早就穿不住了,換上了鮮豔的衣衫,本來怕冷的她,可能因為有了身子,白天都覺得有點熱,讓她更為發懶。

  這日午後,路蘭雪躺在花園的椅上小憩一會,沉著眼皮又要睡著,聽見小芳急慌慌的腳步聲從長廊那頭一直跑到這頭——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說京城的城門封住了!不能進也不能出!大家都宮中在鬧宮變,整個皇宮都禁衛軍包圍住了!”

  “什麼?”路蘭雪驚坐了起來,“大將軍呢?有沒有大將軍的消息?”

  這陣子她為了靜心養胎,不想有任何雜念,對她家夫君的事可以說是不聞不問,沒想到京裡竟出了這等大事!

  小芳搖搖頭又點點頭,“有,前陣子奴婢不小心在園子裡聽見有人對襄王說,太子請命要把大將軍調回北境,陛下好像也同意了,之後的就沒聽見了……所以現在大將軍究竟在哪裡,奴婢真的不知……”

  “大將軍人現在就在宮裡保護父皇。”樂正宸信步而來,“夫人放心吧,一切早就在大將軍的掌握之中,只要夫人好好待在本王這裡,讓大將軍毫無後顧之憂,宮裡的事很快就能平定了。”

  路蘭雪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有點聽懂了,又有點不懂,“他……早就知道會有變?多早?”

  樂正宸一笑,“兩個月前,或者更早。”

  兩個月前,或者更早?那就是在他新婚後出遠門的那段時間?或更早之前……

  所以,他才會出門之後突然帶回來一個未婚妻?還說不能拋棄那女人,要娶那個未婚妻為側室,目的就是要把她給氣走?

  所以,他一直遲遲沒來找她,也沒有派人接她回家,是因為他正忙著要部署一切,在事發時可以保護好皇上,也可以保護好他所在乎的人事物?

  越想,她的心思越清明,很多事及很多不解便有了答案。

  路蘭雪的心一痛,鼻頭酸了眼眶紅了,此刻的心情好複雜,感動、羞愧、心疼著眷戀,這個傻瓜,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樂正宸看著路蘭雪一臉又驚又喜又想哭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女人在聽到這消息的一瞬間終於想通了什麼。

  果真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女人,也難怪墨東如此想要保護好她,但凡任何決定都以她為重。

  “那未婚妻阿羅……”

  “據本王所知,那是墨大將軍為了讓你生氣自動離開他才出來的女人,你走了之後,那女人是留下來了,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果真,連未婚妻都是假的,真是個笨蛋……

  害她前陣子白白傷心難過,真是個大笨蛋……

  此刻,她的心窩好暖好暖,她真不該質疑夫君對她的愛與在乎。

  “他會沒事的,對吧?”路蘭雪靜靜地看著襄王,“只要我乖乖的待在這裡,什麼也不做?”

  明知道這種事誰也無法保證,但她就是想有個人可以給她肯定的答覆,就算騙她也好。

  樂正宸看著她又是一笑,“事實上,我比較擔心有事的是我父皇,墨大將軍可是我朝一戰將,還漫人可以打得過他,他就算要在這場宮變裡篡位為王,也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懂嗎?將軍夫人?”

  這,算是安慰嗎?

  所以,她乖乖待在這裡其實是給襄王當人質?免得她那偉大又英明神武的夫君趁機篡位。

  篡位?難怪那日襄王非要邀她到他府邸作客不可,可對方不擔心逼宮的太子,還更擔心她家夫君造反,那就代表她家夫君對太子逼宮一事的確是早已安排妥當,勝券在握,她的諸多疑慮及擔憂都在這瞬間被化解了。

  路蘭雪看著襄王,有些哭笑不得。“妾身明白了,謝王爺的指點。”

  “不客氣。”能安好這位夫人的心,也算功德一件,若將軍夫人聽聞此事太過激動而動了胎氣……這筆帳某人可能會直接算到他身上,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樂正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又淡淡地別開眼。

  關於將軍夫人已經懷孕一事,既然她不說,那他也不打算告訴那一位,免得那人因私情而誤了軍機,就當全然不知吧!

  樂正宸轉身離開了,路蘭雪定定地望著他的影,心情很是複雜。

  這樣才氣逼人的七皇子,是何時變得如此深謀遠慮了?

  把她給扣下來當人質,究竟是皇上的命令?還是他的自作主張?

  想著,竟隱隱覺得不安起來……

  今晚的月色,被烏雲給遮蔽。

  皇宮在朦朧月色的籠罩,感覺分外孤寂。

  本是熱鬧繁華歌舞昇平的京城,因這場突來的宮變遍地死屍殘疾,哀鴻遍野,饒是事前部置得完美,也難免要經幾場惡戰,肉體相搏,親人手足間自相殘殺,才能把亂事給平定下來。

  鄭國公的禁衛軍是靠皇帝陛下最近也最危險的一支,就算墨東調來鎮北軍連夜南下暗中守護皇宮內外,也無法在第一時間抵擋禁衛軍的叛變,除了本就部署在京城內的上千名輕騎。

  事先調動大批軍隊進京會打草驚蛇,只能耐心等候真正宮變叛亂的那一刻才能傾巢而出,在這之前,墨東帶領著暗中潛藏在宮內的一千名輕騎與上萬名禁衛軍對峙,就算兵力懸殊,卻勝在戰場經驗豐富,事發之時,已穩穩將皇帝轉移到安全之地,由墨東親自守護住宣政殿。

  煙火信號升空,早在數月前便部署好的兵力將先來的鄭國公人馬給團團圍住,可說是甕中捉鼈,除了之前在宮中的那場惡鬥,這場宮變可以說是很快就平息了。

  墨東負手而立站在宮中最高處,居高臨下遙看整個皇宮與京城,夜幕之中宛如上萬孤墳,竟見不到有人點燈。

  趙信手裡抱著一隻信鴿,另一手拿著短簽走了過來,“大將軍,洛州那邊來信了,說夫人已經得知宮變的消息,這幾日一樣好吃好睡的待在洛州史府,一樣沒說要出門。”

  聞言,墨東疲憊的俊顏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她竟半點不緊張我嗎?還是根本把我忘了?才乖巧得緊。”

  “夫人應該是不希望自己成了主子的累贅,才乖乖待在洛州,等待主子親自去接她的那一天。”

  “是嗎?”他也很想這樣自欺欺人。“又或者,她根本被軟禁了出不了門?”

  從得知她被襄王請到洛州作客,他的心就沒一刻真正安寧過。

  這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仗,但就算贏了的此刻,他的心也沒有半點歡喜。

  趙信聞言一愕,“主子,您的意思是……

  “那日夫人離家出走,我們的人都還沒來得及追上她,襄王卻比我們早一步找到她,還把她帶回洛州作客,你不覺得奇怪嗎?何以會這麼快就掌握到夫人的行蹤?尤其,他跟夫人根本沒見過,也能一眼認出她把她帶走?”

  經主子一提,趙信也覺得這事甚是可疑,只是當時襄王一遇見夫人便傳信給主子,主動提及可以幫忙照顧夫人,所以他也沒想太多,畢竟夫人離家出走,宮裡又是變數重重,有個有權有勢的人照顧也是好的,至少安全無慮,也省得主子牽掛。

  趙信想著看了主子一眼。

  墨東淡淡一笑,接著道,“那是因為一開始襄王就在監視著大將軍府的一舉一動,或者是,陛上讓他監視者我的一舉一邊?否則,為何襄王早不走晚不走,這麼巧會在那天出上任洛州刺史呢?一來可以讓襄王避開這場宮變,二來也可讓襄王掌握住我的家人,美其名是管我照顧那離家出走的夫人,怕她有生命安危,事實上卻是把當她人質,怕我在這場宮變中倒戈或是自立為王。”

  趙信恍然,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些皇族中人,還真是猜疑心極重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點真的很難做到吧?

  “他們雖然需要借我之力,卻又懼我之力,怕我趁這場宮變中擁義父為王,畢竟若皇上真的不幸駕崩,以義父的身份接管皇權也是名正言順。”

  這些人,當真是沒完沒了……

  趙信一歎。望向主子胸前的箭傷,傷口之深還透過衣衫在滲出血呢,這樣拚命保家衛國,換來的不是信任,卻是猜忌,難怪主子近來心情抑鬱難當,對著皇上時臉上也是沒有一丁點笑容。

  忠心賣命,和被威脅所以賣,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當屬下的都能體會到這種心境,身為大將軍又是永平王義子的他,感受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形容?

  如今太子被廢,甚至即將被處死,接下來又將會是新一輪太子之位的爭奪,那些即將而來的紛擾,他不願再捲入,也不要他的夫人被捲入……

  “我累了,想休息了。”

  趙信聞言忙道,“我去幫主子弄熱水。”

  墨東一笑,知道他誤解了他的意思,不過無妨,“替我去請太醫院院使慕真來一趟吧,我這箭傷……有點古怪。”

趙信一聽,緊張不已,“是,屬下馬上去請慕院使!”

  走沒幾步,墨東又叫住他,“趙信,記住我今日的話,半點也不可違背。”

  “主子您說。”

  “若我死了,記得要把我的棺木親自護送到洛州,我要見夫人最後一面,沒見到夫人之前,不許下葬。”

  這是什麼?遺言嗎?

  趙信臉色大驚大詫,連聲音都在抖,“主子?你在說什麼?主子您怎麼會死呢?”

  墨東又笑了,“不是說了嗎?我這箭傷……有點古怪。”

  “可是……”

  “事有萬一,有些話還是先說的好,免得來不及。”

  “主子……”

  “你一定要記住我今日所言,不可違背,聽清楚了嗎?”

  “是,屬工遵命!”

  墨東淡笑,長袖一揮,“去吧。”

  趙信聞言,一刻也不敢停留,轉身飛奔前往太醫院——

  荷花含苞待放,滿池塘都飄著淡淡的暗香。

  等待的時光是難熬的,但或許是肚子裡的寶寶給了她無比的力量,才讓她沒有衝動的回京去尋她的夫君。

  師傅曾對她說,那個時代那個國家的女人,就算懷孕了依然照常工作、照常行房、照常運動,每個人都一樣可以生出健康寶寶,千萬不要以為身子重了便什麼也不能做,這樣只會把自己養胖了養懶了,生孩子時反而沒有力氣,生完孩子又胖到瘦不下來。

  路蘭雪常常聽師傅碎碎念,說起她那個時代那個國家的那些奇怪的事,聽久了也就不怪了,所以打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很多該有的禁忌她都不是很在乎,兩個多月前在馬車裡夫君要了她抱了她,她一次也沒有拒絕,後來生進襄王在洛州的刺史府,她雖然很努力養胎,但也很努力的讓自己多走走,賞賞花看看鳥,反而沒以前懶,再加上天氣越來越暖,她的身體狀態都變好了。

  是的,她的師傅宋逸其實跟她一樣是個女人,只是當年女扮男裝進了宮,大家便一直以為宋神醫是個男人,不只如此,師傅根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據師傅的說法,她來自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

  一開始,她只把它當傳奇故事在聽,但她在師傅身邊待了幾年,她的師傅溫柔聰明,常常有特別的見解與看法,對她又極好,久而久之,師傅說什麼她都信,包括師傅要離開她時對她所說的那句——

  “我死了,你千萬不要傷心,因為我在你們這個朝代已經不止死一次了,也許哪一天我們還會再相遇,記得不要忘了我,我可能會長得不一樣,變成另一個人,如果我跟你相認,你可不要不信我……”

  她一直記得師傅說的這句話,也一直認為師傅沒有死,甚至在期待著某一天還可以再見到師傅,不管她是用什麼樣的身份及長相出現在她面前。

  一股風徐徐吹來,這樣暖洋洋的午後,路蘭雪特別想睡,她躺在搖掎上微微後仰,把書蓋在臉上覆著,正想小眯一會卻聽見這陣子已經聽得有點熟的腳步聲,就停在她身畔不遠處,卻始終不發一言。

  如果小芳這會兒不是替她去摘花了,而是在這裡看她,鐵定又要咕嚷這襄王不懂禮數了吧?

  今日她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如今襄王一語不發的站在身邊,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煩躁,路蘭雪把書移開望向他,卻見襄王此刻一臉的嚴肅,和平日的淡雅從容很是不同。

  是出了什麼事嗎?那場宮變不是已經在半個月前就結束了?她一直在等墨東來接她回京,但也知道宮變過後一團亂,需要他指揮坐鎮,因此她一直沒有再追問,就只是叫自己安心的等他來,晚個幾日沒關係,她只要他平安。

  終究……還是出事了嗎?

  她不敢想不願想,但就算她再掙扎,也不能一直當個縮頭烏魚不去面對。

  路蘭雪緩緩地坐起身,“夫君他……出事了嗎?”

  樂正宸看著她,“半個月前亂事平定,他卻中了花溪草的毒……”

  “花溪草毒?”路蘭雪一愣。

  “是。太醫院的慕院使親口說的。”

  慕真?慕院使?是他替墨東看的診……這也太巧了吧?

  她的眼皮再次跳了跳。

  這毒跟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所中的毒是一模一樣的,她專門繡了一個很醜的黃色錦袋給他,讓他把師傅特製的解毒丸隨身帶著,他應該不會有事才是。

  重點是,他怎麼會中一模一樣的毒。

  墨東之前有對她大概提過第一次的原因,就是因為被晉王的手下刺中一劍,劍上淬了花溪草的毒,若他再次中一樣的毒,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不是晉王就是他的手下,但,晉王府的人全被驅逐到東北了,不是嗎?

  路蘭雪脫口問道,“晉王逃走了嗎?還是他的手下也跑回京了?”

  樂正宸聞言一詫,“本王並沒有聽見任何有關晉王府的人逃走或是離開東北的消息,將軍夫人為何會提到晉王?”

  路蘭雪皺起眉,如果不是,慕真卻說夫君中的是花溪草毒,難道是要提醒她什麼?墨東明知道她不會相信他會中這種毒。

  “因為,夫君曾經中過晉王的暗算,當時中的就是花溪草毒。”她也不避諱的說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夫君究竟出什麼事了吧?”

  樂正宸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道,“大將軍死了。”

  “你說……什麼?”路蘭雪驚跳的站起來抓住他的手,此刻的她無法鎮靜下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顯然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男人,指甲都快掐進他的肉裡,“殿下,你不是說真的吧?你不是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不是說半個月前宮變就已經定了?為什麼……”

  難怪他遲遲不來接她!

  樂正宸抱歉的看著她,“墨大將軍中了箭毒,本來是解得了的,可是因為拖太久才發現,慕院使雖解了他的毒,可大將軍終究沒能再醒過來。”

  “不可能!”路蘭雪搖著頭,覺得呼吸都急了起來,“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被毒死的!他明明就……”

  墨東有解毒丸,第一時間就可以服下它把毒解了,之後再慢慢服解毒湯就行,這些他知道!她都有跟他再三囑咐過!他怎麼可能因中毒而死?

  “他人呢?人呢?我要親眼看著!我要親眼確認一下,他人呢?”路蘭雪不住地搖著樂正宸,因為太激動,頭一暈身子一晃便要軟倒在地。

  樂正宸及時出手去住了她,“夫人請節哀,夫人有孕在身,萬不能這般激動傷心,免得傷了腹中胎兒。”

  她幽幽地抬眸看著他,“告訴我,他在哪裡?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

  “墨大將軍臨終遺言定要讓我們將他的屍首送來見你最後一面,才可以下葬,此刻,他的棺木就在前廳,正在等著夫人。”

  臨終……遺言?

  他怎麼可以……

  話落,路蘭雪顧不得腹中還有胎兒的身子,轉身便往前廳奔去,淚水在她臉上奔流,她的心緊縮著疼痛著,就怕他當真就這麼丟下她一人而去,他連她懷了他的娃兒都還不知道啊,她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

  大廳裡,精刻的紅色棺本映入眼簾,路蘭雪喘著停止了奔跑,慢慢地一步步朝那棺木行去,明明近在咫尺的棺本,她的腿卻重如千斤,寸步難移。

  棺木開看,墨東靜靜地躺在裡頭,神色安祥,她跪倒在棺木邊,雙手探進棺木裡,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沒有溫度,卻不乾燥。

  他的臉,亦然。

  淚一直掉,可她的雙目瞬也不瞬地察看著他,她的手也是,眷戀的、不舍的一一撫過他的臉和身體。

  驀地,她鳴咽了幾聲,哇一聲地哭了出來。

  緊繃的神經因這聲大哭而舒緩了,路蘭雪整個人可以說是放鬆了的趴倒在棺木旁,在沒人看得見她低垂下的容顏時,她釋然地露出一抹笑。

  “將軍夫人,請節哀。”大廳裡的眾人見她如此傷心,哀痛的齊聲相勸。

  十日後,在襄王及眾官員的陪同下,墨東大將軍被葬在洛州近郊,一處皇上親賜給墨大將軍家眷的那片封地後山,墓碑是御賜親筆——

  墨東大將軍之墓。

  這日,舉國哀悼,官民同泣,林鳥同悲。

  下葬三日後的某個晚上,洛州近郊的某座墳被挖了開來,棺木被撬開,一個身影快速的將棺木裡的屍身給背在身上離開現場,棺木再一次被釘得牢牢地,封土填平,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蒲京山上的林中小屋裡,路蘭雪靜靜地坐在床邊守著床榻上的男人。

  算算日子,他也該醒了。

  親眼、親手驗屍的那日,她確定她的夫君墨東是跟兩年多前的她一樣呈現假死狀態,而不是真死了。

  當襄王親口對她說是太醫院慕院使親自替墨東診治,又說墨東是因花溪草之毒而死,她就知道這其中必不單純,等她親眼確認過墨東的屍身後,她便確信了慕院使把當年她給他袋中的另一顆假死藥讓墨東給服下。

  她蘭場嗚咽的大哭出聲,是因為狂喜而不是狂悲,她多麼慶倖墨東還好好地,可以一輩子待在她和她的兒身邊。

  “夫人,主子當真會活過來嗎?”李承等得心焦如焚。

  “夫人可是神醫的徒弟,夫人說會就是會,你有點耐性。”趙信忍不住輕叱了他一句。路蘭雪瞬也不瞬地看著床上的男人,柔聲道,“他若敢不醒,我就帶著肚子裡的娃兒陪他去,他不會孤單的。”

  娃……兒?

  李承和趙信同時轉過頭來望向她的肚子,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

  不過下一刻,更讓他們兩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家主子突然從床榻上坐起,像是被嚇醒的……

  “什麼娃兒?”他啞著聲問。快二十日沒說過話,喉嚨幹啞難耐。

  路蘭雪趕緊把早備好的水和湯藥一次灌進他裡,他大口大口喝,一下子便全喝光了,也似乎在瞬間精神了起來。

  墨東看向她的小肚子,忍不住使手摸了上去,“你有咱們的娃了?”

  “嗯。”她溫柔地對他笑著。

  他呆呆的看著她,感覺像作夢一樣,“我一醒來便有了娃,再晚點醒,恐怕娃兒都會叫爹了吧?”

  路蘭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什麼呢你,再晚點醒,你就看不見我們母子倆了,剛剛不是說了嗎?你再不醒,我就帶他去陪你——”

  話還沒說完,她的小嘴便被一隻溫熱的大手給封住,“不要胡說!”

  她把他的大手給拉開,唇邊還是笑,眼底卻已蓄滿了淚水,“你知道我差一點就被你死了嗎?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是服了假死藥,如果我當真以為你死了,你可能就永遠被埋在土裡出不來了,你就沒想過我如果始終沒發現……”

  “對不起,怕事有萬一,我不能提前通知你,如果你始終沒發現,慕真也會告訴你的,藥是他親自給我服下的,你該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藥還是我給他的,可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嚇著我了,如果我們的寶寶因此而保不住……”

  “噓,不准胡說!”墨東心疼的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他是我墨東的孩子,哪有這麼脆弱!他一定會好好的,我保證。”

  “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她邊哭邊伸手槌著他,這陣子被他氣得憋的都快得內傷了,不,是已經得內傷了,滿肚子的氣與怨,此時全都忍不住發洩出來,“你一次又一次害我傷難過,嗚,你根本就不心疼我,嗚……”

  “誰說我不心疼你,這世上,我最心疼最舍不下的人就是你。”

  “騙人……嗚……你心疼我還裝死嚇我……”真的就差沒被他給嚇死!想到那一天,她的心口就一整個揪著疼。

  “我這不是禮尚往來嗎?”他小小聲地說。

  “你說什麼?”她吸了吸鼻子,抬起一張淚顏滿眼哀怨的看著他。

  墨東笑了,伸手去抹她滿臉的淚和鼻涕,認真又深情的望著她,“我裝死,是為了讓你的未來可以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必跟那些達官顯貴交往而擔心被認出來,不必因為你的夫君是大將軍而不得不被捲入下一輪的皇子之爭,再次面臨無預警的危臉……我不能也不想再一次面對那種無能為力又被逼得不得不為的狀況了,懂嗎?”

  她懂。

  再懂也不過了。

  只是從沒想過她的大將軍夫君會為了她,放棄他的前途無量,他可是東旭王朝大家爭相要巴結的大將軍啊,下一輪的皇子之爭,各個皇子必定為了爭取他的支持而爭個頭破血流,他必是眾皇子都想捧在手心裡的寶。

  “不可惜嗎?”她幽幽地看著他。

  他笑了,“除了你,天底下沒有我舍不起的東西。”

  她哭著吻他,一次又一次,“你沒官職又沒工作,我們會餓死嗎?”

  “傻夫人,你忘了你是將軍夫人?大將軍死了,他名下所有的田產金銀不全都歸你了?更別提為夫之前給你那麼多的聘禮和田產,這輩子根本怎麼花都花不完。”

  “對,我怎麼忘了?”路蘭雪笑著捏捏他高挺好看的鼻子,“原來我現在是小富婆了,夫君才是天底下最窮的那個。”

  他寵溺的看著她,也學她一樣捏捏她的粉頰,“本將軍擁有你,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路蘭雪看著他,美麗的臉上盈滿幸福。

  誰說不是呢?她是小富婆,他擁有她,自然很是富有了。

  李承和趙信兩個早早到一邊涼快去了,雖然他們看見主子死而復生,也真的很想撲過去抱住主子……

  “主子是傻了嗎?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大好河山。”

  李承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這宋御醫,噢,不,是將軍夫人,究竟是給主子吃了什麼迷藥,才能把一向冷情的主子迷得暈頭轉向的。

  趙信受不了的看了他一眼,“大好河山也可能是萬年毒藥,貪戀上便要萬劫不復,你說主子是傻還是聰明?”

  李承摸了摸子,“難說……”

  “世間之事,本就難說。”

  “你出家算了。”每句話都這麼有哲理。

  “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我會考慮。”

  出家也要有佛緣的。

  就像夫妻也是要有莫大的姻緣才能將彼此牽繫在一起。

  壬山萬里,都能相遇相愛。

  今夏的荷,早早開了花,滿室馨香。

  東旭王朝因太子落馬被廢再次拉開新一波的戰局,公主樂千晴前往北境狼族和親的趴伍也準備成行。

  不過,這一切都和墨大將軍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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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2 01:08:56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歡喜回娘家 宋語桐】

  因為回新月了,所以就用回以前的筆名宋語桐,大家應該不會因此就不知道這個桐是那個桐吧?哈哈。

  消失的這半年明間,桐收到很多讀者的問候與關注,說不管桐在哪裡,不管桐以什麼樣的方式創作,大家都會一直支援桐、跟隨桐,希望桐千千萬萬不要停筆……

  桐聽了很感動、很開心也很傷感,因為當時的桐是真的打算休息一陣子了,決定在家當米蟲當個過癮。

  回新月,是契機也是緣分。

  二十三年前的現在,桐在新月出版了桐人生中的第一本書寶寶,對桐而言,把新月比喻成娘家一點也不為過,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但娘家終歸是娘家,就算十幾年沒有回來,當腳再次踏進家時,還是覺得一切是舒適自在的。

  無論如何,相信從新月創社開始就一路支持著桐的讀者們一定很開心,桐也很開心,像是生命中的某個缺口得到了圓滿。

  在這個出版市場可以說是嚴峻的年代,桐在新月大家長陳大哥和徐姊的身上還看見了滿滿的熱情與理想,那份熱情與堅持,仿佛在一片沙漠中看見一園子盛開綻放的花,讓桐很是感動與欣喜。

  因為這份感動與欣喜,桐接下了這份對桐而言極痛苦的挑戰……進藍海寫古代小說!

  進藍海系型執筆寫古代小說,對桐而言就像爬山。

  老實說,桐很討厭爬山,一來因為桐的體力很差,走沒幾步就喘幾下,二來因為山路崎嶇,費時費力,三是爬完山回到家還會腰酸背痛,得休息上十天半個月的。

  雖然桐不愛爬山,但桐卻很愛爬到山頂之後那一覽無遺的美景,體會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另一種人生高度。

  所以,結果大家都看見了桐還是很努力的說服自己爬上了這座山……(寫古代小說,哈哈)

  至於可以爬多久,想要爬幾座山,以後會不會徹底愛上爬山呢?這真的是一道太難解的題,因為連桐自己都沒有把握,畢竟,桐是個懶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對吧?

  聊一下這本書《大人私心不可議》。

  嗯,這個書名真的是點出了本主男主角墨大將軍對女主的私心與佔有欲……

  大家也都知道,桐很少在後記寫男女主角如何互動又如何如何的,因為這些桐希望大家親自打開書去感受,每個人體會到的情感及勾勒出的畫畫都是不同的,這就是閱讀文字和看電視最大的不同之處。

  說起來,這本書應該是目前為止,桐個人創作史上最厚的單本古代小書,也絕對是打出道以來最折騰桐的一本書,不是穿越,不是重生,就是個純古代小說,如果讓桐自己來定義它的調性,嗯,應該是甜寵、揪心、男霸女從容、緊張又浪漫……

  好啦,其實大家直接去問編編比較快,不對,應該說大家自己買來看比較快,雖然是古代書寶寶,但桐寶寶的專屬追漫與性感是一點也不會少,相信大家一樣可以看得很快樂又很甜蜜。

  熟悉桐的讀者們一定都知道,桐愛現代大於古代,但桐卻從來不否認,古代小說的創作空間其實大於現代小說,可以更加的天馬行空,所以,大家可以期待在藍海這個新天地裡看見不一樣的桐寶寶,因為桐自已也很期待,興許在未來的創作中會撞擊出不一樣的火花。

  當然,一直伸長脖子等著再看見桐現代書寶寶的讀者們,桐也一定不會放棄大家的,雖然可能要再等一陣子,但相信大家總有一天等到它,請努力期待並慢慢等待,不時上新月官網騷擾下編編也行(聽說新月編編都有求必應?),來桐的臉書粉絲團聊聊當年以解相思也行,反正桐的現代書寶寶數以百計,應該可以讓大家暫時先望梅止渴一下。

  2018瘋世足,桐在七月初就早早的押了法國隊贏得冠軍,這次真是從頭專心瘋到尾,買了少少的運彩試試自己的眼光,也是很棒的人生經歷。

  最後,還是要紀錄一下,這本書《大人私心不可議》是以桐為名的第二百三十三本小說,也是桐出道滿二十三年的紀念作品,很開心可以在八月漫博會順利跟大家見面,也殺望大家可以用力支持與喜歡喔。

  當然啦,一樣,不管新讀者老讀者,歡迎看完這本新書寶寶後,前往桐的臉書絲團跟桐分享,幫桐加油打氣、搖旗吶喊或跟桐純聊天都行囉。

  咱們下本書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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