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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文聞 -【巧遇良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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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3: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聞 - 巧遇良人

「無膽之徒」也想學人家臨陣「逃婚」?!
她是養在深閨的名門千金,生性善良卻禍事連樁
到廟裡上香拜佛竟巧遇在外遊蕩的惡煞
對方死纏爛打緊咬不放,逼得她只好捲鋪蓋逃亡
好不容易有座土地廟遮風擋雨,卻引來「惡鬼」的覬覦
生平最怕被地府的鬼差捉去當鬼新娘
偏偏這個鬼王級的大冰人對她毛手毛腳,欲擒故放
嗚……她不但膽小如鼠而且還很愛哭,個性依賴又一臉病態
諸多千金小姐的特徵他都不愛,唯獨看上她那顆「蠢」腦袋
尚未打聽清楚她的來龍去脈,就將她捧上「門主夫人」的舞台
明知道她的「膽」一嚇就破,三番兩次陷她於九死一生的狀態——
閻羅殿的殺手傾巢而出,目標直指武功高強的武林「門主」
朱門怨婦設下人偶法壇,詛咒她心痛至死
愛哭的膽小鬼一心只想出家當尼姑,促成他和表妹的好事
沒想到半途殺出第三號仰慕者對她關懷備至
這下子前債未清且後有追兵,陷入兩難的她到底該情歸何處……

男主角:歐陽冷焰
女主角:杜芊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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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3: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爹、娘,女兒不要……女兒不要嫁給羅二公子,娘,女兒不要啦……」杜芊蘋哭喪著臉,搖著她娘的手臂直嚷著。

  「住口,這事豈能讓你說不要就不要?」一旁聽得不耐煩的杜老爺左手用力拍桌,大吼一聲,「何況這事……你能怪爹嗎?」

  「娘……」杜芊蘋被杜老爺一吼,嚇得臉色蒼白的躲進杜夫人懷裡,淚流滿面的說:「娘,您救救女兒吧!」

  杜夫人心疼女兒哭得這麼傷心,而且她也打從心裡頭不喜歡羅二公子,雖說這事不能怪老爺,卻也不能說是蘋兒的錯啊!有誰知道到廟裡上個香,半途遇雨躲破廟,就這麼不湊巧讓蘋兒遇到整日在外野遊的羅二公子,更不幸的是對方從那次之後,就死纏爛打的緊咬不放。遇到這種惡煞……唉!想到就煩。

  杜夫人微皺起月眉,邊輕拍杜芊蘋的背安慰,邊低聲為女兒求情:「老爺,您就把這門親事回了,別讓蘋兒這般委屈。」

  「夫人,你……唉!羅二公子有什麼不好?依羅家在襄城的財力、勢力,他們要娶蘋兒過門,算是咱們高攀了,怎麼你也——」

  「可是爹,羅二公子他不但長得又肥又矮又好色,個性粗暴無禮,品行不良,又喜歡花天酒地,這種人有財有勢卻沒有一處優點,您忍心將女兒嫁給他嗎?況且他那麼有錢有勢,萬一日後他見女兒不順心、不順眼,欺負女兒出氣,女兒不被他打死,恐怕也傷痕纍纍,爹娘就算想為女兒抱不平也難。爹、娘,難道您們捨得女兒嫁過去受苦、受委屈嗎?」杜芊蘋從杜夫人的懷裡抬起頭,匆匆打斷杜老爺的話,提出她不願意嫁的理由。

  「這話你又打從哪兒胡亂聽來的?」杜老爺對這些事雖略有耳聞,然為了面子問題,他不退讓地問。

  「娘,您跟爹爹說嘛,女兒哪是胡亂聽來的……」平日就膽小又依賴的杜芊蘋,拉著杜夫人的手撒嬌,見杜老爺嗔眼一瞪,身子又連忙縮回杜夫人懷裡,眼淚撲簌簌的從眼眶溢出。

  「蘋兒,乖!你別急、別哭,娘跟你爹說,一定不讓你嫁那個羅二公子,這樣好不好?你別哭了好不好?」杜夫人心疼寶貝女兒哭得這麼傷心。

  芊蘋從小身體不好,膽子又比一般人小,而且是她唯一的孩子,打從蘋兒呱呱落地後,她就小心呵護、細心照顧,別說是打了,就連重話她都捨不得說一句。好不容易把這個心肝寶貝拉拔大了,要她把這寶貝女兒隨便找個人嫁了,日後好讓那人來欺負,說什麼她也不願意。

  杜夫人輕聲細語的安慰女兒,滿臉不悅地朝向杜老爺,「老爺,您——」

  「唉!我又何嘗想把蘋兒嫁給他,但他仗著羅大人在朝廷官拜尚書之位,想強結這門親事,我也無可奈何啊!」杜老爺被她們母女這一哭一逼,滿心的不捨與無奈讓他像是洩了氣的皮囊,哀聲歎氣。

  「爹……娘……」杜芊蘋聽杜老爺這麼一說,事情像是已成定局。她心頭一慌,倒抽了兩口氣,「哇」一聲的在杜夫人懷裡痛哭起來。

  杜老爺和杜夫人看心愛的獨生女哭得這麼傷心,不知該如何安慰,兩人愁眉相對。

  許久之後——

  杜芊蘋從杜夫人懷裡抬起頭,哽咽地說:「娘……女兒寧死也不嫁他,如果……如果他真要來娶,那……那女兒的神位讓他娶好了……」語畢,她起身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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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袂兒,這兒這麼黑,會不會有鬼啊?」杜芊蘋環顧滿蜘蛛絲的破廟堂,毛骨悚然地問。

  「小姐,你不必擔心,這兒是土地廟,不會有鬼的。」袂兒笑著安慰她。

  「是啊!小姐,你放心好了,這兒雖然有些破舊,但畢竟有神明居住,孤魂野鬼不敢出沒的。」袖兒也拍著她冰冷的手附和道。

  她聽兩位丫環都這麼說,才勉強擠出一抹笑顏,怯怯地開口,「那……我們今晚就在這兒休息,明兒一早再趕路NB462!」

  「是啊!反正我們這次逃家一定要許久才能回去,不如就一路慢慢走到峨嵋山去找小姐的姑姑,順道上個香,然後在庵裡寄宿個把月,等老爺把羅二公子的事擺平了,再回去也不遲。」袂兒邊說邊打量廟內的環境,她尋找好位置後又說:「袖兒,我看那個地方比較乾淨,我們就幫小姐在那兒鋪些稻草,好讓小姐今晚睡得舒服些。」

  「好啊!」袖兒點點頭答應,環顧周圍,看到神桌下有些乾草,「這些乾草可能不夠用,我看我到外頭找找,順便也找些干樹枝回來生火。」

  「這……也好。」杜芊蘋不太願意讓袖兒離開,雖說這是一間土地廟,但終究是荒郊野外,不比在自家府邸走到哪兒都安全。但……破廟裡到處黑漆漆的,不找個東西生火照亮,她也睡得不安心。

  她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袖兒走出廟外,急忙喊道:「袖兒,小心點,快去快回。」

  袖兒回頭笑著答應,「小姐放心,袖兒會快去快回的。」

  袂兒在她們談話之際,已先動手整理她所說之處。忽然,她驚呼:「啊!糟了!」

  「怎麼了?」杜芊蘋聽到驚呼聲,驚慌地皺起柳眉問道。

  「小姐,我們身旁沒有茶水了。」袂兒雙手叉腰,一臉苦惱。

  「這……沒關係啦,不然……我們今晚就……」杜芊蘋不想袂兒也離開,強壓住想喝水的慾望,連忙說不要緊。

  「小姐,我們走了大半天的時間,現在就算不想喝,待會兒吃些乾糧也會渴,沒有水怎麼行呢?」袂兒邊說著,人也邊往外走去,「小姐,這樣好了,我到附近去找找,你就在這兒等我。」

  「袂兒,不用了。」杜芊蘋急忙阻止,袂兒依舊走了出去。

  不過袂兒走到門外,人又折了回來。

  她走到杜芊蘋身邊,拉著小姐來到適才整理的地方,「小姐,你坐這兒休息一會兒,等袖兒回來了,你要她先把火生起來,等我也把水找回來後,我們就可以煮水來解渴了。」

  「這……好吧,你出去時也一樣要小心喔!」杜芊蘋實在好渴,一想到有水可以喝,心裡頭害怕、不願的情緒只好妥協。

  「我知道,小姐也要小心點,萬一有其他陌生人來這廟裡,你就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知道嗎?」袂兒機靈地交代。

  「嗯。那你快去快回,我不想一個人在這兒等太久。」杜芊蘋泫然欲泣。

  「小姐別怕,這兒是土地廟,我和袖兒不在,土地公會暫時保護你的。所以你別擔心,我一會兒就回來。」袂兒笑著安慰,見杜芊蘋深吸一口氣地點頭,她才轉身跑出去找水。

  袂兒和袖兒一樣,一出土地廟便急著尋找她要的東西,因為實在不放心讓膽小的杜芊蘋獨自留在廟裡。

  杜芊蘋是杜文風的掌上明珠,從小她的膽子就比別人小,且她是杜府唯一的孩子,杜老爺和杜夫人從小對她寵愛有加。雖然如此,她的個性良善又溫和,把每個在杜府工作的人都當是自家人,仁慈、親切地對待,因此杜府裡裡外外的僕人也把她當成寶,知道她天生膽小,每個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裡,小心的保護和照顧。

  袖兒和袂兒比杜芊蘋大兩歲,打從杜芊蘋八歲起便伴在她身旁,兩人除了把她當主子外,也把她當成自家小妹。從小兩人就明白,她們的責任就是保護她、照顧她。因此這次為了讓她能躲開羅府逼婚,她們兩人只好連夜帶她逃亡。

  但她們三人畢竟是在杜府和樂且平安的環境中長大,對於府外的事有諸多的不瞭解,何況現下已夜深人靜,她們又身處荒郊野外,雖說有個土地廟可擋風遮雨,但三人分開太久,總令人不安心。尤其袂兒心裡更擔憂杜芊蘋一個人獨留在廟裡太久,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怕黑而哭泣?她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一時之間,偏偏又找不到水源……

  杜芊蘋一個人待在土地廟裡,不自覺地又胡思亂想。她想起今日會有這麼悲慘的下場,都是因為八月初一午後的那陣雷雨,她上完香後,為了躲雨而暫避破廟裡,結果卻不幸的遇到羅二公子,以致今日不得不離家出走。

  想到羅二公子,她就害怕得躲到牆柱後發抖。

  她覺得袂兒她們已經出去好久了。她擔心萬一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人闖到這兒避難,那她該怎麼辦?

  杜芊蘋愈想愈心急,眼巴巴的瞪著廟門。過了好一會兒,她覺得眼睛又乾又澀,但袖兒她們卻連個人影也沒見著,而破廟裡,除了唧唧的蟲聲外,什麼都沒有。

  杜芊蘋等累了,她靠著柱子坐著,無聊地看向窗外,目光被時而躲在烏雲之後、時而又露出臉兒的月光吸引,不禁回想起兩天前的中秋夜,她才和爹娘三人和樂融融的在庭院裡一起賞月吃餅。如今不過事隔兩天,卻世事全非了。難怪古人歎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她放眼環顧黑漆漆的廟裡,雖然什麼也看不清楚,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勉強還可以看見門口的動靜。突然,一片惹人厭的烏雲飄來遮住月兒,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霎時廟裡整個黑漆漆的,伸手見不到五指,她害怕得想尖叫。

  老天爺!請保佑蘋兒,這裡千萬不要有鬼,最好也不要有人出現啊!她一邊在心裡吶喊,一邊暗自猜想:這裡看來已經很久沒人跡了,她擔心——土地公會不會也搬家了,所以孤魂野鬼們早已鳩佔鵲巢呢?

  當杜芊蘋正擔心這個問題時,一聲清脆的撞擊讓她嚇得不顧骯髒的往神桌下躲了進去。

  「袂兒……袖兒……爹、娘……土地公……你們在哪裡……快……來救……」杜芊蘋害怕到不敢去看是什麼東西發出聲音,她顫抖著雙唇,泣不成聲的喊救命。

  歐陽冷焰一進這間破廟,馬上察覺這兒有人,他本想盡速離去,但追殺他的人緊跟不放,且當前他身負重傷,若再不找個地方藏匿,恐怕真要如敵人所願,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他環顧眼前雜亂不堪的斗室,空氣中急促的喘息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過了一會兒,他一個閃身,手裡已經捉著一個沒什麼重量的瘦弱人兒。

  「說,你……」

  「啊!啊!鬼大爺……鬼大爺……不是我殺死您的,您……別……別來我……我,別來……找我……」杜芊蘋不僅嚇得臉色蒼白如鬼,她那求饒的聲音也彷彿鬼哭神號。

  歐陽冷焰本想問她是什麼人,三更半夜為何躲在這裡,但看她雙腳虛軟、氣弱體虛又膽小如鼠的樣子,猜想她應是偶然路過這兒,見夜深了,臨時在此投宿之人。

  他不語的看她哀求了一會兒,才不屑地哼聲:「膽小之輩。」

  他鬆開手仔細傾聽外面的聲音,任由杜芊蘋跌倒在地。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便蹙眉傾聽交談的內容,目光凝視著他滴落在地上的血,「把地上的血擦掉。」

  杜芊蘋茫然地聽著他的聲音,直到他說了第三次後,才聽清楚他說些什麼。

  「血?在哪裡?」廟裡一片漆黑,她實在看不清楚哪裡有血。

  歐陽冷焰對於杜芊蘋愚蠢的問題,不悅地瞇起眼來瞪她,後來看她努力地四處尋找,才想起此處沒有燭火,投射進來的月光又照耀不到這裡,以她一個沒有任何武功的人,的確看不到地上的血跡。

  他往地上狠狠地跺了下,「這裡。」

  「可是……我沒有布。」杜芊蘋又驚又無奈地提出第二個問題。

  歐陽冷焰忍著痛,半俯下身子與她平視,眼眸裡射出一道殺人的目光。

  杜芊蘋驚慌失措,不自覺地將身子往暗處挪去,當他捉住她的裙擺時,她嚇得大喊:「啊……鬼大爺……別抓我!別抓我……」

  「呲」一聲,歐陽冷焰手中已多了一截破布。他冷冷地說:「擦乾淨!」並將布丟到杜芊蘋的身旁。

  杜芊蘋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被撕裂的衣服,眼淚如斷線珍珠一顆顆地滑落臉龐,眼睛則忿忿地看著他。

  由遠而近的雜沓聲讓歐陽冷焰察覺追蹤他的人也往這裡尋來。他再度催促杜芊蘋,「快點擦一擦,不然——」

  「不然……你想怎麼樣?」杜芊蘋好恨眼前這個人,居然敢撕她的衣服來當破布。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就連她的爹娘也都是輕聲細語待她,所以她恨死眼前這個粗魯的死男人了。

  歐陽冷焰對於杜芊蘋忽然轉換的口氣,不悅地瞇起眼瞪視她。

  顯然這個膽小的女人還是有一點脾氣,否則怎會因屈屈一截衣角,就用這種憤恨的眼光看他,而且還敢大聲的回話?

  杜芊蘋也狠狠地瞪回去,畢竟是他有錯在先,不能怪她無禮。

  歐陽冷焰看著她努力裝凶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個或許有些膽小的丫頭還挺有趣的,只可惜現下還有麻煩事等著他,不然多逗她一下,應該是個不錯的消遣。

  「快擦!」他依舊冷著聲音催促,見她不為所動,他的鷹眼又是一瞇,「再不擦,我——」

  「你想怎樣?哼!反正只要你是人不是鬼,我就不怕,我娘說——」

  「誰告訴你我是人呢?是你娘嗎?」歐陽冷焰截斷杜芊蘋的話,揚起個冷笑,看到她才恢復血色的小臉立即又如同一塊白布般,冷硬的笑容愈加邪惡了。

  「你你你……真真是個鬼?」杜芊蘋怕得連說話都口吃,不過她還是硬撐著膽,反駁道:「可可可……是是……你你你……你會流血,而我我我……我娘說說說……說鬼鬼鬼……鬼鬼鬼……」

  歐陽冷焰不必等她說完,也知道她想說什麼。外面的腳步聲讓他的耐性全失,他冷魅地對她說:「你娘告訴你新死的鬼不會流血?」他嘲笑她的愚癡,臉上又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想不想當個新死的鬼新娘啊?」他揮著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匕首,忍著背痛,緩緩地彎身靠近杜芊蘋。

  「你你……真……的是新死的鬼?」杜芊蘋這次真的虛軟無力了,她抖著似被風掃落的秋葉般的身子,努力想退離歐陽冷焰靠近的臉和手。

  「你到底擦不擦?追捕我的那幾個惡鬼已經找到這裡了,你是不是想被他們捉去給鬼王當鬼新娘呢?」聽到更近的聲音,歐陽冷焰不想再浪費時間的說。

  杜芊蘋嚇得說不出話來,只好青著臉,死命的搖頭。

  「不想,還不快擦?!」歐陽冷焰踢起地上的布給她,忍痛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兩眼不離還坐在地上發呆的杜芊蘋。「那幾個惡鬼已——」

  杜芊蘋本來被嚇呆的腦子在歐陽冷焰不知第幾次的警告後,終於發奮圖強地命令她的手腳,趕緊將地上的血擦掉。

  他凝視地上被擦過的痕跡,明顯得教人一眼即知,立刻忍痛抬高右手一揮,只見地上揚起一陣灰塵,方才被杜芊蘋擦過的地方又如同先前一般。

  「好了,還不快去躲起來?」他又冷冷地說。

  聽到這個命令,杜芊蘋茫然地看著歐陽冷焰。

  看她一臉癡呆的樣子,他嘲諷地說:「那幾個惡鬼已經快到廟口的大門了,你——」

  一明白他在說什麼,不待他說完,杜芊蘋已連跑帶爬地躲回原來的地方。

  歐陽冷焰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動作,她居然笨到選那麼明顯的地方藏身,且她因為害怕,加上不曾習過武,心跳和呼吸是那般急促,難怪他適才一定神,馬上知道她的藏身之處。

  當他聽到敵人已經飛快奔過廟殿外的長廊,便毫不猶豫地捉出杜芊蘋,快速地施展輕功,藏匿到土地公神像後的暗樑上。

  「你你你……你這……這個鬼鬼……鬼想做什麼?」被捉到上頭的杜芊蘋這次真的相信歐陽冷焰是一個鬼了,不然他怎麼可能會飛呢?

  歐陽冷焰聽見她口吃又急促的問話,反倒不在意地問她:「追我的惡鬼來了,我好心帶你上來這兒躲,你嫌棄嗎?還是你想待在下面,好讓他們捉去當鬼新娘呢?」

  杜芊蘋聽到他的話,呼吸更感到阻塞困難。早知道她離家出走那天就不自殺裝死,她曾聽廚娘何嬸說,在陽間想自殺的人如果沒有死成,以後就容易招來其他的孤魂野鬼上身,所以她現在才會遇到這麼多的鬼,而且個個還都是惡鬼。

  她抬起頭,勉強藉著昏暗月光想看清他的面貌,他的五官剛毅、端正,顴骨高而雙頰削平,眼睛有神卻帶有冷寒之氣,相貌俊逸非凡卻難掩冷漠的神情,她愈看愈相信他是新死的鬼,因為只有鬼才有冷得嚇人的寒氣。

  杜芊蘋不看不怕,愈看愈心驚膽跳,就算是這麼好看、俊逸的鬼,真讓她遇到,只怕她要作好幾夜的噩夢。

  「他可能會傻得躲到這裡嗎?」一群黑衣人在土地廟四處搜尋著,其中一名黑衣人冷酷地問。

  「可是方圓百里我們都找遍了,沒有找到他的屍首……」

  杜芊蘋邊聽著話邊找說話的人,但下面一片漆黑她什麼人影也沒看到。為什麼會有人在說話呢?此外他們問的那一個屍首此刻正在她的身邊,雙手緊抱著她的身體,一想起這種冷颼颼的感覺,她就好想哭喔!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哽咽了起來。歐陽冷焰一感覺到她輕微的聲音,立刻摀住她的嘴。

  杜芊蘋被他摀住口鼻後,更加難過,接著一股嗆人的血腥味直衝她的腦門,她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軟……

  歐陽冷焰瞇起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就這樣昏了過去。他將她摟在懷裡,心裡不斷地咒罵,竟敢害他得忍著背痛來保護她!接著他又咒罵起他的屬下,究竟是在幹什麼,信號發出去這麼久了,居然沒有一個人影出現,害他不得不當個縮頭烏龜躲在這裡!最後他又咒罵起眼前這一群暗殺他的黑衣人,為了暗殺他,不僅對他下毒,還以二十人一組為狙殺隊,兵分三路來圍堵他。

  他實在愈想愈氣,愈氣愈想狠狠的修理這些人,他下定決心,只要讓他躲過今夜,並且把傷口包紮好,他一定——

  「有人來了。」黑衣人的首領提醒著他的屬下。

  「可是——」

  「走吧!來的不只一人,想必是歐陽冷焰的人,既然他不在這裡,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和冷焰門的人起衝突。走,到附近其他地方找找,他除了身中主人的軟骨失功散外,背部又受了二殿主的重創,應該走不遠,我們必須在冷焰門的人找到他之前殺了他,否則失去這次機會,往後要殺他,只怕沒那麼容易了。」

  「是!屬下立刻去找。」一陣同聲回答後,所有人立即奔出這間土地廟。

  但他們一到廟口,就與冷焰門的人相遇,雙方毋須言語便打了起來,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十幾個黑衣人已明顯屈居下風;於是在為首的黑衣人一聲撤退之下,其他的黑衣人如驚嚇的鳥獸四處奔散。

  齊水雲——冷焰門的水曜大領主見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立即下令:「到裡面找一找,看看門主有沒有——」

  「不用找了,我在這裡。」一道冷得令人打顫的聲音打斷齊水雲的命令。

  「門主!」冷焰門的人同聲驚呼。

  歐陽冷焰手裡抱著杜芊蘋站在廟門前,睨視著這群救主來遲的下屬,雖然軟骨失功散這種毒藥對他沒有用,但肉體的傷痛卻不停地侵蝕他,心中沸騰的怒氣一時不知該如何發洩?他不發一語,寒著俊臉的模樣真的比惡鬼更嚇人,所幸杜芊蘋已經昏倒了,所以沒有像之前那樣發出那令人膽戰心驚的叫聲。

  「門主?」齊水雲伸手要接過杜芊蘋,以減輕歐陽冷焰的負擔。

  歐陽冷焰視而不見的掠過他離去。

  其他人見狀,不知如何是好,全看向齊水雲。

  齊水雲不知主子在想什麼,但他看見主子手臂上的血跡了,只是不知是那位女子的血,還是主子受了傷?

  他沉思了下開口道:「一部分的人隨我護送門主回去,其他的人繼續搜尋黑衣人的行蹤。」語畢,他立即朝歐陽冷焰離去的方向追去。

  「是!」其他人在他下令後,同聲領命並即刻執行。

  ■  ■  ■

  冷焰門文疊軒

  「門主,依據屬下的追查,昨夜的黑衣人全是閻羅殿派出來的殺手。截至目前為止,除了門主沒有被暗殺成功外,其餘各大派的掌門人,只要被點到名的,都已經死了。」冷焰門的五領主火曜——尹追風,昨夜查到了消息,立即在會議上提出。

  「果然是一群鬼在作怪。」歐陽冷焰微掀嘴角,面無表情的看向齊水雲,「各大門派除了少林、崑崙外,還有誰未被點名?」

  齊水雲起身回答:「回門主,峨媚派的靜心師太已於兩日前接到點帖,但閻羅殿的人會在十天後才動手。另外,今早聽說丐幫塗長老也在昨夜收到了。目前除了少林、崑崙外,就只剩下四川的唐門尚未收到,還有就一些無門無派的遊俠,或者是沒沒無名的小門小派了。」

  「那些死了掌門人的門派,可已派出人手追查,」歐陽冷焰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回門主,武當於掌門人死後,除了派出出家弟子外,也立即發佈緝兇的通令給在家弟子。至於華山、崆峒、青城、點蒼等派,還有南宮、慕容、西門、司馬等世家,龍天堡、白虎堡、鐵劍門……等,凡接到點帖的各門各派也於三天前都派出人手追查,就連少林、峨媚的弟子也出動了。」齊水雲一一回答。

  「喔?沒想到武林大會尚未到來,各名門正派的人都已傾巢而出,看來那人對於盟主的寶座,有勢在必得的決心。」歐陽冷焰又用冰冷的聲音說。

  沒錯,冷焰門門主的個性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怪,除了冷酷外,亦非常暴躁,平常若不順心,便用著要死不活的聲音和人說話;若有人侵害到冷焰門的安危,他更是一臉漠然,然而這看似安全的不理會,往往是最駭人的致命之處,一旦他開始反擊,絕對是暴烈、殘酷,且至死方休。

  因此他帶領的冷焰門在江湖上稱不上什麼名門正派,而他個人隨性所為及視名門為無物的作風,更令江湖上的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不知何人為什麼會為屈屈的盟主之位,不惜投注龐大的財力、物力和人命?到底有什麼陰謀之事要發生?」三領主月曜——冷秋曜說出自己的想法。

  「什麼人?」歐陽冷焰接續冷秋曜的話說,臉上邪魅的笑容更加明顯,「秋曜,將死之人,毋須我們多費心思去瞭解,我們只要知道名字即可。水雲,報出那人的名字來。」歐陽冷焰揚眉冷笑。

  冷秋曜被他一堵,漲紅了臉不敢多說。齊水雲忽被點名問話,一時不知如何口答。

  歐陽冷焰得不到答案,雙眼一瞇。

  齊水雲的身子立刻抖了下,他深吸好幾口氣後才開口,「回門主,據探子回報,有三點可疑之處,不過……尚未證實。」

  歐陽冷焰聽了,臉一沉。

  身為冷焰門的人,大多數都瞭解當歐陽冷焰一沉下臉,就是他隱忍怒氣之時。若還有人不識相讓他爆發出來,那這個人恐怕一個月都不得好過。

  其實歐陽冷焰的為人還算良善,只要人不欺他,他就不犯人,就連創立冷焰門初期,他也是秉持這個理念將它發揚光大的。

  冷焰門的七曜領主,除木曜季沐翔和土曜堯圻兩人,其他人皆從歐陽家,跟著歐陽冷焰出來創立冷焰門,大伙是一起長大的,因而都非常瞭解他的個性和脾氣。

  至於他們會怕他,乃源於他的怪脾氣。平日若有人犯錯,但不危及冷焰門,或者沒有觸犯重大門規,須依規定懲戒外,他都會當場要犯錯的人認錯,另外還有一項責罰,便是犯錯的人要當他的隨身跟班,短則數日,長則數月不等。在這段日子裡,犯錯的人所要接受的,並不是什麼嚴苛的懲戒,而是要聽他那種冷冷的語調說教。因此凡冷焰門的人都把這項懲戒稱為「冷焰感召」。

  自從這個感召成立以來,受害最深的不是別人,正是齊水雲。他上個月才剛受戒完畢,實在不想繼續接受這種殘忍的酷刑。

  「稟門主,第一點可疑之處,乃閻羅殿的殺手已全數出動,依探子回報的消息,閻羅殿是一龐大的殺手國,除十殿閻君外,另有鬼王級的殺手不下百人,更別說其他小鬼。然屬下不解,不知何人有這般大的財力,能如此肆無忌憚的花用。」

  「第二個疑處是除各名門正派外,與我們冷焰門同級之幫派也收到了點帖,但這些人從不參與武林盟主之爭,為何他們會收到點帖呢?」

  「第三個疑處則是,半年前中原有一門派乍然興起,名叫『聖火門』。傳聞聖火門的門主來自關外,但至今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人可以明確說出他的名號,更無人知曉他的行蹤。」

  「據傳此人平日不停留聖火門。至於屬下之所以提到這點,乃因為各大門派所收到的點帖內容上大同小異,唯一相同處,乃點帖的帖紙若無即時消毀,過了十日後,帖子上都會浮出一鬼火形狀的笑臉,而笑臉下的文字便是『點燃聖火,聖魂轉世』。」

  齊水雲一口氣說完才敢停下來稍作休息。

  他偷偷地瞄了眼歐陽冷焰,「門主,由這麼多疑點看來,屬下以為這場點名會,恐怕不是單純的盟主之爭,我們必須小心為上。」

  「嗯。」歐陽冷焰靜靜地聽完齊水雲的話後,垂下眼瞼,心裡暗罵齊水雲屁話說了一堆,竟然沒回復他要的答案。他冷魅地看一眼冷汗淋漓的人,想到最近這兩天有新鮮人可以逗,眼前這一個便輕饒算了。「三天後,我要知道所有相關之事。」

  「是,屬下遵命。」冷焰門的七曜領主同聲領命。

  歐陽冷焰在大家應聲後,起身表示結束會議。

  「門主請留步,屬下尚有一事未說。」二領主金耀——華承宇出聲留人。

  歐陽冷焰斜側著臉,不語地看著華承宇疾步走到他眼前。

  「門主,您三天前帶回來的姑娘,屬下適才已看診過。據屬下推測,那位姑娘今日會醒,請門主放心。另外,屬下這幾日發現,那位姑娘的心臟較常人略偏,心力弱且慢,所以她的身子骨不僅不好,平日亦容易昏倒。屬下建議……門主若要探望那姑娘,請盡量保持平和的性子,別又把人家姑娘嚇昏了。」

  歐陽冷焰聽到華承宇的話,如箭的目光立即反射回去,但華承宇卻一笑置之,若說七曜內有誰敢如此大膽的對歐陽冷焰提出諫言,應該就是華承宇了。

  「嗯。」歐陽冷焰忿忿的回話後,又是冷冰冰地問:「她已醒?」

  「屬下適才離開時,那位姑娘尚未清醒,然屬下已離開一陣子了,未知她目前的情形如何?」華承宇頓了下又說:「門主現下去看看嗎?屬下也正要去,一道同行可否?噢!還有,沐翔從閻羅殿的鬼手中救回來的姑娘昨夜已醒,門主是否想問——」

  歐陽冷焰知道華承宇故意提醒他這事,是想探他為什麼要救那位姑娘回來,但他歐陽冷焰偏偏就不稱他的心。

  他一臉的淡漠,「不必!沐翔——」

  季沐翔聽到門主的召喚,會意的回答:「屬下會查清楚那姑娘的底細。」

  華承宇眼見自己的把戲被人拆穿了,依舊笑容可掬,「那沐翔這幾日可要辛苦了。門主,要走了嗎?」

  歐陽冷焰冷笑地看了眼華承宇,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還有事嗎?」

  大伙全以搖頭做為回答。歐陽冷焰對此不多作反應,冷淡不語的步出文疊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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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歐陽冷焰坐在床畔,眼睛直盯著昏睡的人,心裡實在不解,為何她這麼不禁嚇?不過多說幾個「鬼」宇,就把她的一身病都嚇出來了,真不知她的父母是怎麼樣把她養這麼大的?還有,生給她的那個膽是不是紙糊的,所以一嚇就破,順便也嚇出病來。

  他已經進來坐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到底醒不醒?歐陽冷焰等得有些不耐煩,索性靠著床柱而坐,忽然,他傾身向前注視著杜芊蘋蒼白的小粉臉。

  「奇怪,為什麼她的臉就是讓我很想去摸呢?」歐陽冷焰自言自語後,伸手輕撫杜芊蘋微嫣的粉頰。

  他一邊輕撫一邊測量她的體量。從抱她回冷焰門的那一晚起,她便開始發燒生病,直到昨夜體溫才下降。如果認真算她到冷焰門做客幾天,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只是這三天她連這張床都不曾離開。

  「袂……兒,我……想……喝水……好渴……」

  乍然聽到杜芊蘋暗啞的聲音,歐陽冷焰微微一愣,隨即起身為她端茶水,並朗聲對房外的丫環吩咐道:「去端藥來給姑娘服用。」

  門外的丫環應聲後離去,他回到原先的位置,扶起她餵水。

  杜芊蘋意識模糊地喝著水,沁涼的舒爽讓她覺得身體舒服些。在滿足的歎口氣後,她睜開眼來看餵她喝水的人是誰,口中的謝謝尚未道出,檀口已經囁嚅地喊道:「鬼鬼鬼……鬼鬼大爺……」

  歐陽冷焰聽到她的話,眉褶一擠,雙目不覺又露出寒光。

  杜芊蘋被他鷹眼一瞪,身子一軟,神智又開始飄忽起來。她心智薄弱的強撐,話含在嘴裡的說:「不……不要……我不要……不要當……當鬼……新……」

  歐陽冷焰無從聽出她在說些什麼。見她又要昏過去,心裡一陣不悅,用力地將她一抱,嘴巴靠在她的耳畔,冷冷地哼聲,「你最好不要昏過去。不然我今晚就迎娶你來當我的鬼新娘。」

  杜芊蘋真的很想昏死算了。但聽到這個威脅後,努力地振起精神。在一番自我掙扎後,她勉強保持清醒地說:「不要,我才不要當鬼新娘,我不要……嗚……嗚……娘……娘……娘……我要娘……我要娘……」

  歐陽冷焰對於她的行為是完全的莫名其妙,難以相信這麼大的一個姑娘家,居然開口三句話不離爹娘。

  他冷淡不理的觀看一會兒,從她的行為裡發現,她不但膽小如鼠,而且還很愛哭、依賴性很強、又愛撒嬌,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個乳臭未乾、離不開娘親懷抱的小娃兒。諸多千金小姐的個性他都不喜歡,但見她哭得這麼悲慘,心裡總覺得不暢快,而且還老想要安慰她呢!

  他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讓她先別哭,免得自己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好了,乖乖,別哭了,小心身子又讓你哭出病來。」歐陽冷焰將她摟裡在懷裡輕聲細語的安慰,一手順著她披散在背後的柔亮細發,嘴裡嘟囔這些不可能出自他這個大冰人之口的話。

  「嗚……嗚……咳……咳……咳咳……」

  杜芊蘋不能自主的哭岔了氣,接著臉色一白,人又昏了過去。

  歐陽冷焰感覺到她的身子一軟,急忙將她推出懷抱。「膽小鬼,這樣……可惡!」他發現到她的氣息突然斷了,忿忿的詛咒一聲,連忙用他的唇貼在她死白的唇上,為她輸氣。

  杜芊蘋胸腔鼓動後,悠然地轉醒,她吐出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你你……你……鬼……」

  歐陽冷焰聽見她的話,冷眉一蹙,臉色鐵青的說:「依你這般膽小怕死,絕對會比我早一步做鬼,所以別再喊我鬼大爺了,我這麼說……你聽懂我的話了嗎?膽小鬼姑娘。」

  「我我……我……才不是膽小鬼。」杜芊蘋使盡所有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話逼出來。因為從小到大她膽子就很小,而家族中的堂、表兄姊弟妹們又老愛利用這一點欺負她,將她逗哭後,再喊她愛哭鬼或膽小鬼,所以她最忌諱別人叫她「膽小鬼」或「愛哭鬼」了。

  「哈哈哈……那不喊你『膽小鬼』,改喊你『愛哭鬼』好了,哈——」

  「你……不許笑,不許喊我『膽小鬼』,也不許喊我『愛哭鬼』,不許、不許、不許……不許笑,不許笑!你再笑……你再笑,我就……」

  「啪!」她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敢打我?不知死活的人,」歐陽冷焰冷利的銳眼死盯著杜芊蘋,一手則使力掐住她細白柔嫩的纖頸。「說抱歉!說!」

  「嗚……嗚……」杜芊蘋雖自覺理虧,但被他緊掐住脖子,就算想道歉,也只能勉強瞪著眼嗚兩聲,什麼話也說不出,兩眼又茫然地閉上。

  歐陽冷焰看她的臉色由白轉青,立刻鬆手為她急救,等她恢復意識後,他毫不客氣的動手,輕輕往她的臉頰打了一下。

  剛從鬼門關前走回來的杜芊蘋馬上察覺到有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痛,她又哭了,「大壞鬼……大壞鬼……就只會欺負人……」

  歐陽冷焰這次不理會的任她哭,直到她又開始咳嗽,才冷聲警告:「不許哭了!你若再哭昏過去,我就不救你,乾脆讓你死了算了。」

  「我才不要一個鬼救我!」杜芊蘋也氣得大聲回話。

  「哼!這裡除了你是個鬼外,其餘的都是活人。」他冷冷的嗤聲嘲弄。

  「你胡說!我才不是鬼。」杜芊蘋不再哭泣,她漲紅著臉,水汪汪的雙眼直瞪著歐陽冷焰反駁。

  「我說你是鬼就是鬼,而且……是個膽小鬼兼愛哭鬼。」明知她討厭這兩個形容詞,他故意用這兩個詞嘲笑她。

  杜芊蘋馬上忘了剛才的教訓,手一舉,又往他的臉揮了過去。但這次他早有防備,在她出手時,輕鬆地抓住她的雙手,強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

  杜芊蘋氣他像堂、表兄妹一樣的嘲笑她,氣他粗魯地捉疼她的手,氣他可惡地戲弄。她使盡所有力氣反抗,身體不停地掙扎,直到筋疲力竭後,才軟趴趴的掛在他的懷裡休息。

  歐陽冷焰見她終於冷靜下來,手一鬆,赫然——發現她的手腕已布上一圈紅青的手印。他懊惱極了,神情一冷,厭惡自己的心莫名地被她牽動,卻依然無語地揉著她的手。

  杜芊蘋似無知覺地任他揉著手,直到腦袋恢復運作,才意識到自己休息的靠枕竟是個溫暖、會跳動的胸膛,她疑惑地開口,「你有心跳?」

  歐陽冷焰對於杜芊蘋的問話不睬不理,嫌惡地將她推倒在床。

  「你……到底是人……還——」杜芊蘋對他的反應完全沒放在心上,她覺得有點不對,連忙坐起身子來認真問:「你……為什麼要騙我?」

  歐陽冷焰見她這次反倒不怕死地貼到他眼前,不理的又將她看個仔細,她有張小巧、秀氣的瓜子臉,不是什麼天仙下凡的絕色美人,外貌也比不上他的姊姊——歐陽冷姬和他的表妹——古媚雲。她的腦袋比其他人少長,大概不到一顆豆子大,傻到可以稱蠢,偏偏對了他的味。

  他的嘴角因心思的轉動,揚起一抹令人心動的魅笑。

  「你……為什麼要這麼笑?」杜芊蘋實在不懂眼前這男子的心思,但她又反過來想,這輩子也不曾和其他男子獨處過,不懂男子的想法是正常的。

  「我笑……是因為你是傻子,好騙!」歐陽冷焰果然不負虛名,他又冷冷地嘲諷起她來。

  「我……我才不是傻子,我娘說我除了天生膽子小一點外,人可是聰明得緊,誰說我是傻子?」她攢起柳眉,認真地解釋。

  「喔?無知的人不稱傻子,又該稱作什麼呢?」對於她的反駁,他嗤鼻的嘲弄。

  無知?杜芊蘋在心裡反覆咀嚼這兩個字,馬上瞭解他罵她是一個無知的人。

  「我才沒有無知,你……這個大壞鬼——」杜芊蘋說完「鬼」這個字,馬上搖了一下頭改口道:「你這個大壞人,不要隨便血口噴人了。」

  「哈哈哈……」歐陽冷焰大聲地笑了起來,「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的人,不是無知是什麼?」他掐住她的下顎,額頭頂在她的額上磨蹭著。

  「我……」杜芊蘋很想反駁他的說法。只是先前因為害怕,誤把他當成鬼,所以對於他現下的實話實說,一時辭窮。

  「你什麼?連人、鬼都分不出來,你怎麼去分辨好人、壞人?這種不明是非的人,不是傻子是什麼?」他瞪著她的眼問,見她噘起嘴、紅著眼不答,更加故意的冷諷:「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這兒除了你這個愛哭鬼外,其餘的都是活活生的人。」

  「我才不是愛哭鬼!」一聽到「愛哭鬼」三個宇,她難得發作的脾氣又蠢蠢欲動,氣得想揮手打人。

  歐陽冷焰在她一連串受刺激後發現,她的反抗動作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純粹是小女娃的心性。他抓住的她手高舉,讓她如先前一般貼靠在他身上,他的唇則輕舔著她的左耳,輕聲地說:「不叫你愛哭鬼,叫你膽小鬼好了。」

  杜芊蘋氣到說不出話來,更加用力地反抗。不一會兒,她因身體劇烈的扭動,又呼吸急促、臉色發白起來。

  歐陽冷焰見狀,強迫她躺回床上休息。「你叫什麼名字?」他用拇指逗著她的下顎問道。

  杜芊蘋惱他、氣他,恨不得不曾見過他,根本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名字。何況她還是一個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閨名怎可輕易讓這種壞男子得知,她閉上眼,用力撇開臉往床的內側閃去。

  歐陽冷焰挑起右眉動了下,精眸裡又閃現戲謔之光,「你不想說也無妨,以後我就叫丫環她們叫你愛——」

  「杜芊蘋,杜甫的『杜』,清麗芊眠的『芊』,蘋榮的『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杜芊蘋……不錯的名字,你爹娘怎麼喚你的?」他問她話,見她故意將身子轉向床的內側,便挑釁的彎身貼到她身後低語:「蘋兒?」

  「不許你這樣喊我,這名字除了我爹、我娘,還有我將來的相公可以喊之外,誰都不許這樣叫。你……你這個大壞人,不許你這樣叫我。」杜芊蘋裝出惡惡的凶臉對歐陽冷焰說。

  「好吧!既然你堅持外人不能叫你蘋兒,那我就委屈一點,做你的相公好了。你以後見到我便叫我『冷焰相公』,這樣是不是符合你的原則了?」他不知道自己適才轉了幾次心思,只是忽然覺得,從她的嘴裡喊他「相公」,應該還滿順他的耳。

  「我才不要。」杜芊蘋直覺的拒絕他,心裡不禁責罵起自己來,平時到廟裡上香時,一定沒有虔誠地燒好香,否則怎會頻頻遇到如此不可理喻的人呢?

  「你不要?好吧!那你叫我一聲鬼大爺,我叫你膽小——」歐陽冷焰打定主意和她耗一輩子心思後,心底安定了下來,也不在乎她的拒絕了。

  「不要!」杜芊蘋認真的用雙手摀住他的嘴,不讓他把那個「鬼」字說出來。

  歐陽冷焰不但沒有生氣,還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溫柔地吻著她的手心。

  杜芊蘋被他這種曖昧的行為嚇著,大力地抽回手藏到身後猛擦,看他用著很詭異的笑容盯著她看,一時不知該怎麼隱藏自己,最後她躺下身子背向他。「我好累了,我……想休息了。」

  歐陽冷焰看穿她的小把戲,但見她身子微顫,不忍揭穿她的謊言。他沉默地為她蓋上軟被,和著被摟住她的身子,「我可以給你選擇的機會,但你千萬別想挑戰我的耐性,聽到了嗎?我的小蘋兒。」

  她不語,更不想理他。不過她知道,不管她接不接受,強者為王是不爭的事實,她的反抗只是徒增他捉弄她的樂趣。

  她側過臉看了看他,這個俊得沒話說的男子卻有令人討厭的無賴性格,此刻她才深覺爹說的一點都沒錯,「人不可貌相」。她胡亂的想著、想著,意識逐漸陷入迷濛的狀態。

  歐陽冷焰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發現她呼吸漸趨平緩,已有入睡的跡象,忽然強逼著她睜開眼,「叫冷焰相公。」

  杜芊蘋在他的堅持下,拗不過他粗暴的糾纏,只好順他的意,努了努早失去力氣的嘴,若有似無的喊:「冷……焰……相……公……」算是交差了事。

  ■



  ■



  ■

  一彎流水,綠柳搖曳,再加上周圍紅綠相襯的花樹,幾隻停在樹梢上歌唱的黃鸝,冷焰門的後花園美如詩畫,如今又有美人在樹下翹首企盼,更增添了生動盎然的氣象。

  「那兩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休息呢?」杜芊蘋從卯時起就躲在這兒窺伺,她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無非就是希望那兩個守門的護衛去休息,好讓她有機會溜出去。

  她來這兒已近十天。但則五天都被歐陽冷焰關在房裡,美其名是休養身子,事實上她覺得他是在軟禁她。因為她一直不願意說出她是何方人士,也不告訴他離家的理由,所以他可能為了報復她,才惡意的把她關起來。

  這兩天聽婢女說他很忙,從早到晚也不曾來房裡探望她,把她一個人獨自關在房裡,悶都快悶出病來了。所以那個幫她看病的大夫就幫她去請示歐陽冷焰,然後她才有機會到這個後花園走走看看。

  「他們再不走,等一會兒映紅姑娘又要來叫我回房了。」杜芊蘋咬著小手,轉著眼珠子想辦法。過了一會兒,她深深的歎口氣,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可以讓那兩個木頭人離開那扇像是不斷在對她招手的紅門。

  就在她垂頭歎氣,打算放棄回房間時,奇跡不可思議的發生了。

  站在紅門旁的兩位護衛走開了,只剩一個姑娘在那兒慌慌張張地四處張望。

  杜芊蘋見那人鬼鬼祟祟的,也偷偷摸摸地走到那人後面喊道:「姑娘……」

  原本四處張望的姑娘聽到這輕柔的聲音,訝異地轉身,兩眼發直地瞪大,許久之後,兩個同樣被嚇傻的姑娘才同時喊出——

  「小姐!」

  「袂兒!」

  「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沒事吧?」袂兒抓住杜芊蘋的雙臂,滿心歡喜地往她身上東看西看,確定她真的安然無恙後,才喜極而泣地將她擁入懷裡,哽咽地說:「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小姐你真的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杜芊蘋也吸著鼻子,她拿出手帕為自己和袂兒擦了擦哭濕的小臉。

  兩人相擁哭了一會兒,袂兒首先恢復正常地說:「小姐,袖兒呢?怎麼不見她跟在你身旁?」

  杜芊蘋聽到她問起袖兒,本來止住的淚水又滑了下來。「那夜你們兩人離開我不久,就來了一個怪人,然後又來了一群惡鬼,後來……我就昏了過去,等我醒來時,我已經在這兒了。」

  「這麼說……這幾天袖兒沒和小姐在一起?」袂兒喃喃地問。杜芊蘋點了點頭。「那……袖兒到哪兒去了?她……會不會有事呢?」

  杜芊蘋眼眶不斷溢出一顆顆的珍珠,自責地說:「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乖乖聽爹的話,安安分分地嫁給羅二公子,現在就什麼事也沒了。」

  「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們誰也不希望你嫁給那個紈ND031子弟,何況會發生這事,我們事先也不知道,袖兒到底是好是壞,我們還無從得知,你就先別自責了。」

  「可是——」

  袂兒搖著頭阻止杜芊蘋說下去,忽然她臉色一白,冷汗從額頭沁了出來。

  「袂兒,你怎麼了?」杜芊蘋緊張地扶著袂兒走到紅門前的樹蔭下休息。「你哪兒不舒服了?」她擔憂地探到袂兒面前看著。

  袂兒忍了好久,深呼吸好幾次,又歎了好幾口氣,才把那股要人命的痛忍下。

  「袂兒?」杜芊蘋不知所措的問。

  「小姐,袂兒沒什麼事的,你別擔心。」袂兒安撫道。

  「可……可是你明明很痛呀!你怎麼了?為什麼要騙我?」杜芊蘋有些害怕的追問。

  「我……其實……真的不要緊了,我的傷——」

  「你受傷了?」杜芊蘋不敢置信地抓著袂兒的手臂,打斷她的話,見她又露出忍痛的表情,連忙放手,「是在手上嗎?或者——」

  「小姐,你別慌,袂兒的傷口是在左肩上,如今傷口已好。」

  「袂兒,你為什麼會受傷?是不是因為幫我找水——」杜芊蘋心裡又慌又急,不斷的自責。

  「不是的!」袂兒阻止杜芊蘋胡思亂想,連忙解釋:「其實我在受傷前就已經找到水了。我是在回廟裡的小路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射中左肩,當時感到一陣疼痛,然後便昏昏沉沉的倒下去,有好一會兒只能躺在那兒。我也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直到冷風將熱熱的身子吹得比較舒服了,才強撐起身子想走回廟裡。但那時身子偏偏軟得無力,勉強爬了一些路後,就再也動不了了。在我快昏過去時,有一位好心的公子救了我,但我還來不及對他說小姐還在廟裡,人便昏了過去。」

  杜芊蘋聽到袂兒在身受重傷時還一心掛念著廟裡的她,眼淚又落了下來,「袂兒,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你的。」她靠在袂兒的懷裡痛哭。

  「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袂兒受到無妄之災,是袂兒的運氣差,跟小姐根本沒有關係。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平日小姐喜歡到廟裡上香,每次上香時都帶著袂兒去給菩薩照光,讓菩薩曉得保佑袂兒,袂兒又怎麼會有那樣的好運道,受傷後就被好心的公子救了呢?」袂兒毫不怨天尤人的說。

  「那……你的傷已經全好了嗎?」杜芊蘋相當關心地問。

  「差不多了,不然那位公子說什麼也不放袂兒踏出房門一步,只是傷口上還有一些餘毒,偶爾還有一些痛。」袂兒不甚在意的說。

  「那……你不在房裡休息,跑來這裡做什麼?你趕快回房裡去吧!」杜芊蘋完全忘了這裡不是杜府,她邊責問邊扶住袂兒的另一側,想將她帶回房裡休息。

  袂兒對這情形簡直哭笑不得,心裡頭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有時她真不知她們兩人誰是小姐、誰是丫鬢。「小姐,你別慌,袂兒沒事了。」

  「是嗎?」杜芊蘋不信地看著她,見袂兒認真地點頭,她才稍微安心,隨即喊了一聲:「對了,你是個受傷的人,不在房裡善傷,反而跑到這裡來,難道……你想偷跑?」

  袂兒被猜中意圖,不好意思的點頭,但她馬上也想到,杜芊蘋既然也被救來這裡,且和她一同站在此地,莫非……

  「小姐,你也是想偷偷離開這裡嗎?」

  「是啊!」杜芊蘋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和你們一起出來,我不見了,你們一定很擔心,但帶我來這兒的人不許我去找你們,我只好偷跑NB462!」

  袂兒瞭解杜芊蘋體諒她和袖兒的心情,但她不能讓杜芊蘋去做危險的事。「小姐,依袂兒看,你暫時就住在這兒,我出去找袖兒。等我找到袖兒,再和她一起回來這兒接小姐回去,相信到時候,羅家的婚的也取消了,老爺、夫人見你平安的回去,也不會生你的氣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不好。」杜芊蘋搖著頭斷然拒絕,見袂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逕自伸手輕拭袂兒額上又冒出的冷汗。「袂兒,你現在的身體還有傷,我怎麼可以讓你出去外頭找人呢?這事別說我不答應了,如果袖兒在這兒,她也一定不會答應的。」

  袂兒無奈地笑笑,如果袖兒在這兒,袖兒當然會反對讓她去,但那是因為袖兒在呀!「可是,小姐——」

  「好了,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你才是要留在這兒休養的人,至於找袖兒的事,就交由我來辦好了。」杜芊蘋慷慨激昂地說。

  「小姐,這事不能這樣,哪有小姐去找丫環的呢?」袂兒不願答應的反駁。

  「為什麼小姐不能去找丫鬢?何況我從不把你和袖兒當丫環,你們和我不是一向情如姊妹嗎?這事就這麼決定了。現在我就當個小姐命令你,袂兒丫環,你回去房裡好好休息吧!」

  杜芊蘋難得擺出千金小姐的架式,卻是下達這樣的命令,袂兒搖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杜芊蘋一個人去找袖兒。

  就在兩人爭著誰要偷溜出去時,袂兒的力氣也用盡了,她想撐過那黑雲壓頂的感覺,偏偏那千斤重的罩子還是無情地朝她直壓而下……

  「袂兒,袂兒!你怎麼了?」杜芊蘋負荷不了地抱著她軟綿綿的身體,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好無助地喊:「歐陽冷焰,你在哪裡?快來幫幫我!」

  聽到她無助的求救聲,歐陽冷焰在樹上吐了口氣。早在她鬼鬼祟祟地來到樹下時,他也來到花園想找她回房裡喝參茶,後來見她和另一個被沐翔救回的姑娘高興的抱在一起,心想她們應該是走在一塊的人,所以便躍到樹上等她們閒話家常;沒想到會聽到這些消息,和見識到兩個不自量力的蠢蛋。

  「還不去把人帶走!」歐陽冷焰不慍不火地對另一棵樹上的人說。

  季沐翔無奈地笑笑,「屬下這就下去把人帶走。」語畢,他身子一晃,人已出現在杜芊蘋面前。「芊蘋小姐,袂兒姑娘就讓屬下帶回去木曜園休養,待她傷勢完全復元,再讓她回你那兒服侍,可好?」

  杜芊蘋不知眼前這男子怎麼會從天而降,還對她說一些奇怪的話,一時之間茫茫然,不知到底該不該把袂兒交給他?

  「芊蘋小姐,你——」

  「你別過來,你……不許靠過來欺負我和袂兒。」杜芊蘋雙手抱緊袂兒,她在這兒好幾天了,都不曾見過他,那……她怎麼可以隨便把袂兒交給他?而且他是忽然蹦到她眼前的,不曉得他到底是不是人?

  季沐翔看她一臉狐疑,不相信她單純的腦袋也有不情任人的時候。「芊蘋小姐,是門主要屬下將袂兒姑娘帶走,請你——」

  「你胡說,你們門主是誰?他人又沒有在這兒,又怎麼會知道袂兒受傷昏倒了?你……是不是鬼差,故意變成人的模樣來騙我,好將袂兒抓去當你的鬼新娘?」

  「我……不是鬼差。」他無奈地笑著,伸手想接過袂兒。她則神色凝重的拒絕。

  「如果你不是,為什麼你會平空出現,你休想騙我了。」杜芊蘋抱緊袂兒後退,見他往前跟上,腳步更急了,一不小心,撞上後頭的樹幹。

  季沐翔及時伸手抓住袂兒的手臂,讓昏迷的她回到他的懷抱,免於二度傷害。可是杜芊蘋卻沒有這般幸運,她倒栽蔥地跌了好大一跤。

  對此情形,季沐翔苦笑了下,伸手想將她扶起,突然之間,歐陽冷焰從樹上飄然而下,對他搖頭。他見門主打算接手處理,亦不想多事,急急朝歐陽冷焰點頭,便抱著袂兒返同木曜園。

  杜芊蘋跌倒後,痛得眼淚都擠出了緊閉的眼線,她等待那股刺心之痛過後,才想起原本抱在懷裡的人不見了,心慌的睜開眼來尋找。

  「袂……你怎麼會在這兒?」她既驚且慌地看著歐陽冷焰,怎麼才一會兒時間,又有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不是你叫我嗎?」歐陽冷焰不理會還半躺在地上發呆的她,只是冷冷地瞅著她,「再不起來,讓身子病了,我就把你關在房裡一個月,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瞞著我想溜出冷焰門?」

  「你……你怎麼知道?」她被他的話嚇得差點躺平在地。

  歐陽冷焰氣她找他時,居然不喊「冷焰相公」,而是將「歐陽冷焰」這四個字隨意喊出口。他故意不去扶她起身,但心裡卻怕她的身體受不了土地的寒氣,才故意說話激她,不料他的威脅倒造成了反效果。

  他百般無奈的搖頭,歎口氣後彎身將她抱起,口氣冷漠地嘲諷,「若要人不知,除非汝莫為。」

  杜芊蘋聽他把「己」說成「汝」,心裡偷偷地為他更改錯字,但看他臭著一張俊臉,識相地垂著頭靠在他懷裡,任他一路將她抱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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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歐陽冷焰!」

  「什麼事?杜膽小鬼。」歐陽冷焰一進房門,便聽見杜芊蘋氣呼呼地連名帶姓喊他。最近這幾日,她一直喊他的全名,一雙噴火的美目在他冷淡的回話後,更是恨不得把他瞪穿。

  他下定決心,今天起他一定要她改掉這個壞習慣。

  「歐陽冷焰,我說過,不許你喊我膽小……的。」杜芊蘋把那個差點衝出口的「鬼」字勉強吞了下去。

  歐陽冷焰若有似無地瞄了她一眼,緩緩坐到她身旁,「有嗎?我有喊你膽——」

  「不許說!」杜芊蘋氣得不管是否合乎禮儀,她將身體靠到他的身上,雙手緊緊的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來。

  歐陽冷焰當然知道這是她必然的反應,也不客氣的一手環上她的柳腰,一手溫柔地從他的臉上抓開她的柔荑。

  「我記得我說過,如果你不喊我『冷焰相公』,我就喊你那三個字,所以你說到底是誰壞了規定?」

  杜芊蘋被他一番搶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噘起紅唇哼了聲,想起方纔她所決定的事。

  「歐……」杜芊蘋想喊他的名字,但想到他的回應,乾脆不叫的直接說明意圖,「我告訴你,我明天要離開這兒去找我的袖兒,你必須答應讓我離開。」

  「喔?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你說答應我就該點頭嗎?」他用著寒氣說話,手卻有如溫暖冬日,輕撫著她柔嫩的粉頰。

  「因為……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客人要離開,理當徵得主人同意,但我是客人,不是囚犯,你不能不答應我的要求。」杜芊蘋認真地解釋她的想法。

  「是嗎?我有說過你是冷焰門的客人嗎?」他冷淡無禮的反問。

  「你……」杜芊蘋被他冷眼一瞅,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因為她從住進這裡開始,的確不曾聽他說過——她是他的客人。她氣餒地垂下頭,暫時靠在他的肩頭休息。

  他任她靠著冥想,直到她重重地歎氣後,他才開口,「你的袖兒長什麼樣兒?」

  杜芊蘋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側著臉看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說?人不必找了?」歐陽冷焰倒也不在意。

  「你的意思……是你要幫我找袖兒?」她被他一反問,思忖了一會兒,總算懂得他的話意。

  「我有說要幫你找嗎?」歐陽冷焰還是用著不高不低的語氣反問她。

  「你……」杜芊蘋被他反覆無常的心思弄亂了思緒,心裡不悅地哼了聲,用力地將他一推。「不和你說了。」

  歐陽冷焰在她雙手一撐時,雙臂自動環緊她的腰,只見她白費力氣的掙扎一番,最後氣竭地垂掛在他懷裡。「如果你開口求我幫忙,我就命人去幫你找。」

  「真的?」儘管被他弄得氣呼呼的,但他的話飄進她的耳朵後,她依舊不死心的問。

  「當然是真的,畢竟是我的蘋兒娘子所托之事,為人相公的又怎可推辭呢?」歐陽冷焰伸手抬起杜芊蘋的下巴,讓她的星眸與他相望。

  「蘋兒娘子?你別胡亂叫喔,我可不是你的娘子,你也不是我的相公!」她把頭一偏,掙扎著要離開他,「既然你堅持不肯幫我找人,那我自己去找好了,你放開我!」

  歐陽冷焰不理她的話,任她將身子側彎到快要掉到地上了才開口,「沒有我的允許,你一步也不能踏出冷焰門。」

  「你……你強……」「盜蠻子」三字在他陰鷙的冷眼瞪視下,硬生生吞回她的肚子裡。

  歐陽冷焰很高興她還懂得看人眼色,知道要把不該講的話忍下,愉快地笑道:「我的小蘋兒,你爹可曾讓你讀書識字?」他停下話,等她點頭後才又說:「那你這傻腦袋是不是讀書讀死了,否則怎會笨得不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話兒的意思?」

  杜芊蘋原本不情願的眼光在聽了這句話後,立刻變成兩簇殺氣騰騰的怒火,「歐陽冷焰,你別太過分了,怎麼說起話來就是拐彎抹角地罵人?」

  「我有拐彎抹角嗎?」歐陽冷焰好笑地反問,卻不待她回答。「對你,我實話實說都怕你聽不懂了,何必要白費心思來拐彎抹角?我說你是書獃,你還不信?」他故作莫可奈何的搖頭歎氣。

  「你……你好過分喔!」杜芊蘋流淚指控他惡劣的話語傷了她的心。

  歐陽冷焰不為她柔弱的表情所動,只是將她重新攬回懷中,「自古『忠言逆耳』,你不愛聽,我也沒辦法。不過眼前你到底要不要找人?」

  「當然要。」她篤定的回答。

  「那麼……既然你有求於我,你應該怎麼做呢?」他冷眼看她,心裡直罵她不知好歹,居然在他主動開口說要幫忙了,還這般的不領情。

  「嗯……嗯……」杜芊蘋「嗯」了半天,一直不知道他要她說什麼?

  歐陽冷焰猜想,她不知是人太傻,不懂他的意思,還是有意裝傻,故意拿喬來耍他?總之,他被她「嗯」到火大了。

  「不會就算了,你休息吧!」他放開她,起身往外走。

  杜芊蘋見他要走了,只好無奈地聳聳肩,「歐陽冷焰,既然你還是決定不幫我找人,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對於她的話,他雙眉一皺,一臉怒氣地轉向還坐著的她,「你給我聽好!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許離開冷焰門,這句話隨時都會有效,別再問我第二次了。」

  「可是——」

  「沒有可是!」他口氣冷硬的打斷她的反駁。

  「但我不能置袖兒於不顧啊,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找她。」杜芊蘋這次不顧他死瞪的眼光,一口氣把話說完。

  「你給我聽仔細,沒有我的允許,你一步也不許走出冷焰門,否則後果自行負責。還有,你想要找人,只要你開口求我,我會替你辦好。你這個笨丫頭,這次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歐陽冷焰完全不再隱藏語氣中的不悅,大聲吼道。

  「你……好吧!」杜芊蘋本來氣得想與他爭辯,但這次腦袋卻聰明的轉了一圈,其實這件事對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說,談何容易。只怕她走出大門,至件要擔心的事,還是自身的安全。但若由他來幫忙找人,既快速又安全,且他的條件是這麼簡單,只要她開口求他就好。

  好吧!漢初名將韓信曾有言:「大丈夫能曲能伸!」今日她就委屈當一次大丈夫好了。

  歐陽冷焰不耐煩地看著她點頭不語,認為他浪費太多工夫在這種傻丫頭身上了,身子一轉,不再理會的離開。

  「歐陽冷焰!你等……哎喲!」杜芊蘋抬起頭要說話,見他打開門離開,立刻起身攔他,但她忘了眼前的大桌子,肚子被自己用一撞,痛得不顧形象的哀叫。

  人已在房外的歐陽冷焰聽到她的慘叫,狠不下心地又走了回來。

  「你……蹲在那裡做什麼?」他繞過桌子,見她慘白著臉蹲在桌下,氣她不知又做了什麼事?

  「我……我……肚子疼……肚子好疼。」杜芊蘋忍著痛,努力把話說完。

  「為什麼會忽然肚子疼?」歐陽冷焰不明白,剛才好端端的,怎麼他才一轉身就肚子痛成這樣子?

  他忙將她抱到床上,想替她把個脈,看她雙手死抱住肚子不放,口氣不覺冷冽起來,「你想死嗎?還不放手讓我把個脈看看?」

  「不……用,我……我沒生病。」杜芊蘋不好意思告訴他肚子痛的原因,支支吾吾的說。

  「你沒生病為什麼肚子會疼成這樣?」他心疼地責問,大手卻溫柔地為她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我……我……真的沒有生病。」她喘著氣說。

  在撞擊後的劇痛過後,她覺得比較不痛了,再加上歐陽冷焰在一旁溫柔地為她拭冷汗,她覺得人也舒服一些。而就在此刻,她發現其實他的人冷酷歸冷酷,但有時也滿溫柔的……想到這裡,她的心不覺溫暖了起來,也甜蜜了起來,接著小臉兒不好意思的臊紅了。

  歐陽冷焰見她細白的嫩臉忽然轉紅,以為她真的得了什麼病,不理會她的拒絕,立刻開口喊道:「來人,去請——」

  「不要,請你不要叫華領主來,我真的沒有生病。」杜芊蘋整個身體趴到他身上,雙手又蓋在他的嘴上阻止他說話,直到她的眼睛對上他的冷眸,雙手才收回到肚子上,紅著小臉說:「我……我是因為要追你,不小心撞上茶桌,肚子才疼的。」

  「你……你說什麼?」歐陽冷焰不相信會聽到這麼好笑的理由,不信地又問一次。

  杜芊蘋覺得好丟臉,但她怕他真的叫華承宇來,只好硬著頭皮大聲說:「我剛才自己不小心撞上了茶桌,所以才肚子疼,我沒有生病。」說到最後,她又把話含在嘴裡了。

  儘管她愈說愈小聲,歐陽冷焰聽完她的解釋,還是百無禁忌的大笑起來,「你……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他毫不克制地取笑她,直到外面的護衛聞聲前來,他才停下笑聲回答:「沒事,是我誤會小姐的意思……喊錯了。你下去吧!」

  「是!」護衛領命離去。

  杜芊蘋被他笑得恨不得鑽個地洞躲起來,好避開這尷尬的場面,偏偏肚子痛得不好受,她氣憤的嘟著嘴,輕輕揉著肚於,藉以減輕疼痛。

  歐陽冷焰心裡捨不得她受苦,便不理會她的推擠,大手一伸,直接覆蓋到她的腹上,緩緩地運氣為她輕揉,以期能快速減低她的疼痛。

  他邊運氣,邊注意她臉上的表情,見她五官放鬆後,俯身輕貼在她的身上問:「我的小蘋兒,肚子現在還會疼嗎?」

  杜芊蘋在被他舒服的按摩後,人早就昏昏欲睡,哪還記得肚子被撞疼的事。她勉強的「哼」了一聲,雙手柔若無骨地推著歐陽冷焰的胸瞠,希望推掉干擾她睡覺的阻力。

  歐陽冷焰有些氣惱她輕視他的行為,又聽到她意識迷糊之際直喊著袖兒的名字,捉弄她的心思一起,他用吻封住她的聲音。

  「嗯嗯……嗯……唉!」

  杜芊蘋在歐陽冷焰終於放開她時,人立即清醒過來,但她還是順著他的動作偎入他懷裡。「小人,居然趁人之危。」她在他懷裡嘟囔。

  歐陽冷焰漠然一笑,右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與他對視,「商家有句名言,『有來有往,物暢其流。』方纔我助你一臂之力,現在從你身上取一些回來,這是合情合理之事,哪是小人行為?」

  「哼!剛才是你自願幫我的,可不是我求你啊!何況古有名訓:『君子施恩不望報,望報非君子也!』你居然為了那麼一點小事,對我一個柔弱無助的姑娘要求回報,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嗎?」

  「喔?依你所言,我若不對你做一些小人的事,豈不枉費你努力喊我『小人』了?」歐陽冷焰臉上揚起無賴的笑容,用力地將她摟在他身上磨蹭。「杜膽小鬼姑娘,小人我——」

  「歐陽冷焰,我說過,不要叫我那三個字,你……」她不顧姑娘的形象大聲吶喊。

  「我可以不喊你那三個字,但我也說過,你必須喊我一聲『冷焰相公』,你記得嗎?」他掐住她粉嫩的下顎,冷唇輕按在她的嫣唇上低語,「說,不說就表示我們雙方條件談不攏。」

  「歐……冷焰相公!」杜芊蘋這時總算明白,他早先對她說的那句「吃人嘴軟」的意思。原來有求於人,自己便要這般的低聲下氣。看樣子,她這次好像有點遇人不淑了。「這樣叫好拗口喔,我可以改叫你歐陽公子,或者是冷焰公子,這樣也很好聽,你說好不好呢?」她故意輕聲細語地和他打商量。

  「不好!」歐陽冷焰一口回絕,見她滿臉的委屈,他才稍作讓步,「你可以直接叫我『相公』,不願意?那你以後就只能叫『冷焰相公』了,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杜芊蘋迫於無奈地點頭,心裡對他卻是大大的不滿,最後忍不住埋怨,「難怪爹說『無奸不成商』,還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原來你們這種商人做生意就是用這種方法的,以後我也會了。」

  歐陽冷焰被她這麼一說,不覺哂然一笑,「你喲!說你是個傻丫頭,有時倒覺得你還有些聰敏,但這時聽你說這話兒,又覺得你比五歲小娃兒大不了多少,真不知……我這般犧牲……值得嗎?」

  歐陽冷焰最後那句話雖是說給自己聽,但也是給杜芊蘋一些暗示。奈何當他看向佳人時,卻發現她天真浪漫得過頭——實在是太蠢了,因為她不僅毫無所覺,且早就不解風情地靠在他的肩頭呼呼大睡。

  他瞪著她的睡容一會兒,無奈地吁出一口氣,看來找人一事,她是吃定他了。

  ■ ■ ■

  「小姐、小姐,袂兒來了!」袂兒在季沐翔的堅持下,在他那兒休養了八、九天後,終於恢復健康。她回到杜芊蘋身旁服侍,但杜芊蘋認為她既然受了季沐翔的救命之恩,就應該有所回報。故而人私下商量後又徵得歐陽冷焰的同意,讓她們主僕還在冷焰門的這段日子,袂兒半天在季沐翔那兒服侍他,半天回到杜芊蘋身旁。

  今早,冷焰門有一批貨物交易,季沐翔要袂兒幫忙登錄完才離開,所以她耽擱了些時間才回到杜芊蘋這兒。

  「進來吧!」杜芊蘋在房裡出聲應道。她聽到袂兒推門進來的聲音,頭也不抬的問:「你忙完了?」

  「是啊!小姐。」袂兒看了一眼正低著頭在桌上忙的杜芊蘋,心裡好奇得很,「小姐,你忙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趁冷焰相公不在的這幾天,趕緊給爹娘寫封家書,但……又不知該怎麼解釋當初離家一事,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兒,好對爹娘說個明白,嗯……反正一直寫不好,不知該怎麼辦?」杜芊蘋放下毛筆,伸手接過袂兒倒給她的茶。「咦,怎麼還是參茶?」

  「是嗎?」袂兒不信地將茶壺蓋一掀,濃郁的參茶味兒立即飄散而出,「真是參茶,沒想到擱了這麼久還是溫熱的呢!」

  杜芊蘋聽到這話,雙肩無力的一垂。「是啊!這茶壺還是冷焰相公特地叫人準備的,即使我把參茶喝到過午,它也不會冷掉,只是……每天都要我喝這麼多,我喝到有點怕了。」她皺了皺小鼻子,歎口氣又說:「我以為我已經喝完了,沒想到還有。」她兩眼略帶委屈地瞪著袂兒,忽然想到一個好法子,笑開了臉,「袂兒,你來得正好,幫我把它喝完吧。」

  「小姐,不行啦!」袂兒急忙地揮手說不。「袂兒只是個丫鬢,喝這貴重的東西是會折福的。」

  「你胡說什麼?喝這東西會折福,那我從小喝到現在,我的福不都被折光光了」

  「小姐,你別誤解袂兒的意思了,袂兒是說——」

  「我不管,你今天不幫我喝完它,我就不理你。」她故意耍著脾氣,接著又苦著小臉,可憐兮兮的說:「袂兒,我們出門在外,你應該多幫我才是,怎麼這一點小事你都——」

  「小姐,你……好啦,但下不為例。」袂兒禁不起哀求,莫可奈何的答應。

  喝完參茶之後,袂兒收拾了一下茶碗,見硯裡的墨水不夠,捲起衣袖為杜芊蘋磨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直到午膳過後,她才服侍杜芊蘋上床休息。

  「袂兒,今天冷焰相公又沒打算回冷焰門了,對不對?」她有點頹喪的問,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前些日子和他相處後,發現他是那種刀子口豆腐心的人,這幾天出門辦事,心底倒想念起和他相處的情形。

  「是啊,聽季公子說歐陽門主最近在處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所以冷焰門這陣子防守得較嚴密,他希望我們最好待在這裡,等事情處理好了,他們會送我們回去。」

  「那我們還要等多久呢?還有,你知道他到底在處理什麼事嗎?」杜芊蘋愛困的半瞇著眼,心裡掠過歐陽冷焰的身影。啊!真的很想念他。

  「這……袂兒就不知道了,因為季公子好像也有意隱瞞袂兒。不過季公子說歐陽門主有交代人幫我們尋找袖兒,只至有袖兒的消息,或是找到她的人,他們一定會將袖兒接回我們身邊,除非……」

  「除非什麼?」杜芊蘋被袂兒的語氣嚇得睜開眼,腦海裡浮現的人影立即煙消雲散。

  「除非袖兒死了,或被老爺找回去了。不過袂兒相信,袖兒還在外頭找我們,人也一定平安無事的。」

  「是嗎?希望袖兒平安無事……」聽完袂兒的信心喊話,杜芊蘋愛困的眼才放心的閉上,口裡喃哺地念著。

  袂兒靜靜等候杜芊蘋睡著,仔細檢查一番後,才輕巧的離開。

  ■ ■ ■

  「不要,我不要啦!我已經勉強喝半碗了,其餘的你就幫幫我嘛,反正你不怕參茶的味兒,你多喝一些又有什麼關係?」連續數日,杜芊蘋都用同樣的手法要袂兒幫她喝光參茶。

  「小姐,這參茶是歐陽門主交代華大夫熬來給你補身子的,你每次都只喝半碗,不但辜負了歐陽門主的好意,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從那天生病到現在,一直沒有調養好,到時候歐陽門主回來後,命人送我們回府,你要袂兒怎麼跟老爺和夫人交代呢?」

  「這……其實我的身子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差嘛,喝半碗已經夠了,又不完全沒喝,那才真的叫辜負他的好意。而且我從小到大不都是這個樣子?就算回杜府,爹娘若問了起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他們就不知道我曾生過病,也就不會覺得我臉色不好是因為生病的關係;他們只會當作我是想家、思親,導致『茶不思、飯不想』,所以到時候——

  「到時候他們兩位老人家只會心疼你的身子不好,倒也忘了要責問你為何離家了,是不是呢?」

  「是啊!你真聰明!你……」杜芊蘋本來笑嘻嘻地讚美來人的接話,但她一轉身看清是什麼人,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歐陽門主!」袂兒見到歐陽冷焰,連忙起身對他行禮,「袂兒不知您——」

  「不必多禮了。」歐陽冷焰口氣淡漠地對袂兒說,兩眼卻帶火地直瞪著杜芊蘋看,三人無語地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對袂兒說:「沐翔找你。」

  「是!袂兒這就去。」袂兒口頭答應,但雙腳卻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直到杜芊蘋笑著要她別在意,她才愧疚地福了福身子離去。

  袂兒離開後,杜芊蘋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歐陽冷焰,她知道他一定聽到她和袂兒的對話了。

  歐陽冷焰見她始終低著頭,也不急著出口罵她,而這便是他個性令人害怕之處。

  他坐到杜芊蘋的旁邊,伸手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慢條斯理的撫著她的烏絲,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然後兩人在這種無語的情況下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杜芊蘋自認有一點點的理虧,不敢去招惹他,乖巧、柔順的任他打理。好一陣子後,她忍不住的想偷看他的表情,一次、兩次、三次……也不知道自己偷看他幾次,直到驚覺他也在看她時,已經來不及收回目光了。

  『好個茶不思、飯不想』,連話也因為思念過度,所以不會說了?」歐陽冷焰抬起她的臉,左右仔細地看了看,「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太過好命了,所以連喝參茶都推三阻四?」

  「我……沒這個意思。」她急急地搖頭解釋,「我只是……只是……每天都喝,喝得有些怕了嘛!」

  「喝怕了,像你這種天生體弱多病的人,有權利說這種話嗎?」歐陽冷焰一點也不怕傷她的心,一針見血的指出,「若不是你生來富貴命,依你這種身子,我還真想看看你可以活多久?」

  「你……怎麼知道我生來富貴命?也許我並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啊!」杜芊蘋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

  「你當我像你一樣傻嗎?」歐陽冷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若不是生在富貴之家,有法子穿得起『大袖原』這類的衣袍?還有,一般百姓家的姑娘不纏足,在我朝裡,除了紅伶和艷妓外,就剩富貴之家的千金閨女因為將來有可能入宮服侍皇上,為了吸引皇上的注目才纏足。我想你應該不是我所說的前兩種姑娘吧?」

  杜芊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不是紅伶、艷妓。

  歐陽冷焰拉起她的柔荑,輕撫著她的手心又說:「你的小手嫩白、柔軟,身子柔弱、容易生病,肌膚細嫩、不結實,哪一點像個尋常人家的姑娘?」

  「你……我的身體沒有你講得那麼差,我頂多只是比較容易疲累,胃口有些不好,所以身子吃不壯,臉兒也沒有時下姑娘的豐嫩嫣紅,但還不至於像一個短命的人。」杜芊蘋伸回自己的手,數著纖指列出自己的缺點。

  歐陽冷焰大手一張,再度將她的玉手抓到眼前,細細地翻看著。「是嗎?」他用略顯粗糙的手指輕撫她柔嫩的手心,「依你這種懶性子,如果你有一甲子的壽命,少說也會少活十年,你真認為自己會長命百歲嗎?」

  杜芊蘋聽到他這麼說,連忙搖頭,「我才不要活到百歲,除非你也活那麼久,不然……我只要活到你死的那一天就好了。」

  歐陽冷焰聽她這麼說,心頭火霎時消了不少。同時,心裡深處莫名地流出一道暖流,他瞭然於心的淡淡一笑,狀似不在意的開口,「為什麼這麼說?」

  「為什麼?」杜芊蘋反問著他,不解他的意思。

  「是。為什麼說只要活到我死的那一日就好?」他將她摟進懷裡。

  「因為這樣才不會無聊啊!」杜芊蘋理所當然的回答,然後想起這幾天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歐……冷焰相公,我告訴你一件事,我發現這幾天你不在時,我忽然覺得日子過得有些無聊,而這是我以前在家裡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我覺得好奇怪喔,但是又不敢問袂兒這種奇怪的問題,你想我是不是如你所說的,病得很嚴重,所以活不久了?你想……這會不會是閻羅王召見前的徵兆?」

  「笨丫頭,整天就只會胡思亂想,連這種無聊的事你也想。」歐陽冷焰皺起眉頭,用額頭頂了她的額頭一下,在她喊痛時,將唇輕壓在上頭。

  「你……好奇怪喔!」杜芊蘋不懂他對自己寵愛的態度。他們兩人既非父女,亦非兄妹,連親戚關係也扯不上,為什麼他對她這麼親切且親密呢?

  「哪裡奇怪?」歐陽冷焰將她抱到大腿上坐著,一手扶在她的柳腰上,一手若有似無的玩著她的頭髮。

  「嗯……我娘跟我說,男女之間除了父疼女、兄疼妹、姊疼弟、夫疼妻外,其他人便不可以隨意親密,可是我想和你保持距離,你不但不許,還故意和我這般親密;所以……你很奇怪不是嗎?」她抬著臉,疑惑地問。

  「是嗎?」歐陽冷焰朝著貼近他的小臉暖暖一笑。

  「嗯。」杜芊蘋被他難得的溫柔笑容所迷惑,更驚奇他今日的改變。不過她又發現自己很喜歡賴在他的懷裡和他聊天。因為這時的他說話的語氣和手勢都帶有溫柔的暖意,她喜歡這種被他疼的感覺,身體順勢更貼近他的胸膛。「其實……就算你是我兄長,那我讓你這麼抱著也很奇怪,可是我卻偏偏很喜歡這種感覺。你幫我想想,到底奇怪的人是我還是你呢?」

  「喔!那……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奇怪呢?」歐陽冷焰垂首吻住杜芊蘋的唇,在她要開口回答時,不但把吻加深,更故意輕咬著她的唇,讓她忍不住伸出舌頭去推開他,再將丁香小舌含到嘴裡。

  「嗚……」

  「嗚什麼?」他覺得這樣對她的刺激夠了,柔舌輕舔了下她的唇後終於放開她。

  「貪吃鬼!我是要告訴你,我是人,你不可以吃我。」杜芊蘋說完話,掙扎地想離開,卻被笑趴在她身上的他緊緊摟在懷裡,動彈不得。「你……有點討厭NB428,我要你幫也事情,你不幫也就算了,還——」

  「你……實在笨得可以,還好你這次是遇到我,不然……後果實在堪憂。」歐陽冷焰截斷她的話,拋了一個十足憐憫的笑容給她,又恢復平常喜歡冷言嘲諷的個注。

  「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罵人呢?實在是太無禮了。」杜芊蘋心裡大大覺得不平,在遇見他之前,從來沒有人說過她笨,她的爹娘更是從小到大都說她很聰敏,難道以前爹娘都是在騙她的嗎?還是因為他真的比她聰明,所以才會老是罵她笨呢?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每次都當面批評她啊,這種話很傷人的心,難道些點待人處事的禮貌都不懂嗎?真是枉費他也讀了幾年聖賢書。

  歐陽冷焰見杜芊蘋眉頭深鎖,故意朝她挑了挑右眉,口氣平淡地問:「是嗎?」

  「是。」她認真地看著他回答,「你這人雖然聰明,但太自以為是了,而且你平常待人淡漠又無禮,做人實在太失敗了,將來一定娶不到媳婦的。」

  「蘋兒,你真的認為我是那種娶不到媳婦的人嗎?」他打趣地問著她,見她十足認真的點頭,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

  「你不要笑……不要笑啦……」明白他一定又在取笑她,杜芊蘋氣憤的朝他胸膛捶了兩下,抗議他的無禮,之後不理他的靠在他懷裡打盹起來。

  「怎麼,人又累了,想睡了嗎?」歐陽冷焰見她不斷打著呵欠,知道她真的睏倦,溫柔地把她抱到床上。「你先睡一下,等會兒我會叫人來喚醒你用午膳。」

  「謝謝你。」杜芊蘋拉著他的手哺喃地說:「其實你對我也還不錯,至少這點就比袂兒好,每次我想睡時,袂兒都不許我睡,她都說快要用午膳了,不如等用過午膳後再睡。可是這樣的話,我的胃口就會變得很差,一點也不想吃。但若讓我先睡一睡的話,我想等一下應該可以有精神多吃一點。」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希望你等一下真的多吃一些。」歐陽冷焰抽回手,為她蓋上暖被。

  杜芊蘋又伸出手抓住他,「你有事要離開了嗎?可不可以等我睡了之後再走?因為有人在一旁陪我,我才不會害怕,也會睡得比較安心。」

  歐陽冷焰聽她這麼說,溫柔地反握住她的柔荑。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當初她被他救回來時,即使在昏迷的情況下亦睡得不安穩,但他若伸手握住她的手時,她就會平平靜靜的入睡,原來問題是在這裡。

  「你睡吧,今天我在這裡陪你。」歐陽冷焰用著低沉平穩的聲音輕地對她說。

  「真的?」杜芊蘋幾近入睡的桃顏添抹了甜美的笑容。「你今天真的快變成好人了,為什麼呢?」

  他不回答地看了她一會兒,緩緩俯身吻住她的小檀口,邊吻邊將她的衣服撩開,一路從她的粉顎吻到她雪白的藕臂,最後停在她褻衣上端。「既然我身為人家的相公,疼愛我的娘子、照顧我的娘子是理所當然之事。至於我的蘋兒娘子,相公我這個動作叫『吻』,不叫『吃』,你的這兒、這兒到你整個人,今天我用吻烙印在上面,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歐陽冷焰的娘子,這樣你明白我為什麼要疼你了嗎?」

  杜芊蘋被他掀開衣襟後,就緊閉著眼不敢張開。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要輕薄她、戲弄她,接著又霸道地宣稱她是他的娘子?

  她對他的行為很害怕,不敢睜眼看他,更不敢開口與他說話。

  歐陽冷焰從她顫抖的模樣,明白她無法接受他所表現的愛意,心裡卻不甚在意,反正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揚眉冷笑,故意挑逗著她回答他的話,見她緊閉著眼閃避,便故意出口威脅,她若不回話,他便將她的衣服脫光。

  杜芊蘋害怕他把話化成行動,連忙點頭說明白了。

  他看她嚇得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不忍心讓她受大多驚嚇,細心地為她整理好衣服,又重新為她蓋好被子,輕輕地連被帶人摟進懷裡。「蘋兒,乖!快睡,別說話了。」

  隨著他有節奏地輕拍,杜芊蘋意識漸漸地迷濛起來,入睡前她又想起一件事,「冷焰相公,蘋兒……一封家書想……家裡,我……放在銅鏡下……木盒裡,可不可以……寄呢?」杜芊蘋終於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況。

  歐陽冷焰看她閉著眼喃喃自語,傾身仔細聽她說什麼,雖句子東漏西掉,但他懂得她的意思。一會兒確定她入睡後,他起身到銅鏡下取出她要寄的家書。

  他本想看一下信的內容,但想起她既然信任他,要他代為寄信,便取消看信的念頭。

  他走到房門前叫奴僕傳辛亟光來交辦。回身之際,看到銅鏡旁還放著文房四寶,想起她之前不小心洩漏的逼婚一事。他將文房四寶取到桌上,也隨手寫了一封信附給杜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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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5: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美人姊姊,你就行行好的教我嘛!」杜芊蘋拉著辛亟月的手,不願放開她的哀求著。

  辛亟月已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實在無法想像,第一次見面被她嚇得差點昏死過去的人,在兩、三次的會晤後,居然變成一個黏人又難纏的小丫頭。若非杜芊蘋的個性還算溫柔、良善,她早就受不了這種纏法。

  「美人姊姊,你——」

  「蘋兒小姐,實在不是亟月不願教你,而是你的身子並不適合練武這事,所以請你不要再為難亟月了。」辛亟月捺著性子對她說明。

  「為什麼我不適合袂兒就適合呢?這道理我實在不懂啊!」杜芊蘋嘟著嘴,她覺得腳站得好酸,拉著辛亟月到花園內的亭子裡坐。

  辛亟月隨著杜芊蘋的動作坐到她的身旁,並喚著經過的奴婢為她端茶水來。

  在辛亟月對奴婢說話時,杜芊蘋又開始仔細觀察起她的臉。

  辛亟月是杜芊蘋在這兒所見的第一個美人,但不是最好看的人。在冷焰門裡,長得最好看的人是歐陽冷焰,其次是木曜領主季沐翔和金曜領主華承宇,其他領主也各具特色,因此她在這兒所見的姑娘跟那些人一比,其實都只能算得上是好看,但辛亟月是好看中的好看。所以她稱辛亟月為「美人姊姊」。

  她第一次兒到辛亟月,是在這個月十六的夜裡,歐陽冷焰隔天清晨要離開冷焰門,所以交代辛亟月在他不在的這段期間,要好好保護她。

  從那天起,辛亟月便跟在她身旁。本來兩人並不熟悉,但她實在太無聊了,加上袂兒有半天的時間不在她身旁,歐陽冷焰又命令她除了冷焰門外,哪兒也不許去,因此她只好努力和辛亟月混熟,借此打發時光。

  三天前,她和袂兒閒聊時,知道季領主最近抽空教袂兒一些簡單的吐納,準備等袂兒進步一點再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衛武功,聽說這樣可以強身健體。杜芊蘋一聽到這個好消息,當然也想學一些武功來強健體魄,好可以延年益壽。不過她在冷焰門裡最熟的人除了歐陽冷焰外,便是辛亟月了。所以這一、兩天她才會纏著辛亟月教她武功。

  「想什麼?」辛亟月見杜芊蘋盯著她看了好久,不知那小女兒的心思又胡亂想到哪兒去了。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堅持不教我武功?難道是我的資質真的差到無功夫可學嗎?」她好無奈地問。

  不忍心讓杜芊蘋繼續這樣愁眉苦臉,辛亟月只好實話實說,「蘋兒小姐,你真的沒法子練武。因為練武第一要素在於重心穩固,所以練武之人的腳丫子是不能纏的。」

  聽完辛亟月的話,她整顆心不但涼了,也完全死了。她心裡有幾分遺憾的想,早知道纏足會有這麼多的限制,當初她就不該答應娘忍痛纏足。唉!真是悔不當初。

  辛亟月笑著安慰,「其實你不必擔心,雖然你不會武功,但只要你在冷焰門一天,冷焰門的人就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絕對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的。」

  杜芊蘋明白她的好意,但心裡還是有些失望。「唉!我有點累了,可不可以回房休息一下呢?」

  「當然可以。」辛亟月連忙起身扶著杜芊蘋的手臂,「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的身子累了,還讓你坐在這——」

  「美人姊姊,你不必自責,其實芊蘋的身體沒有你們想的那麼不好,只是比一般人容易累一點點,毋須這麼細心呵護的。」杜芊蘋微笑地要辛亟月釋懷。

  辛亟月知道杜芊蘋不想讓人有弱不禁風之感,常對人強調她的身體很好。但門主臨出門前囑咐她一定要細心照顧杜芊蘋,加上幾日的朝夕相處,她也發現杜芊蘋的身體確實比一般人差很多,這令她不自覺的投下關心。

  杜芊蘋回房後,要辛亟月去忙自個兒的事不必陪她,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一些事後,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些嘈雜的聲音吵醒,雖然覺得還沒有睡飽,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地起身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大家都跑到她的房門口嚷個不停?

  不過,她若知道睜開眼是這種情形,她死也不願意把眼睛睜開。

  「你……別殺我……」杜芊蘋惶恐地對著眼前的黑衣人說。

  「別出聲!」黑衣人低沉的命令道,手中的劍更接近她的脖子。

  她顫抖地點頭,吞了吞口水,根本不必他警告,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他沉默地和她對峙,聽到外面人的說:「小姐正在休息,要不要進去看看?」

  「既然她在休息,進去會不會吵醒她呢?」

  「還是不要貿然進去,免得嚇著她了。」

  「但是……要不要請示門主的意思?」

  黑衣人聽到外面一群人猶豫不決,眼光在杜芊蘋和門之間徘徊數次。

  杜芊蘋忍過最害怕的時期,心裡一直期待有人能進來救她。不過在那三、兩句的交談後,她瞭解——她必須自立自強。另外,她知道歐陽冷焰已經回來了,在他出現前,她必須讓眼前這個黑衣人別衝動地殺她才行,否則她連見歐陽冷焰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了。

  「你……我……和你……你……有仇嗎?」杜芊蘋困難地問。

  黑衣人瞇起眼瞪她,看她又要開口,立即搖頭,「別出聲。」

  杜芊蘋吞吞口水,忍住害怕地說:「不出聲你就不會殺我嗎?」她希冀的看了他一眼,瞬間白了臉的閉起雙眸,不敢再看他的劍,因為他的劍上有一道小血絲正緩緩地流到她眼前。「血……我……」

  「這是我的血。」黑衣人打斷她的口吃,說出她講不出來的話。

  「你……流血?為……為什麼?」杜芊蘋不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覺得這情況跟她之前在土地廟時很相似,只是當時被人追殺的是歐陽冷焰,如今挨成眼前這個陌生男子。

  黑衣人仔細留意外面的動靜,不理會她的問話,但也收回抵在她頸上的劍。

  杜芊蘋在他移開劍後,心裡不再那麼害怕。她猜想,他大概不想殺她了。

  「這個……讓你綁一下傷口。」她拿出平日用慣的手絹給他,舉了好久見他不願拿也不勉強,打算收回時,手絹忽然被搶走了。

  她訝然抬頭,看見黑衣人困難地、胡亂地綁著傷口,心裡卻一點也不想幫他。一來是怕他又想殺她,二來他是來殺冷焰門的人,而對象可能正是前些日子和她私訂終身的霸道男子——歐陽冷焰,所以她想還是和他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我……我想出去。」杜芊蘋話一說完,他立即舉起劍朝向她。

  「你……別誤會,你你你……你先聽我說。」她害怕得又開始猛吞口水,直到他把劍放下,她的呼吸稍微順暢一點才又開口,「我……我……我若不出去,他們一定會以為我還在小寐,那麼……那麼等一下……等一下一定會有人進來探看我的情形,屆時你又能……躲到哪裡去?」

  杜芊蘋好不容易把話說完,看他低頭不語,膽子又稍微大了一點。

  「我若出去,他們見我安然無事,至少……至少會認為我可能沒事,也就毋須進房裡查看,這樣……你是不是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離去呢?」她的眼睛充滿希冀,期望他快快答應她的提議。

  黑衣人黯然沉著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瞪了她一會兒,「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杜芊蘋很快、很老實的回答,「我只是在答謝你的不殺之恩,但是……我無法幫你……因為……你想殺的人是我的……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將這段時間給你,算是回報你放過我的恩情。至於……我出去見了他們之後,他們到底會不會進來查看,以及你能不能逃出冷焰門,就要看你自己的運氣和本事了。」她強自鎮定,努力將想法告訴他。

  見他無動於衷,杜芊蘋心理哀歎不已,正當她打算二度說服時,他忽然走到她眼前,狠狠地瞪著她,「我走到門後,你開門走出去,然後你記住,一到門外,先停一下後再慢慢地把門關上,其餘的事我自有打算。」

  杜芊蘋見他真的打算放過她,感激地朝他一笑,同時激動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待他走到門後的位置,她才快速跑到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地開門,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門外。

  ■ ■ ■

  歐陽冷焰從洛陽回到冷焰門時已過晌午。

  他本想先去探望杜芊蘋,但辛亟月告訴他說她在午膳前就先休息了。於是他想,他不妨先和七曜談論事情,事情談完後,再到房裡喚醒她,好給她一個驚喜。

  只是沒想到,事情沒他想得這麼順利。在洛陽刺殺他失敗的閻羅殿殺手竟然跟回了冷焰門,且在大白天動手殺他。是他們太過大膽,或者他們自認為武技高人一等,還是認為他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一回到冷焰門,就會忘記要提防他們?

  這次行刺他的殺手共七人,文疊軒的交手死了兩人,另五人逃亡,其中三人帶傷。所以他和七曜分別帶人追緝他們,在這場追逐中,雙方分別交手數次,最後有兩人殿底阻擋他們的追殺,好讓另外三人逃走。但那兩人在抵擋不住他們的攻勢後,都逕自服毒身亡,剩下的三個殺手也在他們的追緝下只剩一人存活躲藏。

  「參見門主!」大家見到歐陽冷焰來到冷焰園,驚訝地齊聲致禮。

  並且在杜芊蘋走出房門後讓出一條路來,好讓她能看到他。

  他終於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她眼前。杜芊蘋在心裡安心的歎了口氣。

  她好高興他終於出現了。不過此時她才發現到,她的膽子真的只有那麼一丁點大。先前她在房裡所偽裝出來的勇氣,早在離開房門後全沒了,方纔她為了遵守諾言,一直強裝著笑容,不動聲色的聽著他們對她報告事情的經過。不過,這些偽裝在看到歐陽冷焰後全部崩潰,適才在房裡的恐懼重新在她身上蔓延開來。

  歐陽冷焰看到杜芊蘋平安無事的站在柱子旁,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一直注視著她的笑臉,卻發現她的笑容實在太過僵硬。

  「怎麼回事?」他問著目前擔任杜芊蘋隨身護衛的辛亟月,同時也在問杜芊蘋本人。

  杜芊蘋很想回答他,但除了無聲的淒慘笑容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辛亟月見她什麼話也沒說,便把追黑衣人的情形對歐陽冷焰報告,「屬下原先想進房裡查看,但擔心打擾到小姐休息,猶豫之際原想請示門主的意思,可是未請示前就把小姐吵醒了,小姐出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屬下正在對小姐解釋。」

  歐陽冷焰聽完辛亟月的話,眼光又回到杜芊蘋的臉上,見她還是滿臉笑容,心裡疑惑乍起,他疾步來到她眼前。「你……發生什麼事了?裡面有什麼人?」

  「裡……面……」杜芊蘋好想對他說裡面有你們要找的黑衣人,但她想起自己的承諾,又不想對他說謊,猶豫了一會兒才吞下後面的話,將整個身體投入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冷……焰相……公,還好你沒事……沒……事……」

  他回抱她抖個不停的身子,心裡還是覺得她的行為透著怪異。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強將她推離身上,用力抬起她的下顎看著她的表情。

  杜芊蘋不滿他的推離,一方面想重新投入他的懷抱,一方面想力行她的承諾,她勉強裝出笑容,「我……我……沒事。」但邊說,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下。

  「沒事?」歐陽冷焰寒著臉問她,看她這副樣子房裡會沒事才真的有鬼。「說!房裡是不是有人?」

  「沒……」杜芊蘋想說沒有,但歐陽冷焰的手不知何時掐住她的脖子,同時也示意手下進房檢查。當他問第二次又得到相同的答案後,他不禁懷疑起她的身份來。

  他猜想她是不是閻羅殿派來的臥底殺手,否則為何要對他隱瞞?他加重手的力道,卻使得害怕過度、心臟又無力的杜芊蘋呼吸更加困難,最後她臉色蒼白,身子一軟,人昏死了過去。

  歐陽冷焰見她昏倒,立即將她的身體摟入懷裡,心裡暗氣自己的心軟。

  齊水雲檢查房間後,對歐陽冷焰回報房裡確實沒人,他才臉色沉重、肅寒地抱起她走回房裡。

  「承宇,過來看看她的情形。」儘管對她有所清忌,他還是將她小心地放回床上。在為她蓋上軟被時,他發現到軟被上沾有血跡,而順著血跡的方向,他又發現杜芊蘋的脖子上除了他方纔所留下的抓痕外,還有道半寸寬的血痕。

  他瞇起眼,輕撫過那道痕跡,臉色更加冷冽,口氣無比暴烈地說:「可恨!來人,找出那個漏網之魚,殺無赦!」

  在場除了華承宇外,其他的人立即領命而去。

  歐陽冷焰原想讓出床沿的位置給華承宇把脈,但在他移身前,她已經因極度驚慌而發出夢囈——

  「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與……無仇,你不……不……」杜芊蘋的驚聲尖叫讓任何聽到的人不必猜想也知道她作了極恐懼的噩夢。「冷焰相公……冷焰相公……不要……不要殺……不要殺……我的……相公……不要……」

  歐陽冷焰整顆心落到了最嚴寒的冰窖裡,而華承宇想為杜芊蘋把脈,也因為她不停的掙扎而無法握住她的手。

  歐陽冷焰見狀,二話不說地將她抱入懷,同時抓住她的手交給華承宇。

  「求……你……不要……不要……血……你流血……冷焰相公……血……不要死……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死,冷焰……」她不停聲嘶力竭的夢囈著。

  「蘋兒,我在這裡。我沒有事,沒有事。」歐陽冷焰緊貼在她耳畔輕聲細語。

  「門主。」

  「什麼事?」歐陽冷焰從杜芊蘋的右肩窩處抬起頭看華承宇。

  「蘋兒小姐顯然受到極度驚嚇,她的心臟幾乎無力跳動,此時不能再讓她這般掙扎,否則……恐怕撐不過一個時辰。」

  歐陽冷焰一聽,立即運氣護住她的心脈,大聲地問:「怎麼救她?」

  「這顆強心定神丸想辦法讓她服下,屬下立即去抓藥和煎藥,至於目前最吃緊的事,便是如何讓她安心的靜下來休息,如此藥服下去才能奏效。」華承宇眉頭深鎖地告訴歐陽冷焰這件事。

  歐陽冷焰接過藥丸,點頭表示明白華承宇所提的事後,便不理會華承宇,任他自行離開。

  他拿著藥喂杜芊蘋,見她掙扎地將藥吐出來,試了幾次不能成功後,他便將藥丸放入嘴裡咬碎,以口就口的方式強把藥餵下。

  杜芊蘋吃下藥不久,果然停下了動作。歐陽冷焰看她不再掙扎,便將她在床上安置好。而她卻在離開他懷抱後不久又開始囈語和掙扎,歐陽冷焰屢勸無效,只好又將她抱入懷裡。

  眼前,他除了不停地安慰外,亦不斷搖著她的身體,同時為她拭去滿臉的冷汗。此外他發現她的體溫驟然下降,為了保持她身體的溫度,他脫下她身上被冷汗沁濕的衣服,也卸去自己身上的衣物,赤裸著上身抱著她躺在軟被裡休息。

  杜芊蘋冷冰、無意識地掙扎的身子在他持久的安慰後,終於緩緩地平靜下來,但她的雙手依舊緊抱他的身體,指甲深深地陷人了他的背。

  歐陽冷焰以為她這次真的平靜下來,他抱著她小心地翻身,想起身為她找件衣服換上,但他將她的手一拉開,她又開始哭泣。

  不要……不要殺啊……不要死……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的冷焰相公……你不要流血……不要流血……」杜芊蘋使勁地搖頭,拚命的哀求,她的嗓音已經哭啞到幾乎無聲。

  歐陽冷焰聽了好心疼,他想讓她平靜下來,但她彷彿是個鬧脾氣的小姑娘,夢囈起,口就停不下來。

  「蘋兒,乖。我沒事,我在這裡……」他一直勸她,可是不省人事的杜芊蘋完全無動於衷,最後他只好以吻封住她的口。

  杜芊蘋在歐陽冷焰的深吻下,終於沉靜下來。但歐陽冷焰卻被自己挑起的情慾折磨得差點克制不住,他的唇除了品嚐她嫣唇上的芬芳,更貪婪地汲取她玉體上的香氣和柔軟,尤其是她高聳、敏感又堅硬的玉珠,在他忘情的挑逗下,也令昏迷的她不自覺地發出嚶嚀的喘息。

  歐陽冷焰的神智在杜芊蘋的嬌喘中清醒。他將臉貼在她雪白的胸口上,深吸了好幾口氣鎮定心神,好一會兒後,才重新將她摟回懷裡,讓她的臉貼靠在他強壯的胸膛上。

  「蘋兒,不管你未來有什麼打算,這輩子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和任何一個男子在一起,你聽到了嗎?」歐陽冷焰狠狠地說著誓言。

  杜芊蘋在他溫熱的呵氣下,若有似無的哼了一聲。

  聽到她的回應,明知她只是無意識地應聲,歐陽冷焰還是滿足的強抑下慾望,單純地成為她的依靠。睡夢中的杜芊蘋除了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外,亦被他溫熱又有規則的心跳給安撫,她滿足的歎氣後,之前惶惶不安的表情慢慢地換上安詳的睡容。

  ■ ■ ■

  折騰了一夜和一個早上,杜芊蘋時好時壞的身子終於穩定了下來。但地不安的情緒仍須歐陽冷焰在一旁安撫。

  由於他一離開,她就會惶惶不安的睡不安寧。於是午膳後,他便命令袂兒將她的床整理成可坐躺的樣子,好讓他可抱著她坐起,讓她依舊靠在他懷裡人睡,最後才命令其他人到這裡討論事情。

  「門主,關外傳來消息,聽說拜月教的教主被人暗殺了。而暗殺拜月教教主的人是門主的拜把兄弟,洛陽四少中的東方青龍——姬邵文公子。傳言:『拜月教的教主之被殺,為姬邵文公子所主謀,連同其他洛陽三少及門主五人一起將拜月教教主暗殺。故凡拜月教之教徒有心為教主報仇雪恨者,見此五人可隨時將他們就地正法。』」季沐翔提出拜月教一事。

  「邵文可有捎消息來?」歐陽冷焰低著頭看杜芊蘋,面無表情的問。

  「有,邵公子前些日子從開封傳來消息,說這件事他根本毫不知情,不知為何會被人誣陷。不過,他也說既然事件的主要人物是他,就由他去解決,況且門主還有閻羅殿一事纏身。請門主不必擔心,他會處理好拜月教之事。」

  「他說這是什麼話?!」歐陽冷焰不悅地說,「秋曜,你和堯圻明日起程去看看他那邊的情形。」

  「是。」冷秋曜和堯圻同聲領命。

  「水雲,澍和集回來了嗎?」歐陽冷焰目光橫掃過齊水雲,又回到杜芊蘋臉上。

  「回門主,澍、集他們兩位明日午時前回到門堂,同時也會將那位袖兒姑娘帶回來。」

  歐陽冷焰點點頭,又看向尹追風,「追風,閻羅殿的殿主目前有幾位真正回地府了?」

  「回門主,死在我們手上的就有三位。與點蒼派交手時,他們的四殿主當場被秦風大俠重擊而死,另一位七殿主被少林寺藏經長老何問大師廢了武功,事後聽說七殿主也遭大殿主所殺。」尹追風將所得的消息據實以告。

  「喔……看來何問大師的仁心,最後還是白用一場。」歐陽冷焰幸災樂禍地說完後,星眸裡精光一閃,「這麼算來,閻羅殿的殿主只剩五位,那他們的殺手呢?」

  「回門主,探子昨夜回報,閻羅殿已經暗中在廣招殺手入殿,目前他們所剩的實際殺手的百餘人,比起之前近千人的鬼手,他們這次的損失幾乎要到滅門的程度。」尹追風將最新的消息說出。

  「滅門?好,這種不入流的門派,讓他『滅門』也好。」歐陽冷焰冷笑地說,但看向杜芊蘋的俊臉卻是溫柔、多情的。「亟光,我要你替我走一趟杜府的事,辦得怎麼樣?」

  「回門主,屬下到達杜府時,羅府的人已經下聘了。」辛亟光站到最前面回話。

  一直陪在一旁的袂兒聽到這個消息,小臉難過地白了起來。

  季沐翔側過臉見到她的模樣,揮揮手要她過來,「去端一些點心來。」

  袂兒猜他有意要支開她,不悅地嘟起嘴來搖頭。季沐翔對於她的行為只是笑著挑了挑眉,然後朝旁邊的人看了看。袂兒被他一點醒,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告訴她這裡這麼多人,不比在木曜園,她不能如此隨便不聽他的話。

  「是。」袂兒福了福身子,悻悻然地走出去。

  「你這樣欺負她,小心她的主子以後找你麻煩。」歐陽冷焰一邊安撫著又開始囈語的杜芊蘋,一邊笑著警告季沐翔。

  「謝門主提醒,不過沐翔不擔心,相信以後她們主僕謝我都來不及,又怎會找我麻煩呢?」季沐翔也很有自信地笑道。

  一旁把話擱下的辛亟光附和地點頭,「門主,這次沐翔與屬下同去杜府,他已對杜老爺提了他和袂兒姑娘的親事,杜老爺也答應了。所以——袂兒姑娘以後算是我們冷焰門的四領主夫人了。」

  「是這樣啊!沐翔,恭喜了!」大家聽辛亟光說完,紛紛地對季沐翔道喜。

  「多謝!」季沐翔理所當然地道謝,「但這門親事要等閻羅殿的事處理完後再說,目前我不想讓她知道,免得她和她的主子一樣——臨陣逃婚,那我可要忙壞了。」

  大伙聽他這麼說,嘩然一笑。

  歐陽冷焰待眾人笑鬧過後,又問:「杜府收下那些聘禮了嗎?」

  辛亟光對歐陽冷焰搖頭,「杜老爺因為小姐失蹤,堅持不收羅府的聘禮,但羅府的人硬把聘禮擱在那兒。當屬下和沐翔將小姐的家書送達,說明身份和拜謁的原因後,杜夫人便不理會杜老爺要接回小姐的意思,堅持要屬下別把小姐送回府。」

  「喔?」歐陽冷焰對於杜夫人的反應覺得有趣,「那……杜夫人不怕蘋兒在這兒受我欺負了?」他的手隨著他的目光停在她臉上輕撫著。

  「回門主,那時屬下尚未將門主的信呈給杜老爺過目,所以杜老爺和杜夫人都不知道門主有意結這門親事。屬下猜想,可能是羅二公子的人品實在太差,所以疼愛小姐的杜夫人寧願小姐在外頭躲避,也不願小姐嫁入羅府。」

  歐陽冷焰對於他的猜測不予置評,他一邊要辛亟光把話說完,一邊將睡到歎氣的杜芊蘋放到床上躺平。杜芊蘋一離開他的懷抱,立刻皺起眉頭。歐陽冷焰見狀,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語一會兒,見她的表情又恢復平靜,才起身朝華承宇比個手勢。

  華承宇明白歐陽冷焰的意思,立即趨前為杜芊蘋把脈。「小姐最慢明早應該會醒來。醒來之後只要喝些參茶補補氣,正常的進膳,身體便會像往常一樣,請門主放心。」

  「像往常一樣?」歐陽冷焰冷笑一聲,「承宇,這丫頭往常的身子有讓我放心過嗎?」

  華承宇一愣,心想歐陽冷焰說得也對,杜芊蘋往常的身子就不是頂好,歐陽冷焰因為喜愛她,對她的關懷比起他們也就多了些,自然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他搖著頭笑了笑,「門主是心甘情願要擔這個心,所以請原諒屬下無力分擔。」

  「我的私事何必勞你操心?」歐陽冷焰也不客氣地回了華承宇一句,然後繼續聽辛亟光說話。

  「我們兩人無論怎麼說,杜老爺還是堅持不收門主的聘禮,杜老爺表示,除非羅府把聘禮拿回去,否則他不願意接受門主的提親。後來沐翔想了一個辦法,讓羅二公子不得不到杜府把聘禮抬回去。而杜老爺見羅府真的退婚了,才勉為其難地收下我們的東西,這也是我們在襄城多待幾天的緣故。」

  「原來杜老爺也是這般固執,難怪她會這麼死腦袋。」歐陽冷焰喃喃低語,見眾人因他的話而低頭掩嘴偷笑,朗聲說道:「想笑就大聲笑出來,不必怕我知道。」

  「謝門主!」辛亟月是唯一敢笑著回話的人,其他人立即止住笑聲,正色端坐。

  歐陽冷焰斜睨了七曜一眼,「我們到文疊軒商討一些事。亟月,你守著蘋兒,不許離開她一步,有什麼事立刻派人通知我。」

  「遵命。」辛亟月領命。「門主,小姐若醒了呢?也要立即通知門主嗎?」

  「嗯。」歐陽冷焰應了聲走出去,其他人立即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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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杜芊蘋清醒後,又睡睡醒醒了兩天,才在第三天的日落黃昏時完全清醒過來。

  「蘋兒!」歐陽冷焰未時回到房裡探望她後,便一直待在房裡整理一些商務。

  這些天,由於武林大會的日子提前舉辦,各大門派加緊追查閻羅殿的事情,歐陽冷焰也加派人手全力追捕閻羅殿的人,促使閻羅殿這兩、三天不斷派殺手來冷焰門刺殺他。為了避免上次的事件重演,他將杜芊蘋移到他的房裡同住。

  「怎麼了,」他掀開床幃,看見她的眼裡有著明顯的慌張,忙將她摟進懷裡。

  「這兒……這兒是哪裡?」杜芊蘋伸手回抱歐陽冷焰,膽怯地問。

  「你忘了?這兒是我的房。」

  「你的房?」杜芊蘋聽到歐陽冷焰寵愛、輕柔的回話,安心下來的反問:「為什麼我會睡在你的房裡?難道……我的房塌了,所以……」

  「你的房間沒有什麼事,只是……小蘋兒喜歡和她的相公一起睡,所以身為人家相公的我只好將她抱回房裡NB462!」歐陽冷焰用不同於往日的笑臉與她相望。

  「你……我……」杜芊蘋急著想澄清這事,偏偏心裡愈急,愈說不出話來。當他俯首親吻她的小檀口,故意逗弄的喊她「蘋兒娘子」時,她才使勁將他推開。「你別這麼亂喊,萬一被別人聽見了,人家……人家……人家的名節……名節就全被你毀了!」

  歐陽冷焰色迷迷地盯著她嫣紅的小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起來,「笨丫頭!」他寵溺地罵她,健臂一伸,重新讓她貼回胸膛上。

  杜芊蘋不解他為何又罵她笨,心裡有所不甘地埋怨,「人家說的是真的嘛,你歐陽冷焰未娶,我杜芊蘋未嫁,你我孤男寡女同住一房,而你又亂呼我為『娘子』,這兩件事若傳了出去,我杜芊蘋的名節不是毀了嗎?我又沒有說錯,你為什麼罵我笨丫頭?」

  歐陽冷焰眼中邪光一閃,笑著問她:「依你所說,只要我歐陽冷焰娶了人,而你杜芊蘋也嫁了丈夫,那我們兩人便可同住一室NB462?」

  杜芊蘋想了想,他這麼說好像是對,但是依常理她又覺得不對。

  正當地還在思考時,他又笑著貼近她的臉,「那是不是……就算我不娶你,你也不嫁我,但只要我們兩人都已婚配,就可以同住一起呢?而我是不是就可以喚你一聲『娘子』呢?」

  這一次她的腦子認真地運轉了一下,冷卻後的嬌顏又倏然轉紅了,因為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她不就是「紅杏出牆」了嗎?

  「你好壞!」她大聲地罵他,隨即舉起粉拳落在他的胸前,「你這個大壞蛋、大壞人、大壞鬼……」

  歐陽冷焰任她在懷裡扭動,隨著她嬌斥聲音起落,他配合著發出笑聲,讓她愈加氣惱,力氣也加重許多,直到她氣喘吁吁地癱在他身上不動,他才開口說話。

  「累了嗎?我的傻蘋兒。」歐陽冷焰將頭靠在她低垂在他手臂上的頭輕問。

  杜芊蘋實在很惱他對她的態度,但力不如人,只好認輸的點頭。

  他抱著她無語地休息一會兒。「蘋兒,我不是故意要笑你,只是想讓你知道,沒事別將禮教背在身上,像個傀儡般任那些衛道人士擺佈,這樣的人最笨,也是活得最累的人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她側躺入他的懷裡問。

  歐陽冷焰沒馬上回答,他拂去她臉上的髮絲,和她晶瑩的星眸相望了一會兒才開口,「有些人就是太墨守禮教,所以才會在禮教的鞭笞下而死,但若這樣能得塊匾額也就罷,若只是得到一句『死有餘辜』,你認為這樣值得嗎?」

  「你……嗯……那須看看……那人是為了什麼事而死,才能斷定吧?」杜芊蘋覺得他的問題好像有一點陷阱,所以想了想後含蓄的回答。

  「嗯!不錯,孺子可教也。」歐陽冷焰溫和地稱讚,但笑意卻未染上他的眼,他目光流轉,最後放在不知名的遠處。

  「冷焰相公,你怎麼了嗎?」

  歐陽冷焰從她的呼聲中回神,見她不斷地推著他的手,且還臭著臉撫搓她自己的手臂,連忙鬆手一看,才發現自己對她做了什麼好事。

  「對不起,弄痛你了。」他一手把她溫柔地拉進懷裡,另一手加入按摩的行列。

  「是啊!你力氣這麼大,就算想勒死三個我去當鬼,也綽綽有餘了。」杜芊蘋氣呼呼地實話實說。

  「你……這麼膽小的人,怎麼嘴裡老掛著『死』啊、『鬼』啊的字眼,不怕哪天被你自己嚇著嗎?」歐陽冷焰不但笑著責罵她,還邊將吻印到她的唇上。「你這麼可愛的小口不該老說這種話,以後……別說了,知道嗎?」

  杜芊蘋想反駁,但被他加深的吻給迷了心神,胡亂地應和一聲,便沉醉在他所製造的甜蜜情境裡。

  歐陽冷焰恣意品嚐她的甜美,直到門外的敲門聲響起,他愛戀地舔了下被他吻紅的嫣唇,依依不捨地放開。

  「進來。」他任憑杜芊蘋害羞地將臉藏到他懷裡,眼睛直盯著端食物進來的袂兒和袖兒,一手輕撫著她的秀髮,一手將她轉身看向袖兒。「你不仔細地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嗎?那可就枉費我要集將她帶回冷焰門NB462!」

  「你說的是……袖兒?!」杜芊蘋看清楚進來的人,高興地大喊。

  「小姐,您醒了。」袖兒笑盈盈地看著杜芊蘋,但她眼裡的笑意在看見歐陽冷焰摟抱杜芊蘋的手時猛然淡去。「小姐這幾天都沒好好吃些東西,肚子可餓了吧!」

  「我光是看到你平安無事就覺得人精神好好,連餓的感覺也沒有了。」杜芊蘋好高興地說,「對了,你什麼時候找到袖兒的呢?袖兒,你什麼時候到這兒的?」她一會兒對著歐陽冷焰問,一會兒又將臉轉向袖兒發問。

  「傻瓜!」歐陽冷焰舉起左手輕敲她忙碌的腦袋下,這點小事就能讓你高興得不用吃舨,那你也太好養了吧!他邊說邊將她抱下床走向桌旁坐下,又親密地將她摟在懷裡,喂一些適合她的食物。

  袖兒和袂兒兩人對此情形互看一眼,之後袖兒朝袂兒點了下頭,袖兒才笑著說:「小姐,你和歐陽門主慢用,我和袂兒去廚房幫你煎藥。」

  「什麼?!還有藥要吃啊?」杜芊蘋皺起眉頭看著歐陽冷焰,然後笑笑地看向袖兒,「對了!袖兒,你到底是什麼時侯來到這裡的呢?」

  歐陽冷焰在她一說完話,馬上餵她一口食物,然後朝袂兒她們說:「你們去忙吧,待會兒再回來服侍小姐換洗。」接著,他在杜芊蘋發出抗議前又說:「袖兒在你清醒的第一天便回來了。但你一直睡睡醒醒,沒有注意到她已經照顧你好幾天……你別急著說話,光聽我說,你才真正清醒不久,應該先把飯吃飽,至於想和她聊天,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於這一時。」

  杜芊蘋真的很想和袖兒說話,但想到難得有機會和他一起用膳……而且袖兒已經找到,那意味著能留在冷焰門的時間也不多了。儘管他之前她若有似無的私訂終身,不過女子的終身大事不但要父母做主,也還須媒妁之言可當真,況且家裡尚有一樁羅家的婚事等著解決,她和他到底有幾成希望,她是一點也不敢想,還是多珍惜眼前相處,或許……以後她還會多擁有一些美好的回已憶。

  想到這裡,她點頭同意歐陽冷焰的話。

  袂兒和袖兒見自己的主人贊同,兩人立即離開,留他們在房裡慢慢用膳。

  ■ ■ ■

  袂兒和袖兒走向廚房時,袖兒把和澍、集在一起時,他們片段提到的事,告訴袂兒,「聽說歐陽門主已有個名分未定的遠房表妹,她每年都會來冷焰門做客,時間大概再十天左右。」

  「真的嗎?如果那位表小姐到了,小姐……她怎麼辦?」袂兒憂心地問。

  袖兒歎了口氣,「這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愣了下,「我聽集大哥說,歐陽門主和表小姐的婚事是門主的外公好幾年前做主的,但歐陽門主從未承諾過,只是……他也不曾開口拒絕,所以……事情就這樣擱著,也因此他們才會稱那位表小姐為『名分未定的未婚妻』。」

  袂兒點點頭,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後,袂兒才開口,「就算歐陽門主的婚事不是阻力,但羅府的逼婚也容不得小姐和歐陽門主在一起。」

  袖兒停下腳步來,呆愣地看了袂兒一會兒,又深歎了口氣,「是啊!老爺既然退不了羅府的聘禮,就等於是允了羅府這門親事。依老爺固執的脾氣,他不可能讓小姐悔婚的,除非……小姐真的死了。」袖兒有點萬念俱灰的說。

  袂兒垂頭喪氣的低喃:「再不然……出家或許能讓老爺改變心意,小姐一出家,老爺就不會再逼小姐嫁給羅二少爺。」

  對於袂兒所提之事,袖兒也只能無語地點頭同意,「這事早點跟小姐說,讓她心理……有個準備……」

  ■ ■ ■

  「冷焰相公,我可以自己吃。」杜芊蘋吃下歐陽冷焰喂的一口粥後,再次提議自己進食。

  「我知道。」歐陽冷焰點個頭,繼續餵她第二口。

  杜芊蘋吞下後,想再次開口,卻被他用食物給堵住了嘴,於是她搖頭抗議。

  歐陽冷焰見她鼓著腮幫子,終於停下餵食的動作。杜芊蘋慢慢地咀嚼口中的食物,在完全吞下後才開口,「冷焰相公,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記得嗎?」

  「剛才你問了不少問題,你要我回答哪一個?」

  杜芊蘋觀看他的神情,確定他不是故意裝傻,便耐心地說明,「就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黑衣人要殺你呢?」

  她的話甫離口,歐陽冷焰原本溫和的眸光霎時一斂,換上冷峻的鷹眼直盯著她看。

  對於他瞬間改變臉色,杜芊蘋覺得有些茫然,不禁害怕的低下頭來思考,她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蘋兒,」歐陽冷焰抬起她的下顎,聲音低沉地問:「你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被他這樣質問,杜芊蘋心虛了幾分,刻意地想要避開他的眼眸,但撇開的小臉又被轉了回來。

  「對不起。」她神色黯然,愧疚地說,「真的……對不起,但……我不是有意想幫助他,只是……只是想回報他的不殺之恩,所以……所以沒有告訴你們,他曾到過房裡。」

  看她歎了一口氣,不安地垂首不語,他的手順著她顎下的弧度,滑到早已完好的傷口。「他在房裡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杜芊蘋搖頭,見他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又神情認真地說:「真的沒有。」

  她希望他能從她真切的語氣中相信,只是他依舊保持沉默地看她,杜芊蘋只好把那天的情形完完全全地照實說一遍。

  「冷焰相公,你是不是認為我這樣做,等於背叛你對我的好?」杜芊蘋相當愧疚,不過她也急切地想解釋那天的行為,「冷焰相公,你聽我說,夫子曾教過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輒,小車無輪,其何以行之哉?』而你也曾對我說:『無膽之徒,其言無信,其行無義,此等之人,不足為友。』」她提醒他,兩人之前為了彼此的稱謂曾在數次爭執時鬥嘴,這便是他說來取笑她的話。最後她嘟嚷了一句,「但我想成為你的朋友。」

  「你就因為我那幾句話,故意來誆騙我?」歐陽冷焰依然面無表情。

  她又搖頭,「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只是我承諾黑衣人在先,他若放我出房間,我就回報他的不殺之恩,不告訴你們他躲在房裡一事。但我也告訴他,若他想平安離開冷焰門,就必須自求多福。冷焰相公,請你相信我,我那時候真的不是有意要騙你,只是……我好怕,我……我不想忘恩負義,也不想看你和黑衣人交手,我……我真的好怕,好怕你又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在打鬥後受傷,然後血流不止,我……」

  杜芊蘋說著,痛若地將臉埋進手裡,「我想我還是一個很膽小的人,所以根本不想讓自己所掛心的人受傷。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私心和膽怯,沒有對你實話實說,請……你原諒……我。」

  對於她的哭泣,歐陽冷焰搖晃著頭歎氣,健臂一伸,將她拉入懷裡。

  「蘋兒,關於那件事,細節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在你昏迷的那幾天,我從你不斷的囈語中隱約猜想過,雖然不完全正確,卻也相差不遠。這件事畢竟已經過去,我就算再追究也只是徒傷你我之間的和氣,何況當時你我的立場不同、堅守的角度不同,所以你我選擇了個人想做的事,我……不怪你,但「下不為例。」

  她聽到他說不怪她,只要求『下不為例』,立即乖乖地在他胸前點頭允諾。

  歐陽冷們輕撫著她的頭,「別哭了,我早已不生你的氣了。況且我很高興你乖乖地將所有的事對我說,甚至違你為我擔心、害怕的心情也一併說了。」他抬高她的臉相對,興味十足地對她解釋。

  經他一提,杜芊蘋立時臉紅耳赤,羞怯地埋進他懷裡,等她紊亂的心跳逐漸恢復平靜時,她又想起了他和黑衣人之間的事。

  「冷焰相公,我可以知道嗎?」她這次有些怯怯地問。

  「你想知道什麼?」

  「就是……為什麼有那麼多的黑衣人想殺你呢?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或者你和他們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所以你們雙方才殺來又殺去的呢?」

  歐陽冷焰遲遲沒有答覆她,一直等到將粥喂完了才開口,「如果我告訴你,他們之所以會派出這麼多人來殺我,是因為我的命很值錢,你相信嗎?」

  杜芊蘋在聽到他的話後抬起頭,一臉的驚訝和不敢置信。

  歐陽冷焰哂然一笑,「蘋兒,為什麼每當我實話實說時,你總是一臉的驚訝和不敢置信的表情看我呢?」

  被他這麼一說,杜芊蘋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蠢,不好意思地垂首,「我是真的很驚訝啊,同時也不太相信你所說的話呀!哪有人會為了錢,而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殺人呢?這……不是很不合情理嗎?而且殺人是犯法的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不顧天理、法理去做,難道『錢』有這麼萬能嗎?這種這麼奇怪的事怎不教人驚訝呢?」

  光聽她的話,他心裡便感觸良深,她果然是養在保閨的名門千金,知書達理卻不諳社會型態,純真不染塵的心思亦無法在現實生活中生存。

  「蘋兒,我說你真是個書獃子,是個傻子呀!難道你的夫子不曾教過你,『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嗎?在這個現實的世上,許多人為了錢、為了權,別說叫他當六親不認的衣冠禽獸,甚至要他把命賣給閻羅王到地府去當鬼差他都願意,而如果將拿錢殺人與這兩件事一比,你還會覺得拿錢殺人是件值得驚訝的事嗎?」

  杜芊蘋搖搖頭回答他,同時在心裡消化著這項驚人的知識,最後她悠悠的說:「冷焰相公,如果你所說的話是真的,那我真是把世事想得太單純了,難怪你老是笑我笨!」

  她想起離家出走時,根本就沒考慮過家裡以外的世界是多麼殘酷又恐怖,尤其聽過他的話後,讓她覺得人命有如螻蟻一般,隨一捏就消失於世。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想起那天與黑衣人對峙的情形,身子戰慄了一下。

  「怎麼了?」歐陽冷焰感受到她的顫抖,輕聲地問。

  「沒有!」杜芊蘋不想再提出剛結束的話題來惹他生氣,她轉個念頭說道:「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是父母所生、所養,在天地之間蒙受上蒼的庇護,能無病無痛的生存是多麼的不容易,怎麼能如此的不珍惜生命,反而隨意拿在刀口下買賣?真是可惜啊!」她有些感傷的說。

  歐陽冷焰言歸正傳,「這事在表面上看來好像有人為了爭奪四年一度的武林盟主之位,因而不惜重金聘請閻羅殿的殺手,打算殺了所有可能出席武林大會來爭奪盟主之位的人。」他說到這裡,因為杜芊蘋的插嘴而停下來。

  「冷焰相公,你所說的閻羅殿,是不是指地府裡的閻羅殿?」

  「不是,我說的閻羅殿是一個專門收錢買命的門堂。」說完這話後,他心想她或許不懂,又解釋道:「他就像我們冷焰門一樣,是一個由許多人組成的門堂,組織裡的生存方式不是做生意,而是收人家的錢去幫人家買命,所以組織裡全部的人的工作就是殺人。」

  杜芊蘋點頭表示明白,「那麼……那些黑衣人全是閻羅殿裡的殺手了?」

  歐陽冷焰頷首稱對,「其實這次被閻羅殿點名的不只我一人,另外還有武當、點蒼、青城、丐幫、峨嵋等,較有名的掌門人或是江湖上有名的遊俠、幫派也都有接到閻羅殿的點名帖,目前大概只剩下少林寺的掌門人沒被點到名。」

  「峨嵋?峨嵋也有人被點名啊?」杜芊蘋對於這個訊息覺得有些奇怪,「峨嵋和少林不都是出家人嗎?怎麼他們也參加江湖人的武林大會呢?還有,為什麼他們要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他們不是都出家了嗎?出家不就是為了擺脫世事的紛擾,以求個清淨解脫?為什麼早把名利、權勢視為無物的人,還來參與武林大會,徒惹殺身之禍呢?或者……他們雖然出家了,心卻悟不出出家的真諦,所以才會留戀名利和權貴呢?」

  歐陽冷焰低垂視線看著依偎在懷裡的人兒,對於她單純的思想,他實在不願對她說一些江湖是非,讓她沾染那份污濁的血腥之氣,偏偏他又怕她太過單純,將來入他冷焰門當上門主夫人之後,若還不懂這些,只怕更易招來殺身之禍。

  「蘋兒,少林和峨嵋在江湖上算是名門正派,關於你今日所說的話,不許對他人提起,知道嗎?」歐陽冷焰叮嚀著,等她點頭回應後,又說:「少林寺現任掌門人年少時,可是一名叱吒風雲的武林俠士,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令他看破紅塵拜入少林。十幾年後,他當上少林寺的掌門人,雖然致力發揚少林武學的精髓,卻不愛與各門派爭名奪利,尤其是武林大會這事,他們年年僅派人出場列席,所以這次的點帖,少林寺的掌門人是唯一沒收到的人,並不意外。」

  歐陽冷焰停了一下,拿起一旁的軟被蓋到她身上,她則往他身上磨蹭著,人更往他的懷裡貼近。「那麼峨媚呢?」

  「峨嵋的掌門人是靜心師太……」歐陽冷焰發現她似乎很關心峨嵋的事,他邊說邊注意她的表情,發覺她的神情和他的貴妃姊姊聽故事時有些相似。

  一想到姊姊,他便想到這次閻羅殿的事,兩件事一連貫,終於明白他這個不與人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的人,為什麼還是收到點帖了,原因便是他是皇戚。而這件陰謀禍事的主使者,正是蒙古國的護國勇士。

  據說這名護國勇士在蒙古國排名第三,他曾經在狩獵時救過蒙古的可汗,所以有機會參與勇士的角逐,之後得到了第三名,便被可汗封為「護國勇士」。

  至於他為什麼要策劃這次的暗殺行動,原因在於他想要入主中原,而他只要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當蒙古的可汗想攻打宋國時,他便可假盟主之名,參與宋國的軍事會議,最後與蒙古來個裡應外合。

  沒想到那個蒙古賊子居然這般狡猾,所幸這事在那賊子用錢買動閻羅殿的殺手大開殺戒之後,引起了武林的大反彈,讓許多人積極的想查出原因,因而早一步識破那蒙古賊子的居心,也因此他們才會將這次的武林大會提前舉行,好早日將那蒙古賊子擒住,也好讓蒙古明白宋國的實力是不容小看的。

  歐陽冷焰一想到要和那個蒙古賊玩玩,不自覺地冷笑起來。

  「然後呢?冷焰相公,然後呢?」杜芊蘋正聽得入神,怎知他卻不知神遊到哪裡去,讓她叫了好幾聲都不應,最後她索性鼓足所有的力氣大聲地喊:「冷焰相公!」

  「什麼事?」歐陽冷焰被她一吼,終於回神,他愧然一笑,見她為了喊他,氣喘得有些臉紅,心想她也累了。「好了,聽我說這麼久的話,你也該休息了吧!」

  「可是……你才說一半啊,人家還沒聽完NB428!」杜芊蘋覺得意猶未盡,撒嬌地說。

  歐陽冷焰原想堅持她休息一會兒,然而在開口前,他想起她入睡前喜歡聊天的習慣。「我再告訴你一些,你乖乖閉上眼睛聽,不許再插嘴問了。」

  杜芊蘋高興地笑著點頭,重新偎入他懷裡。「你說到峨嵋的靜心師太,這次她不知道會不會捲土重來……」

  歐陽冷焰在她的提醒後,笑著拍拍她的背,示意她遵守約定的閉上眼。「她不但野心極大,也自視甚高,或許是因為她從小便入峨嵋的關係,所以她一直認為峨嵋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她理當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好將峨嵋的武功發揚光大。你想想……同樣想發揚武學,少林寺與峨嵋山的兩位出家掌門人,方法和行徑卻完全一樣。不過我不是什麼得道高僧、有德之士,無權去置喙什麼,只是不管是出家人或不是出家人,在我的想法中,凡人皆是俗體,著眼於不同的利便貪著不同的權。蘋兒,你若以為出家的人就能完全清心、不妄想……蘋兒,你睡著了嗎?」

  「嗯……冷焰相公,沒想到……我……這次離家……也走了……江湖……一趟,若我把這事告訴我爹、娘……唉!我爹……唉!」杜芊蘋意識迷茫的呢喃,在歎完第二口氣後,精神完全鬆懈下來,人幾乎進入無意識的睡眠狀態中。

  「傻瓜,你這也算走了趟江湖嗎?而且江湖這種是非之地,有什麼好值得你遊走的,還是不走也罷!」歐陽冷焰說到這兒,心想她方才喃喃念著她爹娘,想必又是擔心著之前離家的事。

  「蘋兒,關於我們的婚事,我已經派人去襄城和你爹說好了,你別再擔心了,知道嗎?」他俯身貼在她耳畔說著,杜芊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見她又「嗯」了一聲,笑著哄道:「知道就好,其他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就乖乖地安心睡吧!」

  ■ ■ ■

  杜芊蘋玉手支著下顎,與袂兒、袖兒坐在茶桌旁討論事情,她兩眼茫然地盯著房門發呆,一點也不知道事情該如何是好?

  「小姐?」袂兒見杜芊蘋遲遲不語,有些心急地問。

  「嗯?」杜芊蘋回神地問了一聲,看見袂兒生氣的模樣,歎氣道:「我知道啦!我還在想嘛……袖兒,我問你,你知道為什麼冷焰相公一定得娶他的表妹嗎?」

  「小姐!」袂兒一聽到杜芊蘋的問話,氣惱地喊著,「你別這麼不死心好不好?就算歐陽門主不娶他的表妹,只要羅府的親事還算數,老爺就不可能讓你嫁給歐陽門主的。」

  袂兒的剖析令她心中一陣惱怒,她惱她爹的固執,為什麼羅二公子想娶她,她就一定非嫁他不可?若要她非嫁不可,那她寧可死,再不然……出家也勝過嫁給那個人。

  「我知道啦!」杜芊蘋百般不願的承諾,「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冷焰相公是不是非娶他的表妹不可嘛!」

  對於杜芊蘋的不死心,袖兒和袂兒不敢置信的互看一眼,無聲地交換歎氣後,較知詳情的袖兒開口回道:「這我不是很清楚,只是曾聽澍護衛說過,歐陽門主的母親在嫁給歐陽大人前,本是婚配給她自家的表哥,但當她在一次廟會和歐陽大人相遇後,他們兩人便一見鍾情,於是她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嫁給歐陽大人當二房,成了歐陽家的二夫人。」

  袖兒停下來喝了口水。

  杜芊蘋催促著她快說,袖兒立即接著說道:「在她嫁入歐陽家不久,她的那個表哥不知為何死了,而歐陽大人在她生下歐陽門主的姊姊後,在老夫人的做主下,又娶了一名妾進來,因此歐陽門主的娘在雙重壓力下,身心兩方面都受到重大打擊。一年後她又懷孕了,這次她為歐陽家得一子嗣——就是歐陽門主,不過誰也沒想這是她死亡的前兆。」

  「為什麼這麼說呢?」杜芊蘋不解地問。

  「聽說這是二夫人家族的詛咒,她們古家在很久以前有一對表兄妹相戀,可是由於父母反對,兩人最後相約自盡。那對表兄妹在遺書中留著一個詛咒——他們將會輪迴再來,若是家族中有同年出生的表兄妹,將來相戀若不能結合,那就只有在黃泉路上相守。」

  「原來是這樣啊!」杜芊蘋和袂兒同時發出瞭然的聲音,但杜芊蘋隨即又覺得奇怪,「可是若是這麼說的話,他們兩人並未相戀啊!而且那……那位表哥死時,冷焰相公的娘也還活著啊!他娘跟這詛咒有什麼關係呢?」

  「是啊!」袂兒聽到杜芊蘋的問題,也覺得奇怪。

  「這我就不知道了。」袖兒聳聳肩表示無法回答,「我只是聽澍護衛說的呀!而且大伙都說這只是傳說,是真、是假就要看傳的人是怎麼傳的。至於二夫人在得知她表哥死後,心中的愧疚不安加上歐陽大人另娶新歡,身心皆深受打擊,心情從此鬱鬱寡歡。不過當三夫人懷孕不久後,她也有了身孕,三夫人因有爭寵之心,當兩人皆接近生產期時,三夫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先把孩兒生下,也就是歐陽門主的三姊,二夫人則又隔一個月才產下歐陽門主。」

  「那二夫人在歐陽家的地位應該大大提升才是,為什麼她會死呢?」袂兒覺得事情發展得出人意料。

  「是啊!本來我也是這麼想,哪知事情根本不是這樣。」袖兒做了一個怪表情,又說道:「老夫人見二夫人生下子嗣後,便命人把歐陽門主抱去,然後將二夫人趕出家門。老夫人說她聽到二夫人娘家的事,她認為這種帶著詛咒的人會讓歐陽家沾染穢氣,所以完全不顧二夫人的苦苦哀求,不但將剛生產完的二夫人趕走,還禁止歐陽大人去找她回來。更沒想到的是,歐陽大人因畏懼老夫人,真的沒去找人。至於她的家人,則因為一句『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水』拒絕她再回去,二夫人在如此多重的打擊下,不久就客死異鄉了。」

  「這……真可憐啊!」杜芊蘋哀歎道,隨即想到一個問題,「但這是發生在冷焰相公出生不久的事,照理老夫人應該不會讓他知道才是。」

  袖兒頜首稱是,「小姐說得沒錯,因為歐陽門主是歐陽家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傳承者,老夫人當然極力隱瞞這事。至於歐陽門主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在他七歲時,他的外公帶人到歐陽家提親,想把歐陽門主的二姊和古家的一名表哥配成對。可是老夫人不允,還把他們趕出了歐陽家,事情就這樣愈鬧愈大,到最後翻出二夫人當年的死因。老夫人怕他起疑心,拒絕讓古家再上門。一直到歐陽門主的二姊十七歲那年,古翁再次帶人來討親事,同時也想將歐陽門主的親事定下,老夫人這次不但堅持不允,同時要他外公死了這條心,因為二小姐的親事早被皇太后定下了。」

  「原來冷焰相公的二姐貴為娘娘啊!」杜芊蘋又是一陣驚訝。

  「是啊!聽說還滿受皇上的恩寵,在宮中也算是舉足輕重的貴妃娘娘。」袖兒道出這個秘密,又接著說:「歐陽門主的外公求親不得後老羞成怒,他對老夫人說:『也罷!反正她只是個歐陽家的女娃,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死活隨她。』」

  「他……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杜芊蘋聽了這話,發出不平之鳴,「難道女娃就不值得關心嗎?難怪二夫人這麼早死,我想她的死根本與詛咒無關,而是被他們那些老人家呆板的念頭給害死的。」

  袂兒心有慼慼焉地點頭。

  袖兒對此一事深表同仇敵愾,但她沒岔開話題,「就在這件事後,雙方鬧得更不愉快了,事情也愈扯愈多,歐陽門主聽多、看多了,心底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私下打聽內幕,並查出當年服侍二夫人的貼身丫環的下落,但當他循線找到那丫環時,她卻已奄奄一息。」

  「為什麼?」聽故事的兩個人同聲驚呼。

  「因為這事被老夫人知道了,她為了不讓他知道所有的內幕,派人去截殺那個丫環,而殺手比歐陽門主早一步到達,捷足先登的殺了她。」

  「這麼說……冷焰相公無法得知真相了?」杜芊蘋口吻中有著掩不住的悲歎。

  「才不是呢!」袖兒搖頭否定她的想法,「那丫環雖然無法把事情對他說明,但二夫人早就想到事情可能會這樣發展,所以在她臨終前寫了一封遺書交給丫鬢,並交代那丫鬢以後若有機會就把遺書送到歐陽門主手裡,好讓歐陽門主知道她不是生了他之後,便棄他們姊弟兩人於不顧。」袖兒把這峰迴路轉的因緣又解釋一重。「歐陽門主完全知曉真相後,他先是和老夫人大吵一架,然後揚言與歐陽家斷絕關係,便獨白離開家十年,一直到老夫人死後,歐陽大人得了不知名的重病辭官回家休養,他的二姊才派人把他找回。」

  「原來冷焰相公有這麼悲慘的身世,難怪他這人老愛譏諷人家。」杜芊蘋似有所悟的喃喃。

  「嗯!我聽集護衛說,他和澍是五歲時便跟著歐陽門主的,以前歐陽門主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後來得知二夫人的事情後,他的脾氣完全改變了,變得冷冷的不愛理人,若是他親近的人或是喜歡的人,他倒不會那般冷酷,但若是外人或是他討厭的人,那他可是一臉寒霜,就連說話也是不帶感情,冷冰冰的呢!」

  「嗯,好像是這樣。」杜芊蘋回想起他們兩人初見面時,他那惡劣的模樣。「不過,我想他會有這樣的改變,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兩方都是親人,又怎麼去談報不報仇的事,所以……」

  「哎呀!好了啦,我只是把故事說給小姐你參考一下,其他的我們不必多管。小姐,故事我都說完了,你到底做好決定了嗎?」袖兒將話題帶回原來的主題上。

  杜芊蘋心灰意冷的思考著,心裡躊躇了一會兒。

  「袖兒,我……啊!有了,冷焰相公曾對我說,過些日子他會去參加一場武林盛會,聽說峨嵋山的師太也會參加,我想……我們不如跟他一塊去那兒,或許可以遇見師太姑姑也不一定,不然我就對那些師太說明姑姑的身份,然後請她們帶我們回峨嵋山見姑姑,這樣是不是比我們一路找去還來得安全呢?」她提出這樣的構想來與袂兒她們商量。

  袖兒和袂兒想了一下,點頭同意這個想法。杜芊蘋很高興自己的意見被人採用。

  當然,這個主意最合她目前的心思,因為她還可以與歐陽冷焰再多相處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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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5: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自從和袖兒她們談好計劃,杜芊蘋連著好幾日絞盡心思,努力想說服歐陽冷焰帶她去參加武林大會。只是無論她編什麼理由,他總會找到更好的理由來拒絕她,讓她十分的喪氣。

  又是一個冷颼颼的清晨,杜芊蘋獨坐花園裡,怔怔地望著枯零的樹梢發呆。

  算算日子,她到冷焰門也有一、兩個月了,不曉得家裡的人身體是否安康?

  「唉!」她重重的歎口氣,眼光繞著蕭瑟的花園晃一圈,又盯回樹梢上的枯枝。

  「小姐!」袂兒拿著披風從杜芊蘋背後圍上,「這麼冷的天氣怎麼不待在屋子裡,反而坐在這兒吹風?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她柳眉倒豎地輕聲斥責。

  「不會啦!」杜芊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搖著有些僵硬的脖子。

  「還說不會,你臉兒都凍紅了。」袂兒用著溫暖的雙手,在杜芊蘋冰冷的粉頰上輕搓,「袖兒呢?她跑去哪兒了,怎麼沒有陪在你身邊?」

  「我跟她說,我想吃她做的雪花糕,她便去廚房幫我做了。」杜芊蘋有些撒嬌的說。

  「喔,是這樣啊!」袂兒點點頭,「但這兒又冷風又大,我們還是回房好了,袖兒做好了端來這兒見不到你,自會端回房裡。」

  杜芊蘋想對袂兒說不要緊,但看袂兒一會兒幫她搓臉,一會兒幫她搓手,好像很怕她凍著了,只好順從的點頭,「好吧!我們先回房好了。」

  她甫起身,便聽到袖兒急急忙忙地叫:「小姐!小姐!」

  「袖兒,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做什麼?」袂兒扶著杜芊蘋,側身看向袖兒。

  「你回來了?」袖兒見袂兒在場,順口問了一聲,又朝著杜芊蘋說道:「小姐,你方才可有聽到經過這兒的奴僕說,歐陽門主的表妹,也就是那個叫古媚雲的姑娘,現下人已經到冷焰門了?」

  「真的?」杜芊蘋驚訝不已。接著又覺得她對這事無權干預,只好垂頭喪氣地說:「來了便來了,關我們什麼事?」

  「是啊!」袂兒點頭贊同。「好了啦!這兒冷颼颼的,萬一小姐受了寒,我們又要多耽擱一些時日,還是先回房裡再說。」

  「你們……哎呀!你們怎麼這麼沒有警覺心呢?」袖兒搖頭瞪視她們兩人,接著發覺自己手上還端著一盤雪花糕,難怪手會酸。她將雪花糕置放桌上,臉朝她們兩人說道:「小姐,你想回房裡避寒,袖兒當然不敢說什麼,但是你可有想過,你現下住的是誰的房間?」

  「我住的當然是……」杜芊蘋回答到這兒,腦袋轟然一響,她目前住的是歐陽冷焰的房間,自從黑衣人事件後,她一直與他同房而宿,因為他怕她又重蹈受挾持的事件。

  「小姐住那兒和古小姐來有什麼關聯呢?」袂兒尚未理解袖兒的意思。

  「袂兒,怎麼你今日也糊塗了?」袖兒不敢置信地望著袂兒,她看杜芊蘋不想多說,逕自開口解釋,「我在廚房裡聽廚僕說,表小姐每次來,歐陽家的世交——司務大人的長公子曲孟平也會同行,通常是受歐陽大人之托,特地從京城護送表小姐來,這次也不例外。不過這回他們想和歐陽門主把這門親事說好,所以連表小姐的娘,也就是歐陽門主的舅娘也來了。」

  「真的?」這個消息連袂兒都感到驚訝。

  反倒是杜芊蘋聽了之後,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不管誰來,我們過幾日就要離開了,又何必擔心呢?」

  「小姐,你說的話是沒錯,但我們離去前,也還有四、五日的時間停留在冷焰門,你……你和歐陽門主同宿一房之事,難保不會被她們發現,萬一道事傳了出去,小姐你未嫁、歐陽門主尚未成親,在世俗的道德標準下,你和歐陽門主的行為可說是毀德敗俗,這事一旦傳回襄城,你教老爺和夫人往後怎麼抬得起頭見人呢?」

  袖兒停頓了一下,又將眼前的處境分析給她們聽,「以前冷焰門裡全是歐陽門主自個兒的人,他們瞭解小姐和歐陽門主之間的情形,就算不瞭解也不敢亂說什麼。但表小姐、舅夫人和曲公子他們,以及他們的僕人身份完全不同,他們想怎麼說,歐陽門主可就奈何不了了。」

  袂兒聽完袖兒的分析,也贊同袖兒的看法,無語地等著杜芊蘋的決定。

  杜芊蘋左右為難的看著她們,她實在不想再縮減與歐陽冷焰相處的時間,可是袖兒又說得對,不管怎麼樣,她無法不顧那些禮教的約束,因而在她們兩人通力合作的說服下,她點頭答應回歐陽冷焰的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立即移回原來的廂房。

  「小姐,這件披風是否要先帶回房裡,或者要留下來還歐陽門主呢?」袂兒拿起白中帶紫的披風問。

  杜芊蘋將注意力轉向袂兒,她看著披風好一會兒,想起了歐陽冷焰第一次拿披風給她時,兩人還爭執著。那天他難得有個午後空間時間,陪她在花園彈琴、喝茶;沒想到天氣寒冷,兩人不過逗留一會兒,她便開始打噴嚏,歐陽冷焰見狀,立即將他的披風解下披在她身上。之後,他發現她帶出來的披風全都太過單薄,臨時要趕製一件質地良好的披風尚需一些時日,因而他將那件披風給了她,不過既然再過不久便要離開了,東西還是先還他好了。「袂兒,把它留下來吧!」

  「不,袂兒,還是先拿回去好了。」袖兒緊接著杜芊蘋的話說道,「小姐,這幾天天氣又轉冷了,我們帶出來的披風都單薄了些,小姐的身子骨怕冷,而我們若繼續待在這兒,也不方便命人去買,依袖兒看,我們還是等要離去時,再把披風留下還給歐陽門主吧!」

  「這……」杜芊蘋猶豫著。

  「小姐,袖兒說得有理,再過幾日便是冬至,天氣會變得更冷。小姐你最近的身子不好,可要多加保重才是!」袂兒邊說,邊把歐陽冷焰借給杜芊蘋的披風收到小布包裡。

  「你們是誰?居然敢大膽的擅闖門主的房間?」一名陌生的丫環手指著杜芊蘋她們三人質問。不待她們回答,她又逕自開口,「小姐,你看……她們好大膽啊!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門主的房裡偷東西!」

  「你……這位姊姊,你可別胡說,我們沒偷歐陽門主的東西,我們只是在收拾自己的物品。」袂兒趕緊對陌生的兩名女子解釋她們的行為。

  「收拾自己的物品?喲!你騙鬼啊!」穿著青衣的丫鬢尖酸刻薄的說。她急急地走到袂兒面前,將她手中的披風搶過,然後走回到她主子面前。「小姐,你看!這不是門主以前過冬時最常穿的披風嗎?這件披風明明是門主的東西,但她們卻把它放到那個小包袱裡,這不是分明在偷嗎?」

  古媚雲一到冷焰門,四處找不到歐陽冷焰的人。她想,或許他在房裡,因此特地來此找人。不意一入房,便瞧見他的房裡有女子在談天。她直盯著杜芊蘋看,因為在這三個姑娘裡,杜芊蘋是唯一穿著大袖原袍的人,由此可知杜芊蘋是另外兩人的主子。只是她不懂,表哥的房裡除了固定的丫鬢可以進來整理外,一向禁止外人進入,怎麼她們三人可以在房裡待那麼久,並且還可以隨意拿取東西?

  古媚雲將視線轉到丫鬢遞來的披風,不覺一股妒意油然而生。回想起兩年前,一個丫環受表哥指示,將它從書房拿回房裡,當時她不過不經意拿來看了一下,適巧來到書房的表哥竟當場喝斥她的無禮,且嚴厲地對她說:「古姑娘,以後沒有我的許可,請你不要隨意動用我私人的東西,否則……我不會這樣就算了。」

  那一次之後,表哥連著好幾天都不理她、不跟她說話,只因她拿了這件披風。

  「你拿這件披風做什麼?」古媚雲拿著披風走到杜芊蘋的面前質問。她見杜芊蘋坐在歐陽冷焰的床上,心中妒火四處竄燃,聲音更加的高亢,「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隨便進到我表哥的房裡,還私自拿他的披風?」

  「我……我沒有……沒有私自拿他的披風。」杜芊蘋被咄咄逼人的古媚雲嚇白了臉,吞吞吐吐的解釋,「這件披風……這件披風是冷焰相公……冷焰相公自己說要借我……」

  「啪!」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落到杜芊蘋左頰上,隨著巴掌聲後,還附加一句罵人的話,「不要臉的女人!」

  袂兒和袖兒趕到杜芊蘋身旁,卻來不及阻止古媚雲的動作。

  杜芊蘋左手摀住臉頰,心裡莫名其妙地想,她又沒有說錯什麼話,為什麼這位姑娘不但打她,還說難聽的話來侮辱她?

  不過,她難過歸難過,倒也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臉驚惶地看著張牙舞爪的古媚雲。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但不要臉的擅闖我表哥的房間,還私自拿他的披風……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我……」杜芊蘋一時說不出話來,直覺地將手中的金簪往背後藏。「這是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古媚雲的丫環瞧見杜芊蘋的動作,立刻將站在杜芊蘋右手邊的袂兒推開,然後搶走杜芊蘋手上的東西,將它交到古媚雲手上。「在這房裡的東西,你敢說是你的?你好大膽喔!」

  「這……這本來就是我們家小姐的啊!」袖兒不服氣古媚雲主僕的行為,但平日她們在府裡很少與人衝突,突然面對這種場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以及該怎麼樣來保護杜芊蘋。「哪有人說東西在歐陽門主房裡,就一定是他的呢?」

  「大膽的奴婢!這兒有你說話的餘地嗎?」古媚雲怒眼瞪視袖兒,「不過,主子沒有教養,也難怪她的丫鬢不懂得禮數。」

  杜芊蘋儘管還處於驚嚇中,但她聽到古媚雲責罵袖兒,立即為袖兒說話,「你別欺人太甚了,袖兒才不是丫環呢!而且她再怎麼不懂禮數,也強過你的丫鬢,至少她不會像強盜一樣,強取人家手上的東西。」

  「你……」聽到杜芊蘋的反駁,古媚雲怒火沸騰地責問,「你說這東西是你的,那好!我問你,這東西怎麼會在這兒?」

  「我……要你管!」杜芊蘋無法說明因為她住在這兒,東西當然就會在這裡……只好擺出小姐的架子說道。

  「你不說出個道理來,我就當你是偷我表哥的東西。」古媚雲也不且示弱,「小青,去叫我娘來。」

  「是!」小青趾高氣揚地領著古媚雲的指示,匆匆離開。

  杜芊蘋她們在小青離去後,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不祥的預感在心裡不斷擴散。

  「我不管你想叫誰來,但我的東西請你還給我。」杜芊蘋有點被古媚雲惹火了,畢竟在杜府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她,就連來到冷焰門的這些日子,除了歐陽冷焰對她是恩威並施外,其他人好歹也當她是小姐,禮讓她三分。

  「你說這是你的東西,那你為什麼說不出它在這裡的理由?」古媚雲拿著髮簪在杜芊蘋眼前比著,她見杜芊蘋想說又忍住不說,便嘲諷道:「怎麼?難道你想說……你住在這兒,所以東西才會在這兒嗎?哈,你少不要臉了,我表哥怎麼可能讓你這種長相平淡無奇的女子住到這兒?你別自個兒往臉上貼金了!你若說出這樣的話,只會讓人家笑掉大牙!」

  杜芊蘋乍聽古媚雲前面的話,以為古媚雲知道她和冷焰相公的事,等聽到後面,才知道古媚雲是在貶她長得醜。

  「你……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把理由告訴你?總之……東西還來。」杜芊蘋真的被惹惱了,她起身想拿回古媚雲手中的東西。

  古媚雲不客氣地舉起髮簪,用力朝杜芊蘋的臉兒劃去。

  「不要!」一直站在兩旁觀戰的袂兒和袖兒見古媚雲的動作,連忙出聲制止,袖兒還快速地伸手去拉開杜芊蘋,卻仍然來不及避開這種傷害。

  「小姐!」袖兒在事情發生後,立刻將杜芊蘋拉到自己懷裡。

  袂兒擋到杜芊蘋面前,擔心地問:「小姐,你要不要緊?」

  「好痛喔!」杜芊蘋等震驚過後,抬手撫摸臉上的痛處,驚覺手上竟然沾滿了血,心裡難過且驚慌地說:「袖兒,我……我的臉流血了!」

  袖兒一聽,立即放開杜芊蘋,一看到杜芊蘋右頰上的傷口,她和袂兒立即哭了出來,兩人同聲地喊:「小姐!」袖兒慌張之際,想到了二領主承宇,袂兒則拿出手帕幫杜芊蘋止血。

  古媚雲也被自己突發的行為嚇著,但她又覺得是杜芊蘋惹惱她在先,所以杜芊蘋會受傷很本不是她的錯,於是她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那麼一點小傷,根本死不了人,你們有什麼好哭的?」她走到杜芊蘋身旁將袂兒推開,「反正你這張臉本來就不怎麼樣了,留點疤在臉上,說不定可以吸引更多人注意你,也許你還可以從中找到勉強願意接受你這副醜樣子的男子。」

  「是嗎?那我若在你臉上也留個大疤痕,你不就能吸引更多男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了,我說……古媚雲姑娘,你若想達成這個心願,現下我就可以幫你。」

  乍聽到這個冷冽的聲音,古媚雲整個人都僵了,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轉身看向門口。

  歐陽冷焰一臉寒霜地走到杜芊蘋身旁,眼睛直盯著她臉頰上約一寸半長的血痕,劍眉攏得更緊,冷冽的目光從杜芊蘋的身上轉到被嚇住的袂兒。

  「還不快去請華領主來,站在那兒等收屍嗎?」

  袂兒被歐陽冷焰一罵,急忙回神,「袂兒……奴婢這就去。」她話一說完,人便急急轉身跑出去。

  歐陽冷焰看著袂兒跑開,才將目光重新移回杜芊蘋的的臉上。他不語地看了她一會兒,「袖兒,你去端一盆熱水來。」

  袖兒呆愣了一下才聽懂他在說什麼,她將止血的手帕交給杜芊蘋,輕聲細語地叮嚀杜芊蘋小心壓住傷口止血,人才像袂兒那樣地跑開。

  袖兒一離開,歐陽冷焰立刻頂替她的位置,取過杜芊蘋手上的繡帕,輕柔的為她止血,但貼近她耳邊說的話,卻冷硬得有如一把銳利的刀——

  「笨丫頭,你怎麼這麼笨呢?你難道沒看到有個瘋女人拿著兵器在跟你說話嗎?你怎麼還自動站到她眼前,想自找死路?還是你真的已經笨到『敵我不分』了?」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血啊?我都受傷了,你還一直罵我笨。」杜芊蘋覺得滿腹委屈,更是欲哭無淚,只好哽咽地埋怨歐陽冷焰。

  歐陽冷焰被反罵冷血,心裡雖無怒氣,口頭上卻沒有就此算了,「我沒罵你蠢已經算是很客氣了,你還發什麼牢騷?難道這傷口是我造成的嗎?」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按壓傷口上方的止血穴。

  「當然不是你,可是……不要壓,好痛喔!」杜芊蘋哭喪著臉,閃著不讓他弄。

  「說你笨,你還不信?有傷口當然會痛……不要亂動,不然等一下血流光了,你就去地府當鬼姑娘。」歐陽冷焰恐嚇地說。

  「不要……不要啦!」杜芊蘋本來還不這麼想哭,被他一嚇,眼淚撲簌簌地滑下來。她往歐陽冷焰的懷裡貼去,「冷焰相公,人家還不想死,還不想這麼快離開你……」

  歐陽冷焰任她在懷裡哭泣,手還是輕柔地壓在她的臉上,他心裡頭埋怨古媚雲傷了她,也氣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因為他方才早已經站在門口,但他想看她如何應對古媚雲這種女人,結果卻讓她遭到血光之災,真是可恨。

  「表哥……」古媚雲打從歐陽冷焰入門後,便嚇得不敢出聲,見他不將怒氣發在她身上,只顧著和那姑娘說話,現下又任那姑娘在懷裡撒嬌,心中的不滿又高張了起來。「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麼這般不懂得禮數,居——」

  「她懂不懂禮數關古姑娘你什麼事?在我這兒幾時容你說話管事?我看你連眼前的情況都不會看,倒不是一個『笨』字可以形容,說『蠢』……勉強沾得上邊。」

  古媚雲被他不屑的表情和語氣惹得難過無比,卻不知該怎麼辦,她怔怔地站在那兒,一時失了方寸。

  杜芊蘋先是被古媚雲的怒氣驚嚇,接著臉頰受傷,然後又被歐陽冷焰的話嚇著,她這一哭,便把積在內心裡的委屈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結果哭岔了氣,邊哭邊咳個不停。

  歐陽冷焰幫她止了血,在她咳嗽時不停地為她拍背順氣,見她無法停止下來,忍不住哄道:「好了,別哭了,你哭成這樣,連鬼看了也嚇得不敢靠近,又怎敢來迎你到地府呢?別哭了!不哭就不會咳個不停!」

  「嗚……嗚嗚……」杜芊蘋對於他這種刻薄的安慰話,十分不悅,她在他懷裡說:「都是你害我的。」結果話傳到他的耳朵,成為一串哀號。

  「好了,不要哭了,承宇快來了,你哭成這樣子,他看了會不敢靠過來為你療傷,我想……你不想如那個蠢女人所說的,帶著這個傷口丑一輩子吧!」他故意加長「丑」這個字的語音,邊說邊小心地吹氣,希望幫她減輕臉上的灼痛。

  古媚雲見他們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嫉妒得恨不得殺杜芊蘋而後快。最後她實在看不下去,正想轉身離開,卻被趕來的華承宇擋了去路,而她娘也在華承宇之後出現。

  「娘!」她哭著投進古夫人的懷裡。

  「門主,讓屬下看看蘋兒姑娘的傷口吧!」華承宇在歐陽冷焰面前躬身說道。

  「嗯。」歐陽冷焰點了點頭,扶著杜芊蘋走回床邊。「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目光掃過床上的東西,冷聲詢問。

  杜芊蘋不必抬頭也知道他在問她,但她只是更加地低頭不語。

  「門主,這事等會兒再問,還是先讓屬下為蘋兒小姐療傷,免得傷口過久,日後真要留下疤痕。」華承宇出聲打圓場。

  歐陽冷焰氣歸氣,還是接受他的建議,讓她先治療傷口,自己則走到舅娘和古媚雲眼前。

  「冷焰,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知羞恥的野丫頭,讓媚雲傷心呢?」古夫人雙眉倒豎,怒氣騰騰地責問。

  歐陽冷焰目光一冷地掃過她們母女兩人,不開口走到桌旁坐下,逕自倒了兩杯茶水,喚著隨華承宇回來而在一旁幫忙的袂兒,「袂兒,過來把這茶端去給小姐喝。」

  「是。」袂兒接到指示,立即將工作交到端熱水回來的袖兒手上。她接過茶水時,感覺到有好幾道殺氣從背後砍殺而來。她當然不敢回頭去看,只能匆匆地走回杜芊蘋身旁。

  「冷焰,舅娘在跟你說話,你可有把話聽進去?」古夫人拉著女兒走到歐陽冷焰面前。

  歐陽冷焰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後,才冷冷地抬起頭來面對古夫人,「就算是一隻瘋狗在我冷焰門的門前亂叫,我也不得不聽,更何況是在我的眼前呢?」

  「你……太目無尊長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舅娘,媚雲是你的未婚妻,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呢?」古夫人氣得面紅耳赤。

  「早在我娘被古家掃出門時,我就和古家河水不犯井水,更別說成親這回事。那古老頭兒聽不懂拒絕的話,不關我的事,不過今天你們既然來我這兒鬧事,我就早點把話說清楚。」歐陽冷焰冷眼一瞪,口氣不悅地又說:「我每年容你們來這兒,是看在歐陽欽的面子上,不想讓他太為難,並不表示我真的歡迎你們。不過……我想往後我的娘子是不可能歡迎欺負她的人來此做客,你們識相的話,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表哥!你說的話……不可能,你不可能……不可能的!」古媚雲不敢置信地搖頭。

  「冷焰,你真的和那姑娘成親了?」古夫人也訝然的問。

  「我和她成不成親是我歐陽冷焰個人的事,有必要同你說嗎?」

  「冷焰,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和媚雲的婚事從小就說定的,更何況你爹他也同意——」

  「歐陽欽算得了什麼?他同意這事?人是他要娶的嗎?」歐陽冷焰不但表情不悅,更提高聲量問古夫人。

  「呃……公公問他時,他沒開口拒絕。」古夫人見他不高興,倒退一步的說。

  「哼!你們姓古的人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歐陽冷焰冷笑一聲。「還有,這事我再說一次,婚事沒有我本人同意,誰做主都沒有用,若你們堅持古德天、歐陽欽答應在先,那你們去找他們負責好了,看古姑娘打算嫁哪一個都行,別再出現在我歐陽冷焰眼前就行。」

  「你……不要太過分了,這事我會找你爹說個清楚,看他怎麼跟公公交代!」古夫人怒氣衝天地拉著古媚雲離開。

  「娘……我不要離開,我要留下跟表哥說清楚,娘……」古媚雲邊走邊哭。

  歐陽冷焰哼了一聲,轉身看杜芊蘋的情形。他等華承宇醫治完離開後,才走到杜芊蘋面前。

  「現在可以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他拿起布包裡的一件衣服問道。

  杜芊蘋被嚇得縮了縮身子,袂兒和袖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將視線移到杜芊蘋身上。

  杜芊蘋被三人強大的熱氣壓得受不得,只好大聲喘氣道:「因為我想要換個房間嘛,所以……所以當然要整理包袱。」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次。」歐陽冷焰用著比剛才冷十倍的聲音吼道。

  杜芊蘋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氣,在她一聲哽咽後,全都洩光光了。

  袂兒和袖兒被杜芊蘋這一哭,手足無措又氣憤地轉向歐陽冷焰,只見歐陽冷焰依然不語地站在那兒,不動如山。最後袖兒忍不住這口氣,坦白招認在花園討論的事。

  歐陽冷焰聽完後,冷煞的目光掃向袖兒,「下次你們膽敢再教她做這種事,就別怪我不顧情面,把你們兩人趕出冷焰門。出去!」

  袖兒和袂兒什麼話也不敢再說,低著頭領命離去。

  等她們離開後,歐陽冷焰坐到杜芊蘋身旁,見她低著頭哭個不停,雙眉一蹙,歎口氣的抬起她的下顎,「不許哭,做錯事的人還敢哭這麼大聲。」

  他這一警告,杜芊蘋的淚水反而落得更多,她不顧他的怒氣,偎進他的懷裡哭訴:「我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你怎麼反而罵我?」

  「我的名聲?」歐陽冷焰溫和的反問,「什麼時候我的名聲受到危害,需要你來為我擔心?」他又抬起她的臉,為她擦去淚水。「別對我說是因為那個蠢女人來了,你才開始擔心。」明知她一定會點頭,他依舊設個陷阱來給她跳。「傻丫頭,你這個笨腦袋,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咱們是不是可以打個商量?下次你想離開我或做其他危險的舉動之前,請先來找我商量,我若同意了,自會派人送你離去或陪你去做,我若不同意,你最好乖乖待在我身邊,別再做一些便事來惹我生氣,知道嗎?」

  杜芊蘋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又偎進他的懷裡點頭,輕聲地說「知道」和「對不起」,接著她緩緩地閉起眼睛休養精神。

  「還有,再過些日子,等我把閻羅殿的事處理完後,我就帶你回襄城。在這之前,你可要好好地將身子養好,聽到了嗎?」歐陽冷焰等了好一會兒遲遲得不到答覆,氣得俯首看她,見她抱著自己睡著了,無奈地歎氣搖頭。

  他將她在床上放好,打算離開去辦事情,心想:他什麼姑娘看不上眼,偏偏對這個膽小、體弱的人兒牽腸掛肚,真是加人所說的——「自尋苦惱」!

  ■ ■ ■

  「歐陽冷焰,明年的今天絕對會是你的忌日。」

  「是嗎?」歐陽冷焰揚起一抹冷笑,他手持銀白光亮的長劍,刀峰與地面呈垂直的角度。

  「哼!今天之後,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說這樣的話了。」

  「是嗎?」同樣不屑的聲音再次從歐陽冷焰的嘴逸出。

  「受死吧!」黑衣人高喊一聲,數十位圍住歐陽冷焰的黑衣人立即出手。

  歐陽冷焰的身子有如飛龍騰雲般挪動。另外一方面,冷焰門參與這次行動的領主也帶領屬下展開反擊,不一會兒,多數的黑衣人受傷而亡,其餘兩、三位的黑衣人負傷逃逸。

  「門主,要追嗎?」秋曜請示。

  「不必了,後天我們就要參加武林大會,屆時他們一定會在那裡刺殺尚未成功的對象,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即可。」歐陽冷焰語畢,轉身朝冷焰門的方向行去。

  冷焰門的人立即跟在他身後。

  「冷焰相公,一早你去哪兒了?」

  歐陽冷焰一腳甫踏進冷焰門,立即接到杜芊蘋飛奔而來的身子,他尚未將她抱穩,她已經仰著凍紅的小臉,開啟嫣紅小口朝他問話。

  「沒去哪兒。我只是到外頭的林子和秋曜練練手腳。」歐陽冷焰邊說,邊將杜芊蘋扶好,同時檢查她臉上傷口的復元情形。「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啊!我聽……」杜芊蘋話講了一半,因為歐陽冷焰觸摸她臉上的傷而頓了頓,「不要碰,好痛喔!」

  「還會痛?不是兩天了嗎?傷口都結痂了,還會痛嗎?」歐陽冷焰不信的問。

  「我說會痛就是會痛,肉是我的……我會不知道嗎?」杜芊蘋紅著眼眶噙著淚水嗔道。

  「好了,我知道你還會痛,不要哭了。」他一手摟著她的柳腰,將她拉靠在胸前,一手溫柔地為她拭淚,「找我有什麼事?」

  「嗯……」她偷瞄一眼他身後的人,螓首抵在他懷裡不好意思說。歐陽冷焰見狀,指示屬下先行離去,她看大家都走開了才開口,「我聽說你過兩天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了?」

  「是,不過——」

  「你真的不能帶我去看看嗎?人家難得有機會行走江湖,求求你好嗎?」杜芊蘋截斷歐陽冷焰拒絕的話,不知第幾次地請求他答應。

  她知道他這次外出回來後,便打算送她回襄城,但她不想回去和羅二公子成親,所以峨嵋是勢在必行。只是她現在還不想和他分開,眼前求他答應攜她同行,是唯一能與他多相處的機會。

  「你這個樣子也想跟人家行走江湖?」歐陽冷焰譏笑她,但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反將她緊摟入懷,「真的這麼想跟我一起去?」

  「嗯。」杜芊蘋覺得她已求到無話可說了,十分委屈地點頭。

  「好吧!」歐陽冷焰忽然慷慨地答應。

  「真的?」她訝然地離開他的懷抱,抬起頭、瞪著眼,口氣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看在你也求我這麼多次的份上,我再不答應,恐怕你以後會對我懷恨在心吧!」他用著取笑的眼光和口吻回應。

  「人家的度量才不會這麼小呢!」杜芊蘋對於這種不當的批評,嘟著小嘴嬌嗔反駁。「不過,你真的是因為我求這麼多次,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嗎?」

  「當然……那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原因是擔心你這個笨丫頭在我離開的那幾天,不但不會保護自己,反而連頭都自動伸去讓人家剁下來當椅子坐,所以……我想我還是辛苦一點好了。」

  「你……既然怕累,那還是算了吧!」被歐陽冷焰這麼一說,她忍不住小姐脾氣,嘔氣地說。

  「算了?好啊,既然你又不想去了,待在這裡也行!反正我不過去一個月而已,到時候你——」

  「一個月?!不要啦!我……真的很想去……可是看你說得這麼為難……所以……哎呀!人家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嘛!」杜芊蘋看他說得這麼不在乎,眼眶不覺又紅了起來,話也說得雜亂無章。

  別哭,你怎麼這麼愛哭呢?那天承宇對我說,你的身子不好,纏足讓你身體的氣血更加不順暢,在這種情況下,身體怎麼調養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他想將你的纏腳布拿掉,不過……聽說初期治療腳會很痛,可能讓人有痛不欲生的感覺,而你這麼愛哭,到時候怎麼辦?」歐陽冷焰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如果……如果是這樣,那就不一定要治療嘛!反正……我這樣地日子不也經過好些年了嗎?」杜芊蘋一想到痛的感覺,心裡直發毛,她顫抖了下,人更偎近歐陽冷焰,眼淚從眼眶溢了出來。「冷焰相公,人家現在要說的不是這件事,這事我們可以以後再說嘛,人家想說的事……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這麼久……我……」她說不到幾句話,就想起分離後再也兒不到歐陽冷焰的情景,眼淚愈掉愈多。

  歐陽冷焰不明白她今天是怎麼了,為何突然哭得這麼淒慘。但他捨不得這麼難過,愛憐地輕拍她的背數下,一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好了,別哭了!我既然都說要帶你去了,就不會把你留在門堂裡。現在我只不過說說話逗你,你就哭成這樣,改天若真不順你的心,門堂裡不就要淹大水了?」

  「你……」明白他故意捉弄她,害她哭得這麼傷心,人在他懷裡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胡亂地輕捶他數下,以示洩恨。

  歐陽冷焰對於她的花拳繡腿,哈哈大笑以對。

  而相較於他們兩情相悅的歡樂,躲在一旁的人雙眼更加充滿了怨恨,古媚雲在心裡不斷詛咒杜芊蘋,更想殺了她以絕後患。她絕對不輕言放棄歐陽冷焰,更絕對不會讓杜芊蘋得到原是該屬於她的——歐陽冷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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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蘋兒,起來了!」歐陽冷焰輕拍著她的粉頰喚著。

  「嗯……人家……人家還想……還想睡嘛……」

  「蘋兒,別睡了。」他扶著她坐起,「蘋兒,別再睡了,再睡可要和武林盟主錯過第一次見面的機會喔!」他寵愛地提醒她。

  「嗯……那……等一下……再等我一下……」她閉著眼,靠在他肩頭上撒嬌。

  「蘋兒!」歐陽冷焰喚不醒她,無奈地搖頭。從出發到風陵渡的武林第一世家,她幾乎一路上都在睡覺。晚上因為白天睡大多,所以睡不安穩,白天因為晚上睡不好,又繼續昏睡,因而不過短短十幾天的路程,她的人整整瘦了一圈。

  「蘋兒,醒來了嗎?」

  杜芊蘋在歐陽冷焰不斷的催促下終於睜開眼睛,她順著他雙手的支撐,勉為其難的坐挺起來看他。

  歐陽冷焰在她無精打彩的臉頰印下一個吻,「打起精神來,我們已經到了,一會兒主人會出來迎接我們,你難道想讓他看你一臉愛困的樣子嗎?」

  「不要!」杜芊蘋有氣無力的說,身體卻忍不住倒入他的懷裡。

  歐陽冷焰擁緊她,寵愛又無奈地歎氣,他讓她在懷裡搖晃了一會兒後,又叫她一次,「蘋兒,到了,我們該下馬車了。」

  杜芊蘋聽到他最後的通牒,還是相當勉強的睜開眼,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奮力地振作精神後,才與歐陽冷焰一同下馬車,在武林世家的大庭前和武林盟主過禮。

  「蘋兒,這位是當前的武林盟主莊平揚。莊盟主,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杜芊蘋。」

  「杜姑娘,幸會了。」莊平揚親切有禮地朝她問候。

  杜芊蘋對於歐陽冷焰的介紹辭僵了僵身子,但面對莊平揚時還是揚起微笑,「莊盟主,幸——」

  「什麼人!」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絲異樣,莊平揚大喊一聲,打斷杜芊蘋的話。而隨著語音的停落,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支綁有信函的飛鏢。

  方纔的剎那間歐陽冷焰將她摟進懷裡保護著,當莊平揚打開手中的紙條看時,她緩緩收回嚇得飛散的魂魄,又過了一會兒,才敢從歐陽冷焰的懷裡探出頭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但回她話的卻是武林盟主。

  「呃……沒什麼。」莊平揚皺著眉從書信中抬頭,他看到冷焰門的人全站在外頭,連忙說道:「歐陽,真是抱歉,你們來這麼久了,居然還讓各位站在外頭吹風,快到裡頭坐下來休息吧!」他忽然改變語調來招呼他們。

  歐陽冷焰似乎懂得他的意思,立即回話:「老朋友了,何必這般客套?要興總管帶路即可,你去忙吧!」

  「這怎好意思呢?你遠道來此做客,我是主人,理應——」

  「千萬別說得這麼生疏,否則就不把我歐陽冷焰當你莊平揚的朋友了。」歐陽冷焰輕拍莊平揚的肩頭一下。

  莊平揚頓了頓,看了眼杜芊蘋後,回拍歐陽冷焰的肩頭,朗聲笑道:「歐陽,我看杜姑娘累了,還是先讓她休息,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歐陽冷焰斜看杜芊蘋一眼,同視莊平揚的眼睛後,會意的點頭,「我先把蘋兒安頓好,一會兒到廳堂與你會面。」

  「不必了!」杜芊蘋安靜地聽他們談話,知道歐陽冷焰有事要忙,主動拒絕他的幫忙。「冷焰相公,你和莊盟主去忙吧,我有亟月和袖兒、袂兒陪伴就行了。」

  「這……好吧!」歐陽冷焰見莊平揚似乎有事急著要告訴他,不想耽擱太久的時間,「亟月,你陪著蘋兒去,一切小心。」

  「是。」辛亟月領命後,護送杜芊蘋她們主僕三人先行離開。

  「集,你也去。」歐陽冷焰想了一下,不放心地交代。

  「是。」集簡短應聲後,人已跟隨在杜芊蘋身後離開。

  「其他人跟著大領主把東西放好,自行休息。」歐陽冷焰下達命令後,轉身與莊平揚走入廳堂。

  ■ ■ ■

  杜芊蘋她們隨著興總管來到廂房,在他交代完事情離去後,她對辛亟月說:「美人姊姊,我還想睡一會兒,可以嗎?」

  「可以啊!」辛亟月立即笑著回答,「門主有事要和莊盟主談,晚膳前應該不會來找你才是。不過你不可以再睡那麼多了,免得晚上又睡不著,在這兒門主可無法像在路上那樣,整個晚上都陪著你NB462!」

  「這……那我還是別睡好了。」杜芊蘋猶豫了一會兒,決定犧牲一下睡眠,「袂兒、袖兒,我們先來整理東西,一會兒到庭院走走看看,好不好?」

  「小姐,你怎麼決定都好。」袂兒邊說邊將手上的包袱擱到床上。

  辛亟月見狀,便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去把我的東西取來。」

  「好啊!」杜芊蘋點頭。「快兒、袖兒,你們也去把自個兒的東西取來吧。」

  「好,那小姐在這兒等一下,我們去去就來。」袖兒和袂兒同聲答應,兩人隨著辛亟月離開房間。

  辛亟月離去之前,交代門外的集小心保護杜芊蘋。他們都想,大伙甫抵武林世家,而一路上閻羅殿的一直沒有出現,現在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就來。可是在辛亟月離去不久,他們所擔憂的黑衣殺手立即悄悄地出現在杜芊蘋眼前。

  「你……啊!」杜芊蘋見黑衣人從東窗飛進來,訝然的大叫。

  集在外面聽到聲音,立刻衝進房裡,及時將刀下的杜芊蘋救出,一邊護著她,一邊和黑衣人對打。

  「小姐,我擋著,你到前面找門主或其他人。」集邊專注地和黑衣人過招,邊拉著杜芊蘋閃躲和交代。

  「好!」杜芊蘋很害怕,不過她不想連累他,立即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

  集保護她單獨往走廊跑去,但她因驚嚇過度,雙腿發軟而跑不動。一路上,她跌跌撞撞、走走停停……

  尚且走不到一半的路,又被另一個黑衣人追上。

  「殺了你,歐陽冷焰應該會心痛吧!」一位女黑衣人冷笑地對杜芊蘋說。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心痛,但……我不想這麼早死。」杜芊蘋在女黑衣人逼近時,臉色驚惶且蒼白地節節後退。

  「是嗎?恐怕這由不得……」話未說完,另一名黑衣人突然閃身阻擋在她和杜芊蘋之間。「你,這是為什麼?」女黑衣人問著男黑衣人。

  「不為什麼,閻羅殿一向不殺毫無相關的人,更何況她既沒有武功又不是江湖上的人,閻羅殿也沒有收到委殺帖,你何必執意要殺她?」男黑衣人語調平板地問。

  「我執意要殺她?」女黑衣人尖銳地反問,「應該說是你執意要保護她,所以我才要殺她。這一路上若不是你阻擋,他們這群人又怎能安然無恙地到達這裡?沒想到你現在居然又來攪局。」

  「你想殺歐陽冷焰,我不會擋你,但你想殺她,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難道說……你……」

  「你還不快走!」護著杜芊蘋的男黑衣人忽然開口要杜芊蘋快快離去。「站在這裡想等人來殺你嗎?」

  杜芊蘋還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不過在男黑衣人的催促和保護下,她跑離開了想殺她的女黑衣人。

  「別想逃走!」女黑衣人揚聲威脅,但男黑衣人攔阻她,讓她無法追上。

  杜芊蘋二度脫逃後,跑得更賣力,當她三度被黑衣人追上時,聞聲而來的歐陽冷焰正好趕上。他擊出一道氣流將黑衣人的銳刀震退,同時也將杜芊蘋抓到懷裡保護。

  「蘋兒!」

  「冷焰相公,你來了,真……好!」杜芊蘋喘著氣,急切地說完這句話,身子一軟,人便在歐陽冷焰的懷裡暈了過去。

  「蘋兒!」歐陽冷焰心疼地喊著,他抱起她快速移到安全的後方,讓齊水雲他們與黑衣人交手。黑衣人見對手愈來愈多,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大家四散離去。

  歐陽冷焰見危機已除,立刻將杜芊蘋抱往房間,並開口大喊:「承宇,快來!」

  ■ ■ ■

  「冷焰……相公……」躺在床上的杜芊蘋喃喃地囈語。

  「蘋兒,你醒來了!」歐陽冷焰在聽見杜芊蘋的呼喚後,原本糾結的雙眉終於舒展開來,他俯首靠近她的耳畔,「蘋兒,我在這裡,沒事了……你醒來好嗎?」

  大夥兒屏息等待,許久之後,終於見她緩緩的睜開眼。

  杜芊蘋一張眼,便見歐陽冷焰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心裡頭忍不住嘔起氣來,莫名地哭了出來。

  歐陽冷焰不懂她怎麼了,驚惶地扶起她入懷,輕聲細語的問,「怎麼哭了呢?你哪裡不舒服嗎?蘋兒,你別哭,開口說話好嗎?」

  杜芊蘋搖頭不答,滿腹委屈地貼在他胸口,哽咽道:「人家……人家都嚇暈了,你不但一點都不關心,竟然……還……還笑我……」

  「我……哪裡笑你了?」對於她的控訴,他覺得有些冤枉,但他還是連忙解釋,「蘋兒,我看到你昏過去,心裡頭當然擔心,等到你安然無恙的醒來,才放開心懷笑著看你,希望能讓你明白我在這兒陪你。蘋兒,難道你不喜歡我笑著對你嗎?」他輕抬起她的下顎,兩眼直視她的眼眸。

  聽完歐陽冷焰的話,又見他深情的直視自己,她忽裡陣羞赧,粉頰立該染上一抹嫣紅,人重新偎進他的懷裡,又羞又喜的對他輕語:「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歐陽冷焰抱以輕笑,「不要緊,你沒事就好,反正你的愛哭我也習慣了。」聽他這般取笑,杜芊蘋嬌俏的小臉愈加暈紅,身子卻反在他懷裡一僵,然而他仍故作不知,「不過,現下這麼多人,你別這麼愛哭,不然……」

  杜芊蘋連忙從他懷裡探頭向外看,她發現不但冷焰門的人全在,連莊平揚和他的幾位屬下也立在一旁,立即不好意思地轉身背對歐陽冷焰,「你……怎麼不早說呢?你……這樣我以後怎麼見人呢?」

  歐陽冷焰不理她羞怯的埋怨,看她恢復了精神,舉手對其他人做了個簡單手勢,大伙明白他的意思,即刻識相的離開。他一直等集將房門輕靠上,才坐到床邊將她重新擁入懷裡。

  「不要這樣,會被人家看笑話的。」杜芊蘋微皺著柳眉拒絕。

  「現在哪還有人看?」歐陽冷焰邊說邊將她的身子轉過來。

  杜芊蘋不解地環顧空蕩蕩的房間,疑惑地問:「咦,那些人呢?」

  「人早被你的哭聲給嚇跑了,沒敢留下來聽你那淒慘的哀號……」

  「你——」杜芊蘋不滿他的指控,開口反駁,他則在她說出話前,用吻堵住她的抗議。

  歐陽冷焰不斷加深他的吻,也在她唇畔呢喃:「還好你沒事,不然……我絕不饒了閻羅殿的任何一個人……」

  杜芊蘋在他激烈的擁吻中早就迷失了心神,她雖然聽到他的聲音,但一點都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也忘了之前九死一生的險境。現下,她只想把自己更貼近他壯碩的身體,好汲取更多他對她的憐愛。

  ■ ■ ■

  「小姐,我們已經……月姑娘,你也在這兒啊!」推開房門走進來的袂兒、袖兒見辛亟月與杜芊蘋同在房裡,兩人的臉上有些驚惶,到嘴的話連忙吞了回去。

  「是啊!」辛亟月回她們一笑,眼神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們主僕三人。「我在這裡,你們有事不方便談嗎?」

  「沒有!」袖兒巧笑地回話,「我和袂兒只是要跟小姐說我們已經回來了,但是房門一開便見月姑娘也在,所以才把話兒一轉,沒有什麼事的。」

  「喔!真是這樣?」辛亟月柳眉一揚,袂兒、袖兒慎重地點頭。她也不想為難她們遂笑道:「你們兩人今天沒事,就別在外頭走動了。」

  「是。」袂兒、袖兒同時遵命回應。

  「美人姊姊,為什麼冷焰相公說我今、明兩天都不能離開房間呢?」杜芊蘋不明白地問。

  辛亟月見杜芊蘋的小臉有如被人拋棄般哀怨,輕柔地解說:「門主這兩天忙著幫莊盟主解決一些事情,所以無法來陪你,你千萬別胡思亂想。至於不許你出房門,是因為今、明兩天便是武林大會的日子,金劍山莊聚集了許多江湖人士,他們的品行良莠不齊,脾氣、修養也相差甚多;反觀,你不是江湖中人,沒有武功,個性又膽怯,加上你也不懂江湖上的一些規矩,門主擔心萬一你不小心惹了什麼人,或是哪幫、哪派的不良分子,讓他們對你起了不好的念頭,這裡究竟不是冷焰門,沒法子隨時護著你。」

  「原來是這樣啊!」杜芊蘋神情有些落寞地回答,「美人姊姊,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辛亟月對杜芊蘋欲言又止的樣子鼓勵地笑道:「你有什麼事情想說就儘管說,別這般吞吞吐吐的。」

  「我……我想問你,你會不會覺得我跟在冷焰相公身旁,對他是一種負擔呢?」杜芊蘋輕蹙蛾眉,臉色憂慮地問道。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辛亟月將身體微靠向杜芊蘋,語氣和表情是真心的關切。

  「因為……因為我不像你或其他會武功的姑娘,不但可以保護自己,有時也可以幫助冷焰相公,而且我……不僅身體不好、膽子小又愛哭,和你們一道出來,還要隨時有人陪我、保護我,這樣的我跟在冷焰相公身旁,不是造成他的負擔嗎?」杜芊蘋愈說愈難過,她低頭掩飾即將滴下的淚水。

  「你千萬別這麼想。」辛亟月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一對柔美的笑眸對著她哀傷的淚眼,「別哭!你這一哭,別說門主心疼,連我看了都捨不得呀!」

  她的安慰只換來杜芊蘋更多的淚水。

  「你聽我說,或許你跟在門主身邊,對門主而言會是一種負擔,但你也一直很體諒門主的處境,且對門主交代的事謹遵而行,另外,在我們這麼多人裡,只有你敢在門主面前撒嬌、哭泣,表面上看來你是柔弱、膽怯的,事實上你比我們這群人還勇敢,至少當門主生氣時,我們大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反倒只有你不怕死地賴在他身邊,不在意他刻薄的冷自冷語,光是這點,我們這群常年跟在他身旁的人便自歎弗加。所以你千萬別光想自己是門主的負擔,有時站到不同的角度來看,門主也讓你費了不少心思。我想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負擔,只是比較無形而已。」

  杜芊蘋聽完辛亟月的話,心裡比較舒坦一些,不過她還是沒有自信地問:「真的嗎?我真的可以逗他開心嗎?」

  辛亟月對她這種小女兒家問法笑了笑,「當然是真的,關於你和門主之間的事,難道需要我編個謊來騙你嗎?還有,我聽門主說,等這裡的事辦完後,我們便回冷焰門,大概在過年前可以帶你和袖兒、袂兒回襄城。」

  杜芊蘋的小臉因得到辛亟月眼前面的答覆,又露出那種令人愛憐的笑容。但聽到後面的話時,乍現的笑容卻僵了。她原想問辛亟月,歐陽冷焰這個決定是什麼時候下的,但外頭的呼喊聲打斷她的話。

  「亟月——」

  「什麼事?」辛亟月依舊笑著看杜芊蘋,但注意力已集中到外頭喊她的集身上。

  「門主找。」

  「門主?好,我馬上去。」回應集的話後,她立刻起身對杜芊蘋說:「蘋兒小姐,夜也深了,既然門主這時候找我,想必是想知道你今日的情形,我去回報一下,你先睡好嗎?」

  杜芊蘋仰頭看辛亟月,心裡很想跟去,但又怕歐陽冷焰見她此刻不但尚未入睡,還跟辛亟月一道在外面走動,一定會生她的氣而作罷。

  「好,那我就先睡了。」杜芊蘋勉強答應。

  辛亟月離去前鄭重交代袂兒和袖兒好好照顧杜芊蘋,才走出房間與集會面。

  「門主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找我?」她關緊房門後開口問道。

  「門主受傷了。」集小聲地回話。

  「你說什麼?!」辛亟月瞪大眼眸,驚愕地看著他。

  集因辛亟月的音量偏高而寒著臉,「小聲,門主不願讓小姐知道。」

  辛亟月瞭然的點頭,卻馬上擔憂地開口,「門主的——」

  「不要緊,他左上臂的舊傷口再次被閻羅殿的人所傷,但這次的傷勢比上次輕多了。」集面無表情的據實相告。

  辛亟月聽完後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門主找我有什麼事?」

  「門主要知道小姐今日的情況,但稍早與各大門派圍剿閻羅殿時,門主為了生擒閻羅殿大殿主,不慎被黑無常的鐵鏈所傷,各門派的人同時也有傷亡,門主要承宇先治療那些人,他的傷一直延至回山莊才治療,所以目前無法前來,不過一整天沒見著小姐,門主擔心小姐的情形,要我來通知你過去。」集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段話後,又緊緊地閉起嘴。

  「我知道了。」辛亟月點頭回答,她回頭看一眼杜芊蘋的房間,又轉頭對集說:「你先在外頭幫我守著,我去去就來。」

  集點頭應允,沉默地走到房門前站定,雙眼直視前方,不再理會辛亟月。

  辛亟月對於集這種不想多說話、沉默寡言的個性,無奈地歎氣後,搖頭離開。

  袂兒從門縫偷看他們,不知道他們兩人小聲的說了些什麼,但看辛亟月離開,只有集一人站在外頭守衛,她小心地將門關緊,急急走回杜芊蘋和袖兒身邊。

  「小姐,我們已經打探到消息了。」袖兒小聲地開口報告,「這次的武林大會其實是個騙局,主要的目的是要將殺害各大門派的組織——閻羅殿的主事者引誘出來,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杜芊蘋聽到袖兒這麼說,身體莫名地戰慄起來,許久之後才在袂兒連聲安慰下,放下心裡的恐懼。

  袖兒又將聽到的事對杜芊蘋解說一番,「不過,根據我和袂兒方才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歐陽門主、莊盟主和其他武林各大派的掌門今日圍剿閻羅殿後,決定只將閻羅殿的主事殿主儼懲,其餘殺手和門徒都是廢其武功放走,至於閻羅殿那個地方則是放一把火燒了。」

  「那……冷焰相公他人呢?他……可有什麼嗎?」杜芊蘋聽到這裡才明白,原來今日歐陽冷焰是去圍剿閻羅殿,難怪他昨天和今天整天都沒有來看她。一想起他和別人決鬥,她的心就一陣陣的難受起來,她好害怕他又像初次見面那樣,受了傷又流了好多血。

  「我們回房前,峨嵋的師太已經回來了,所以我們向師太打探了一些消息,同時也將我們有意同行的事對她們說……」袖兒說到這兒,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才好,不自覺地將尾音拉長。

  「那……她們怎麼說?」杜芊蘋看袖兒遲遲不語,微皺起月眉,心急地問。

  「關於歐陽門主的事,她們都說歐陽門主的武功非常高強,應該沒什麼事才對。還有,歐陽門主在這次事件中,救了不少各門派的人,因而大家對歐陽門主是讚揚有加。」

  杜芊蘋聽完這些讚揚歐陽冷焰的話並沒有喜悅之情,她還是非常擔心,「那他人呢?他到底有沒有受傷,他人——」她愈想愈害怕,聲音不自覺隨著表情的變化而高揚。

  「小姐,你別緊張。」袖兒和袂兒連忙安撫,「我們一路問回來,都沒有人說歐陽門主受傷,而且你想想,若歐陽門主真有什麼事,集護衛方才來時也應該會說,怎麼他一點消息也沒有透露呢?」袖兒分析道。

  杜芊蘋愣了愣才鬆口氣的歎息,她緩下緊張、擔憂的表情又問:「峨嵋那邊的事呢?」

  「嗯……她們拒絕了。」袖兒垂下鳳眼,無奈地說,「她們說小姐是歐陽門主的未婚妻,若小姐想上峨嵋山探望姑姑,應該請歐陽門主帶小姐去,而不是不讓歐陽門主知道,偷偷地跟著她們離開。」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杜芊蘋真的不想離開歐陽冷焰,不過……她亦不願被送回襄城和羅二少爺成親。另外,歐陽冷焰和古媚雲也早有婚約,雖然他曾說過不和古媚雲成親,但男女婚姻可不是兒戲,不能讓他隨口說說,就算他真的因為她而毀婚,襄城的爹既已收下羅府的聘禮,就絕對不可能反悔讓她嫁入歐陽家。

  一想到和歐陽冷焰之間種種不可能突破的阻擾,想到爹要她嫁的人是羅二少而不是歐陽冷焰,想到她的離家出走讓爹娘為難、擔憂,想到因為她的出現,造成古媚雲被歐陽冷焰冷落,而歐陽冷焰亦有可能為此被詛咒。杜芊蘋頓時感覺她像個禍水,走到哪兒都有事,心裡難過無比,但那些事再怎麼令她難過,也比不上要她離開歐陽冷焰這個事實……

  「小姐!」見杜芊蘋皺眉想事想得入神,袖兒微微提高聲音叫喚,「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啊!沒有。」杜芊蘋回神後連忙回話,但她的眼神卻黯然無光。「我絕對不回襄城嫁入羅府。」

  「小姐?」袖兒和袂兒聽她這麼說,同聲疑惑地喚道。

  杜芊蘋像是沒有聽見她們的聲音般,喃喃地自言自語:「我……如果要嫁的人不是冷焰相公,我……寧願出家……也不嫁人。」

  袖兒和袂兒當然十分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依她們的瞭解,杜芊蘋是一個非常孝順的女兒,如果老爺、夫人沒有點頭答應,她也一樣不會私自答應嫁給歐陽冷焰的。

  此外,歐陽冷焰又有婚的在身,而他的家世複雜,所處的環境危機四伏,與小姐兩人稱不上門當戶對,況且他身邊又有古媚雲這種盛氣凌人的未婚妻,怎麼看就是覺得不會有幸福的結局。與其讓小姐繼續在這種環境中受苦,倒不如讓她看破紅塵,出家學佛,或許她們還可以在庵裡多跟小姐相處幾年。

  袖兒和袂兒有志一同的想到這點,兩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的點了點頭。袖兒出聲說「小姐,我們聽說峨嵋有三位弟子明日午時要先回峨嵋山,其餘的人留下來繼續參加比武大會。而且我還聽說歐陽門主雖無意角逐盟主之位,但他受到莊盟主的邀請,明日會在那兒觀禮,依我看……如果她們不願讓我們同行,那我們不如趁著明日歐陽門主還忙著時,悄悄跟在她們後面,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杜芊蘋猶豫著要不要答應,她這一、兩天都沒有看到歐陽冷焰,如果明日午後便悄悄地跟隨峨嵋的師太們走,那……是不是從今而後都見不到他了呢?一想到這裡,眼淚就撲簌簌地滴了下來,心也痛得幾乎讓地不能呼吸。

  「小姐?」袂兒兒狀,明白杜芊蘋傷心的原因,邊為她擦浪邊說:「小姐若不想走,那我們就留——」

  「不……我……我只是……想再看看冷焰相公一眼……一眼就好,一眼就好。」杜芊蘋抱著袂兒哭得肝腸寸斷,之前在計劃離開時,她也沒想到自己對他的眷戀已經這麼深,而今分離追在眼前,她才瞭解自己是多麼、多麼愛他。

  袖兒想了一會兒,開口建議道:「小姐,如果明日你見了歐陽門主後,你想你能保住這個秘密嗎?而如果歐陽門主知道我們的打算,他會讓我們走嗎?不如我們留下來別去了,乾脆把事情對歐陽門主說,讓他來幫我們打算可好?」

  「不好!」杜芊蘋從袂兒身上抬起哭得慘兮兮的小臉,儘管她的心裡實在很想答允,但思慮過後,她還是放棄地說:「冷焰相公要解決的事已經夠多了,而且他和古姑娘的婚事牽涉到詛咒的問題,也不知那個傳說是真是假,如果因為我的緣故……」杜芊蘋說不出「害死」這兩個字,眼淚又掉了下來,重新倒入袂兒的懷裡哭泣。

  「小姐?」袖兒和袂兒兩人經杜芊蘋這麼一說,也不知該如何拿捏,她們手足無措地愣在一旁,無語地看著杜芊蘋。

  「走吧!明日午後我們就悄悄地跟著峨嵋師太后頭,到峨嵋山找姑姑,至於……是否出家一事,我們到了那兒再說。」杜芊蘋擦乾眼淚,慎重的下了決心,因為再不走,等跟歐陽冷焰回到冷焰門,可能就會真的被送回襄城,到時候她想或不想做什麼都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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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3 00:16: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小姐,慢慢走吧!」袂兒扶著杜芊蘋在荒涼的郊道上疾走。此時的她們又像之前離家那樣,在入夜後成為郊道上落單的旅客。「現在天色暗了,路上有些坑洞不易看清,你小心點走。」

  「袂兒,都是我不好……」杜芊蘋悔恨、愧疚的心情完全在秀美的小臉上顯露無遺,「我只想著趕快走,沒考慮到師太們個個武功精湛,走起路來比我們快了許多,加上我的腳又不方便趕路,身上也沒多帶些盤纏,好租輛馬車跟在她們後面。現在她們走遠了,我們不但跟不上又迷失方向,偏偏時辰又晚了,找不到一個店家休息,你說這能不怪我?都是我害你們跟著我在這兒——」

  「小姐,你千萬別自責。」袖兒從路的前端跑回來,正好聽到她難過的話,「小姐,我在前頭看到一間屋子,我想我們不如去跟店家打擾一晚好了。」

  「可是……我們三個皆是女子,萬一……」杜芊蘋害怕地說。

  「小姐,就是因為我們三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所以這麼晚了,才更需要找個地方休息。若是繼續在荒郊野外走動,萬一真遇上什麼江洋大盜或者是什麼宵小之輩,我們可奈何不了人家。」袖兒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是啊!小姐,我們還是先到那屋子暫住一晚,至少可以擋風遮寒,也可以避開一些禽猛默的攻擊。」袂兒也開口建議。

  杜芊蘋聽兩位丫環都這麼說,也不想堅持,她點點頭同意。「好吧!那我們就過去那屋子瞧瞧吧!」

  「好,我來帶路。」袖兒快步走到前頭引路。但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杜芊蘋的驚呼聲,她連忙回頭跑到她們兩人身邊。「小姐,你怎麼了?」

  「我……」杜芊蘋臉色蒼白,眼眶紅通通地含著淚,一手用力抓著蹲在身旁的袂兒,一手彎身撫著左腳踝,「袂兒,好痛,好痛喔!」

  「小姐到底怎麼了?」

  「小姐扭傷腳了。」袂兒抬起滿是憂慮的小臉看著袖兒,「都怪我不好,心裡急著想快點到那屋子,沒注意到路上的坑洞,害小姐——」

  「袂兒,別說了,是我自個兒不小心,跟你沒有關係。」杜芊蘋忍著痛,冷汗淋漓地阻止袂兒自責下去。

  袖兒走回杜芊蘋的身邊,彎身看看她的腳後,秀眉也緊揪在一起,「小姐,你的腳都腫起來了,還可以走嗎?」

  杜芊蘋想假裝堅強地對她笑笑,但眼淚卻無聲地從眼眶流下來,「沒關係,你們扶著我,我們慢慢走過去。」

  三人一小段路走了的莫半個時辰,杜芊蘋忍著腳痛走到小屋子時,才發現屋子早已沒人住,不但傾倒、髒亂,而且陰森森的,看來真像一間鬼屋。

  「袖兒,這……這……這屋子真能住人嗎?」杜芊蘋用戰慄不已的聲調問。

  袖兒率先進屋探了探。「小姐,我看這裡頭比外頭好多了,我們勉強住一宿,應該沒什麼問題,今夜我們就在這兒休息好嗎?」她邊說邊走回杜芊蘋身旁。

  杜芊蘋很不想待在這兒,但她看袂兒和袖兒疲憊不堪,自己的腳又疼痛不已,不進屋子休息也無法可想。她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振作精神,「嗯!就在這兒吧!」

  一進破屋,袂兒忙著打量環境,她們所處的地方像是這屋子的廳堂,但裡頭除了屋角有一堆雜草外,便什麼都沒有了。她拉著袖兒迅速往那堆雜草走去,兩人合力將那堆雜草整理好,打算讓杜芊蘋躺在那兒休息。

  杜芊蘋獨自站了好一會兒,覺得她的腳又酸又疼,直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她晃了晃眼,發現唯一可坐下來的地方是適才進門的階梯,便跛著腳走到那兒坐下。

  杜芊蘋坐著、等著,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在一陣恍惚後,忽然聽到一聲「小心」的吆喝,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左腳又是一陣疼痛,待她睜亮眼睛一看,一條小黑蛇死在她眼前數步遠的地方。之後,那小黑蛇瞬間在她眼裡放大,遮住了她全部的視線,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也看不到、聽不到袖兒和袂兒的臉和聲音。她覺得黑蛇身上的濕意染上了她的肌膚,冰冰冷冷的,凍得她失去了知覺,雖然她在最後清醒的一刻,有聽到袖兒和袂兒驚呼的喊聲,但她一句話也回不出來……

  ■ ■ ■

  「啊……好痛……冷焰相公……好痛……」杜芊蘋閉著眼哭喊,她被難忍的疼痛喚醒,忍不住縮了縮左腳,想要甩開那種教人忍受不了的痛。

  「別動,再忍耐一下。」

  一陣低沉、沙啞,有別於歐陽冷焰冷冰聲調的男聲,穿過杜芊蘋的耳朵,直撞入她迷濛的腦子裡。她直覺這聲音很耳熟,卻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她知道這個人一直在動她的腳,她想把腳伸到別處,但那人卻緊捉不放,最後她勉強睜開眼,看向那個抓住她腳的人。

  穿著一身黑衣,臉上半復黑巾的男子見杜芊蘋醒過來,出聲問道:「你這麼小巧的腳兒想走到哪兒去?」

  杜芊蘋聽著這耳熟的聲音,心裡直猜想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忽然,她驚惶、不信地叫道:「你……是……怎麼會是你?」

  黑衣男子在杜芊蘋認出他之後,雙臉低垂的掩飾他在黑暗中依舊不減銳利的眸光,他不想讓她膽戰心寒,不想讓她畏懼他。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在這裡?」杜芊蘋抖著不成調的聲音問,隨即發現袖兒她們兩人不見了,心裡更是又慌又怕,「我的……我的丫環呢?袖兒、袂兒呢?她們……你……你把……她們……」

  「歐陽冷焰毀了閻羅殿,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黑衣男子冷冷地回道,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你的兩位侍女,我要她們去幫你找水和木柴,好為你清理傷口。」黑衣男子弄好她的腳,輕輕地擱下後,抬起眼看她驚惶的樣子。「你怕我?」他輕聲地問,好像只要再大聲一點,杜芊蘋會馬上被他嚇死。

  杜芊蘋很想勇敢的說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眼睜睜的看他傾身靠向她,死命的將背抵著牆,在無處可躲的情況下,將自己縮成一團,死也不看他地喊:「你……你別過來,我……我……」

  「你怎麼樣?」黑衣男子從她背後將她摟進懷裡,右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他的眼平視。

  杜芊蘋掙扎著要脫離他的箝制,黑衣男子不為所動,兩人無聲地對望了一會兒,杜芊蘋受挫地哭了起來。

  黑衣男子濃密的劍眉一蹙,隨即放鬆地問:「為什麼哭?因為我不是歐陽冷焰?」

  原本因害怕而哭泣的杜芊蘋一聽到「歐陽冷焰」的名字,心裡更加難過,她什麼話也不想說,只想離開這男子的掌控。

  黑衣男子見她掙扎得厲害,捉她的力道也愈強,最後他捉住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冷著聲音問:「我曾救過你兩次,難道這兩次的恩情比不上歐陽冷焰嗎?」

  「我……我沒要你救我啊!」杜芊蘋被他逼出這句話後,心裡後悔極了,因為這話說得無情,好像他救她,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完全與她無關。她懊惱地揪起眉頭,討厭自己說了這種無情無義的話,在良心不斷的譴責下,又悔恨地補上一段,「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要忽略你救我的恩情,但……這不能拿來跟冷焰相公比。」

  「為什麼?難道他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比得上嗎?」黑衣男子微怒地問。

  「嗯。」杜芊蘋毫不遲疑的回答。

  而他在她應聲後,兩眼一瞇,殺意立現,「我去殺了他!」

  「不要!」她死命地搖著頭,雙手反抓緊他的手臂,淚流滿面地哀求,「你別去殺他,你要去殺他……不如殺我好了,反正我是個活不長命的人,你殺了我好了。」

  「你想替他死?」黑衣男子冷聲問,杜芊蘋立即點頭,他冷哼一聲,抬起手為她拭淚。「既然你想替他死,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杜芊蘋閃避他的碰觸問道。

  「你跟我走,我從今以後不去找他報仇。」他提出她想也想不到的條件。

  杜芊蘋難以相信地瞪大眼睛,之後她撇開眼光,「你還是殺了我吧!我……這輩子除了跟冷焰相公外,任何一個男子我都不從,就算……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是不能因此而違背他,你……殺了我好了。」

  「我既然三番兩次救你,又怎會殺你?」黑衣男子放柔了音量,旋即陰狠地宣誓道:「他是毀我家門的仇人,是搶了你的心的敵人,在我眼裡……他必須死。」

  「你……你若殺了他,我……我就自殺,我……就到地府去當他的鬼新娘。」杜芊蘋也像發誓般的說。

  「喔!是嗎?」黑衣男子忽然鬆開手,見杜芊蘋躲到牆角去,也不再逼近,逕自問道:「既然他對你這麼重要,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我……我有我的苦衷啊!」杜芊蘋無奈地哭泣。

  「什麼苦衷?你連陪他死都不怕了,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離開他呢?」黑衣男子繼續逼問。

  「我……」被他這麼一問,她不禁仔細思慮起自己離開歐陽冷焰的原因。擔心他會死,但她離開後,他還是可能被黑衣人、或江湖上的仇家殺死。擔心她無法長久守著他,然而她離開他的身邊,還不是一樣不能守著他?擔心古媚雲會因她而受詛咒身亡,然依歐陽冷焰的性子,若堅持不娶古媚雲就是不會娶古媚雲,她離不離開都改變不了古媚雲的命運,那麼……她離開歐陽冷焰的身邊,到底意義何在?

  杜芊蘋愈想愈難過,愈覺得她好傻喔,為什麼當初離開前,不把事情想仔細一點,現在就不會把自己弄到這般狼狽。想到這裡,她傷心的眼淚如湧現的泉水,源源不斷地流出。

  見她哭得傷心,黑衣男子又將她攬進懷裡,「你真的寧死也不跟我走?」

  她舉起手擦擦眼淚,啞著嗓子說:「謝謝三番兩次的救我,但我的選擇還是不會變的,你想殺人報滅門之仇,那你殺我好了,就當我是歐陽冷焰,殺了我也好了卻你心中的恨,也好讓你從今而後脫離仇恨的日子。」杜芊蘋說裂逢,忽然覺得她的膽子不似以前的怯懦和驚惶,反而有一種坦然和放鬆,本來一直不能控制而流個不停的淚水,也不知不覺地停下來,甚至在隱約之中,她還發現到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鎮定在心底蔓延。

  「你……」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表情,黑衣男子眼底閃過憤恨的殺意,卻在她平靜的臉上看清了一件事。他忽然將遮臉的黑巾取下,在杜芊蘋尚未瞭解他的用意前,用力將她的頭扳向自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杜芊蘋嚇得呆愣住,回神後立刻奮力的推他,在一番掙扎後,她捂著嘴、側臉避開他的侵犯,同時喊道:「你……你是莊……」

  「我不是他,你最好別瞎猜。」黑衣男子在她避開他的吻,又將他錯認時,冷冷地警告道。「我救你兩次,理應得到你兩次的回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想問的話全被他吃了進去。

  這次她怎麼推也推不開他,當她以為自己要昏過去時,耳畔又響起他的聲音。

  「你欠我的,從此一筆勾消。你最好忘記我的長相,希望……我們後會無期。」

  隨著這低沉聲音的結束,她的身體也得到自由。

  杜芊蘋立即張開眼睛,然而眼前什麼人也沒有。若不是她臉上尚有殘餘的淚痕,腳上有他為她療傷的布條,她會以為適才發生的所有事情,不過是南柯一夢。

  她靠著牆坐,看著黑漆漆的四周,心想:以前她若孤零零一個人獨處黑暗之中,一定又害怕又驚慌,然而現在的心情卻是莫名的平靜。

  此時此刻她真是後悔死昨夜的決定,她將螓首貼靠著牆面,方才停下的淚水不知何時又湧出眼眶,無聲無息的滑落臉龐。她兩眼無神地看著地上淚濕的痕跡,嘴裡不覺地低喃起來:「冷焰相公,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現在回去了,你會原諒我嗎?或者你永遠都不理我了……你會把我趕走……你別趕我……別趕我……我……我好想你……好想你……」

  杜芊蘋愈想愈傷心,愈哭心愈亂,意識開始模糊,喃喃地自問自答,直到一個冷到骨子裡的聲音出現,才令她嚇得忘記哭泣。

  「這裡這麼黑,你不怕被鬼捉去嗎?」歐陽冷焰打從進屋子後,便靜靜地看著杜芊蘋靠在牆邊哭泣、說話的模樣。

  未時過後,亟月到會場向他報告杜芊蘋不告而別,同時交給他一封她留下的信函。

  信的內容除了提到感謝他這段日子的照顧外,亦提到她當初離家出走的原因,以及她知道他和古媚雲有不得不成親的理由,所以她為了讓他長命百歲,願意離開來成全他和古媚雲的婚事。

  但她該死的,在信裡連一句對他有情有意的話也沒提。若不是那張信紙上沾滿了她愛哭的淚漬,和那些因情緒激動而寫得扭扭曲曲的字,讓他看出她捨不得離開卻不得不離開的痛苦,他還真以為她之前對他表示的情感,全是虛情假意。

  看完信後,他立即提前離席,並命令所有冷焰門的人兵分多路出來尋找她們。

  入夜後,他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他知道她和她的兩位婢女不可能走多遠,因為纏足的她無法走得太快,可也就是因為沒有她的消息,讓他更擔心她是否會遭到什麼其他的意外。

  適才終於讓澍找到她的另一名婢女——袂兒,當時澍一發出警訊煙炮,他立即趕到,但發現見到的不是他想見的人,讓他隱忍一下午的怒氣差點全發洩在袂兒身上,若不是沐翔擋在她和他之間,他真想一掌劈了她。

  在沐翔盤問後,袂兒把她們離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次,同時也告訴他們這一下午所發生的事情,以及目前杜芊蘋所處的位置。他聽了後,立即朝著她指明的方位而來,找到這間破屋,也找到他那個膽小又愛哭的小娘子。

  「冷……冷焰相公?!」杜芊蘋揉著早已紅腫的眼睛,不相信地看著那朦朧的身影,怯怯地問。她等了好一會兒,站著看她的人一直沒有出聲,她以為自己在作夢,許久之後,吁了一口氣,「就算是在作夢也好,只要能讓我再看到你……作夢也好……對不起……」她懶懶地靠著牆,眼睛直瞪著歐陽冷焰,口中不斷白言自語。

  「為什麼說對不起?」歐陽冷焰站在距離她兩尺的地方開口問。

  杜芊蘋對於夢中人的問話愣了愣,心想:原來她真的在作夢,因為只有在夢中歐陽冷焰才會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傻事,才會站得離她遠遠的,讓她看不清他是在生氣或是嘲弄她。

  但就算是在夢中,她還是想對他解釋,「為什麼要對你說對不起是嗎?」她重複他的問題,「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氣我為什麼沒有當面告訴你要離開的事,只匆匆留下一封信給你,那是……因為……你知道嗎?我害怕……害怕見到你……害怕見到你之後……我會走不開,因為我……實在不想離開你。」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細嫩的嫣頰滑下。

  她吸吸鼻子,使梗塞的氣息順暢,「冷焰相公……你都不知道……我……真的捨不得離開你。我想……我若離開你,可能活不了太久,但……就算一直待在你身邊,我的身體不好,要活很久同樣不太可能,而我卻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就像我可以感覺到你也喜歡我一樣,因此……我有一個想法,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久。但當我知道……我若一直待在你身邊,你就會被一個詛咒給害死,我……我開始考慮到底該不該離開你。」

  「哼!」歐陽冷焰在杜芊蘋停話喘氣時,冷哼了一聲。

  聽到他慣有的嘲弄聲,她忽然覺得這個夢很真實,她本想挪動身子靠近歐陽冷焰,但又怕這個夢被自己吵醒,於是她放鬆身子靠回牆面。

  「我……想了很久,原以為我這樣做是對的,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或許我離開你的決定,並沒有當初想得那麼正確,而且……我……我終於知道,我是那麼的愛你,我……我不想讓其他女子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像……我不會讓其他男子佔據你地我心中的位置一樣。冷焰相公,我想……我是一個自私的女子,寧願陪著你死,也不願意離開你,或者把你讓給其他人。可是……我現在才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說到這裡,她又開始哭了起來。

  歐陽冷焰一直站在原地聽她說話,他以為她是在對他解釋,後來看她揉著眼皮強睜著眼,又喃喃自語著不可以醒來的話,才明白原來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所以才敢放膽對他說出心裡的話。

  他現在對她還有一股惱怒之氣,就算聽到她真心的表白,他還是不想輕易原諒她。

  他蹲下身子來讓她把他看仔細,好清楚地知道他已經來找她了。但他一蹲身便看到她的腳傷。「是誰救了你?」

  「什麼?」杜芊蘋哭得茫然無知,她抬起頭看著歐陽冷焰,發現他捉住她受傷的腳問話,更覺得這個夢作得有些奇怪。「你……想知道什麼?」

  「誰?是誰為你治療腳傷?」歐陽冷焰盯著她腳上裡得相當整齊的布條。

  「誰?你問的是黑衣恩公嗎?」杜芊蘋想伸回被捉痛的腳,無奈他捉得牢牢地,「冷焰相公——」

  「誰是黑衣恩公?」歐陽冷焰的聲音依舊冷冷的,但加重的語氣讓杜芊蘋感覺到被一股強烈的醋意襲擊。

  她這時才真的察覺夢中的歐陽冷焰是那麼的真實。她再也忍不住想摸他的慾望,伸手去輕觸他的臉。「你……你是真實的嗎?還是……還是我在作夢呢?」她努力地看他,腦子裡有虛實難辨的模糊。

  「誰是黑衣恩公,」歐陽冷焰加大音量問她,完全不理會她的問題,心裡只想知道她口中的黑衣恩公到底是什麼人?

  「他……冷焰相公,你……是真實的嗎?」杜芊蘋終於發現歐陽冷焰是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立即高興地抱住他,但她沒想到他卻狠狠地推開她。「冷……對不起。」

  歐陽冷焰聽到她的道歉聲,閉起眼告訴自己,別這麼容易就原諒她,他逕自站起身,依舊用冷冷地口氣問:「誰是你的黑衣恩公?」

  「他是……我也不知道。」杜芊蘋原想把所有的事對他解釋,不過她覺得她已經把他惹得夠生氣了,如果把黑衣男子的事全說出來,他會不會真的從此不願諒嗎?她猶豫了好久,久到他發出了冷哼聲,才囁嚅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因為……他一直蒙著臉……」

  「他的名字?」歐陽冷焰得到答案,馬上問另一個問題。

  杜芊蘋想也不想地搖頭回答。因為那個黑衣男子從未對她報上名和姓,也沒有告訴她,他為什麼會救她。雖然後來從他對她提出的要求及所做的事,隱約知道他的企圖,但就兩人短暫的相處而言,他待她也還不錯,而且他還承諾了,以後不再相見。也就是說他不會再來找她討恩情了。既然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有必要告訴歐陽冷焰嗎?

  「為什麼要救你?」得到一個沒有答案的答案後他繼續追問。

  杜芊蘋還是搖頭,然後在聽到他的冷哼聲時,連忙說:「我真的不知道,因為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把我的腳弄好,然後告訴我袂兒和袖兒出去幫我找水和木柴,他……便離開了。」她避重就輕的把事實告訴他,「冷焰相公,你為什麼……為什麼……為……」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是嗎?」歐陽冷焰不太相信她所說的話,但相信她不會違背他,便不再追問「黑衣恩公」一事,面無表情地接下她問不出口的話。

  杜芊蘋聽出他生氣的口吻,心虛的不敢發出聲音,只好頷首承認。

  「哼!這種問題還要問我嗎?」歐陽冷焰嘲諷地回答,看著沮喪、愧疚得垂頭不語的她,「上次你擅自搬離冷焰園時,我是不是告訴過你,類似的事不許再發生?為什麼你今日還是做出同樣的傻事?」

  「我……我……」杜芊蘋吞吞吐吐,確實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的行為。

  「你什麼?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有什麼事要做或要自行離開,記得來找我商量或是通告我一聲?」他喚醒她的記憶,等她點頭後,又說:「那時你給我的承諾是什麼?既然給了我承諾,為什麼今日要做這件事之前,卻一句話也沒對我說?為什麼?」他用冰冷的聲音一句一句緩慢的質問杜芊蘋。

  「我……對不起!但我以為這樣做對你……比較好;而且我……對不起!」面對他的責問,杜芊蘋本想解釋她那時的想法和心情,但看到他責備的眼光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以為這樣做對我比較好?」歐陽冷焰被她這句話給激怒了,「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我比較好的事,就擅自為我做決定?難道你從沒想過,我和你一樣有心情和感受,你找一個『以為對我比較好』的理由來讓我受傷、難過、痛苦、傷心,然後再用一句『對不起』、一句『我是為你好』,就想要理所當然的得到我的原諒嗎?」

  「我……」杜芊蘋被他罵得啞口無言,她除了流浪外,似乎找不到其他方法讓自己有勇氣來面對他的怒氣。

  歐陽冷焰看她又開始流浪,知道自己對這次的事反應過度了,他是不該把以前的怒氣發洩到她身上。不過,他心裡頭確實氣她、惱她,就是不想輕易原諒她。

  「蘋兒,」歐陽冷焰喚著,見她抬起頭才又說道:「我再對你說一次,你心裡若有喜歡我幾分,真心想跟著我,我希望你記住,下次有事情時,記得來找我商量。但你若不想跟著我,覺得……出家是你目前最大的心願,你也可以對我明說,我會送你去峨嵋。你現在仔細的想一想,再給我答案。」

  歐陽冷焰說完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如果真不能留住她,那他寧可送她去峨嵋出家,也不願她日後和其他男子在一起。不過這個想法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他冷硬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杜芊蘋沒聽到他究竟要不要原諒她,眼睛茫然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心慌地喊道:「冷焰相公,你……別走!」

  聽到她的呼喊,歐陽冷焰立在門口不動,等她下一句話,沒想到遲遲等不到,他微側過臉,想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杜芊蘋原想對他說話,見他始終不正面看她而難過得說不出口。但她真的再也不要離開他了,所以她強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爬起來,忍著腳痛和身體的不適,緩緩往他的方向走去。

  歐陽冷焰一直等到她從身後拉住他的衣袖時,才弄懂她大概的意思。只是這還不是他所要的,他故意不理會她的大步往前走。

  「冷焰相公……對不起,我……我想跟著你回去,請你……請你等等我好嗎?」她大口喘著氣要求,不過沒聽到他說好或是不好,霎時難過得垂下頭和手,在他揮動衣袖要離去前,她又想到什麼似的拉緊。「冷焰相公,真的很對不起,我……以後有事……一定會告訴你,你……再原諒我這次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好嗎?」

  「同樣的錯犯了兩次的人,還有資格來和我談條件嗎?」歐陽冷焰用著冷淡的口氣回話。

  聽他這麼一說,她想他這次真的不要她了,傷心、難過的眼淚又從眼眶氾濫而出。

  聽到她的啜泣聲,歐陽冷焰知道她一定猜錯他的心意。不過他不想讓她太好過,尤其這次的出走居然是她堅持的,不稍微懲罰她,她不會瞭解他對她的用心。

  「還不走,打算站在這裡一整晚嗎?」他輕輕扯了扯手,沒有收回被她抓住的衣袖,但還是不回頭的往外走,只是這次的腳步故意放慢、放小許多。

  乍聞歐陽冷焰的這句話,杜芊蘋一時不能反應,想了一會兒才終於弄懂他的話意,連忙大步地跟在他後頭走,同時破涕為笑地說:「冷焰相公,謝——」

  她的道謝還來不及說完,身子一軟,人隨即往地上倒去。

  走在前頭的歐陽冷焰發覺拉住他衣袖的力量鬆脫,迅速回轉身子,見她柔弱的身體快速往地上倒,健臂一出一入的將她攬回懷中。他抱起她發燙的身體,快速地與屋外等候他的人會合,然後不發一語地領頭先走。

  一路上,看著她發白的臉色,他氣惱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更氣惱自己。

  是他的不甘心把她折磨成這副樣子。但這些日子以來,是她挑動他一顆冷硬的心,讓他此生全心全意的柔情只為她一人傾注,而令她卻連一個讓他說明的機會也不給的走開;現在,要他不生她的氣、要他輕易的原諒她,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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