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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手拿鍋鏟打太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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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09:1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風光 - 手拿鍋鏟打太子

身為金鷹王國的太子,照理應該舒舒服服待在皇宮裡享福,
偏偏有人想拉他下馬,為了避禍他只得假扮成蓬萊飯館的少東家,
本來以為憑他過人的智慧,裝個三年五載都不會被發現,
不料才沒幾天就被飯館女掌櫃看穿,還嫌他沒這方面的天分……
說到這陸小魚也確實厲害,算得一手好帳不說,廚藝也是一等一,
他這個挑食鬼遇到她煮的菜,只怕不夠吃,沒有不想吃的,
而且她雖然長相清秀,揮舞起鍋鏟也是虎虎生風,防身進攻兩相宜,
不管綁匪還是忘恩負義的大廚,都被這項武器廚具打得抱頭鼠竄,
這樣特別的姑娘他平生第一次見,少男心就這麼被她給偷走了,
她似乎也對他有那麼點意思,想要兩情相悅看來不是問題,
可等她曉得她義父是聽了他的話而詐死,不知會怎麼向他討那幾缸眼淚……

作者簡介

  風光是個很簡單的人,作風簡單,個性簡單,再加上生活簡單。
  所謂作風簡單,就是風光無論是生活的環境及衣著配件,一切以簡單為主。
  個人從來不配戴首飾,到現在還在用2G的智障型手機,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會超過四件衣褲(有一件很可能還是圍巾或口罩),鞋子不超過三雙。
  而房間的裝潢就更簡單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櫃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東西整理一下,一小時內一定能搞定。
  至於個性簡單,那就更好說明了。玉米蛋餅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連續吃一年,挨老闆罵絕不擺臭臉一律放空,
  出門絕不帶超過兩千元以控制消費,不喜歡任何會發亮的飾品(因為通常貴到爆買不起),
  不迷偶像,沒有政黨傾向,心思也簡單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簡單,大約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兩件事,
  一周固定三天做運動,機車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個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賽順便羨慕她們為什麼吃不胖,
  最大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類型的小說,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簡單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請大家要記得,風光只是簡單,不是邋遢,不是小氣,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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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09:36 |只看該作者
  【平凡歡樂的幸福

  前陣子在電視上看了《神奇俠侶》,男女主角原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俠,結婚後決定退出江湖,隱居在一個小村莊裡,直到一次武林大會的召開,夫妻倆發現了其中隱藏的陰謀,遂復出拯救所有人,展開一場正邪較量。

  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發現主角們明明過著平凡的生活,卻因為加上了一點搞笑元素,整個故事立刻變得歡樂有趣——不誇張,我一度笑到停不下來,我媽還用「你有事嗎」的眼神看著我,大概覺得我瘋了吧,哈。

  而在《手拿鍋鏟打太子》中,我也感受到了同樣的感覺。

  故事本身並不複雜,男主角蘭書寒身為太子,卻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假扮成飯館少東家以躲避危機。

  他偽裝後的生活很簡單,做為跑堂小二幫客人點菜、結帳,漸漸和朝夕相處的女主角,也就是飯館的女掌櫃陸小魚產生情愫,不過在風光老師的巧手安排下,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是走很搞笑的。

  陸小魚總是揮舞著一柄鍋鏟,不只入得廚房,還能重擊敵人,受了她的影響,蘭書寒也開始隨身攜帶一把湯杓,還說這是防身進攻兩相宜的必備自衛工具,只要遇到危機,他們便會利用這兩樣東西打得壞蛋眼冒金星、抱頭鼠竄,光是想像就覺得場面十分滑稽。

  我們有時會抱怨生活太無聊、沒有新鮮感,其實日子是過出來的,百無聊賴是一天,充實精采也是一天,要相信即便平凡也會有讓人驚艷的瞬間,希望各位看完《手拿鍋鏟打太子》,能夠感受到他們平凡卻歡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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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09:5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太子找人假扮自己

        幾名英姿颯爽的騎士騎著駿馬,在炎夏的正午快馬加鞭的來到了蓬萊鎮,他們並未策馬入鎮,而是在鎮口一里處就下了馬,將馬隨手拴在路旁的樹上,低調地步行進鎮。

        蓬萊鎮位於金鷹王國的北方,是進入烈熊王國前的最後一個城鎮,幾乎就倚著邊界駐軍處。鎮子不大不小,原是作軍事補給之用,後來商人進駐,當地百姓樂得做起士兵和商賈們的生意,尤其在與烈熊王國休戰後,兩國也有不少往來,讓蓬萊鎮發展得更加繁榮。

        而來這蓬萊鎮一定要參訪的,便是位於鎮中央的蓬萊飯館。

        蓬萊飯館只有一層樓十幾張桌子,也不提供住宿,來的人純粹就是吃飯喝酒,但是到了中午卻總是人滿為患,沒法兒進去吃飯的就站在太陽底下等。四周的食坊則是都靜悄悄的,就算有不耐等候的客人轉投其他地方用餐,也不過小貓兩三隻。

        會造成這種現象,就是因為這蓬萊飯館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

        一道平淡無奇的炒豆芽,蓬萊飯館做起來硬是能香氣撲鼻,引人食指大動,那清脆多汁的口感,彷彿豆芽是由天山雪水種出來的那麼神奇。

        因此,即使每逢商旅旺季,或是行軍調動的時節,到了蓬萊飯館要等上一個時辰才有得吃;即使那掌杓的大廚胡一刀脾氣又臭又大,人也不是很和善,想吃的食客們依舊是耐心等候。

        幸好飯館老闆的女兒陸小魚長得清秀水靈,動作輕巧伶俐,看上去賞心悅目,多等一陣子火氣也不是那麼大。

        那群顯然與鎮內商旅格格不入的騎士們很低調地進了蓬萊飯館隔壁的茶樓,還挑了一個二樓靠窗的座位,恰好能將蓬萊飯館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坐於正中主位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劍眉星目,氣質高雅,平民裝束之下隱含一股說不出的貴氣,舉止也是優雅講究。

        「蘇先生,你所說的蓬萊飯館便在隔壁?那名年輕人陸樽呢?」青年一眼望向自己身邊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殿下,那陸樽的性子很是憊懶,應該要等一下才會出現。」

        被稱為蘇先生的中年文士名叫蘇良,若有人聽到他口中對尊貴青年的稱呼,應該會嚇到眼珠子都掉出來。

        此人正是金鷹王國的太子,蘭書寒。

        按理說他出門一趟該是前呼後擁,陣仗浩大,然而他卻出現在這個偏遠的城鎮,行事還如此低調隱密,對他來說也著實是十分無奈的一件事。

        「如果這個陸樽真的適合假扮本宮就好了。」他輕抿了一口茶,眼睛雖然還是盯著蓬萊飯館,目光卻變得幽遠。「父皇多疑,病重後仍遲遲不願將大權交予本宮,卻是由丞相師效平、平南王和母后共治,而母后最疼愛的是八皇弟書殷,此三大勢力相互制衡,不僅阻撓了政事發展,若有重大決策還需由父皇許可方能實行……如此徹底架空了本宮,本宮著實想不透是為了什麼。」

         聽出主子的苦腦,身為首席幕僚的蘇良立刻接口道:「必然是因為太子殿下太過優秀,皇上怕這權力一交出就收不回去了,何況……」他咬了咬牙,聲音放低地說出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何況皇上怕殿下您會做出什麼弒君叛亂之事……唉,這種事歷史上也不是沒發生過,所以皇上才會對殿下忌憚非常。」

        蘭書寒肅著臉道:「本宮從無謀害父皇之意,倒是父皇一直提防著本宮,著實令人心寒啊……」

        話聲至此,那蘇良的雙眼突然一亮,指著蓬萊飯館內剛走出來的一名店小二,「殿下請看,那人便是陸樽。」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往蘇良指的方向看去,便見一名神情懶散的青年由蓬萊飯館內間行出後,好似沒看到滿室的客人,既不上前招呼,也不過去收拾,就這麼大剌剌地走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打了個呵欠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竟是靠著牆又閉眼睡去。

        一見到這個名叫陸樽的青年,眾人的目光都變得驚訝,而蘭書寒的表情更是相當的不自然,久久移不開目光—— 因為那陸樽居然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有髮式和衣著不同,陸樽的皮膚也稍稍黑了一點。

        前兩年,蘇良因緣際會來到蓬萊飯館,看到陸樽時簡直驚為天人,只不過當時沒有張揚開來,只是心上記下,直到此次蘭書寒情勢嚴峻,急需一個人暫時假扮他,蘇良馬上就想起陸樽來。

        這也是蘭書寒紆尊降貴、一定要親自前來看一眼的原因。

        要不是父皇病重到禁不起驚嚇了,蘭書寒真想衝回宮問問,看父皇年輕時是不是曾來過蓬萊鎮,欺負過這裡的良家婦女……

        「這陸樽的確與本宮極為相似,就外表看來是過關了,可是他一個鄉下青年,見識不多,如何能扮演好本宮?」蘭書寒忽然有些不願把自己尊榮的位置借給這個土裡土氣、邋裡邋遢的鄉下人坐。

        「屬下自然會留在朝中為其掩飾,只是委屈殿下得先留在這裡,以陸樽的身分生活一陣子了。」蘇良能夠理解蘭書寒一時放不下架子,畢竟是從尊貴的太子變成平民百姓,不適應也是正常的。

        蘭書寒不語,他自然也明白,找人假扮成他就是想吸引那些敵人的注意力,在這個時機點,陸樽絕不能失蹤,雖說一個飯館的小老闆不見了不至於會引起軒然大波,但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引起懷疑,他的計劃很可能就會告吹,行蹤也會暴露出來,因此他也只能假扮成陸樽了。

        蘇良深深地嘆了口氣,「若不是到了生死關頭,屬下們也不希望殿下受這等委屈。師丞相步步相逼,要殿下娶他的女兒師青青;平南王私下募集軍隊,名為墾荒,事實上是針對殿下而來;八皇子在皇上及皇后面前力求表現,在朝中聲勢已然快超過殿下,如今殿下被架空,手上沒有任何實權,能動用的私兵也不過就一千人左右,不管那三方誰先起事,殿下都是有死無生的局面,我們真是不得已才需要陸樽假扮殿下……」

        「本宮明白,簡單的說,他就是個替死鬼。」蘭書寒觀察著陸樽,凝重的表情微微一變。

        因為他看到陸樽之妹,那位名叫陸小魚的清麗少女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鍋鏟,用力往打瞌睡的陸樽頭上敲了下去,嚇得後者跳了起來。

        她不知和陸樽說了什麼,可能是罵他偷懶,陸樽調皮地笑了笑,便無精打采的前去招呼客人了。

        對從小就接受嚴格教導的蘭書寒來說,這種兄妹互動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不由覺得新鮮,頓時不希望他們就此天人永隔。

        於是他語重心長地望著陸樽對蘇良說道:「雖然他假扮成本宮會有生命危險,但若因此死去,本宮也於心不忍,屆時保護本宮的人,也撥幾個保護他吧。」

        蘇良皺起了眉。「殿下,這婦人之仁不應……」

        伸出了一隻手,蘭書寒止住蘇良勸阻的話。「蘇先生你和部份幕僚會留在京師,你們都是本宮的重要臂膀,同樣不能有失。」

        知道太子殿下這種態度代表沒得商量,同時也說明他的心意,蘇良感動地道:「謝殿下,屬下愧受了!」

        「屆時,本宮還需要藉陸樽的手讓那些人自相殘殺,到最後不管誰勝出,對本宮而言,對付一個總比對付三個來得簡單。而且本宮在這裡還能發展自己的勢力,如此才有反擊之力……」蘭書寒說著,眼神變得有點複雜,「就是不知道這陸樽夠不夠聰明,能不能在皇宮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保了。」

        話說到這裡,就見到陸樽正在替某桌食客結帳,突然大聲說道—— 

        「客官,你們這桌菜一共四兩五錢,咱們蓬萊飯館有個規矩,如果自己收拾桌面的,便可以少收五錢,算你們四兩就好!」

        這嗓門之大,不僅整間蓬萊飯館聽到了,連隔壁二樓的蘭書寒等人也聽到了,而當他一嗓子吼完,那桌客人還真的就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桌面,甚至笑嘻嘻地與陸樽談笑起來,好像這店小二叫客人收拾桌子是應該的。

        而陸小魚原本還賞了陸樽一記白眼,但瞄了眼那桌菜後,便扁了扁嘴,回到櫃檯後頭去了。

        蘭書寒瞇眼看了一陣,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神居然也隱隱起了點興味。「只怕那桌菜,原本就是四兩吧。」

        眾人彼此看了一眼,立刻會意過來陸樽究竟在搞什麼鬼,那傢伙為了偷懶簡直是花招百出,被騙的人還看不出異狀,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那麼,讓陸樽假扮殿下的事……」蘇良試探性地問。

       蘭書寒的指頭曲起、輕輕地往桌面一敲。「他,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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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功夫未做足被識破

        「魚香茄子,上菜囉!」

        蓬萊飯館廚房裡跑出一個小伙子,將一盤香氣四溢、醬色油亮的菜肴放到了陸樽手上。「杯子哥,交給你了!」

        說完,那名小伙子又一溜煙的鑽進了廚房裡,留下微微發愣的陸樽。

        陸樽—— 事實上應該是蘭書寒呆望著手上的菜肴,接著將它擱在了旁邊。

        他哪知道這盤菜是哪桌點的?

        飯館裡一共十二張桌子,但他就是想不起來誰點過這道叫什麼茄子的菜。虧他自幼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還頗為沾沾自喜,但這一套到了蓬萊飯館卻是狗屁不通。

        來到這裡十天了,前五天藉口得了風寒沒出現,後四天再來個扭傷了腰,直到陸小魚到他房裡語出威脅,要他就算只吊著一口氣也得出來幫忙時,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沒想到只做了一個時辰,他就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他貴為太子,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工作已經夠委屈了,居然還做不好,簡直令蘭書寒引以為奇恥大辱。

        懶得再看一眼魚香茄子,他靠著牆想繼續閉目養神,眼角餘光卻看到在櫃檯的陸小魚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鍋鏟,齜牙咧嘴地朝他揮了揮。

        這粗魯的女人……蘭書寒皺了皺眉,虧他還覺得她第一眼看起來頗清秀可人的,真正相處起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要不是他不想洩露身分,就憑她這種威脅的動作,她那顆頭都掉了幾百次了。

        可惜,現在他是陸樽。

        無奈的蘭書寒只能又將魚香茄子端了起來,心不在焉地瞄了瞄飯館裡的情況,二話不說選了一張只上了一道菜的桌子,將菜往上頭一擺,轉身就走。

        「欸!等一下。」果不其然,蘭書寒毫無意外地被客人喚住了,「咱們沒叫這道啊!」

        「沒點?」

        「是啊,店小二你上錯菜啦!都幹這麼多年了怎麼還犯這種錯……」那客人居然嘲笑起蘭書寒來。

        一向尊貴的蘭書寒何曾受過這種質疑?就算是陸樽幫他揹了這個黑鍋也不行!於是他板起了臉,一股威嚴油然而生。

        「你看看這店裡有多少人。」蘭書寒沉聲道:「你不吃我就端走,下一道菜看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客人被他的氣勢唬住了,再看看這賓客如雲的景象,若是撤了這道菜,下一道說不定還得再等一刻鐘,反正這蓬萊飯館每一道菜都好吃。想了想,那客人連忙揮起手來,「行了行了,我們吃就是了,你可別端走!」

        蘭書寒淡淡地瞄了他們一眼,又默默地回到了陸樽常打瞌睡的那個位置。

        不消說,那懶洋洋的陸樽真會選地方,這裡既能清楚看到店裡的景況,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替他躲過了好幾次尷尬。

        只是在人這麼多的情況下,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小二,來壺麥子酒!」其中一桌又嚷嚷了起來,根本也不管店小二在哪裡。

        蘭書寒充耳不聞,只是閉上眼假寐。他知道這店裡賣了酒,但天曉得麥子酒是哪一種,反正多做多錯,不如不做。

        他越來越能明白,陸樽為什麼那麼愛偷懶了。

        「小二!來壺麥子酒是沒聽到嗎?」那桌客人似乎有點火氣了,開始拍起桌子。

        蘭書寒仍想置之不理,只是櫃檯方向突然傳來鍋鏟的閃光,他馬上睜開了眼,無奈地走到櫃子旁,隨手拿了一瓶酒便放到客人桌上。

        那個客人忙不迭地倒了一杯啜飲起來,這蓬萊飯館菜好吃,酒可也不俗……

        「等一下!小二,這不是麥子酒啊,倒像是燒刀子!」

        「難道不好喝?」

        「是好喝啊,可是我要的是麥子酒……」

        「反正都是酒,你喝就對了,本……我是為你省銀子!」蘭書寒瞪了他一眼。

        「燒刀子不是比較貴嗎?」客人呆了一下,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酒的價格他還是識得的。

       蘭書寒沒好氣地說道:「能用麥子酒的價格喝到燒刀子,你還嫌什麼?不喝就還回來!」

        「我喝我喝……」那客人撿了便宜,自然笑吟吟的,也不在乎蘭書寒看起來根本不像心情好的樣子。

        而那慷了他人之慨的始作俑者又是慢吞吞的轉身想走回他的打盹之位,一點都不想理會這飯館裡忙得熱火朝天的模樣。

        想不到他才剛轉身,腦前一道黑影襲來,接著便是「鏘」的一聲打在他腦門上,痛得他頭昏眼花,眼淚都快飆出來。

        「大膽!是誰竟敢襲擊本宮?看本宮不處你個滿門抄斬……」一個不經大腦的喝斥,就這麼從蘭書寒口中飆了出來。

        「你戲聽多了腦子壞了?把我滿門抄斬連你自己都要掉腦袋!」

        蘭書寒定睛一看,竟是來勢洶洶的陸小魚,拿著兇器鍋鏟惡狠狠地瞪著他,讓他滿肚子的怒火硬生生忍住了。

        她瞪大了明媚的眼,鍋鏟在桌上敲了敲。「很大方嘛?燒刀子當成麥子酒賣,你知不知道這是一倍的價差?」

        「我吃東西從不看價格。」蘭書寒很認真地道。

        「你……」陸小魚卻是誤解了他的意思,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家就開飯館,你吃東西自然不用看價格!我告訴你,現在正忙著,你別想又和那死胖子去賭場混,還是去找什麼小桃紅的,乖乖的在店裡幫忙。」

        死胖子應該是指陸樽的狐群狗黨,姓潘,外號潘胖子,這件事蘭書寒在假扮陸樽之前已經打聽清楚,至於小桃紅他就沒聽過了,橫聽豎聽都像是個青樓女子的名字。

        為了不穿幫,他硬著頭皮道:「好,我以後都不會去找小桃紅了,歡場無真愛,這點事我還是懂的。」

        這麼說,應該可以一勞永逸了吧?

        然而聽他說完,陸小魚卻是神情古怪,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次,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似的。

        「歡場無真愛?這麼有水平的話你居然說得出來……」

       不知為什麼,在她的注視下,蘭書寒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             *             *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整天的忙碌,蘭書寒回到陸樽的房裡,只覺得腰都快斷了。

        說來也奇怪,以前他在宮裡挑燈夜讀都不覺得疲累,如今只是端幾個菜、送幾壺酒,就累得他身子都快直不起來。

        小老百姓過的生活,和皇宮的養尊處優終究不同啊……這一刻,蘭書寒有極為深刻的體悟。

        此時,外頭傳來敲門聲,接著陸小魚的聲音傳來,蘭書寒沒有多想,打開門便看到小妮子不知拿著什麼,站在外頭眼睛都笑成了彎月。

        在月色下的陸小魚很是出塵,一點也沒有未見過世面的那種俗氣感,反而顯得清麗脫俗,即使一襲普通的布裙也沒能掩去她獨特的清新氣質。

        夜風從大開的門鑽了進來,還帶了絲夜來香的香氣,原本顯得有些悶熱的夜頓時變得清涼了起來,就不知道是因為夜色還是因為她。

        「臭杯子,我幫你做了套衣服,你來穿穿合不合適。」

        蘭書寒側過身子讓陸小魚走了進來。

        根據他打探到的情報,陸小魚和陸樽不是親兄妹,兩人都是被這蓬萊飯館的神祕老闆陸子龍所收養。

        既然名義上是兄妹,即使夜晚獨處一室有點忌諱,但只要沒人看到應該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何況這裡不是宮裡,男女之防沒有那麼嚴格。

        蘭書寒從她手上拿過衣服,便等著她出去讓他方便更換,想不到這小妮子硬是杵在房裡,一點也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小魚,妳不出去?」蘭書寒微微皺眉。

        陸小魚白了他一眼。「我當然要幫你換穿,才會知道哪裡需要修改啊,難道你老兄害羞了?連換個衣服都彆彆扭扭,像個娘兒們似的。」

        說他彆扭他認,但說他像娘兒們,那蘭書寒可就不能忍了,於是他大大方方的褪下了衣服,露出精壯的上身。

        陸小魚也很自然地拿起衣服替他套上,一邊口中還嘖嘖有聲。

        「想不到你這天天睡懶覺的傢伙,肌肉倒是越練越壯了?」在替他換衣服的同時,她還順手摸了把他的胸肌,格格地笑了起來。

        原本蘭書寒挺習慣人家服侍他更衣,然而今晚感受卻是大大不同,陸小魚的玉手在他身上游移,總讓他浮想聯翩,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尤其在她偷摸了他一把後,他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妳想做什麼?」

        「我才想問你想做什麼呢!」陸小魚露出一個幾乎是顛倒眾生的笑。

        蘭書寒心中一跳,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但下一瞬,他就發現一把亮晃晃的菜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架上了他的脖子,只要他妄動,他完全不懷疑這把菜刀會將他喉頭割斷。

        蘭書寒臉色微沉,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這女人,到底從哪裡變出這麼一把刀來?

        陸小魚也收起了笑臉,防備地問道:「你不是陸樽,你是誰?」

        蘭書寒直覺想辯解,但反正都被看穿了,辯解也無濟於事,這麼想著他反而冷靜下來,坦然地說道:「妳是怎麼看出來的?」

        「陸樽從來不會叫我小魚,他只會叫我臭鹹魚。」陸小魚很好心地開口解釋,但刀可沒從他頸項離開須臾。

        她頓了下,繼續說道:「我已經觀察你一陣子了,陸樽沒有你那麼愛乾淨,衣服穿一次就換洗,還天天沐浴;而且陸樽什麼都吃,是個大食怪,你卻什麼都不吃,壓根就是個挑食鬼。還有,我根本不會做衣服,你聽到我做衣服給你,居然就信了,還願意讓我替你更衣,要是陸樽一定奚落個沒完,更何況陸樽的胸口有道疤,是小時候頑皮弄傷的,可你卻沒有。」

        蘭書寒搖頭苦笑,「原來我是因為這種原因被妳吃了豆腐。」

        陸小魚雙眼圓睜,手上的刀差點真的劈了下去。「還有,最重要的理由是,陸樽不可能放棄小桃紅。」

        「想不到他還是個痴情種?」蘭書寒驚訝,倒是有些對那痞子改觀了。

        陸小魚翻了記白眼。「痴情個頭!你以為小桃紅是誰?小桃紅是陸樽在鎮外餵養的野狗,陸樽愛死牠了,每天必定要去看看牠,可是你已經好幾天沒去餵,都是我去的,還說出什麼歡場無真愛,以後再也不見小桃紅那種話,光憑這一點,你就絕對不可能是陸樽。」

        蘭書寒啞口無言,想不到他最後居然是栽在一隻狗身上?

        「好了,你可以說了,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假扮成陸樽的模樣?還有,陸樽跑去哪裡了?」陸小魚動了動手中的菜刀,語氣不善。

        要不是他這十天表現得人畜無害,她才不會和他說那麼多,而且這個人能將陸樽的外貌扮得微妙微肖,應該是近距離觀察過陸樽,很可能是陸樽的熟人,萬一她失手宰錯人,陸樽不恨死她才怪。

        蘭書寒嘆了口氣。「我沒有假扮成他的模樣,我原本就長這樣。」

        「怎麼可能?!」陸小魚忍不住伸出手往他臉上摸去,但不管她怎麼摸,這人的臉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沒有一點易容或假造的跡象。

        「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陸樽又跑哪裡去了?」陸小魚簡直傻眼,都忘了繼續用刀架著蘭書寒。

        蘭書寒動了動脖子,慢條斯理地道:「與陸樽長相相似是一個巧合,陸樽他……呃,有要事到京城一趟,所以我便來這裡假扮他,因為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當他還在編織著陸樽去向的藉口時,陸小魚突然「啊」了一聲—— 

        「我明白了!爹已經生病很久了,聽說神醫谷凝煙在京城當太醫,陸樽一定是到京城去找神醫了對吧?最近胡一刀屢屢與陸樽起衝突,陸樽一定是不希望自己離開以後沒人壓得住胡一刀,所以才會找你來頂替……想不到那麼粗線條的人,竟是如此用心良苦。」她忍不住搖頭感嘆了起來。

        蘭書寒聽完,覺得十分荒謬。他什麼藉口都還沒想出來,她竟替他補全了整個故事,陸樽還順勢變成了用心良苦的體貼孝子,要是陸樽知道,應該會笑翻皇宮的屋頂吧?

        「咳,妳說的極是,所以陸樽要我必定替他的行蹤保密。」蘭書寒打蛇隨棍上的下了結論。

        陸小魚卻是有些懊惱地噘起了小嘴。「臭杯子,要走之前幹麼不先講一聲,害我差點錯殺好人。」

        被她這麼一說,蘭書寒卻是有些尷尬了,陸樽是被弄到京城去當他的替死鬼,其實他這個人一點也不好……

         「不過他能找到你這個和他長得簡直一模一樣的人,真是太神奇了。」陸小魚忍不住仔細打量他的臉,手又摸了上去。「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書寒。」蘭書寒本能地隱瞞了自己的姓氏,畢竟蘭是國姓,而且也不是什麼常見的姓氏,一說出來他的身分就洩露一半了。

        兩人就這麼視線交會著,不知道為什麼,彼此都有些移不開目光,四周的熱度也莫名其妙地上升了不少,一種奇怪的氣氛開始在彼此之間蔓延著。

        「妳能把手從我臉上移開了嗎?」蘭書寒陡然抓住了她的手。

        「呃……當然可以。」陸小魚飛也似的收回了手,頰邊依稀還看得見未散的暈紅,「那個……舒寒,我告訴你,陸樽離開了的事,等會兒送藥時你千萬別告訴爹,知道嗎?」

        說完,她便急匆匆轉身走了,邊走還邊摀著自己發燙的雙頰,低聲嘟囔著——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啊?那張臉和陸樽一模一樣耶,居然會讓我心跳加速,這樣太奇怪了……」

        留在原地的蘭書寒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             *             *

        「我一定要去嗎?」

        「快進去!囉唆什麼!」

        陸子龍的房間前,陸小魚端著托盤,欲將蘭書寒踢進房裡,幸好蘭書寒動作敏捷,一個閃身躲過無影腳,不過也不得已進了房間。

        一抬頭,便看到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一副病弱的模樣靠在床上,不過他的雙目倒是炯炯有神,與他的虛弱形成很大的對比,不由令蘭書寒本能的提防起來。

        這應該就是陸樽和陸小魚的義父陸子龍了,看這模樣,蘭書寒心忖這名老者年輕的時候應該相當不凡。

        「呵呵,你們兩個都幾歲了,還這麼打打鬧鬧。」陸子龍看著他們「兄妹情深」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

        「爹啊,反正你也知道臭杯子頑劣不堪,我是替你教訓他!」陸小魚笑道。

        在陸子龍面前,她顯然變得很活潑。

        「也是,這小子就是欠教訓。」陸子龍點頭附和。

        蘭書寒瞄了陸小魚一眼,雖沒多說什麼,內心卻不由思忖,這陸樽究竟是頑劣到什麼地步,居然連他義父都不否認?

        他突然對自己這太子在京師的形象捏了一把冷汗。

        為了轉移陸子龍對陸樽的注意力,陸小魚適時地插話進來,端著托盤走到義父身邊,恰好擋住他注視蘭書寒的視線。「爹,我今晚替你煮了魚湯,很清甜的,待會喝完藥你喝喝看。」

        陸子龍笑著接過藥,一口喝盡後,注意力全放到了魚湯身上,聞到這魚湯的香味,他胃口好像更開了幾分。

        「我們家小魚煮的東西,哪裡有不好吃的。」陸子龍連忙灌了口魚湯,去除口中的藥味,但話語之中仍不忘提到蘭書寒,「倒是臭小子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不敢讓……」

        「呃,爹,臭杯子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整個人感覺怪怪的,你不用管他,過一陣子他就好了。」陸小魚笑著替他圓場。

        「是嗎?陸樽,你過來一下。」陸子龍索性直接將人叫到眼前。

        蘭書寒遲疑了一瞬,卻也只能往前湊,在經過陸小魚時還接收到她一記警告的眼神。

        陸子龍像是沒看到兩個晚輩的交流,只是逕自說道:「爹年輕的時候也學過幾手醫術,斷斷脈象還是可以的,把手伸出來。」

        蘭書寒看了陸小魚一眼,後者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蘭書寒才默默地伸出了手。

        陸子龍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蘭書寒的手,先不說那速度快到眼睛都看不清楚,這一抓的力氣更是大到令蘭書寒難以置信。

        他想說些什麼,卻是痛得說不出半句話,這陸子龍絕對不簡單,都已經臥病在床了居然還這麼有力氣,他差點都要喊出護駕了。

        片刻,陸子龍鬆開蘭書寒的手,淡淡地說道:「嗯,的確是有些不適。小魚啊,妳明天弄點百合豬肚粥給他喝,替他清清肺。」他又瞥了一眼蘭書寒,「陸樽啊,你可要喝下一大碗,知道嗎?」

        「是……」蘭書寒正想答應,腰間卻傳來一陣痛楚,是那小妮子狠狠地捏了他一記。

        「爹啊,你老糊塗了?陸樽又不吃內臟。」陸小魚笑嘻嘻地道,替蘭書寒閃過了一次穿幫的危機,「我還是弄百合豬肉粥給他吧。」

       這記偷襲還真是痛得不虧啊,蘭書寒立刻順著陸小魚的話說道:「是啊,我吃豬肉就好了,什麼豬肚的還是算了吧。」

       「唉,瞧我這記性。」陸子龍輕拍了下自己腦袋,呵呵笑了起來,「陸樽,好好養身子知道嗎?年紀輕輕的就氣虛,這是人家書呆子在犯的病,憂國憂民憂成病,你跟著犯做什麼?」

        「我知道了。」蘭書寒硬擠出一個笑,心中卻是大驚,這些症狀太醫也曾經和他說過,只是他從沒放在心上。

        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的推斷,陸子龍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好了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早點睡下,明天店裡還要忙呢。」陸子龍終於認真喝起了魚湯,一邊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趕人,突然像想起了什麼,又加了一句,「對了,陸樽,那小桃紅……」

        這次,蘭書寒很快地回答了,快到連陸小魚都來不及反應。

        「我會記得去餵的!」

        「嗯……那就好。」陸子龍看都沒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祕的微笑。

        待蘭書寒與陸小魚走到了室外,確定陸子龍聽不到了,她才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模樣瞪著他。

        「你沒事餵什麼小桃紅啊!」

        「妳不是說小桃紅是陸樽養的野狗?」蘭書寒挑眉,難道餵狗又錯了?

        陸小魚卻是雙肩一垂。「唉,但是我爹最討厭狗了,說什麼狗鼻子太靈光很麻煩,他從來不喜歡陸樽養小桃紅,所以陸樽才會偷偷的去餵狗啊……」

        「這……」蘭書寒聞言,俊臉不由抽動了兩下。

        為什麼只是一隻狗,會有這麼多門道?

        所以,他又再一次栽在一隻狗上面?

        兩人無語對視了幾息,最後陸小魚無奈地道:「臭杯子當初到底和你說了什麼,讓你這麼有自信,覺得不會被看穿?外人或許不太清楚,但與你相熟的人沒多久就能察覺。在我看來你除了長得和臭杯子一樣,其他根本處處是破綻,每天還板著個死人臉,你到底哪裡像陸樽了?」

        蘭書寒皺起眉。「我不認為我有那麼大的破綻。」

        過去他不管做什麼都沒有人敢質疑,他也習慣了被人認可,如今受到陸小魚的質疑,他自然無法接受。

        陸小魚瞪大了眼。「這樣你還不認為破綻百出?好,本姑娘明天就找來一個人證明你是錯的!」

        說完,陸小魚想了想,眉頭一挑,對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夜風吹來,明明有些悶熱,蘭書寒卻覺得背脊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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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0: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胡一刀找人來鬧事

        隔日,在比較清閒的下午,蓬萊飯館後院的圍牆上出現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他在牆頭調整了半天姿勢,最後往下一躍,居然出乎意料地靈巧,雙腳著地後很快維持住平衡。

         「呼呼,還好胖爺平時有練過。」那個人拍了拍肚子,肚子還震動了兩下,「只是要找臭杯子去玩兩把,簡直要了胖爺的命啊!這時間他老兄應該在午睡吧?成天只會睡睡睡,看胖爺不把他挖起來……」

        才剛說完轉過身,差點一頭撞上站在他身後的蘭書寒。

        原來從這人的大頭自圍牆上冒出來時,蘭書寒就注意到他了,據他了解,這個胖子姓潘,是蓬萊鎮裡一戶富貴人家的紈褲子弟,也是陸樽最好的豬朋狗友,每次來找陸樽都是吃喝玩樂,連潘家的人對他都已經放棄教化了。

        陸小魚對此人非常反感,導致潘胖子無法由大門進出,要找陸樽時只能偷偷爬牆了。

        不過雖然潘胖子集吃喝嫖賭於一身,對朋友倒是很講義氣,也因為這樣,其實陸小魚對潘胖子誘拐陸樽的行為,很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潘胖子也沒料到這麼容易就見到陸樽,差點就尖叫出聲,幸好他及時摀住了自己的嘴,好半晌才放手埋怨道:「你這傢伙站在背後嚇人做什麼?胖爺被你嚇得都瘦了!」

        蘭書寒一聽,就知道這潘胖子是個渾人,也不計較,反正他站在這裡就是等著潘胖子來的。

        潘胖子自然不知道蘭書寒在想什麼,只是興沖沖的直搓著手,露出詭異的微笑說道:「快快快,咱們來去摸兩把,好久沒看到來福了,怪想念的!」

        蘭書寒聽得一頭霧水,不過來福這個名字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想著八成跟小桃紅一樣也是狗,那麼這摸兩把應該就是摸狗吧?

        「好,要摸幾把都沒問題,來福應該喜歡肉,我會讓牠吃個夠。」真沒料到潘胖子這種渾人也愛狗,蘭書寒不由正了正臉色,對他有些改觀。

        詎料,潘胖子嘴歪眼斜地瞪著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風騷了?想對來福毛手毛腳也就算了,還想讓來福吃你的肉?」

        「風騷?」不過是餵狗吃肉,很風騷嗎?蘭書寒不明所以,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可惜我義父不喜歡,不然我就把牠帶回來……」

        潘胖子狠狠嚇了一跳。「人家來福是賣藝不賣身的,你可別亂來!」

        「等一下,賣藝不賣身?」蘭書寒直覺自己又犯了一個很蠢的錯誤,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來福究竟是什麼?」

        「你連來福都忘了?她是雲翔賭場的琴師啊!那彈琴的技藝可是一流的,連怡紅院的當家花魁都比不上。」潘胖子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當初還是這臭杯子向他推薦來福的,也才多久沒去賭場,居然自己都忘了?

        聽到雲翔賭場,蘭書寒心一沉。「所以你說的摸兩把是……」

        「摸兩把天九啊!」潘胖子回得理所當然。

        蘭書寒當下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悲涼感,對這世間的觀感似乎整個被顛覆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小桃紅是狗,來福居然是琴師?這裡的人取名字都這麼別具風格?還有那雲翔賭場不好好開,搞個琴師出來做什麼?不過就是個賭錢的地方,需要那麼多噱頭嗎?

        「你搞什麼鬼,怎麼變得怪怪的?」潘胖子可不懂他的糾結,逕自走到他身邊,抓起了他的手。「來來來,胖爺替你看看,看你究竟怎麼回事……」

        蘭書寒本能的想把手抽回來,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他若是動作太過,就怕被這胖子給一眼看穿。

        可是潘胖子不僅僅是抓著他的手,還順勢摸了兩下,最後居然在他手心裡畫起圈來。

        蘭書寒倒吸了一口氣,另一手緊緊握拳,忍住一拳揍飛這死胖子的衝動。

        像是摸夠了,潘胖子放下他的手,向後退離他一個身子遠之後,才突然指著他,面色迅速轉為凝重,「你是誰?你不是陸樽!」

        「你在說什麼?我是陸樽啊。」蘭書寒當然不會承認。

        「不可能!上回我這樣抓那臭杯子的手,被他嫌噁心,差點沒被他打死,這次我故意摸你的手,你居然沒有反抗?而且你連來福都忘了,人家可是對你魂牽夢縈的。」潘胖子一口氣說完後,提防地摸著上衣暗袋,裡面有一把小匕首,是他用來防身的,「雖然長得很像,但你絕對不是陸樽!」

        這下蘭書寒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被個死胖子牽手他也覺得很噁心好嗎!只是他以為陸樽和潘胖子是好友,這點觸碰應該會忍耐才對,早知道陸樽會爆發,他也就跟著爆發了。

        就在他們僵持著的時候,陸小魚笑吟吟地出現在後院,解開了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局。

        她好笑地覷著蘭書寒,「我說過,要假扮成陸樽,你還差得遠呢,連死胖子你都瞞不過。」

         「小魚妹妹?」潘胖子被她的笑容搞得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

         「死胖子,我告訴你,眼前這個人雖然跟臭杯子長得一模一樣,但他不是陸樽,陸樽到京師去尋神醫了,為了不讓義父擔心,所以請了這個人頂替一陣子。」陸小魚好心地解釋著。

        「原來如此。」潘胖子點了點頭,繞著蘭書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看得後者渾身發毛。「難怪我總覺得他說話正經八百,怪里怪氣的,一點也沒有臭杯子的大爺風範。」

        「臭杯子那叫大爺風範,那姑娘我就是大家閨秀了。」陸小魚白了他一眼,又繼續說起蘭書寒,「他雖然長得像,偽裝的技巧卻是奇差,臭杯子哪裡像他這樣古古板板,咬文嚼字的?我說隨便來一個熟人都能把他認出來,他不信,我早就料到死胖子你會來,乾脆就讓他試試,果然沒兩下就穿幫了。」

        原來陸小魚早就知道他會爬牆?潘胖子接收到她不善的目光,訕笑了兩聲,立刻轉移了話題。

        他走到蘭書寒身邊,原想搭他的肩,卻被他閃開。

        「至於這麼敏感嗎?那個……呃……你叫什麼名字?」

        「書寒。」蘭書寒小心翼翼地躲過了潘胖子的另一次搭肩。

        「果然人如其名,連名字都文謅謅的。舒寒兄弟,我告訴你,要學臭杯子呢,首先你說話得帶髒字,太文謅謅是不行的。」說到這個,潘胖子可內行了,他一臉賊笑地覷著蘭書寒,朝他挑眉示意,「來,說句他奶奶的!」

        蘭書寒的表情卻是凝肅了起來。「這是對貴祖母的不敬。」

        「什麼貴祖母……好吧,那來一句他娘的!」

        「這是對令堂不敬。」

       這下不只潘胖子,連陸小魚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這個人這麼古板,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扮好飛揚跳脫的陸樽?

       「你……唉,你怎麼教不會呢?」潘胖子搖了搖頭,轉向了陸小魚,「小魚兒,這傢伙我無法教了,妳另請高明吧,我走了。」

       「等等!」陸小魚攔住了他,「你得留下來幫他圓事,教他怎麼演好陸樽,否則我就把你又偷偷來拐我哥去賭場的事告訴義父,讓你再也吃不到蓬萊飯館的菜!」

        這對潘胖子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打擊,他可以接受人家打他,可以接受人家罵他,但絕對不能接受人家餓他!

        尤其這蓬萊飯館的菜吃一次就上癮,要是以後吃不到了,叫他怎麼活下去?!

        在這種威脅之下,潘胖子很沒骨氣地屈服了。「好好好,我幫,我幫還不行嗎!真是去他的貴祖母啊……」

        橫了那死胖子一記之後,陸小魚又轉向了蘭書寒,說道:「喂,我可是幫你找了幫手,你自己也要多和其他人接觸,了解一下別人的脾氣什麼的,免得一說話就漏餡。」

        蘭書寒微微地點頭,雖然陸小魚語氣帶著點責備,但她可是實實在在的幫了他,讓他不由有些動容,一向嚴峻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而陸小魚又何曾被個男人用這種溫柔的眼光注視呢?她心頭狠跳,就這麼和他對視著,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也都說不出來了。

        只有潘胖子旁觀者清,看著蘭書寒與陸小魚相互凝視,心中突然起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點怪怪的啊……

*             *             *

        蓬萊飯館的夥計們,三餐都是在飯館後堂解決,而負責烹調的自然就是大廚胡一刀。

        一大早,夥計們陸陸續續來到飯館,先清理了環境、搬運菜簍和籮筐,再打好幾缸水,之後來到後堂坐定。

        陸樽與陸小魚平時是不與眾人一起用膳的,但蘭書寒記住了陸小魚的話,想扮好陸樽就要多和別人接觸,所以他特地來到後堂和大家一起用早膳,想多熟悉一下這裡的人事物。

        「喲?杯子哥真是稀客啊,居然來後堂吃飯了?」

        「嗯。」蘭書寒含糊地招呼過去,便走到角落的位子坐下,閉眼假寐。

        眾人都知道陸樽總懶洋洋的,便沒有再去吵他。

        蘭書寒可不是真的想假扮陸樽假扮到連懶都要學,而是因為他還在觀察四周情況。有了先前小桃紅與來福的教訓,他不再亂發言,何況他胸腹中的詩書、腦袋中的智計,在這裡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終於,有人將胡一刀煮好的早膳端來了,一桌一桌的發放,然而當蘭書寒睜開眼看到菜色時,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一盤梅乾菜,一盤花生,和一碗糙米飯,沒了。

        他皺起眉,以菜肴美味名聞遐邇的蓬萊飯館,給自家夥計吃的竟然如此寒酸?原本就對食物極為挑剔的蘭書寒現在更沒胃口了,默默放下了筷子。

        一旁的夥計們見他對早膳興趣缺缺,也不由湊了過來,七嘴八舌起來。

        「杯子哥,恰好你今天來了,跟咱們說說,咱們蓬萊飯館又不是不賺錢,怎麼每日給咱們的膳食都這麼小氣?」

        「可不是,甚至連塊肉都沒有,客人吃剩下的菜飯都比我們的伙食好太多了!」

        「是啊,連杯子哥你都不想吃了,你能不能告訴胡大廚,讓他換點好的菜色?」

        蘭書寒不用想都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問題,陸小魚負責管帳,她不可能是那種會苛刻夥計的人,看起來這伙食大縮水,主要原因還是出在胡一刀身上。

        其實蘭書寒可以直接將問題丟回給陸小魚,不過他在朝中看多了不公不義,再加上他身處的位置,都讓他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或許這些人都只是夥計,但對他而言,這是百姓。

        「把胡一刀叫來。」他淡淡地道。

        眾人雖有些意外他顯露出的威嚴與他們熟悉的陸樽的痞氣有所不同,卻也欣喜終於有人要插手這件事了,於是很快地,一名夥計將胡一刀帶了過來,而後者在進門時,臉色還不太好看。

        「找老子做什麼?」胡一刀口氣不善地道。

        「我問你,」蘭書寒示意他看向桌面上,「這就是大伙兒每日用的膳食?」

        「不然呢?每天都這樣吃,有什麼問題嗎?」胡一刀有些不耐煩,就因為這些鳥事叫他來?

        「你不認為太過寒酸了嗎?」蘭書寒單刀直入地道。

        所以這是算帳來了?胡一刀冷哼一聲。

        「老子能拿出來的就是這樣,不想吃的就去吃土。」說著說著,他居然還惡人先告狀,「陸樽,你就因為這種小事來找老子麻煩?不曉得快開店了老子很忙嗎?簡直是浪費老子的時間!」

        「這是小事?為我們陸家賣力氣幹活,卻連餐飯都吃不飽,我不認為這是小事。」蘭書寒卻緊咬著不放。

        「不然你想怎麼樣?」胡一刀火了,雙手扠腰,一副你要打架老子也不怕的模樣。

        「很簡單,該是什麼菜,就上什麼菜。」蘭書寒一點也不畏懼,「我相信小魚有給你足夠的銀兩花在這伙計的膳食上,如果你只能端出這麼寒酸的東西,那麼別怪我追查那些多餘的銀兩究竟到哪裡去了。」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他們雖然也曾猜測胡一刀刪減菜色是為了中飽私囊,卻無從證實,只能忍氣吞聲,想不到陸樽居然敢直接說出來。

        蘭書寒並不知道,他這麼做,無形中得到了眾人的支持,所有人都惡狠狠的瞪著胡一刀,胡一刀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陸樽,你這是汙衊!」胡一刀有些退縮,隨即又大聲道。

        「汙衊?這種事一查就知道了不是嗎?若是我錯,我定當給你認錯賠禮,如果你真的貪墨了銀兩,我就得替我蓬萊飯館討個公道。」

        「你要公道,老子就得讓你查嗎?想得美!」胡一刀看陸樽咄咄逼人的樣子,索性用威脅的,「老子就是只做得出這些菜,再多我做不出,怎麼樣?大不了老子不幹了,看是你怕還是我怕!」

        畢竟這蓬萊飯館就是靠他胡大廚的名聲在撐著,要是大廚走了,看誰還會上門來吃飯。

        蘭書寒可不會受他威脅,要制衡胡一刀這種人,他多得是辦法。「你當然可以不幹,不過在你不幹之前,得先把你之前侵吞的錢吐出來。我教不會你公道,就讓官府教你!」

        意思就是,你敢不幹我就敢報官!看誰的下場比較慘。

        這下胡一刀怕了,他本就理虧,本來想著威逼一下陸樽就會妥協,沒想到他的氣勢還比自己強了三分,他頓時沒招了。

        「哼!不曉得你在說什麼,簡直是含血噴人!你那麼會說,那你自己做,老子這兩天不掌廚了,看以後誰求誰!我呸!」胡一刀吐了口痰,便氣急敗壞地往外衝,差點與前來後堂的陸小魚撞在一塊兒。

        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陸小魚後,飛也似的離開。

        陸小魚一頭霧水地走了進來,問眾人道:「發生什麼事了?胡一刀怎麼氣沖沖的?」

        大夥兒的眼光齊齊看向了蘭書寒,後者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好像氣走妳的大廚了。」

        氣走大廚?陸小魚臉色有些不豫。「怎麼回事?你把胡一刀氣走做什麼?氣走他等一下怎麼開門做生意?」

        蘭書寒指了指桌上的菜色,語氣嚴厲。「就是這麼一回事,妳沒有和眾人一起用膳,不知道大夥兒每天早上吃的都是這些東西,我相信妳給胡一刀的銀兩,應該不只能做出這些菜吧?」

        眾人見陸小魚表情不對,也紛紛湊了過來,替蘭書寒說情。

        「那個……小魚妹妹,杯子哥也是替我們出氣啊!」

        「對啊!胡一刀太過分了,每天讓我們吃這些,吃不飽又不好吃,都沒力氣幹活了。」

        「這次杯子哥沒有做錯啊!小魚妹妹妳可別生他的氣……」

        這麼快就眾望所歸了?陸小魚挑了挑眉,她昨天才叫蘭書寒多與人接觸,想不到他今天就執行了,而且成果比她想像的好太多,雖然也造成了點小麻煩。

        「好吧,我明白了。」陸小魚放緩了臉色,朝著眾人道:「你們先將就著吃,我保證明天會換菜色,至於你……」

        她望向蘭書寒,驀地笑了起來,那張清秀的臉蛋,甚至微微泛起了光芒。「這件事倒是幹得好!」

*             *             *

        陪著陸小魚來到廚房,蘭書寒原本還有些抗拒,可是他告訴自己他現在是陸樽,不該挑剔那麼多,不過當踏進來之後,發現這廚房潔淨明亮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倒也沒那麼排斥了。

        「你在這裡坐一下。」陸小魚拉了把椅子,讓他在一張大桌子前坐下,自己走到了爐灶邊。

        蘭書寒就這麼看著她,當她開始動作時,他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屏住氣息看著她下廚。

        白嫩的小手握著鐵灰色菜刀,一剛一柔形成了強烈對比,她無論切菜或是切肉都能讓食材的大小均勻,菜刀敲擊在砧板上的節奏彷彿一曲流水般的樂章,聽起來十分悅耳。

        而後生火、起鍋、下油,她的動作宛如蝴蝶般靈活,鍋杓迅速的在鍋裡添上了酸甜苦辣,大力翻炒時她看起來猶如一朵張狂的芍藥,細火慢煎時又好似湖畔恬靜的幽蓮,在她的手中,土雞像要展翅高飛,鯉魚更似欲越過龍門,食物不僅僅是食物,更像是被賦予了另一種層次的生命。

        蘭書寒看傻了,直到五菜一湯在很短的時間內放到了大桌上,他都還渾然未覺,痴痴地望著陸小魚。

        「喂!呆子,你看夠了嗎?」陸小魚佯怒地扠腰,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張揚底下的那一抹羞怯。

        蘭書寒回過神來,本能地說道:「妳這手廚藝,簡直出神入化了!」

        這真是對一個廚子最好的讚美了。陸小魚笑了起來,指了指桌上的菜。「來,吃吧!」

        「妳特地做給我的?」蘭書寒雙眼一亮,原來她忙和了老半天,竟是為了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升起一股溫暖,明明只是一桌菜,皇宮裡的御廚煮得更華麗、更豐盛,卻從來沒有給過他這種感受。

        「不然呢?早知道你這挑食鬼不愛吃胡一刀煮的菜,你今天還和他起爭執,那寒酸的早膳你更不會吃了,難道我要看你餓死嗎?」陸小魚皺了皺鼻子,「你既然幫我教訓了胡一刀,這就當你的獎勵吧。」

        她的貼心,使得蘭書寒打從內心愉悅了起來,方才被那寒酸早膳弄得全消的食慾再度高漲了起來。他夾了一口爆炒牛肉,鼻腔聞著那香氣,悠悠地送入口中。

        舌尖一嚐到這牛肉的滋味,蘭書寒眼睛隨即張大。

        「這味道比胡一刀煮得還好吃……不,胡一刀根本比不上妳,連一根頭髮都比不上。」他斷然說道,又忍不住夾起另一道菜吃了一口,很是滿足地直點頭。

        不過,也就是因為實在太好吃,蘭書寒的疑竇也油然而生。「既然妳有此等手藝,何苦受那胡一刀的氣?」

        他可是知道那胡一刀仗著自己手藝好、是飯館的招牌就囂張起來,脾氣之大還常常有夥計被他罵哭,這時候陸小魚就會出來緩頰,可以說飯館裡還能做到現在的人,服的不是胡一刀,而是陸小魚。

        因為這樣,胡一刀對陸小魚也很是不滿,但她是老闆的女兒,他有氣也不能撒在她身上,而陸樽就更不用說了,他根本懶得理會胡一刀,於是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微妙平衡,誰也管不了誰。

        「還不是爹說什麼女孩子要乾乾淨淨,當了大廚渾身油膩哪裡還嫁得出去?」陸小魚也很無奈,她特地走到蘭書寒面前轉了一圈,「你說,我現在看起來油膩嗎?每回煮菜後會搞成胡一刀那麼狼狽的樣子,那根本是個人的問題嘛!」

        蘭書寒眼帶欣賞地看著她窈窕美好的身段,過去也不是沒有宮女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卻沒有一個如陸小魚這般自然可愛,這般吸引他。

        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對這一汪清泉似的女孩很有好感。

        陸小魚不知道他的心態轉變,只是逕自得意地道:「何況有一件事你說錯了,我可沒受過胡一刀的氣,他要敢向我撒氣,最後倒楣的肯定是他自己。」

        「為什麼?」

        陸小魚還來不及回答,廚房裡忽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潘胖子是也。

        原來這傢伙因為答應要幫陸樽,又貪圖蓬萊飯館飯菜好吃,索性每天一早就來蓬萊飯館報到。

        這潘胖子睡眼惺忪,鼻頭卻不斷動啊動,一路朝著廚房直行,分明是循著香味而來,簡直跟條狗沒兩樣。

        「我說嘛!一早就聞到了香氣撲鼻,原來是小魚妹妺親自下廚了,這麼好的事,怎麼能忘了我胖哥哥呢?」潘胖子熟門熟路地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好,同時連碗筷都已經拿在手上。

        「死胖子,你的鼻子還是一樣靈。」陸小魚哭笑不得地道。

        「那可不。」潘胖子廢話不多說,先塞了一口爆炒牛肉,滿足地嘆了口氣,才笑嘻嘻地對著蘭書寒道:「嘿嘿,舒寒兄弟,你不吃,我吃了啊。這小魚妹妹煮的菜才真的是蓬萊飯館的經典,胡一刀那幾手騙人的把式根本是小魚妹妹教他的,要知道,他一開始只是陸伯父收容的一個流浪漢而已。」

        「你說的是真的?」蘭書寒有些意外。

        「唔唔……」潘胖子忙著進攻桌上的菜,可沒那閒工夫解釋,只用沒拿筷子的那隻手胡亂指向陸小魚,「你可以問小魚妹妹。」

        蘭書寒望向陸小魚,陸小魚聳了聳肩,好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的確如此,所以我才說胡一刀根本不敢對我撒氣,他跟我學的,還不到我會的十分之一呢!」

        「難怪……」蘭書寒立刻明白了,難怪他一直覺得胡一刀像在顧忌什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只是根據他的經驗……蘭書寒仍是正色提醒了下陸小魚。「所謂驕奴欺主,也不是罕見的事,我見那胡一刀很有潛力成為一個驕奴,妳也別小覷了他。」

        「他要真敢忘恩負義,我也不是沒法子治他,你放心好了。」陸小魚朝他挑挑眉,示意他看向旁邊的潘胖子,「喂,你還不吃嗎?那死胖子都快吃完了。」

        「什麼?」

        蘭書寒轉頭一看,才兩、三句話的時間,潘胖子居然已經掃光了一半的菜肴,甚至把他碗裡的白米飯都倒走了。

        他頓時沒了工夫繼續再問陸小魚,連忙加入搶食的行列,像他這種對食物如此講究的人,難得遇到喜歡吃的口味,豈可就這樣拱手讓人?

        然而,即使蘭書寒自認為已是拋開形象,不顧一切的搶食了,但看在陸小魚眼中,這個男人的吃相優雅,不疾不徐,眼神中帶著銳氣,一般人家養不出這種尊貴的氣質,他真實的身分絕對不凡。

        這樣的男人居然吃她煮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陸小魚除了覺得有些驕傲之外,更有種意料之外的悸動,她突然有種衝動,想為這個男人煮更多好吃的菜,只為了看他這種無偽自然的表情。

        意識到自己對他多的那點心思,陸小魚連忙甩了甩頭,明眸中透出幾許困惑。

        這傢伙明明長得像陸樽,但她對陸樽一直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對這個男人,卻好像多了很多兄妹之情以外的情緒啊……

        不一會兒,一桌子菜被兩個大男人全掃光了。

        蘭書寒雖覺得吃不夠,但長久以來的教養令他平和地放下了碗筷,不過這潘胖子可就不同了,他虎視眈眈地望向陸小魚,口水幾乎要從眼睛裡流出來。

        陸小魚沒好氣地走到了蒸籠旁,揭開那布滿蒸氣的籠子。「早知道你這死胖子食量驚人,我還蒸了包子,保證撐死你!」

        「我就知道小魚妹妹最疼我了!」潘胖子撲了過去,一手一個,邊喊燙邊吃起肉包子來。

        不過他還算講義氣,順手拋了一個給蘭書寒。

        當兩個男人開始大嚼包子的時候,陸小魚不懷好意地一笑,又說話了—— 

        「吃了我的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們一個氣走了我的大廚,另一個跑來吃白食,所以接下來胡一刀不在的幾天,你們就是我的跟班啦!死胖子你負責扛東西,至於舒寒嘛……就當二廚好了。」

        「老子堂堂潘家少爺,妳個小妞叫我扛東西?」

        「本宮堂堂……那個,妳叫我當二廚?」

        「不要?那把包子還我,以後我煮的東西都不准吃。」

        兩個男人吃包子的動作同時停頓,沉默了須臾。

        「其實扛東西也沒什麼不好,老子這身膘是該減一減了……」

        「二廚我還沒做過,體驗萬事萬物亦是經驗……」

*             *             *

        稍晚,蓬萊飯館正常開業,食客人來人往,似乎沒人察覺大廚不見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陸小魚的廚藝。

        她動作快,用料精準,重點是更好吃,居然有人吃完之後意猶未盡,又馬上跑回來排隊吃第二輪,看得蘭書寒與潘胖子嘖嘖稱奇,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原以為這一天將會平淡無奇地過去,想不到傍晚時分,三名男子吃完飯後居然喊肚子疼,直接在店裡鬧了起來。

        「哎喲!哎喲!我肚子好疼!」其中一名穿黃衣服的先抱著肚子叫了起來,把四周的客人都嚇壞了。

        「我也好疼!一定是這菜出了問題,怎麼會這麼疼!」另一名穿灰衣服的也大聲叫道。

        「大家別吃了,這蓬萊飯館的飯菜有問題,吃了肚子疼,說不定會死啊!」第三個穿黑衣服的叫得更誇張了。

        他們成功的讓所有食客全放下了筷子,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桌面上的菜。

        蘭書寒與潘胖子立刻走了過來,看著這三個人在地上打滾,一時之間也只能皺著眉不知如何處置,直到他們滾夠了,好半晌才抱著肚子站起來,一副虛弱的樣子,指著蘭書寒和潘胖子說道—— 

        「你們蓬萊飯館的菜都壞了,不然我們的肚子怎麼會這麼痛!」

        「怎麼別人吃都沒問題,就你們三個肚子痛?」潘胖子忍不住回問。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其他人還沒開始發作,等會回去就疼了也說不定。」灰衣男子氣呼呼地說著,一邊說一邊喘氣。

        他這句話讓一旁的客人心裡直打鼓,摸了摸自己肚子,好像還真有點怪怪的。

        「那你們是吃了哪道菜覺得肚子疼?」潘胖子又問。

        「誰知道啊!我們每道菜都吃了,肯定是每道菜都有問題!」黃衣男子不悅地說著,還不時與一旁的黑衣男子交換眼神。

        蘭書寒看了這麼久,心裡也有個底了,這三個人分明來鬧事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背後主使者。

        潘胖子也看出了不對,還想說什麼,卻被蘭書寒阻止。

        他上前一步,淡漠地說道:「這樣吧,我叫我們大廚出來和你們談談,看他今天煮的菜究竟是怎麼回事……」

        「哼!胡大廚今天根本不在飯館裡,你想坑我?」黑衣男子直覺回道。

        蘭書寒卻是冷笑了起來。「哦?你怎麼知道胡一刀今天不在?他一不在,你們就來鬧事,有這麼湊巧?」

        潘胖子一聽,臉色也沉了下來,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八成是那個胡一刀不甘心,叫這幾個人來鬧事,以凸顯他在店裡的重要性。

        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人品不怎麼樣了,可比起胡一刀來,他還真得甘拜下風。

        同時他也頗意外地看了蘭書寒一眼。這個假扮成陸樽的嚴肅傢伙倒真有幾下子,兩、三句話就問出了破綻。

        「總、總之,你們今天若不給個說法,我們就鬧到你們無法做生意!」黃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還十分敬業地抱著肚子,沒忘了自己還在肚子痛。

        「對對對,大家都來向蓬萊飯館要個說法!我們平時那麼棒場,他們的菜居然害我們肚子痛,真是太過分了!」灰衣男子又慫恿四周的客人。

        「一定是胡大廚不在,其他的人隨便亂搞,所以才會這樣的,你們說對不對?」

        黑衣男子這麼一說,引來了一片議論之聲。

        蓬萊飯館確實是靠胡一刀的廚藝在撐著,今日他不在就有人吃出問題,即使有些人也覺得裡頭必有蹊蹺,卻也不敢再吃了。

        「你們想要什麼說法?」突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由眾人之後響起,接著陸小魚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外頭這麼大動靜,她再不出來就說不過去了。

        「我要你們賠錢!」黃衣男子終於說明了來意。

        「對對對,這桌菜多少錢,你們就十倍賠給我們,權當我們的醫藥費得了。」灰衣男子也說道。

        「還有啊,大家的錢也都要賠!」黑衣男轉向了眾食客,「你們說對不對?」

        聽到有錢可拿,其中三、四桌的客人一時昏了頭,就跟著這三名男子鼓譟起來。「對!賠錢!賠錢!」

        眼看事情似乎越鬧越大,越來越難以平息,陸小魚臉色微沉,大喝一聲。「全都給我閉嘴!」

        不愧是蓬萊飯館的當家女掌櫃,此話一出,鬧烘烘的景象戛然而止,可是陸小魚雖然成功的喝止了眾人躁動,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解決的好方法。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鬧過,但陸樽總是有各種辦法整到那些人哭爹喊娘,再也不敢來鬧,但現在在這裡的可是舒寒啊……陸小魚不認為他有陸樽那種能耐。

        她忍不住看了蘭書寒一眼,後者也與她視線交會,給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為什麼,陸小魚見了竟是安心下來,臉色也不由緩和許多。

        「你們要賠償是嗎?」蘭書寒走了出來,那淡然的臉色看不出想法,一手真的伸進懷裡掏錢了,「沒問題,我賠給你們。」

        「兄弟,你……」這無疑是承認了飯館的錯誤,潘胖子正想阻止他,卻因為蘭書寒的一記眼神而閉上了嘴,想看看這傢伙要怎麼解決。

        蘭書寒慢條斯理地掏出了一疊銀票,不僅那些鬧事的人眼睛一亮,連潘胖子與陸小魚都為之側目。

        這傢伙也太有錢了吧?那還在這裡當什麼店小二啊?他原來究竟是什麼身分?

        當然在這裡不好問,蘭書寒也不會回答,他只是點了點銀票後,抽出了一張欲遞給那鬧事的三人,突然手滑了一下,那張銀票直接往窗外飛了出去。

        「哎呀!糟了,一百兩銀票飛出去了!」蘭書寒驚呼。

        聽到一百兩,那三個男子哪裡還按捺得住,連忙往窗口奔去,準備跳出去撿,那動作之迅速敏捷,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然而當他們正要跳時,蘭書寒一把將跑在最前面的黃衣男子拉了回來,後面的灰衣及黑衣男子閃躲不及,三個人頓時撞成了一塊。

        「該死的,誰擋了老子撿錢!」黃衣男子破口大罵,本能地掙扎著想往窗口去。

        「你們不是肚子痛?看到銀票倒是都不痛了,還跑得挺快的嘛。」蘭書寒陰沉地道。

        那三人本來還有些暈,聽到這話瞬間噤聲,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眼神閃爍地左右四顧。

        滿室的客人這下也都明白這三個人就是來鬧事的,不由噓聲四起,而方才跟著起鬨的那幾桌人也默默地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眾人的注意力當下都被吸引了過去,而那三名鬧事的男子反應極快,覷著這個機會飛快地衝出人群跳窗而去,連站在窗旁的蘭書寒都來不及阻止。

        「居然跑了,這群王八蛋!」潘胖子忍不住罵了起來。

        「跑了就算了,有人會收拾他們。」蘭書寒平靜地道,眼神卻極為銳利。

        「好了好了,大家繼續用餐吧。」陸小魚拍了拍手,招呼起客人,她的手腕的確很高,三兩下就將滿屋子的客人安撫好。

        「至於你們幾個……」她轉向方才助紂為虐的那幾桌客人,纖手指向門口。「給我滾!蓬萊飯館不歡迎你們!」她寧可不收那幾桌的錢,也吞不下這口氣。

        那幾桌客人顏面無光,硬撐著罵了兩句之後,跟那三名來鬧事的客人一樣,逃之夭夭了。

        陸小魚與蘭書寒和潘胖子回到了後院,她終於放下了那強悍的武裝,看向蘭書寒的眼神滿是欣賞。

        「想不到你倒是有一手。」她忍不住誇讚他。

        「舉手之勞罷了。」得到她的讚美,蘭書寒自然心情大好,只是臉上仍要維持著不以為意的表情。

        「胖爺也沒想到你這麼行,雖然你用的方法跟那臭杯子差很多。」潘胖子搔著雙下巴,也對蘭書寒改觀了。

        「如果是陸樽會怎麼做?」蘭書寒忍不住反問。

        陸小魚與潘胖子對視了一眼,突然齊齊笑了起來。

        陸小魚毫不掩飾她對陸樽的信任,說道:「我不知道臭杯子會怎麼做,但是他用的方法肯定會讓那群人更痛,不僅不可能讓他們有逃跑的機會,還會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爬到我們蓬萊飯館磕頭謝罪。」

        聽到她對陸樽的溢美之詞,蘭書寒不由心裡有些不舒服。「妳放心,那些人跑不掉的。」

        他雖然是自己一個人來到蓬萊飯館,可不代表他在外頭沒有人馬。他堂堂太子爺,要抓三個混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陸小魚可不知道這些,她還像是安慰蘭書寒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別難過,要像陸樽那麼下流無恥很難,你怎麼也比不上的。」

        「是嗎?我倒不覺得我比他差。」雖然比的是下流無恥,但蘭書寒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陸小魚看扁了,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覺越發強烈。

        「哈哈哈!」想像蘭書寒這樣嚴謹的人要變成陸樽那樣,陸小魚笑得更大聲了,臉色紅撲撲的,很是吸引人,連潘胖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實跟你說吧,你扮起陸樽來,真是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所以你還是別煩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勉強自己,哈哈哈。」

        她笑得開心,蘭書寒可不開心了,那句「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深深刺激了他,他多麼想大聲吶喊—— 本宮就是貨真價實的太子!

        「哼,燕雀焉知鴻鵠之志?」蘭書寒極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但那難看的臉色可騙不了人。

        這時候,一直靜靜聽著的潘胖子突然一臉狐疑地斜眼看著蘭書寒,「喂!舒寒兄弟,你的話怎麼聽起來酸氣四溢?你該不會嫉妒我們臭杯子吧?」

        被一語戳破,蘭書寒斷然否認。「怎麼可能。」

        他回答得太快了,反而顯得心虛,潘胖子嘿嘿地笑了起來。「難道你喜歡我們小魚妹妹?」

        他不說則已,一說出口就好像當眾揭開了什麼遮羞布似的,蘭書寒與陸小魚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就這麼僵了幾息。

        「總之,陸樽是陸樽,我是我,我只是暫時假扮他,並不是要成為他。」說完,蘭書寒便順勢朝著飯館大廳走去。

        而一旁的陸小魚瞪了潘胖子一眼,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支鍋鏟,狠狠敲了潘胖子一記。「死胖子,下次再亂說話就毒啞你!」

        在陸小魚也轉身往廚房而去之後,潘胖子卻是無辜地直摸被打痛的地方,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最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說要毒啞我幹麼敲我頭?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這兩個人倒是都沒有否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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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隱在暗處的勢力

  晚膳過後,陸小魚與蘭書寒極有默契的在陸子龍房外碰了頭。

  晚上跟陸子龍請安一向是陸小魚及陸樽的例行公事,只是現在由蘭書寒代替罷了,有陸小魚的掩護,蘭書寒也屢次安全過關。

  可是經過了白天潘胖子那麼一說,兩個人見面時,居然有種微妙的尷尬在彼此間瀰漫開來。

  陸小魚手上端著藥,透過藥湯散發的氤氳霧氣看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又拉遠了,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於是陸小魚先故作灑脫地道:「那個……舒寒,潘胖子這個人說話就是口無遮攔,你就當他胡說八道好了。」

  蘭書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只是笑了一笑,並未說話。

  把話說開了,心裡也舒坦一點,雖然他的反應讓她有那麼一絲絲的失望……真的有一絲絲。

  陸小魚敲了敲陸子龍的門,便推開進去,蘭書寒則跟在她身後。

  每每見到這個病弱的老人,蘭書寒都有種古怪的感覺,他總覺得老人那雙眼似乎能洞察一切,其中必然蘊含著什麼秘密。

  「小魚,陸樽你們來了啊。」陸子龍習慣性地接過藥,喝了一口後問道:「對了,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飯館裡是不是鬧起來了?」

  這個房間雖然是飯館後堂最幽靜的一處,但還是聽得到一點店裡的聲音。

  陸小魚連忙搶著說道:「沒什麼,店裡的客人彼此間起了口角,一下子就沒事了。」她說著頻頻向蘭書寒使眼色,「臭杯子,你說對嗎?」

  「對。」蘭書寒自然不會拆她的台,也很明白她淡化白天那場衝突的原因。

  「還有,小魚啊,我不是叫你不要進廚房嗎?你怎麼又進去掌廚了?」陸子龍又問道。

  陸小魚一呆。「爹你怎麼知道?」她自認掩飾得很好,來之前甚至沐浴了一遍,怎麼會被看穿?

  「晚膳的菜有一道醬燒排骨,那沒有一整天的時間是不出來的,如果不是你早就進廚房做菜,哪裡能有呢?」陸子龍搖搖頭,「胡一刀跑那裡去了?」

  「連他不在爹你也知道?」陸小魚眼睛都快凸出來。

  「他若在,一大早廚房裡至少也會帶五個人進去幫他的忙,胡一刀就是懶啊,廚藝才會一直不上不下的。」即便是蓬萊飯館裡人人吹捧的大廚,做的菜陸子龍吃起來也不過爾爾,因為他的每日三餐可都是廚藝更精湛的陸小魚親自烹調,「六個大男人擠在廚房,哪還會有你的位置?所以胡一刀去哪裡了?」

  「胡一刀啊……我放他假啦,因為最近生意太好,他挺辛苦的,就讓他去玩幾天。」陸小魚又拚命暗地裡向蘭書寒眨眼,「臭杯子是這樣吧?」

  蘭書寒在心中暗嘆了口氣,表面上仍說道:「是。」

  就他看來,陸小魚善意的謊言十分拙劣,但報喜不憂是為了不讓陸子龍擔心。這份心意才是最可貴的,雖然其實他有種感覺,陸子龍根本已經看透了一切。

  能夠從一點蛛絲馬跡就推論出胡一刀不見了,由陸小魚代為掌廚,這陸子龍心裡通透,根本不可能被陸小魚給騙倒。

  可是陸子龍卻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胡一刀放假去了啊?小魚你辛苦了,我想他明天就會回來的。」

  「是啊是啊……」陸小魚乾笑著。

  蘭書寒默默地看看他們交談,這陸子龍竟能如此篤定胡一刀明天回來?他不由多看了老人家一眼。

  而這一眼也引起了陸子龍的注意,他笑吟吟地看向蘭書寒,說道:「陸樽啊,你這小子最近怎麼都不說話?身體還沒好嗎?」

  蘭書寒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快好了。」

  「好久沒聽到你說笑話了,來,說個笑話給爹聽。」

  陸子龍同樣是一臉關懷地看著他,可蘭書寒總覺得他眼中及話裡似乎有些別的什麼。

  這時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袖子從背後被狂扯著,低頭一看,與陸小魚請求的目光對個正著。

  看來這笑話非說不可了,但是他過去都待在皇宮中,遇到的人不是嚴肅就是呆板,哪裡有什麼笑話可以說?就算是那些會說笑話的人,見到了他的威儀八成也是不敢笑的。

  思索了下,他只能硬著頭皮道:「京城裡有宵禁,一回禁軍統領在夜巡的時候,逮到了一名宵小,那名宵小自稱是秀才,只是與同僚一起讀書晚了,所以才會這麼晚還在街上。禁軍統領不信,便想岀個對聯考考他,若對方是秀才必能答得岀來,結果最後那名宵小被釋放了。」

  「為什麼?」陸小魚都聽傻了,這什麼笑話?

  「因為禁軍統領是武將,哪裡會什麼對聯,只能放人了。」蘭書寒面無表情地說完。

  當這個笑話告一段落,房裡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笑,房裡甚至像是颳進了冷風,讓人心頭都涼了半截。

  蘭書寒抿了抿唇,瞄了陸小魚一眼,他堂堂太子居然栽在說笑話上,要是傳回京裡,那才真是個笑話。

  陸子龍畢竟還是疼愛這些小輩,瞧他尷尬,不由微笑著緩頰道:「呵呵,其實挺有趣的。」

  「爹,那我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陸小魚拉著蘭書寒,連忙和陸子龍道別,匆勿離開了他的房間。

  再待下去,她可不保證這連說笑話都嚴肅到不行的男人會不會穿幫。

  兩人遠離了陸子龍的房間之後來到後院,剛才那個笑話的冰冷後勁似乎還沒過去,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仍然有些僵。

  陸小魚沒好氣地望著他,但是看他一臉凝重眼神卻很無奈的樣子,她不由噗嗤一笑,而這一笑就停不下來了。

  「哈哈哈哈哈,其實你的笑話挺好笑的……」

  這已然是很明顯的嘲笑了,蘭書寒忍不住瞪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麼,露出詭異的微笑。

  「其實潘胖子說的話不見得都是胡說八道。」

  他這話一出口,陸小魚的笑聲嘎然而止,難以置信地望向他,雙臉瞬間漲得通紅。

  「哈哈哈哈哈……」

  這下,換蘭書寒大笑離開,陸小魚則是在原地跺腳不甘,又羞又氣地瞪著蘭書寒的背影。

  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是認真的抑或才是笑話?

*             *             *

  只是過了一晚,蓬萊飯館又風雲變色了。

  隔日蘭書寒來到了後堂,準備與大夥兒一起用早膳,想不到端菜出來的竟是胡一刀,而且這回早膳有魚有肉,菜色齊全,每個人的飯都是添得尖尖的,簡直比客人吃的還豐盛。

  而那個來蹭飯的潘胖子也坐在蘭書寒身旁,看到菜色倒異常冷靜,沒有像吃陸小魚煮的菜那般猴急,而是用手頂了頂蘭書寒。

  「兄弟,你說這胡一刀吃錯了什麼藥?」

  「你可以問問他。」

  胡一刀自己想開了回來是有可能的,但這麼殷勤的對待大家必定事有蹊蹺,因此蘭書寒示意潘胖子刺激一下胡一刀,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胡一刀上完滿桌子的菜後,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大夥兒,好像過往的芥蒂全都沒發生過似的。

  大夥兒也的確吃得愉快,被苛待了那麼久,難得有這麼一道盛宴,當然是先嚐為快,不然難保胡一刀那傢伙哪天又翻臉,那麼他們又要開始過看梅乾菜加花生的生活。

  「哎喲,胡大廚一日沒來,一來就準備這麼豐盛的一桌,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潘胖子拿著筷子一臉猶豫,一邊調侃著胡一刀,「不是臨走前還氣呼呼的嗎?這樣你煮的菜我可不敢吃。」

  「那是誤會,那是誤會……我沒來只是在家研究新菜色,這不是一研究出來就連忙回來做給大家嚐嚐了嗎?」胡一刀笑得有些僵硬,心裡不停罵著潘胖子,又不是店裡夥計,只是個來蹭飯的,居然敢囉哩叭唆。

  「新菜色?」潘胖子終於正視桌上的菜,「筍燒魚和燉豬肉?好像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菜色嘛。」他夾了口魚放嘴裡。「欸,這魚腥味都還沒去乾淨呢,怎麼端給客人?」

  胡一刀眼神有些陰鷙,卻很快地掩飾過去,強笑道:「是我沒處理好,馬上改進,馬上改進。」

  潘胖子又夾了隻豬腳,啃了一口後便蹙眉放到旁邊。「這豬腳太鹹太油了,吃下去反胃啊!」

  「豬腳哪有不油的呢?」這簡直雞蛋裡挑骨頭,胡一刀搓著手打著哈哈,內心卻已經把潘胖子恨到骨子裡。

  「人家小魚妹妹做出來的就不會,色香味俱全,胡一刀你再燉十年豬腳都比不上,這麼油膩說不定吃了還會壞肚子。」潘胖子搖搖頭,在心裡自己嘆息,吃過小魚妹妹煮的菜後,別人煮的哪裡還入得了口。

  可憐他胖爺,要瘦了啊……

  「放心,我胡一刀煮的菜絕不會讓人吃壞肚子的。」胡一刀抖著臉上的肥肉,都笑不出來了。

  「是嗎?」這次開口的卻是蘭書寒,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胡一刀,「昨天有三個人到飯館裡鬧場,就是沖著胡大廚你來的,堅持說你煮的菜害他們鬧肚子疼,還要求賠償賬單的十倍呢……」

  「不可能,我昨天不在,他們不可能是沖著我來的。」胡一刀想都不想,一口否認。

  「哦?你怎麼那麼清楚那些鬧事的人知道你不在?」蘭書寒直視著胡一刀。

  「這個……」胡一刀感覺自己被套話了,但如今也只能嘴硬回道:「陸樽,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反正我和那些人沒關係。」

  「我問了你和他們有關係嗎?」蘭書寒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反正他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覺得繼續待下去不妙,胡一刀連忙找了個藉口離開後堂。

  等胡一刀走後,陸小魚才提了個籃子慢悠悠地走了進來,朝著蘭書寒說道:「每次都是這樣,爹說他會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而且乖得跟什麼一樣,真是……」

  「你說每回你爹一開口,胡一刀就乖乖回來?」蘭書寒挑了挑眉。

  「是啊!」陸小魚笑了笑,「爹非常的了解他,所以每次都能把胡一刀的去向猜個正著呢。」

  蘭書寒可不這麼覺得,有這麼巧,陸子龍猜什麼,胡一刀就會照辦?

  雖然陸小魚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蘭書寒沒有進一步說下去,但他心裡的疑竇卻是越來越深。

  兩人對談的時候,潘胖子那傢伙卻是安靜得很,等陸小魚與蘭書寒被一個大大的飽嗝給打斷了對話,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滿桌子的菜又被潘胖子一個人給掃光了。

  蘭書寒不由覺得頭上烏雲密布,有這傢伙跟在旁邊,美其名是幫自己掩飾身分,其實根本是來跟他搶食物的,再這樣下去,自己只怕沒有吃飽的一天。

  「你不是嫌胡一刀做得不好吃?怎麼還是吃光了?」他沒好氣地問。

  「胡一刀做的雖然沒有小魚妹妹做的好吃,但也算可以了,我剛才故意挑他毛病,是鼓勵他奮發向上。」潘胖子笑嘻嘻的。

  沒有第一名,吃吃第二名做的東西也是好的,何況胡一刀的廚藝雖比不上陸小魚,不代表胡一刀真的有多差,蓬萊飯館裡的那些客人可不是來假的,只是陸小魚的手藝太好,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罷了。

  陸小魚同樣無奈地看著潘胖子,自從這傢伙來搭伙,餐費都多了不少。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只見她慢條斯理地從手上的籃子裡取出了兩大碗牛肉麵,一碗放到了蘭書寒的面前,另一碗則擱在自己前面。

  「既然胖子吃飽了,我煮的麵只好自己吃啦。」陸小魚同樣笑咪咪地道。

  她的笑容擊垮了潘胖子的笑容,讓他瞬間變臉。「什麼?!小魚妹妹你不能這樣,我還能吃,我還能吃啊……」

  「來不及了,你既選了胡一刀的菜色,可見我的牛肉麵你是看不上的。」陸小魚故意刺激他。

  「我我我我剛剛那是將就著吃嘛……」潘胖子簡直要哭了,發現求陸小魚沒用,他望向了蘭書寒,極力裝得非常可憐。

  不過蘭書寒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拿起筷子,十分高貴又優雅的夾起麵吃了一口,擺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他不用說什麼,光是這個動作和表情就足夠讓潘胖子崩潰了。

  「你們兩個一定有姦情……」潘胖子恨恨地嘟囔著。

  還沒說完,天外不知哪裡飛來一鍋鏟,就這麼重重的敲在他的頭上。

  「死胖子,你敢胡說?!」陸小魚惡狠狠地瞪著他。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行不行!真是委屈到胖爺我都餓了,我自己找東西吃去!」潘胖子說完,一溜煙的跑掉了。

  知道他是飛奔去廚房看陸小魚有沒有剩下的食物還擺在裡頭,蘭書寒和陸小魚也沒說什麼,大大方方享受著美味的麵條及多汁的肉塊,只是在吃到一半時,陸小魚突然嘟著嘴說道——

  「這次死胖子真的是胡說八道!」

  「你希望他不是嗎?」蘭書寒定睛望著她。

  陸小魚一口麵差點沒噴出來,提防地回望著他。

  「呵呵,當然,這次胖子是胡說八道的。」蘭書寒淡然回道,喝下了最後一口湯後,瀟灑離去。

  只留下陸小魚,不甘願地瞪著眼前的大碗,惱羞地想著再也不煮東西給他吃了!

*             *             *

  萬籟俱寂,幾道黑影在月光下忽隱忽現,最後沒入了蓬萊飯館的後院。

  蘭書寒起身了,可是他沒有點亮燈燭,只是默默地待在黑暗之中,而他跟前,跪著兩道全身黑衣的影子。

  「那三個鬧事的人呢?」蘭書寒低聲開口,語氣不怒自威。

  「啟稟殿下,屬下追蹤那三人到鎮外,他們卻突然消失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說道:「屬下在鎮外林中尋找數個時辰,最後在一隱密的樹叢中發現了三人的屍體,而且均被削去一耳。」

  「竟死了?還被削去一耳?」蘭書寒皺起眉,轉而看向另一個黑衣人,「胡一刀呢?」

  第二名黑衣人隨即回稟道:「那胡一刀整天都在家中,一整天只有一名訪客,是個老農推著一車的菜送進了他家。」

  聽起來似乎沒有問題,但蘭書寒卻是立刻發現了疑點,「胡一刀並沒有進飯館掌廚,沒有必要買那麼多菜,那名老農的出現很是蹊蹺。」

  他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追蹤那三名鬧事者的黑衣人,「你發現三人屍體時,是什麼時候?」

  「申時一刻。」他肯定地道。

  「那你看到那老農拜訪胡一刀時,又是什麼時候?」蘭書寒轉向另一人問。

  那人目光微凝,明白了蘭書寒想問什麼,「申時末接近酉時。」

  「如此一來,胡一刀今日就乖乖回到蓬萊飯館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蘭書寒沉吟一下,「陸子龍昨日說胡一刀會回來,今天胡一刀就真的回來了,要說這件事與陸子龍無關,本宮是不會相信的。」

  他面色一肅,索性下了命令給兩名護衛。「你們給我盯著陸子龍,順便查查他的背景,本宮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屬下遵命。」兩名護衛得令後,卻仍跪在原地,沒有離去的意思。

  蘭書寒挑了挑眉。「還有什麼事嗎?」

  「殿下,最近屬下發現,有一股勢力似乎在盯著蓬萊飯館。」其中一名黑衣人遲疑地道,他們一直都有人暗中保護著蘭書寒,故而對四周圍的變化十分敏感。

  「知道是誰嗎?原因是什麼?」

  「屬下曾經試圖追蹤,但對方行蹤飄忽,總是能夠很輕易地擺脫我們,看來是這方面的行家,所以尚不知道他們窺探蓬萊飯館的意圖。」

  蘭書寒思忖了下,又回:「他們來的時間為何?」

  「任何時間都有。」

  這樣的答案反而讓蘭書寒的心提了起來,「蓬萊飯館只供餐,沒有客房,既然那些人不分時段窺視,代表他們想找的對象不是客人,而是日夜都在飯館中的人,就是不知道他們針對的是本宮還是其他人了……」

  兩名黑衣人聽著,覺得太子不愧有聰慧之名,一點點蛛馬跡就能推論出很多,只是太子說的話也讓他們冷汗涔涔。

  如果那股勢力針對的是蓬萊飯館其他人便罷,但若針對的是太子,他們到現在還不清楚對方的身分,那就真的非常失職,罪該萬死了。

  「給本宮查清楚,你們知道該怎麼做。」蘭書寒朝他們揮揮手。

  黑衣人領命,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蘭書寒走出房間,站到了月光之下,凝視著遠處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前面有什麼危臉,他不知道,不過他現在要保護的,可不是只有他自己。

  蘭書寒的視線移到了陸小魚的房間,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溫柔了。

  蓬萊飯館在胡一刀回來後便恢復如常,一樣的忙碌,一樣的賓客如雲,但坐在櫃檯的陸小魚卻是有些不一樣,時常恍神。

  因為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個明顯與店小二氣質不符的男人給吸引住了。

  蘭書寒不像陸樽那樣憊懶,雖然動作並不熟練,甚至可以說有些生疏,可是他卻很謹慎,舉手投足透出一股優雅與高貴,好像被他服務的人都是接受他的恩澤似的,令人不得不側目。

  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做的事也並無二致,但陸樽的痞氣只讓她想把鍋鏟射過去,蘭書寒卻是散發著令她傾倒的風采。

  她不得不說,自己被迷住了。

  陸小魚知道蘭書寒的真實身分應當很不得了,只是她從來不問,因為她怕問了之後,兩人之間那點模糊而脆弱的曖昧就會被戳破,陸小魚隱約覺得那結果不會是她想要的。

  如果他能永遠像這樣和她在一起該有多好?兩個人互相陪伴,微微靠近就會心跳加速、會興奮,在在都讓人沉醉迷戀。

  這的確是一種妄想,可是想想又不會痛,如果真的兩人間發生了什麼,最後卻被迫分離,那才真的叫撕心裂肺,而陸小魚並不想嘗到這種痛。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陸小魚的目光幾乎沒有一瞬從蘭書寒身上離開,原本只是偷偷覷著他,到最後幾乎是光明正大的盯著他看,連客人已經來來去去好幾組了她都沒有察覺。

  直到蘭書寒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

  「好看嗎?」他好整以暇地問。

  「你想看,我可以另闢密室讓你看個夠。」蘭書寒低下身,用不符他高雅氣質的邪惡語氣低語,「但是現在……」

  那種近似呢喃的誘惑,令陸小魚的心狂跳了起來。

  「你可以先替客人結賬嗎?」蘭書寒站起身,立刻就恢復了原本嚴肅呆板的樣子。

  陸小魚怔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俏臉不禁猶如火燒,她杏眼圓睜地瞪他一眼,這傢伙擺岀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但明明就是在欺負她。

  「誰在看你了!」陸小魚撇過頭,很快替人結好了帳。

  「我有說你在看我嗎?」蘭書寒淡淡地反問。

  「你……」陸小魚想不到自己居然說不過這個假正經的男人,只能轉移話題,「我是在看飯館裡的客人好嗎!」

  「客人有什麼好看的?」蘭書寒打趣地問。

  「你不覺得最近的客人很奇怪嗎?」陸小魚雖然偶爾會被蘭書寒奪去注意力,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覺飯館裡的改變,「以前都是些軍士、商旅來我們這裡用膳,但最近似乎多了很多來歷不明的江湖人,還都是外地來的,雖然他們沒拿刀劍,不過那種氣質是騙不了人。」

  「是這樣嗎……」蘭書寒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卻為陸小魚出眾的觀察力讚歎。

  在下屬稟報有人窺視後,蘭書寒也發現越來越多來歷不明的人出現在飯館裡,雖然那些人極力掩飾,但既然他已經有了戒心,自然不難發現。

  現在又不是什麼商販或行軍的旺季,會多出這麼多奇怪的人而且有兩、三組人幾乎天天來報到,絕對事有蹺蹊。

  何況蘭書寒還察覺那些人偷偷觀察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幾乎與世無爭的陸小魚。

  他想不出陸小魚到底得罪了誰,又或者這蓬萊飯館與誰有了恩怨,他只能肯定那些人不是皇室中人,不是沖著他來的。

  「你最近好好待在飯館裡,不要隨便出去,知道嗎?」蘭書寒突然正色說道。

  這下換陸小魚一臉興味了。「怎麼?你擔心我?」

  「這只是防患於未然。」蘭書寒當然不會在口頭上落了下風,即使他真的擔心她。

  陸小魚做了個鬼臉。「喂,你知不知道本姑娘的夢想是將蓬萊飯館開在京城的大河畔?而且我還要成為金鷹王國廚藝界的第一人,證明我的廚藝勝過御廚。既然如此,我哪可能不出去呢?閉門造車可不是本姑娘的風格。」

  聽到她的願望,蘭書寒啼笑皆非。「就憑你?你這模樣進後宮當嬪妃勉強可以,要當御廚嘛……」

  他刻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光論外貌她絕對夠格入宮,只要別時不時就拿把鍋剷出來打人,讓人以為她要弒君就好。

  不消說,當他半是調侃地這麼對她說時,他的心還真有些悸動。

  想不到陸小魚卻是自嘲地一笑,「怎麼可能?我這種脾氣進後宮,不是揍皇上就是揍其他嬪妃,遲早是被賜死的份。何況我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或有權有勢人家出身,那些什麼皇子王爺根本不會看上我。」

  「那可不一定。」蘭書寒脫口而出,等他察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時,連他自己都驚了,接下來的話竟說不出來。

  陸小魚卻很有自知之明,說得十分坦然,「唉呀,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我很明白,就算真的有好了,皇家也容不下我這種對他們的權力毫無幫助的女人?總之我是不會自找麻煩的,還是當我的廚藝第一人就好。」

  蘭書寒沉默了,她說的一點也沒錯,即使他再怎麼喜歡她,沒有背景的她註定不會被皇家接受,就算他豁岀去硬娶了她,那也只是害了她,讓她在權力的鬥爭之中枯萎,在皇宮裡凋謝。

  而那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知怎麼,蘭書寒突然覺得有些惆悵,第一次不滿意起自己太子這個身分,可是他卻無可奈何。

  他所背負的是許多人的期待及希望,不是他想不幹就能不幹的。

  這一段談話原該是交心的,但在陰錯陽差之下,卻反而在已經極為靠近的兩個人之間劃下了一條深深的鴻溝,誰也跨不過去。

  蘭書寒心寒地望著陸小魚,一向心志堅定的他突然迷惘了起來,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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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1: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為全心願辦招親

  陸小魚並沒有聽從蘭書寒的建議,隔日依然如往常一般,去和菜販和肉販結清一個月食材的帳款。

  對她來說,蓬萊飯館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歸功於這些商販穩定且質量俱佳的供應食材,所以她一向與他們保持著良好關係,從來沒有拖欠過帳款,商販也樂得繼續與她合作。

  當她準備進入肉鋪時,眼前忽然出現幾道影子,她抬起頭,對方冰冷的神色擺明了來意不善,她猛地想起蘭書寒對她的警告,連忙轉身想走,卻已經來不及了。

  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陸小魚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位在一處破屋子裡,天色已經暗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現在什麼時辰了。

  「醒了?」一名男子居高臨下地站到陸小魚身前,還拎著一盞油燈。

  「你們是誰?抓我究竟想做什麼?」受到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陸小魚瞇了瞇眼,好半晌才看清四周情況。

  這破屋子裡一共有四個身著勁裝的男人,個個橫眉豎目,神情陰沉冰冷,想必不是什麼好人。

  「我們只是要拿你去換一樣東西。」那名提著油燈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著:「你只要乖乖的,不要試圖逃跑,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陸小魚嗤之以鼻,「本姑娘要是信你才有鬼!等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你們還不是會把我一刀宰掉,我說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又不是什麼有錢有勢人家的閨女,抓我根本換不到什麼東西。」

  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好令人圖謀的,居然能用她的命去換?

  「哼,有沒有抓錯人我們心裡有數,你最好在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閉上嘴,否則你連死都不會太快活。」那名黑衣人邪惡地瞥了她清秀的臉蛋一眼,「畢竟你這張臉長得還算是標緻……」

  「無恥!」竟然用她的清白來威脅她,這下陸小魚即使不甘也只能閉嘴。

  抬起頭,經由屋頂的破洞,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半圓的月亮,不知為何,陸小魚突然興起一種孤寂的感覺,直接壓過了害怕。

  她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義父又臥病在床,義兄不知所蹤,想了想,她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來歷不明的蘭書寒。

  但是就算他知道自己出事了,又要到哪裡救她?畢竟連她都不曉得自已在哪裡,更不用說眼前的兇徒看起來似乎很不簡單,蘭書寒他有辦法找到厲害的人一起過來嗎?  

  她突然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她還有太多事沒有完成——她沒來得及在京城的大河畔開一家蓬萊飯館,沒來得及證明自己勝過御廚,是廚藝第一人,甚至……甚至她都還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

  要是她能逃出生天,她一定不再逃避,她就是喜歡蘭書寒又如何,就算知道不會有結果,她也要和他好好愛一場,總比現在這樣後悔來得好。

  也不知道過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原本在頭頂上的月光偏斜了,陸小魚再沒有辦法從屋頂那個洞看到月亮,屋裡也變得陰暗,油燈的火花更增添了可怖的氣息,連夜風吹來都有種刺進背脊的冰涼感受。

  她,會死在這樣的黑暗與孤寂裡嗎?

  就在她心生絕望的時候,破屋裡突然灌進了一道強風,油燈瞬間熄滅,那幾名看守她的男子也警戒起來,持刀走向了窗口與門口。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窗戶「砰」的一聲爆開來,有人從外頭強襲而入,窗口那名男子瞬間倒下,其他人一擁而上,與從窗口闖進來的人戰成了一團。

  陸小魚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來救她的,但她很清楚這絕對是自己逃跑的大好時機。

  由於她手腳被綁住,於是她扭著身子往門口的方向移動,她辛苦的讓自己一步步靠近門口,動作卻又不敢太大,以免被其他人發現,光是這短短的距離,她已經覺得汗水浸濕了整件衣服。

  然而下一瞬,她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一隻手忽然由門外伸了進來,將她一把拖出去。

  「啊!」陸小魚忍不住大叫,但才發出了一個音,嘴就立刻被人摀住。

  「是我。」蘭書寒邊一摀著她的嘴,一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要她正視自己。

  陸小魚一見是他,淚水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口中咿咿唔唔地不知想表達什麼,

  「別說話,我馬上幫你解開繩索。」蘭書寒由懷中取出一把匕首,將她手腳上的繩索割斷。

  陸小魚好不容易重獲自由,但她第一時間卻不是快快逃跑,而是轉身緊緊抱住了蘭書寒,無聲落著淚。

  她好怕,所以看到他出現,她的感動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在這一刻,她承認自己愛上他了。

  蘭書寒被她這麼一抱,有著瞬間的怔愣,但立刻就回過神來,同樣用力地抱了回去,她怕,他又何嘗不怕?當他接到護衛的消息,說陸小魚被人擄走時,他的心跳幾乎為之停止。

  他多麼害怕就此失去了她,她的嬌俏,她的頑皮,她的堅強,她的努力……所有關於她的一切狠狠席捲了他的生命,若是她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裡,蘭書寒知道自己肯定會受不了。

  原來,那份喜歡,早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愛!

  「跟我走。」蘭書寒依依不捨放開了她,轉而握住了她的柔荑。

  「好。」陸小魚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身後,快步朝外逃,「你怎麼知道我被人抓到這裡來?」

  「有人看到了。」蘭書寒避重就輕地道。

  「那些人是你找來幫我們的嗎?」陸小魚又問。

  蘭書寒這次卻是沒有回答,不然再說下去,他的身分遲早會被問出來,他身分被揭穿的那日,只怕兩人的緣分也就走到了盡頭。

  他現在只想好好愛她,不想去觸碰任何可能造成彼此分離的禁忌。

  見他沒有回答,陸小魚也沒有再問,他不說,必然是有他的苦衷,他願意來救她已經很好了,她還能強求什麼?

  兩人心照不宣地不再交談,但彼此牽著的手又更緊了一些。

  趁著那群歹徒被人纏住,蘭書寒帶著陸小魚要逃,偏偏前方赫然發現一名歹徒持刀朝著他們走來。

  「想逃?沒這麼容易!」這名歹徒惡狠狠地瞪著蘭書寒,看都沒看陸小魚一眼,大概是覺得她不過是一名弱女子罷了,不足為懼。

  下一瞬,「鏗」的一聲,那名歹徒只覺頭部一陣劇痛,都還來不及把刀舉起,自己的左額已經流下了濃稠液體,他本能的摸了摸頭,拿到鼻前一嗅,是血。

  這一擊激起了他的凶性,他猛地轉頭,便看到陸小魚嚇得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支鍋鏟,儼然便是暗算他的武器。

  「臭女人,居然敢暗算老子,真以為老子不敢殺你嗎?!」歹徒暴怒,刀鋒轉向了陸小魚,就要劈下去。

  「鏗」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這次歹徒可沒有那麼好受了,他當下覺得滿天星星亂轉,頭昏眼花之時,只看到蘭書寒手上居然拿著一支湯杓,而且還是特大號的那一種。

  「你……你們……」

  歹徒極力想保持清醒,可陸小魚與蘭書寒才不給他機會,兩人一鏟一杓如下雨般痛擊著他的頭,直到歹徒終於失去意識倒下。

  陸小魚與蘭書寒喘著氣,卻也鬆了一口氣,兩人相視了下,同時笑了出來。

  兩人在月光下,手牽著手逃離了這個地方,至於之後的事情,陸小魚知道自己不用問,有人會收拾的。

  「你太魯莽了,怎麼會拿鍋鏟對付他?」

  「難煩要我看著他劈死你嗎?你又怎麼會帶著一支湯杓?」

  「你能帶鍋鏟我就不能帶湯杓?來救人總要有些武器……」

  「那你就不會帶菜刀嗎?你這傻子……」

  陸小魚消失了一個晚上,自然沒有去替陸子龍送藥,蘭書寒先吩咐讓另一個夥計去送。

  而在她安然無恙的回來之後,當然更不可能告訴陸子龍她被擄走的事,只能和蘭書寒串供,用一個她到外地買食材的理由,隨便搪塞過去。

  陸子龍沒有追問,但在陸小魚拿藥給他的時候,他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被繩子勒出的綁痕,頓時眼神一暗,只是很快地又恢復了正常。

  他將空碗遞給陸小魚後,發現她與蘭書寒頻頻交換著眼色,兩人不僅站的距離比以前近,連說話的神情都比以前親密,甚至不避諱一些肢體的觸碰……

  對於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陸子龍頓時心裡有數。

  「陸樽,小魚,你們聽爹說,」他突然一陣語重心長。「爹這身體撐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爹,你會長命百歲的!」陸小魚連忙說道。

  「長命百歲那不成了妖怪嗎?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中必經的過程,小魚你必須看開。」陸子龍微微一笑,「不過爹今天要說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另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陸小魚呆問。

  「爹最牽掛的就是你和陸樽了,陸樽我還不怕,他性格灑脫,腦筋靈活,就算把他丟到沙漠裡他都能生存。可是小魚你不一樣,你夠堅強獨立,但那是因為你心中有寄託,萬一哪天爹突然走了,你的寄託沒了,那麼你的堅強獨立就會跟著垮了。」

  陸小魚沉默不不語,爹果然非常的了解她。

  「所以我想問……」陸子龍突然看向蘭書寒,「在我死後,你願意替我照顧小魚嗎?」

  「那當然。」蘭書寒回答得毫不猶豫,也讓陸小魚的心失序了一拍?

  「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娶小魚為妻嗎?」陸子龍深深地望著他,「反正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又相處了這麼久,應當感情不錯。」  

  這回,蘭書寒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他注意到陸子龍在提出這個要求時,並沒有說出陸樽的名字,所以他針對的是他蘭書寒,而不是陸樽,那個小魚名義上的兄長。

  陸子龍是不是已經看出什麼了?

  也是,陸小魚都能在幾個照面之間就察覺他不是陸樽,陸子龍這般心思縝密的人不可能沒有任何發現。

  他能娶陸小魚嗎?如果今天他不是太子,沒有背負著皇室的責任,那麼他的回答或許會極為乾脆,可是顯然現實不允許他答應。

  他來到這蓬萊鎮,有比和女人風花雪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也不能昧著良心用陸樽的名義娶了陸小魚,之後拍拍屁股回宮,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蘭書寒吸了口氣,有些歉意地望著陸小魚,「沒有辦法娶她。」

  其實陸小魚已經預期會是這個答案了,她極力想讓心情平靜,但是這句話掀起的心緒波濤仍是讓她有些難承受,眼眶都有些紅了,她只能用盡全力不讓眼淚流下,不讓自己在他和陸子龍面前出糗。

  如果是陸樽,她陸小魚壓根不會有受傷的感覺,因為她視他為長兄,他們之間並沒有男女之情。

  可他是舒寒,是真真正正得到她的心的男人,被他拒絕她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酸,一股股的痛。

  「爹啊!你不要亂點鴛鴦譜好不好?我才看不上陸樽,你要他娶我,我還不願嫁呢!」陸小魚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很用力,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再順手擦去。

  這滴淚真真切切地刺了蘭書寒一下,他忍不住心疼地想,她的心究竟被他的拒絕傷成什麼樣子了。

  陸子龍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嘴上卻也只能說道:「小魚,爹也是希望能有個好歸宿。」

  「爹,你難道覺得我會嫁不出去嗎?」陸小魚像是挑釁般斜睨了蘭書寒一眼,「又不是一定要他娶,外頭多的是想娶我的男人呢!」

  此話一出,蘭書寒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好,爹不勉強你,如果你真有了喜歡的人的話,就帶來讓我看看吧。」在說這話的時候,陸子龍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

  陸小魚見狀不禁難過起來,她有種不詳的預感,恐怕她的義父真的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能陪她了。

  於是,陸小魚做下了決定。「爹你放心吧,你的願望我一定會儘快替你達成的!」

  她的意願、她的愛情都先拋到一邊去,爹的心願才是最重要的。

*             *             *

  蘭書寒不敢相信,陸小魚為了達成陸子龍的心願,選擇的方式居然是招親!

  不多時,蓬萊飯館女掌櫃陸小魚擇婿的消息以蓬萊鎮為中心傳了岀去,不僅僅是周圍城鎮,連距離幾百里的大城都得知了這消息。

  陸小魚樣貌清麗、氣質出眾,兼之能力不凡、手腕高超,許多對她有興趣的青年才俊皆遣媒婆前來說媒,其中不乏名門世族子弟,足見陸小魚有多搶手。

  只要娶了她,等於附帶了蓬萊飯館當嫁妝,要不是陸小魚為了照顧陸子龍的病,沒有心思顧店,依蓬萊飯館火熱的勢頭,開到京城都有可能,說是金雞母也不為過。

  由於求親者眾,故而陸小魚只留了他們的畫像以及身家介紹,至於諸多禮品則是全部退回,可千萬別讓人覺得他們陸家貪財。

  飯館後堂內,諸多畫軸堆棧在那裡,因為實在太多,陸小魚的房間根本放不下,只能拿到這裡來。

  她津津有味地看著每個前來求親的人的介紹,一旁蘭書寒臉色沉凝,不發一語,而那些夥計們也不乏來湊熱鬧的,連潘胖子都蹭了個位子,一邊瞪著桌上的好菜流口水,一邊看好戲。

  他只消瞥一眼蘭書寒,就知道這傢伙心裡明明在意得要死,不由在心中暗罵一聲活該。

  聽說這舒寒拒絕娶陸小魚,所以遇到這種情況,他也只能乾瞪眼,總不能他自己不娶人家,還不允許她嫁給別人?

  「嗯?這個不錯。」陸小魚笑吟吟地舉起了一張畫像,畫裡的男人蓄著短鬚,看上去很是精明,「是盛元銀樓的少爺啊,這傢伙什麼沒有,就是有錢,嫁給他應該不錯吧?」

  聽到錢,屋裡的夥計們眼睛都亮了,頻頻點頭附和。

  潘胖子也笑嘻嘻地道:「有了錢什麼沒有?就是這豬腳每日一鍋,吃也吃死你。」

  「小魚天天吃豬腳做什麼?吃成胖子你這身材,還嫁得過去嗎?」蘭書寒冷冷地插口,指著畫像上的男人,「這盛元銀樓雖大,但背後真正的金主卻是莒王。莒王只是皇室旁支,不被看重,開這銀樓也是為了養家糊口,若是期待嫁給這小鬍子有揮霍不盡的金錢,那是妄想,一切都還得看莒王的臉色。」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陸小魚,一邊把一盆豬腳推到潘胖子面前,堵住他的嘴,一邊道:「所以如果想要找夫婿,最好還是找能夠自己控制金錢的好。」

  潘胖子一聽,連忙附和,雙手各拿起了一隻豬腳。「對對對,自己能管錢、生錢的最好了。」

  連盛元銀樓背後的金主是誰他都知道?陸小魚白了蘭書寒一眼,撇嘴放下了盛元銀樓少爺的畫像,挑挑揀揀一番後,又拿起了另一幅,畫像上是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氣質溫文儒雅。

  「這個也不錯!縣太爺的兒子呢,才二十就已經是秀才了……」

  說話的同時,她拿走了潘胖子眼前的豬腳,在潘胖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時候,把另一盆滷得油亮的牛肉推到他眼前,使了個眼色。

  「不錯不錯……縣太爺的兒子一表人才又學富五車,肯定不會覬覦小魚的蓬萊飯館。」潘胖子見到美食馬上見轉舵,天知道他口中的不錯,說的是眼前的滷牛肉還是那名秀才。

  然而,蘭書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又開口了,「縣太爺的兒子又如何?都二十歲了還只是個秀才,未來進仕之路只怕渺茫,泯然於眾人之中。若是要找個讀書人當夫婿,最好找已經有官職在身的,當然這官職是越高越好,否則不如不嫁。」

  蘭書寒替陸小魚下了結論,也不想想自己的要求有多麼不合理。

  與此同時,他搬開了滷牛肉,在潘胖子不舍捨的目光之中,將一盤烤得香噴噴的雞推了過去。

  烤雞啊!潘胖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拔下了雞腿,咬了一口,才用那油膩膩的嘴巴說道:「對啊對啊,官位當然是越高越好,縣太爺的兒子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平民,要嫁就要找個高官嫁!」

  陸小魚怒瞪著潘胖子,最後還是把縣太爺兒子的畫像放下,又是一番精挑細選後,她又拿起了一幅,上面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壯漢,畫像上的他甚至還是騎在馬上。

  「這個總可以了吧?樣貌威武,又是歸林軍的副將,武功一定不錯,可以保護我。」她邊說邊不悅地將潘胖子的雞腿搶走,換上了清蒸螃蟹。

  海鮮在北方可是稀罕貨,潘胖子饞得眼睛都彎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連忙不怕燙地抓來一隻,剝成一半,吸起裡頭的蟹黃。

  「螃蟹啊……不是,武將啊?聽起來好像不錯。」

  蘭書寒還是搖頭,「小魚,這個人已經四十歲了。而且所謂的歸林軍,就是把那些歸順的山匪強盜編成一軍,此人能做到副將,代表他以前可能是寨主之類的。你確定你要選一個年紀能做你爹的土匪頭子當丈夫?」

  陸小魚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她怎麼會知道這人背後還有這段故事啊?

  是說蘭書寒究竟是什麼背景,怎麼連歸林軍都熟?

  她忍不住瞪向潘胖子,見他嗑螃蟹嗑得歡,氣得搶走潘胖子桌上的螃蟹。「死胖子!你答應過吃了我的東西,要替我說話的!」

  潘胖子一聽,差點沒噎到,只能臉色僵硬地打著哈哈。「這個……那個……」

  「胖子,你也答應過吃了我的東西,要站在我這邊的。」蘭書寒同樣淡淡地道,語氣中有著威脅。

  這下潘胖子糗了,原來他收了兩邊的好處只是為了飽餐一頓,才會像株牆頭草一般兩邊倒,他嘿嘿乾笑兩聲,眼捷手快地左手抓了隻螃蟹,右手搶了隻雞腿,立刻逃之夭夭,毫無氣節可言。

  而陸小魚與蘭書寒發現自己居然和對方一樣,找來一點屁用都沒有的潘胖子助陣,一時之間都尷尬了起來,最後低哼一聲,各自別開頭。

  陸小魚不由在內心腹誹,這臭舒寒又不打算娶她,現在來干涉她的婚事做什麼?

  蘭書寒卻是一口氣憋在心中,有苦說不出。他何曾希望她嫁別人了?他不能娶她是有苦衷的,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急就章隨便找個人嫁了,他絕對做不到,至少那個人要符合他的要求。」

  可是蘭書寒卻沒發現,他為陸小魚的夫婿設的條件,簡直是以自己作為模板:要有錢、年輕、官位高、有才能,還不能是個兵匪。

  如此即使金鷹王國之大,又有多少年輕男子的條件能勝過蘭書寒這個太子?

  這時賭氣般翻看畫軸的陸小魚突然間眼睛一亮,翻出了一張畫,像是勝利般地望向蘭書寒。

  「姜問天,異姓王之子,今年二十有二,自己開了數家商行,絕對是個有錢人,也能掌控自己的金錢。他們家的王位是世襲罔替的,未來姜問天也會是王爺,比起官位,這爵位更實在,更不用說他自小聰慧,讀書一目十行,除此之外武術也沒落下,傳聞射箭可以百步穿楊,揮刀可以力破堅石,怎麼樣?這個人你沒話說了吧?」她越說嘴角翹得越高。

  蘭書寒俊臉抽動了下,本來還想雞蛋裡挑骨頭,卻發現就眼前的條件,自己竟是找不到這姜問天的缺點。

  「這個人……」蘭書寒做著最後的掙扎,「只怕配不上你。」

  「這位公子,我是個平民,人家還是王爺之子,是誰配不上誰啊?」陸小魚杏眼圓睜地瞪著他。

  蘭書寒多麼想大叫,他是堂堂太子,那姜問天遇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可是這話不能說,因此他只能把這個氣悶在心裡。

  「為免夜長夢多,我明日便請媒婆約他出來一敘。」陸小魚下定決心了。

  「需要這麼急嗎?」蘭書寒皺起眉。

  陸小魚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蘭書寒無語,明明彼此有意,卻鬧成現在這種局面,還不是他自找的?

  媒婆傳話給姜問天,很快就得到了回覆,他誠心邀請陸小魚前往蓬萊鎮的後山一遊,觀覽這北國小鎮秋日的蒼茫風光。

  蓬萊飯館因此關門歇業一天,足見陸小魚對此事的重視。

  她刻意裝扮了之後,在蘭書寒及潘胖子驚艷的目光之下,施施然走出了大門,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此時的後山上已開滿了芒花,白茫茫的一片猶如雲霧、猶如雪海,身在其中有一種迷幻虛無的感覺,如果由山頂俯瞰山下的小鎮,更會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已經成仙一般。

  那姜問天不愧是一代人傑,除了長相俊逸、文質彬彬,對陸小魚也十分有禮,就這外貌舉止幾乎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而這也讓後頭偷偷跟著的蘭書寒一陣氣悶,沒有少被潘胖子取笑。

  「你瞧瞧、你瞧瞧,姜問天請小魚妹妹到悅賓樓啊!這可是咱們蓬萊鎮最昂貴最華麗的酒樓,這傢伙真是大氣,不愧是開了好幾家商號的人。」潘胖子羨慕地看著陸小魚隨姜問天入了悅賓樓,眼中的饞光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

  「那又如何?小魚自己就手藝非凡,只怕這悅賓樓的手藝她還看不上眼。」蘭書寒面色不豫地說著。

  「是嗎?人家賣的是氣氛,是氣氛啊!說不定就讓小魚妹妹慢慢對姜問天傾心了呢?」潘胖子意在言外地望著蘭書寒,毫不意外地得到一記冷光響應。

  「小魚妹妹笑得很開心呀,難不成真的……」潘胖子故意來了這麼一句,語氣曖昧不明。

  蘭書寒自然也看到了陸小魚的笑靨,臉色越來越難看。

  「嘿,你可沒有資格管小魚妹妹,是你自己不娶人家的。」潘胖子壞心眼地提醒蘭書寒,笑覷著他有氣無處發的窘境,「而且我看那姜問天不像壞人。」

  今天他胖爺可是奉陸子龍的命來照看一下陸小魚,所以無論怎麼調侃蘭書寒,後者也能認了。

  「壞人不是你說不壞就不壞。」蘭書寒只能不悅地吐出這麼一句,因為他暫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兩人又默默地跟著姜問天與陸小魚,光是他們言笑晏晏的模樣就讓蘭書寒心裡相當不舒服,在人潮眾多的時候,姜問天還會用一手護著陸小魚,那模樣就像是她擁入懷中似的。

  「那姜問天倒是有幾分氣度,對小魚妹妹十分尊重,也很保護她。」潘胖子點了點頭。

  蘭書寒可不贊同,「我不這麼認為,這姜問天太過虛偽,其心可議。」

  雖然姜問天表現得可圈可點,但就是因為太過完美、毫無瑕疵,讓蘭書寒覺得此人十分虛假,似乎太過刻意想得到陸小魚的歡心與信任。

  同樣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場,如果只是想要娶一個民女,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姜問天是第一次見到陸小魚,蘭書寒不相信姜問天已經喜歡她到需要刻意討好她的程度,所以此人肯定帶著某種企圖。

  至於到底是什麼企圖,蘭書寒目前還看不出來,說他是心懷成見也好,小人之心也罷,總之他寧可往壞的方向想,先做好準備,也不願陸小魚被騙了。

  「嘿嘿,至少人家有用心,哪像某人,拒絕娶人家做妻子,卻又在人家約會時偷偷跟在後面,也不知道是誰虛偽……」潘胖子賊笑起來。

  下一瞬,他就一陣眼冒金星,原來蘭書寒拿了支湯杓往他的頭上敲下去。

  「我靠,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學小魚妹妹藏了支鍋鏟?」

  「這是湯杓。」蘭書寒長吐了一口氣,終於沒有那麼悶了,「你自己還不是偷偷跟著?囉唆什麼?」

  這時,走在前方的陸小魚突然停下腳步,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嚇得兩個男人縮回了角落陰暗之處。

  「怎麼了?」姜問天問道。

  「沒什麼,只是我彷彿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陸小魚溫婉地笑著。  

  其實她平時根本不會這樣笑,只是在姜問天這種挑不出一點毛病的男人面前,她本能的就想裝溫柔。

  裝久了,其實也有點累呢……

  「我們可以上山走走了,這季節的蘭花十分美麗,小魚你一定會喜歡的。」姜問天溫文儒雅地笑道。

  陸小魚也有些期待,雖然在她身邊的不是她最想在一起的那個人,但問天的體貼表現的確捧得她有些飄飄然,讓她決心一定要儘快忘懷那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

  兩人就這麼慢慢的踏上了山徑,秋高氣爽的天氣很是宜人,加上姜問天十分風趣,陸小魚顯得興致盎然。

  不過跟在她後頭的兩個男人可不是這麼想,她的笑容越大,蘭書寒的臉色就越沉,而她的步伐越快,潘胖子喘得就越厲害。

  終於來到了一個山谷之中,滿山遍野的芒花令陸小魚停下了腳步,眼睛為之一亮。

  「終於……到了吧?」喘不過氣的潘胖子腿一軟,癱在了地上,「去他令堂的,他祖母個熊,下次這種跟蹤的事不要再叫胖爺幹,簡直命都去了一半。」

  蘭書寒很是鄙視他,「你可以不要跟來。」

  「怎麼可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陸伯父可是交代我要好好幫那個姜問天評分的。」潘勝子挺起胸膛。

  偏偏他沒有胸膛,只有肚子,所以是癱在地上挺起肚子,看起來就像隻翻不過身的青蛙。

  「你給他幾分?」蘭書寒問。

  「目前為止是九十分,扣十分是因為他讓胖爺爬了這麼久的山……」潘胖子見蘭書寒臉色古怪,連忙向下調,「不然七十……啊不,六十分好了,你說怎麼樣?」

  「不怎麼樣。」蘭書寒白了他一眼,再將注意力拉回到姜問天和陸小魚兩人身上時,卻發現他們已經走遠,而且幾乎走進了深山之中。

  「胖子,快起來,不太對勁!」蘭書寒拉了潘胖子一把,急忙快步跟上。

  「怎麼了?」潘胖子還迷迷糊糊的。

  「現在都快傍晚了,姜問天還帶著小魚走進深山裡,難道不怕走不出來?他究竟想做什麼?」蘭書寒不悅地發現,姜問天已經偏離可以看到芒花的路線了。

  胖子原本懶散的神情也逐漸嚴肅起來,「那傢伙該不會人面獸心,想對小魚妹妹做什麼吧?」

  「快追!」蘭書寒發現兩人已消失在樹叢之間,連忙拔腿追去。

  以潘胖子臃腫的身軀,爬個山就累到快不省人事,但奇怪的是他現在居然健步如飛,靈活地跟在蘭書寒身後。

  他們追了一陣子之後,果然發現姜問天與陸小魚被一群黑衣人圍了起來,而這群黑衣人顯然跟上回綁架陸小魚的是同一夥人。

  「你們想做什麼?」姜回天顯露了幾分英雄氣概,將陸小魚護在身後。

  「抓人!」那群果衣人顯然不想廢話,直接就出手了。

  蘭書寒冷哼一聲,袖子朝天上一揮,「砰」的一聲,發出了煙花。

  「有人!」黑衣人的動作停了下來,機警地左顧右盼。

  陸小魚可不是笨蛋,她一聽到煙芘的聲音就帶著姜問天往回跑,那群黑衣人連忙追了上去。

  這時候,蘭書寒的人馬已然到來,很快地攔在黑衣人面前,與他們戰成了一團。

  他們原就是隨身保護蘭書寒的護衛,隨時都在左右,因此從召喚到前來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

  當陸小魚看到有人來救她時原本還感到有些意外,但一轉頭看到蘭書寒,她突然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個男人一直都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她當下甩開了姜問天的手,快步走了過去,在蘭書寒面前停步,與他四目相交,那眼神中有驚喜、有感動,還有著無窮的哀怨。

  蘭書寒嘆了口氣,輕輕抱住了她,忍住心中的氣憤,咬著牙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居然和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到這種深山野林來?」

  陸小魚雖然挨罵了卻覺得很溫暖,突然間什麼都不怕了。「你怎麼會出現得這麼及時?」

  「我……」蘭書寒頓時語塞。

  陸小魚的眼神揚起了一股興味。「你不會在跟蹤我吧?」

  蘭書寒沒有否認,只是淡然地道:「我是擔心你的安危。陸子龍……咳咳,你義父還叫了潘胖子一起跟著,不是嗎?」

  陸小魚看向了潘胖子。

  潘胖子嘿嘿一笑。「陸伯父只叫了我,可沒叫他。」一句話拆了蘭書寒的台。

  陸小魚發覺抱著她的男人渾身僵硬,不由吃吃地笑了起來,一旁還在進行殊死博鬥,她居然還有心情笑,也算是奇觀了。

  此時,姜問天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神色複雜地望著彼此相擁的兩人,清咳了兩聲。

  「咳,感恩兄台相助,請問你是?」

  「我是……」蘭書寒放開陸小魚,硬生生把自己的名字吞了回去,有些彆扭地說道:「我是陸樽。」

  姜問天眼睛一亮,「原來閣下就是蓬萊飯館的少東家……那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什麼意思?」蘭書寒陡然警戒起來。

  「哼哼,原本我只想抓陸子龍的女兒,想不到連他的兒子也自己送上門來。」姜問天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欲對蘭書寒出手。

  然而,他到死都想不到,對於這種如其來的攻擊,陸小魚與蘭書寒已經十分有經驗了。

  「鏗」的一聲,姜問天腦袋傳來一陣劇痛,站都站不穩,而在他模糊的視野中,只看到陸小魚手上拿著一支鍋鏟,而蘭書寒手中是一支湯杓,兩人都目露凶光地看著他。

  「你們……」姜問天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兩支廚具給襲擊了,才想站正,又是「砰」的一聲,害得他整個人昏死過去,軟倒在地。

  而陸小魚與蘭書寒則是目瞪口呆,看著拿了一口鍋子當兇器的潘胖子。

  「你……死胖子,你怎麼會拿著鍋子?」陸小魚傻眼地問。

  「你們能拿鍋鏟和湯杓,怎麼胖爺就不能拿鍋子了?」潘胖子洋洋得意地將鍋子轉了兩圈,「你們兩個幹不掉的,還不是被胖爺的鍋子幹掉了?」

  「我怎麼沒發現你帶鍋子?你藏在什麼地方?」蘭書寒納悶地問。

  潘勝子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嘿嘿笑了一聲,並不說穿,反倒質疑起他們兩個人。「那你們怎麼不說鍋鏟和湯杓是藏在哪裡?」

  陸小魚與蘭書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這是家族機密!」

  「哼,還家族呢!八字根本都還沒一撇!」潘胖子嗤之以鼻,指著地上的姜問天,「小魚妹妹,這個人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綁了回去問話。」陸小魚氣呼呼地補了姜問天一腳。

  她還以為自己真的太有魅力,迷得這個男人神魂顛倒,想不到都是裝的。

  而蘭書寒卻是沉吟不語,正色地看向陸小魚。「小魚,如果你相信我,將這個人交給我。」

  陸小魚想都沒想就回道:「好啊!」

  蘭書寒笑了,她對他的信任令他感到窩心,之前她差點被其他男人拐走的氣悶頓時消去了大半。

  畢竟,她最相信的還是他。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讓蘭書寒差點沒被地上的姜問天絆倒。

  「你要幫我問出這傢伙的祖宗十八代是誰,我才不相信他真是什麼異姓王之子,本姑娘一定會帶人殺上門去,自己好好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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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1: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陸子龍詐死引追兵

  晚上喂完藥給陸子龍後,陸小魚便歇息去了,但蘭書寒又折回去,敲響了陸子龍的房門。

  「進來。」陸子龍低沉地說道。

  陸子龍看見他,彷彿一點也不驚訝似的,只是淡淡地問:「小魚今天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道?」蘭書寒有些訝異,但想想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叫了潘胖子跟著不是。」陸子龍深深地凝視他,「倒是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的人馬,小魚就會落入歹人的手中了。」

  「你知道我不是陸樽?」蘭書寒聲音微冷。

  「你不也知道,我不單純只是個鄉下的飯館老闆?」陸子龍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道,「當你踏進我房中時,我就已經知道你不是陸樽。我自己養的孩子,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雖然你跟他真的很像……當初我撿到他時,身旁恰好有個酒杯,所以替他取名陸樽,也是希望他性格能如同樽一般腳踏實地,想不到養出了個聰明跳脫、自由不羈的孩子,你倒是比他沉穩多了。」

  陸樽會取名為樽,是因為當時陸子龍身旁好有個酒杯?那陸小魚……蘭書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陸子龍像是讀懂了他的心,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你想得沒錯,小魚是在河邊撿到的,叫小魚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是讓我看到螃蟹或是蝦子什麼的……」

  蘭書寒無語,這個陸子龍也太隨興了,幸好他沒有在什麼牛棚馬廄撿到第三個孩子,否則那個叫陸馬屎或陸牛糞的孩子長大後大概會恨他。

  兩個偽父子對視了半晌,終於,蘭書寒先開口問了,「你是誰?為什麼要裝病?」

  陸子龍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反問道:「我不確定你的身分,頂不頂得住讓我說出自己的來處。」

  蘭書寒吟了一下,方道:「我的朝服上有五龍。」

  朝服上繡著五條龍,僅次於皇帝的九條,必是當今太子!

  陸子龍眼中精光暴射。「既是如此尊貴的身分,為什麼跑到我們蓬萊鎮這個鄉下地方來?」

  「因為陸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借他的外表有大用,剩下的你就不必知道了。」蘭書寒沉聲道。

  陸子龍沒有考慮太久,甚至沒有多問陸樽的安危,在他看來,以陸樽的個性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所以他也不擔心。

  他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分,只是隨著他的話聲,氣氛也漸漸變得凝重——

  「你聽過『幽影』嗎?」陸子龍問道。

  蘭書寒皺起了眉。「那是金鷹王國中最神秘的情報殺手組織,勢力之龐大,連皇室都無法掌握。」

  「沒錯。我以前便是幽影的第二把手,權力在我之上的只有一個人,也就是幽影的影王。」陸子龍邊說邊仔細觀察蘭書寒的神情,發現其並未因他的身分而稍有色變,不由讚許地微微點頭,「在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得到了一本秘笈,名叫『百珍譜』,原以為是什麼練了可以獨霸天下的武功秘笈,但當我細讀後,才發現那根本只是一本菜譜,雖然那本菜譜中記錄著許多早已失傳的名菜,也教導了很多烹飪下廚的技巧,但對一個武者來說,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說到這裡,陸子龍自己都忍不住諷刺地笑了。「如果是一般人拿了這本百珍譜,要成為一個遠近馳名的大廚那是唾手可得,若是想練成武林高手則是妄想,可惜的是影主並不這麼覺得,他認為百珍譜必然有什麼蹊蹺,因此逼我交出來。」

  「當我交出百珍譜,影主發現只是一本菜譜時,我得到的只是刑罰與威脅。」陸子龍慢慢的脫下了衣服,他的上半身可說是體無完膚,各式各樣的傷痕遍佈,怵目驚心,「他不相信那就是百珍譜,逼我交出真正的武功秘笈,問題是根本就沒有他們要的東西,於是為了活下去,我帶著百珍譜逃了,易名為陸子龍,收留了兩個孩兒,就用那百珍譜的一招半式,在蓬萊鎮開起了飯館。」

  末了,陸子龍苦笑起來,「沒想到我還是小覷了百珍譜,蓬萊飯館竟因此火紅了起來,我只能裝病不出門,讓小魚和陸樽出面經營,否則我只要露出一點馬腳,幽影的人馬上會找上門來。」

  蘭書寒明白了,但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不安,所以想要綁架小魚的,就是幽影那幫人?」

  「應該沒錯。」陸子龍長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們發現了蛛絲馬跡,查到這裡來,而我這個昔日的幽影二把手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有我的人馬,偏偏這些人暫時無法暴露,同時我安排保護蓬萊飯館的人也快要頂不住了,幸好你出現了,你的護衛不愧是皇朝精英,逼得他們行事只能越來越謹慎,甚至想用綁架小魚的方式迫我出面。」

  蘭書寒聞言,內心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他一直覺得除了自己的護衛,還有第二波人在保護陸小魚,現在想來必是陸子龍的人手,而當初胡一刀撂話要離開,最後卻又乖乖回來,受胡一刀指使鬧事的人也死於非命,約莫也是陸子龍的手筆。

  「那你想怎麼辦?只要你一天在,小魚就隨時存在於危險之中。」蘭書寒嚴肅著臉問。

  陸子龍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索性看向了蘭書寒,「你會這麼問,想必是有麼辦法?」

  蘭書寒點了點頭,石破天驚地道:「我要你死。」

  陸子龍眼中精光一閃,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光是他死無法解決這一切,幽影得不到所謂的武功秘笈是不會罷休的,蘭書寒必然有未竟之語。

  果然,蘭書寒幽幽地接下去道:「我要你詐死,引走那些覬覦百珍譜的人,至於你逃走期間需要的資源與人手,我會幫你。」

  陸子龍陷入了思索,蘭書寒所言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他仍沒有直接答應,反而問道:「你會如此幫我,是為了小魚?」

  想到那個嬌俏的可人兒,蘭書寒心頭悸動,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我要的是你,你若成功逃離,先潛伏起來,我會幫你拿下整個幽影,若是我辦到了,你以後便替我做事。」

  這便是以他的性命,還有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為代價,換取他的效忠?陸子龍深深地望著他,末了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當初我看出你不是陸樽,卻沒有立刻將你拿下,就是因為我發現你對小魚的感情並不一般。」陸子龍徑自說著,並不給蘭書寒反駁的機會,「你後來拒絕娶小魚,說真的令我有些驚訝,不過現在知道了你的身分,或許小魚不嫁給你也是好的。」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他,他對陸小魚的感情只會比陸子龍看到的多,可惜他與她始終無法走在一起,這感情他只能深深埋藏起來。

  即使埋得太深,都有些疼痛了。

  「我答應你。」陸子龍說道。

  蘭書寒微微一笑,離開了陸子龍的房間。  

  他很清楚自己今晚來必然能有些收穫,但他卻沒想到,也是從今晚起,他與陸小魚的感情不再那麼純粹,越發的曲折坎坷了……

  從那天起,陸子龍的病情逐漸加重,到最後連藥喝不下了。

  陸小魚很擔心,她讓蓬萊飯館暫停營業,鎮日守在陸子龍床邊,只偶爾在蘭書寒的要求下出房用點東西,讓自己不倒下去。

  然而十日後,陸子龍依舊撒手人寰,在陸小魚與蘭書寒的陪伴下闔眼而逝。

  陸小魚並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哭得呼天搶地,只是很平靜地替陸子龍辦後事,替他穿戴好壽衣,替他燒紙錢誦經,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但其實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憑本能動作。

  一大早起來,她就先去替陸子龍的靈堂更換鮮花,替他誦念一段經文,然後她就呆坐在那裡,腦子裡不斷懷想父女倆相處的片段,天黑了,她現替陸子龍誦念一段經文,回到房裡,繼續下一個無眠的夜。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三天,蘭書寒看在眼裡,痛在心中,卻是無能為力為她做什麼。

  見到她硬撐岀來的堅強,讓他幾乎要放棄所有原則,告訴她陸子龍只是詐死,只希望抹去她的悲傷。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見她如行屍走肉的度過一日又一日,他叫她吃她就吃,可是顯然食不下咽;他叫她睡她就睡,可是她日漸加深的黑眼圈告訴他,她從來就沒有睡好。

  原就纖細的她短短幾日已經瘦了一圈,白衣素縞的模樣更添了楚楚可憐的感覺,讓蘭書寒連擁她入懷都怕傷了她。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好的,爹生前最擔心我,怕我承受不住他的逝去,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這一晚,蘭書寒同樣端著晚膳來勸小魚進食,她乖巧卻茫然地吃了兩口,突然抬起頭朝蘭書寒一笑,那笑中的凄楚幾乎要撕裂蘭書寒的心。

  蘭書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靠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你可以哭的。」

  「可是……」小魚仍然維持著笑容,聲音卻已開始哽咽,「可是爹不喜歡看到我哭。」

  這句話像是衝破了陸小魚很努力很努力架起來的圍牆,讓她的眼淚瞬間潰堤,再也忍不住趴在蘭書寒的胸前,嚎啕大哭。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洩痛苦與悲傷,可她抓著蘭書寒衣襟的那雙小手卻是那麼蒼白無力。

  蘭書寒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真實的感情,他在一個充滿虛偽的地方成長,那裡的喜怒哀樂都是假的,他直到此時,才真真實實的看到了什麼叫像最沉痛的悲傷。

  他的痛並不亞於她,他因她的痛,而痛。

  「爹是在河邊撿到了還在襁褓中的我,替我取名小魚,除了看見河裡的魚之外,也希望我這一生如魚兒般自由,無憂無慮。」陸小魚突然幽幽地傾訴起來,一言一語都帶著濃濃的思念與緬懷。

  「他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廚藝,讓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卻不要求我一定要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很感謝爹,雖然他給我的不是大富大貴的生活,卻更有意義,只可惜臭杯子不在,他要是知道爹逝去了,只怕他的反應會比我更大。」小魚意有所指地道。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她。「我會讓他知道的。」

  「可是再怎麼樣,從京師趕回來也要近一個月吧?」陸小魚搖著頭,滿心惆悵,「爹生前雖然氣陸樽淘氣,依然對他疼愛有加,如果爹知道陸樽沒能來送他最後一程,應該也會覺得遺憾。」

  「不會的,」蘭書寒像是鬼使神差地道:「我會代替他,畢竟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陸小魚瞪大了眼,一時間忘了哭泣「你……」

  她可是知道蘭書寒身分不一般,這樣的他竟願意替陸子龍披麻戴孝?

  蘭書寒其實也被自己說的話震懾了,但很快地便想開了,「我無法跪拜他的靈位……這以後你會明白,但以陸樽的名義送他一程,還是辦得到的。」

  陸小魚聞言,終於破涕為笑,即使那笑容仍掩不去她的痛苦。「謝謝你,這樣已經很夠了。」

  「我不是為了他,」蘭書寒深深地凝視著她,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我是為了你。」

  陸小魚一顆心狂跳,這已經是他說出來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話了。

  兩人的曖昧原就不是他的一廂情願,那種強烈的吸引力誰都無法視而不見,當他主動戳破一個洞之後,整張窗紙就勢不可擋的被摧毀了。

  陸子魚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湊上前,在他的唇畔印上一吻,如同秋夜一般沁涼如水,牽引著蘭書寒的心。

  接著,陸子魚飄然而去,蘭書寒只能撫著自己的唇,久久無語。

*             *             *

  過了幾日,蓬萊飯館大門大開,不是為了營業,而是陸子龍要出殯了。

  蘭書寒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諾,以陸樽的名義送了陸子龍最後一程,即使他沒有行跪拜之禮,但以他真實的身分而言,這份情不能說不重。

  後來陸子龍知道了這件事,也不由為之心驚。

  送行的人並不多,也就是蘭書寒與陸小魚,以及店裡的幾名夥計,加上前來致意的潘胖子,不過寥寥十數人,甚至連胡一刀都沒來,對比起蓬萊飯館平時的賓客如雲,可以知道陸子龍生前究竟是如何的低調行事。

  這一次,陸小魚依然沒有哭,卻也不再渾渾噩噩,或許是蘭書寒的陪伴給了她堅實的支持,讓她能哀戚卻平靜地完成這一切。

  可是當他們回到蓬萊飯館,在飯館發生的一件事讓陸小魚及蘭書寒震怒了。

  「什麼?飯館遭竊!」陸小魚踉蹌了下,居然有人這麼缺德,趁著陸子龍出殯,蓬萊飯館內空虛的時候潛入行竊。

  蘭書寒由後頭扶住了她,免得她在一再的打擊之下會因力受不了而暈過去。

  陸小魚深吸了口氣,站直了身,一股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的情緒,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什麼時候遭的竊?掉了什麼東西?」蘭書寒淡然地開口,但每個人都能聽出他平靜語氣下的怒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陸樽變得好有威嚴。留守的夥計們想著,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你們出去之後,我們幾個都坐在大堂等你們回來,後院……後院自然就沒多注意,直到你們回來前,我們去巡視了下,這才發現有宵小闖入。」說到這裡,幾名夥計都面露慚愧,「主要是老板的房間被翻了個遍,至於其他地方似乎沒有被闖入,至少我們看起來是這樣。」

  出殯的時候,蘭書寒的那些護衛自然也暗中跟隨他們一起去了,根本沒有注意蓬萊飯館這頭的事情,就在這個空檔被人侵入,蘭書寒不由暗嘆自己有些失算。

  幽影不愧其名,來無影去無蹤,每次交手只要敵不過就逃得不知所蹤,若是被擒就服毒自殺,比如那個假扮姜問天的傢伙,最後也是服毒自盡。

  蘭書寒事後調查確實有姜問天此人,只是他在數年前就失蹤了,那姜姓親王也不知道兒子去了哪裡,更否認服毒身亡的「姜問天」是自己的兒子。  

  事情到這裡成了懸案,要不是有陸子龍坦白,蘭書寒大概永遠都無法查明這一切是幽影搞的鬼。

  「小魚,我們過去看看。」蘭書寒命眾人等著,獨自帶著陸小魚前往後院。

  首先調查的是陸子龍的房間,果然就如同夥計們所說,裡面一片凌亂,而夥計也聰明地沒有移動現場任何的東西。

  陸小魚自然也在調查的行列,當她見到父親的遺物被翻得亂七八糟,立刻就紅了眼眶,但這並非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憤怒及不安。

  父親一走,馬上就有人來搜找他的遺物,這背後是否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陰謀在進行著。

  蘭書寒突然問道:「小魚,這些衣服原本是擺在哪裡的?還有書本雜物,我似乎從未沒在這房間裡看過這些東西。」

  「衣服是放在箱裡,擱在屏風後頭,你自然不會看到了。」陸小魚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索著,「還有那些書本雜物,是放在牆後頭的暗櫃,這是爹設計的,只要一壓就會出現一個空間,爹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放在裡頭,說什麼這樣比較不會亂。」

  「我明白了。」他問這些只是想確定對方的確是搜查的能手,來行竊的人是誰已經非常明顯了,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動手去翻陸子龍的枕頭,在枕下翻出一個暗格。

  這個暗格連陸小魚都不知道,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個暗格?」

  「別忘了我是陸樽。」蘭書寒沒有多解釋。

  這個暗格是陸子龍告訴他的,他也刻意引導陸小魚往那個方面想,義父向義子說出一些秘密是理所當然。

  先前蘭書寒在暗格裡頭放了一些東西,引導幽影相信陸子龍是詐死逃亡,如今那些東西已不翼而飛。

  「你放心,那些人不會再回來了,至少……不會以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蘭書寒在心裡冷冷一笑,陸子龍沒有白演這場戲,他達到了他的目的。

  雖然蘭書寒不敢確定幽影的人已全部被陸子龍引走,但要是真的有留下來的也只是少數,他不認為那些人會對他們構成威脅。

  搜查結束,在蘭書寒帶著陸小魚走出陸子龍的房間時,陸小魚不由喚住他,拉住他的衣袖,面露遲疑。「你是不是……知道這是誰幹的?」

  蘭書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頭,他不想瞞她,即使他無法說出對方是誰。

  陸小魚也不是笨蛋,她很快就聯想到了,表情更為不安。「是不是想要綁架我的那群人?他們想從我爹身上得到什麼?」

  蘭書寒臉上露出了幾絲為難,「小魚……」

  「你不用瞞我,都這麼明顯了,我還猜不出來嗎?」陸小魚搖了搖頭,「你不告訴我是為了我的安全吧?那麼我不會為難你。」

  「你放心,我保證他們沒辦法再動你一根寒毛。」蘭書寒只能這麼說。

  「舒寒,我知道你原本是很厲害的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不求替我自己討回公道,但我一定要替我爹出這一口氣!連死了都不讓人安心,這太過分了!」

  看她眼裡閃著恐懼不安,卻仍堅定地想為自己的父親盡最後的孝道,蘭書寒心都軟了,這丫頭,明明很害怕的啊!

  「好,我答應你!」

  今晚,註定是個無眠的夜。

  蓬萊飯館明日就要開張了,就算少了陸子龍,一切還是得回到正軌,橫豎他的存在感本來就很低,對於一些新來的夥計,甚或是上門吃飯的客人根本沒有影響,唯一感到天地被翻覆了的也只有陸小魚一人。

  她靜靜思索著蘭書寒到來之後的一切,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感受,讓她每日早晨一睜開眼,想看到的就是他;只要一有閒暇,心頭閃過的影子是他;當她遇到危險,替她遮風擋雨的是他;當她悲傷難過,展開臂彎讓她依靠的也是他。

  她的心,滿滿的都是他。

  這讓一直迷惘著不知道怎麼處理兩人關係的陸小魚總算有了答案。

  她與他的確有身分地位上的差距,但是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她這輩子只怕不會再這麼喜歡一個男人了,如不把握機會留下一點記憶,那麼她與這個男人就真的只會是彼此人生的過客。

  於是她腳步輕巧地來到了蘭書寒的房門口,即使裡頭已經一片漆黑,但她就是確定,他尚未入睡。

  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她等了一會兒,聽到他的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

  蘭書寒看到她有些意外,也只有她會在這個奇怪的時間來了。

  陸小魚緊緊凝視著他,數度欲言又止,最後深吸了口氣,在勇氣尚未完全消失之前,飛快地道:「我今晚,可以留在這裡嗎?」

  蘭書寒心一跳,下腹不由自主的竄起一股火熱,他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平靜地說道:「你放心,不會再有宵小闖入了,我的人就守在外面……」

  陸小魚打斷他。「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蘭書寒確認自己沒有會錯意,於是他的目光也深邃起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陸小魚往前朝他伸出了手。

  她都做到這樣了,自己再沒有反應的話就稱不上男人了!於是蘭書寒執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把拉了進來,在她撲進他懷中的同時順勢關上門,落鎖。

  蘭書寒低下頭,火熱的吻覆上她,讓未經人事的她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呼吸。」蘭書寒微微離開了她,看著她小臉漲紅,眼中出現了笑意。

  陸小魚鼓起了臉,像是很不服氣,接著扳下了他的頭,同樣一記火辣辣的吻覆了過去。她沒有什麼技巧可言,甚至可以算是拙劣,都撞到蘭書寒的鼻子了,可是他的慾火卻在這瞬間被她挑動了起來,讓他沉醉在她的女人香之中,不可自拔。

  他回吻著她,大手在她身上摸索,最後索性將她抱了起來,扔上床,自己也欺了上去,與她四目相交。

  情慾在兩人的眼神中流動著,彼此的心跳漸漸攀升,兩具軀體又再次熱情的交纏在一起。

  連衣服都還沒脫,陸小魚已然體會到了什麼叫飄飄欲仙,光是他的氣息,就足以讓她迷亂,讓她不能自已。

  現在,他們應該更進一步了,讓彼此之間展開一種除了心靈交流之外更為親密的關係,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對方,可蘭書寒竟在這關頭硬生生停下了動作,甚至痛苦地皺起眉,閉上眼平復內心的衝動。

  「你……」陸小魚想摸摸他,蘭書寒抓住了她的手。

  「今晚,就這樣吧。」

  「你不要我?」陸小魚眼眶含淚,難過極了。

  蘭書寒搖搖頭,他眼中情潮未退,眼神卻是漸漸清明,「傻瓜,我不能真正要了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豈可讓你的清白毀在一個身分不明的人手上?」

  原來到了這個地步,他仍是為了她著想,陸小魚不由極為感動。他沒有要了她,反而讓她更愛他了。

  「睡吧,我們只要待在彼此身邊就好。」蘭書寒低沉的嗓音像是種魔咒,讓陸小魚不由自主地微微點了點頭。 

     才上眼,她窩進他懷中,調整一個最舒適的姿勢,過了一會兒,方沉沉睡去。

  聽到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均勻,蘭書寒張開眼,留戀地看著她清麗的臉蛋,伸出手將她臉上的幾縷頭髮勾到耳後去。

  「等你知道了我的身分,只怕你反倒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是堂堂金鷹王國太子,照理說如果女人知道了他的身分,肯定會前仆後繼的撲上來,只為了在他的後宮卡一個位置。

  可是陸小魚不一樣,她愛自由,不愛被束縛;她是單純的,不愛鬥爭;她是堅強的,不愛依附。

  這樣的性子要她當妃子,即使是最受寵的那個,她也不會願意,蘭書寒不用問也能確定。

  可是想到未來後宮之大,竟無一是真愛,他實然覺得極度的空虛,寂寞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讓他對這太子、甚至是帝王的位置感到一陣排拒。

  光是想像未來的日子少了她,他就已經這麼苦了嗎?蘭書寒苦笑起來。

  愛憐地替她蓋上被子,他輕輕地摟住她,闔上眼與她一起入睡。

  然而他卻沒看到,他懷中嬌柔的人兒睫毛幾不可見地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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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學藝不精出大糗

  隔天,蓬萊飯館並未能如期重新開張。夥計全圍在大堂,看著兩方人馬互不相讓地對峙著,一方是陸小魚、蘭書寒及潘胖子,另一方只有一人,是胡一刀。

  胡一刀冷冷地笑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陸小魚、蘭書寒和潘胖子則是面無表情,心知肚明這傢伙肯定來意不善。

  本來蓬萊飯館早該開門了,胡一刀卻蠻橫地把人全都攔了下來,光是這個行為,就知道他肯定想耍什麼陰謀詭計。

  「陸老闆既然死了,那麼有些帳我們也應該算清楚了。」胡一刀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還裝模作樣地喝了口茶。

  「什麼意思?我爹並不欠你什麼。」陸小魚冷冷地盯著他。

  蘭書寒站在陸小魚身後,像她最堅實的後盾,並不說話。

  「我替蓬萊飯館做牛做馬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胡一刀瞇起了小眼睛,終於吐露了他的用意,也彰顯了他的圖謀,「今天我也不貪心,這蓬萊飯館未來的收益,我只要一半,那麼大家就好來好去,蓬萊飯館也能繼續熱熱鬧鬧開下去。」

  一半?!店裡的夥計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憤憤不平。

  一旁聽著的潘胖子更是深深皺起了眉頭。

  「你家胖爺也只是偶爾來蹭頓飯不付錢,你倒是有膽,在人家這裡做事,直接把錢搬走一半?早知這麼好,胖爺我也來當個店小二,兄弟你記得收入分我一半啊!」他朝著蘭書寒嘻嘻一笑,又轉頭向胡一刀搖了搖頭,「你不去當官真是可惜了,肯定可以光宗耀祖,為金鷹王國做事,這金鷹王國的土地也要分你一半啊!」

  蘭書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分走金鷹國一半的土地,可是犯了他的忌諱,讓潘胖子亂講話。

  陸小魚聞言則是差點沒笑出來,只是硬生生忍住,比起揍這個死胖子,她還有更討厭的人要對付。

  「胡一刀,你憑什麼提這種要求?」陸小魚真不知他有什麼臉這麼說。

  胡一刀突然嘩一聲的站起來,渾身的肥肉都在抖動。「我憑什麼?憑現在蓬萊飯館就是我胡一刀在撐著!若沒有我,誰還要來這個小不拉幾的破店吃飯?我只取一半的收益是很合理了。」

  「哼!究竟是要有多狼心狗肺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陸小魚才不怕他人高馬大,要比凶她在蓬萊飯館還沒輸過!

  「胡一刀,你原本是個街頭的流浪漢,是我爹好心收留你,你才有一片屋頂遮風避雨,後來能當上大廚,是我苦心教會你,替你磨出來的,這蓬萊飯館的每一道菜都出自我陸小魚之手,也是我將菜譜教給你,親自教你做的,你敢說這家店是你撐起來的?」

  一旁的夥計們聞言嘩然,竊竊私語起來。

  資格比較老的,對陸小魚說的這段歷史還算清楚,資歷比較淺的這才知道原來胡一刀的身分背景是這樣,陸小魚還算是他的師父呢!

  受人如此大恩,竟還敢在陸子龍一過世就妄想謀求蓬萊飯館的利益,如此忘恩負義令眾人所不齒,夥計們不由七嘴八舌地指責起他來。

  「小魚妹妹說的對!怎麼看,你胡一刀才是藉此出名的人吧?居然還過來咬陸家人一口了?」

  「如果當年陸老闆不理你,你到現在還流落街頭呢!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現在還來要錢?」

  胡一刀被眾人罵得退了一步,他是猜到自己會激起眾怒,卻沒想到姓陸的一家這麼得人心,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相信自己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不過既然已撕破臉,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何況他也是有備而來,才敢豁出去做這種要求。

  於是胡一刀蠻橫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我替蓬萊飯館掌廚這麼多年,該還的也都還了,我現在只是爭取我應得的。」

  「你以為爹不在了,就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嗎?我告訴你,不可能!」陸小魚昂起了下巴,雖是一介女流,但氣勢可一點都不輸人。

  「陸小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胡一刀見狀,面目猙獰地哼了聲,捲起袖子就要衝過來。

  蘭書寒冷冷地看著胡一刀,若是只耍耍嘴皮子倒也罷了,要敢動手,那麼就別怪他出面了。

  他上一步,擋在胡一刀與陸小魚之間,冷冰冰地道:「鬧夠了嗎?如果鬧夠了就給我滾!」

  「陸樽,你不過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敢這時逞英雄?簡直是找死!」胡一刀一向就瞧不起憊懶的陸樽,一臉嗤之以鼻。

  結果當他要朝蘭書寒揮拳時,突然頭頂一陣劇痛,他矮胖的身子痛到蜷縮在地,好半晌才能喘過氣來。

  當他熬過了這陣痛苦,定睛一看,赫然看到自己頭頂上出現一支鍋鏟,一把湯杓和一口大鍋子。

  掌廚了這麼多年,居然被廚具給襲擊了?

  此時,蘭書寒淡淡地開口,「你忘了上回來鬧的那三個人是什麼下場了?」

  聞言,胡一刀臉色忽青忽白,倒退了好幾步,遠離蘭書寒等人。

  「你敢威脅我?」

  「我有這個本錢威脅你。」蘭書寒目光如劍。

  光是這個眼神,就讓胡一刀心生膽怯。

  雖說蘭書寒語焉不詳,可是胡一刀是真真切切吃過陸子龍手下人馬的虧,天知道陸子龍是不是在死前把人交給了他的義子?

  他有自己的圖謀,可不想在出師未捷之前就身先死了。

  「你要就閉上嘴,乖乖的留下來幹活,否則就滾出蓬萊飯館!」蘭書寒喝道。

  胡一刀完完全全被蘭書寒震住,以為他真的得到了陸子龍的勢力,又拉不下臉,只能色厲內荏地道:「哼!既然都撕破臉了,我就告訴你,我今天敢在這裡撂話,就是有底氣的,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分給我蓬萊飯館一半的收益,那我胡一刀就離開蓬萊飯館,讓你們後悔莫及。」

  胡一刀當然知道這些話的恫嚇力有多麼薄弱,畢竟他這個大廚雖然出名,但撐起這家店的可真不是他,陸小魚說的一點沒錯。

  潘胖子聽得頻頻搖頭,「哇靠,胖爺我已經覺得自己很無恥了,沒想到還能遇到更無恥的胡一刀,你連菜色都是跟人學的,還敢撂狠話?」

  冷不防被酸了一句,胡一刀瞪視過去。「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同樣身為胖的人,你胖得這麼醜,人品還不怎麼樣,我看不過去行不行?你這個人簡直是丟盡我們胖子的臉!」潘胖子嫌得嘖嘖有聲,還擺出一副恥於為伍的模樣。

  這下,陸小魚真的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趕緊別過頭去,只見她香肩不斷顫抖。

  蘭書寒也聽得哭笑不得,不過看來陸小魚是真不怕一刀的威脅,畢竟某種程度來說,胡一刀只是為了不讓陸子龍身分暴露的傀儡,其本身是沒什麼真材實料的,那些名氣與手藝,也都是陸子龍刻意替他營造出來的假象。

  「哼!陸樽,你怎麼說?」胡一刀索性瞪著著蘭書寒,他知道蘭書寒才是那個可以做決定的人。

  蘭書寒可不相信這無恥的傢伙這麼有種,連死不怕,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口中那所謂的底氣——他找到了新的靠山。

  他隱隱覺得,胡一刀今天敢這麼鬧,內情絕對不簡單。

  「不留就滾。」蘭書寒斷然道。

  「好,你們以後就別後悔!我會讓蓬萊飯館在這蓬萊鎮永遠除名!」

  說完,胡一刀惡狠狠地推開了圍觀的人群,氣沖沖的離開。

*             *             *

  胡一刀走得十分決然,離開前還偷偷將蓬萊飯館裡許多食材,包含一些陳年老酒、貴重乾貨,甚或廚具,還有一些調味料等等悉數搬走,讓蓬菜飯館隔日開不了門。

  陸小魚氣炸了,連忙去報官,可惜報了官也沒用,畢竟蓬萊鎮的官府原就懶散,這種私仇就更懶得管了,等過了幾天,隨口說句找不到人便草草結案。

  蘭書寒當然可以動用自己的人手替陸小魚挖出胡一刀來,但一方面在他眼中,飯館裡失竊的不是什麼貴重財物,他隨便出門一趟就可以補回來,另一方面,他心中仍忌憚幽影的殘餘勢力,所以沒有讓自己的人隨意離開。

  也就是說,蓬萊飯館這個虧是白吃了。

  約莫半個月之後,蓬萊飯館對面的空店鋪被租下了,開始整理環境及清掃。

  當新的招牌掛上去,有夥計無意間看到紅布下的店名,那名稱立刻在蓬萊飯館中掀起了一陣大風浪。

  這樣具有針對性的店名,又直接開在蓬萊飯館對面,擺明就是來打對台的,那麼這新蓬萊飯館的老闆是誰就顯而易見了。

  陸小魚氣不過,立刻拉蘭書寒到對面理論,然而才到門口就被擋了下來。

  「姑娘,我們還沒開門做生意呢。」一名壯漢大馬金刀的杵在那裡,他可是看到陸小魚從對面走過來,語氣自然不太好。

  「我要見你們老闆。」陸小魚冷著臉道。

  「老闆不在。」

  「那我問你,你們老闆是不是姓胡?」胡一刀將蓬萊飯館搬空也就算了,居然還在對面新開一家,這落井下石的舉動讓她大為不滿。

  要是她爹知道自己當初一時心慈救的人居然這麼對待他的子女,應該也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吧。

  「老闆不姓胡。」那名壯漢還沒回答,一名從屋子裡走出的黑衣男子,主動回答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蘭書寒雙目一凝,他感受到那名男子身上傳來若有似無的敵意,甚至身上的氣質也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黑衣男子像是要激怒陸小魚似的,冷笑著補充了一句。「但是……主廚姓胡。」

  「是胡一刀對吧?你叫他滾出來,我有帳要和他算!」陸小魚毫不客氣地道。

  「胡一刀和我們老闆正在外地試新菜呢,只怕你是找不到人了。」黑衣人刻意用帶著譏誚的語氣說道。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我知道胡一刀遲早會在這裡出現,那麼本姑娘就等,你們請一個賊子當大廚,是你們的錯誤,我已經報官了,胡一刀竊取我們蓬萊飯館的財物,他要敢出現,你們的飯館立刻會沒了大廚!」陸小魚雙手叉腰,言詞犀利。

  「那是胡一刀與姑娘的恩怨,與我們飯館何干?」黑衣男子雲淡風輕的態度之中,卻有著隱隱的威嚇,「姑娘既然已經報官,那就讓官府來查吧,官府的人有辦法,就到我們新蓬萊飯館抓人好了,抓得走那是本事,抓不走也怪不了我們。」

  陸小魚自然聽懂了,意思是有這些人護著,胡一刀不可能會被抓。

  她只能忍著一口氣責問道:「既然老闆不是胡一刀,你們和我們又有什麼仇怨,非得取這個名字?」

  那名黑衣男子興味十足的瞥了她一眼,帶著滿滿的戲謔,「反正兩家飯館最後會變成一家,我們先取好名字又有什麼不妥呢?哈哈哈……」

  這時候,一直靜靜聽著的蘭書寒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我只問一件事。」他盯著黑衣男子的神情,「這家店是你們老闆主動開的,還是胡一刀要求開的?」

  黑衣男子停步了一瞬,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並沒有回答,冷笑而去。

  蘭書寒沒得到答案也不生氣,帶著陸小魚回到蓬萊飯館。

  才進門,陸小魚就氣得張牙舞爪,「胡一刀太過分了!」

  她只恨那日鍋鏟沒有多敲幾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渣,才能把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做得如此淋漓盡致?

  「只怕這件事胡一刀也是傀儡。」蘭書寒沉吟道。

  「什麼意思?」陸小魚心裡一驚,才和那黑衣人短短交談幾句,他就聽出端倪了嗎?

  她心理明白,每回與人有什麼爭執或談話,雖然因為她是蓬萊飯館的主人,是由她出面,但蘭書寒總是在她背後保護著她,像最堅實的靠山,甚至多次救下了她,也做出了許多超人的判斷。

  這麼優秀的人現在卻與她相戀……陸小魚想到這裡,心裡不由甜滋滋的,怒氣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蘭書寒有條不紊地道:「那人的態度很明顯,不僅包庇胡一刀,還暗示他們的勢力龐大,能讓官府不敢抓人,所以這家新蓬萊飯館的出現,絕不只是胡一刀想報復我們那麼簡單。」

  「你是說……」陸小魚美目一轉,很快就聯想到了,「之前綁架我的人,還有到爹房裡行竊的人,和這新蓬萊飯館的老闆是同一批人?」

  「一定是,胡一刀可能早就和對方達成協議了,不管是要分去我們一半的利潤,或者是開一家新飯館和我們對打,最終目的就是要吃下我們蓬萊飯館。」依照先前胡一刀的態度,以及今日那新蓬萊飯館中人的反應,蘭書寒下了結論。

  「我真的不明白,我們飯館到底有什麼好令人覬覦的,不就是個吃飯的地方嗎?那些人是哪個北大荒來的,難道天天吃不飽?」陸小魚很是無奈,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蓬萊飯館究竟得罪了誰。

  蘭書寒抿了抿嘴角,沒有說出真正的內情,話鋒順勢一轉。「不過胡一刀走了也好,我就可以天天吃你煮的東西了,不用勉強自己遷就胡一刀那拙劣的廚藝,他們敢把店開在咱們對面,那麼我們也不能一直挨打,既然他們想玩,那我們就陪他玩。」

  說完,他低聲在陸小魚耳邊說了幾句話。

  陸小魚聽得笑逐顏開,頻頻點頭。「嘻,你這些招數跟臭杯子想的有得一比,他那人就喜歡出這種賤招!」

  聽到她提起陸樽竟這麼開心,蘭書寒心裡頓時有點不太舒服。「你……很希望他回來嗎?」

  聽到他問這個問題,陸小魚愣了一下,隨即好笑著覷了過去。「幹麼,你吃醋了?」見蘭書寒沒有直接響應,只是盡量淡然地說道:「我長得和他一模一樣,而且你和他並不是親兄妹,你義父還曾經想把你許配給他。」

  他越平靜,陸小魚越覺得他心裡有鬼,尤其是當她試著捕捉他的眼神時,他竟故作自然的將目光飄向另一邊。

  「傻瓜,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同樣對著這張臉,我為什麼沒有看上他,反而看上你了?」她咯咯笑了起來,指了指他的胸口,「因為這裡不一樣啊!他那麼下流的人,我可是敬謝不敏。」

  雖然被嘲笑了,但她的話的確讓蘭書寒好過了很多,也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堂堂金鷹王國太子居然這麼容易被一個女人影響,她的一言一行太容易牽動他的喜怒哀樂,讓他變得不像他了。

  即使明知這不是好現象,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沉淪了。

  「唔,他很下流嗎?」

  注意到陸小魚的形容,蘭書寒忍不住想,會被自己的妹妹用這種詞形容,那陸樽究竟是下流到什麼地步?

  「潘胖子夠下流吧?但他連臭杯子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陸小魚的答案讓蘭書寒的心沉了下去,臉色也有點不自然。

  瞧他那副尷尬的模樣,陸小魚不由大樂。「這位仁兄,不管你在京城是什麼人,找陸樽頂替你的身分,我只能替你的人緣默哀了,哈哈哈……」

  瞧她笑得歡快,眼淚要流出來了,蘭書寒沒好氣地說道:「你放心,我有不下流也能解決問題的方法!」

*             *             *

  新蓬萊飯館揭匾開幕前幾日,蓬萊飯館突然放出了消息,要推出幾道新菜,有醬燒肘子、大蔥熇、乾燒鴨頭……等等,歡迎舊雨新知共襄盛舉。

  胡一刀離開的事情由於某些人的刻意渲染,蓬萊鎮上可說眾人皆豈知了,不乏有人對蓬萊飯館失去信心,也就是因為這樣,即使推岀了新菜色,蓬萊飯館也是乏人問津,人人都在期待著新飯館開幕。

  面對這種情況,陸小魚倒是很沉得住氣,也沒有再過去興師問罪,只不過飯館裡的氣氛有些低迷倒是無法避免。

  等了約莫半個月,新蓬萊飯館終於開張了。

  開張第二天,新蓬萊飯館便擠滿了人,生意好到不行,反觀蓬萊飯館門可羅雀,讓夥計們很不是滋味。

  「是時候了,走吧。」

  陸小魚說完,與蘭書寒和潘胖子三個人大搖大擺來到了新蓬萊飯館前,卻被上次那名壯漢攔住,「你們想做什麼?」

  陸小魚挑眉,「怎麼,不是來者是客嗎?胡一刀從我們蓬萊飯館跳槽,我這舊東家當然要來看一看,他菜究竟煮得怎麼樣,有沒有丟我們蓬萊飯館的臉。」她的聲音洪亮,很快就吸引了周圍客人的目光。

  那壯漢的臉色難看起來,陸小魚這話說得在理,即使有些嘲諷但在沒有鬧事的前提下,他們確實不好趕人。

  他轉頭看向櫃檯,在掌櫃示意後,壯漢放了陸小魚等人進去。

  而陸小魚也不客氣,直接點了幾道大菜,像是醬燒肘子、大蔥熇、乾燒鴨頭等等,赫然便是蓬萊飯館之前推出的新菜色,而這幾道菜陸小魚並沒有教過胡一刀。

  之前蓬萊飯館的動作就像是宣戰,胡一刀豈能沒有準備?掌廚那麼多年,他多多少少也能自己摸索一些菜出來,自然是早就將這幾道菜都練了起來,因此上桌時看起來的確有模有樣,色香味俱全。

  陸小魚與蘭書寒對視一眼,還沒開始吃,一旁的潘胖子已然先動筷子了,結果才嚼沒兩下就臉色一變,猛地一拍桌。

  「叫你們大廚出來!」潘胖子大喝。

  整間飯館的客人頓時都看向了他們。

  「你們想幹什麼?來鬧事嗎?」掌櫃連忙衝了出來,面色不善頻頻朝店內的幾名壯漢示意。

  胖子在幾個壯漢靠近他前便嚷嚷道:「煮得這麼難吃,還敢沾蓬萊飯館的光!叫你們廚子岀來給爺說清楚!」

  這句話可引起了客人們的議論紛紛,有些人認得他們是對面蓬萊飯館的人,不由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前廳這麼一亂,後頭的胡一刀也按捺不住了,拿著菜刀就急匆匆跑出來,指著潘胖子等人道:「哼,你們蓬萊飯館少了我,只怕生意清淡不少吧?現在是輸不起,就跑來我的店裡搗亂嗎?」

  胖子只負責起頭,這場戲的正主兒並不是他,因此他也不說話,只是轉頭望向陸小魚。

  只見陸小魚悠哉悠哉地隨便吃了幾口後,放下了筷子,還猶有餘地喝了口茶,才悠悠說道:「胡一刀,你離開蓬萊飯館後,這廚藝沒進步就算了,還大大的退步了啊。」

  胡一刀頓時變了臉色,「你想說八道什麼?!」

  陸小魚可是成竹在胸,在眾目睽睽下開始品評,「先說這道醬燒肘子吧,那肘子煮好後要加壓浸泡,使滷汁滲透,豬皮吃起來才會肥而不膩又有彈性,而不是像你這樣一直燉,燉到肉都爛了,胡一刀啊,你只是用在蓬萊飯館學到的紅燒肉的煮法來燉肘子,這根本不是醬燒肘子。」

  胡一刀聽得臉都懵了,蘭書寒則是聽得眉頭頭微挑,這丫頭不只煮的手藝好,光是說就足以令人食指大動!而潘胖子雖說是去叫戰的,但其實內心並不覺得胡一刀煮得有多難吃,但聽陸小魚這麼一說,實然也覺得眼前的醬燒肘子真是食之無味。

  但陸小魚還不打算這就放過胡一刀,又用玉手在另一盤大蔥熇上點了點。「熇法是慢火少水,而這道熇魚的重點在於讓魚吸滿湯計,方可起鍋,魚在烹煮前還得先泡醋水,這樣煮後魚刺才會軟化,甚至可以嚼啐下肚,而你這一道根本是大蔥煮魚,大火多水煮到魚肉都糊了!唉,我說胡一刀,你除了一直燉之外,不會別招了嗎?魚一撈起來就解體,更別說魚刺還是硬的。」

  這下,胡一刀的臉色由青轉紅,因為陸小魚說的沒錯,她品評的兩道菜他都是用一樣的方法下去做,至於陸小魚說的什麼加壓啊、熇法他根本沒聽過,因此那種難堪就更勝一籌。

  當她的玉手點到乾燒鴨頭過,胡一刀整張臉都黑了。這是他最有把握的一道,難道也要被批評?

  如他所料,陸小魚櫻唇微微一動,一臉嫌棄的模樣,「乾燒鴨頭這道菜反倒需要滷,而且滷汁要先煮一個時辰才能與處理過的鴨頭一起滷,最後鴨頭起鍋和乾料一起大火炒制。可是胡一刀,你只是將鴨頭浸泡了醬料便下鍋炒,少了最深沉的苦笑味,鴨頭顯得又乾又單薄,還一點香氣都沒有,簡直污辱了這道菜。」  

  「說得好啊!」潘胖子拍起手來,「我就說很難吃吧,胡一刀你真該反省反省,打著蓬萊飯館的招牌卻做出這麼難吃的菜,怎麼對得起往生的陸老闆?」

  他這麼一說,客人們才恍然想起,好像真是蓬萊飯館前任老闆往生後,胡一刀才另起爐灶,這麼說起來這傢伙真的不懷好意。

  「你們……」面對著食客們質疑的眼光,胡一刀狠瞪著他們,當他的目光不小心與蘭書寒交會時,只見後者面無表情地朝滿桌子的菜冷冷瞥了一眼,微微搖頭,連動筷都沒有。

  對一個廚師來說,這簡直是比言語品評還大的侮辱。

  胡一刀哪裡忍得下這個,刀子往前一揮。「你們說難吃就難吃了?別人都沒有說話,就你們挑剔,我看你們根本是來找碴的!」

  「你的刀是拿來做菜的,還是拿來殺人的?」蘭書寒銳目望向他,冷聲問。

  這話讓胡一刀突然想到慘死在鎮外樹林裡的那三個人,不由忌憚地退了一步,這一退,什麼氣勢都沒了。

  滿屋子的人聽了陸小魚和潘胖子的話後,思考了一下,也越來越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

  突然間,蓬萊鎮的紈褲之一邱少爺呸的一聲,把口中的肘子吐掉。「不只她說難吃,我也覺得不好吃!」

  「你……」胡一刀惡狠退地轉向他,那刀鋒自然也偏過去了。

  邱少爺財大氣粗,整個鎮上橫著走,吃準胡一刀不敢對他動手,那不屑的表情更是明顯。「我沒說錯啊,你這肘子說是燉肉又太軟爛,醬汁的味道都蓋過食材本身了,若說是醬燒卻一點口感也沒有,吃了噁心。」

  看自己成了滿屋的焦點,邱少爺有些得意,把自己面前的醬燒時子往前一推。「不相信的可以自己來吃吃看,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有些好奇的客人真的伸過筷子想夾,可是這肘子燉得實在太爛,居然連夾都夾不起來,直接斷在了盤裡,逼得他們只能用湯匙來盛,吃下去的時侯也不由同意邱少爺的說法。

  雖然不到噁心,但的確不怎麼樣,他們自己在家中烹調,精心一些說不定都能勝過這道菜。

  「大蔥熇魚我也有點,差點沒被魚刺給鯁到!整個爛到都看不出是魚了,完全沒法子吃啊這個。」

  這時候,某一個角落又響起了說話聲,像要搶邱少爺的鋒頭似的,原來是布莊的高少爺。

  眾人又看過去,果真高少爺那盤裡的大蔥熇魚已經爛成了一團,而且顯然還沒吃掉多少,看起來像廚餘似的,令人倒盡胃口。

  「哼!你們都是陸樽的朋友,當然會替他說話。」胡一刀硬著聲道。

  第三個出聲的是蓬萊飯館的老主顧沈公子,今天是沖著胡一刀的名聲前來新蓬萊飯館撐場,覺得相當失望。

  「我可不是陸樽的朋友,我也覺得小魚掌櫃說的有理。這乾燒鴨頭只有顏色還可以,吃起來乾巴巴的味道,連辣椒的香氣都沒炒出來,不瞞大家說,我兩天前才在蓬萊飯館吃過同樣的一道菜,那美味讓我差點把舌頭給吞下去,至於胡大廚你的……唉,實在是不符期待啊。」

  胡一刀臉色鐵青,此人他也認識,的確是老客人,和陸家人並沒有太深的交情,因此對於他的批評,胡一刀竟是無法反駁。

  陸小魚看著胡一刀節節敗退,便趁勝給了他最後一擊。「胡一刀,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點這幾道大菜?我就是要指出你在飯館學藝不精,只學了一項紅燒就以為自己廚藝無敵了?要知道廚藝這門功夫可是博大精深,內裡門道可多著呢。」

  到這裡,陸小魚的戲分算是完了,換蘭書寒上場了。

  他站起身,朝四周的眾人拱手,朗聲說道:「這家新飯館同樣冠蓬萊之名,讓我們覺得很丟臉,所以特來正名,這兒只是我們蓬萊飯館一個學藝不精的廚子擅自與人合作開設,並不是我們授意的,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蘭書寒說著向前走了一步,冷冷地面對著胡一刀的刀鋒,「還有我想告訴大家,胡一刀原本只是個流浪漢,受我義父收留,之後教授廚藝,令其有謀生之能,但蓬萊飯館的菜色都是我義父及小魚精心思索出來的,胡一刀只是照本宣科罷了,他廚藝不精並不奇怪。他若只是純粹另謀高就,我們蓬萊飯館絕不為難,可是他離開時,捲走了飯館裡的貴重食材,還威脅要讓我們經營不下去,現在光是這家新飯館的名稱,就能看得出胡一刀此人的品性如何。」

  蘭書寒話聲一落,眾人議論紛紛,胡一刀面色如土,手都在發抖,那新蓬萊飯館的掌櫃及護衛們更是個個神情陰沉。

  「真的是這樣嗎?」

  「胡一刀這個人也真是夠無恥了……」

  胡一刀再也受不了,舉起菜刀指著蘭書寒等人,「你們還不給我出去!我新蓬萊飯館不歡迎你們!」

  「不用你說,我們在這個地方也待不下去了,物難吃人心醜,這種飯不吃也罷。」蘭書寒仍是那種不疾不徐的模樣,還朝四周環視了一圈,「諸位還願意在這裡用餐的自可留下,若是不屑吃此人做的菜,歡迎到我們蓬萊飯館去,我們飯館菜色真正的設計者是小魚,味道保證比胡一刀煮的好吃百倍。」

  說完,他便帶著陸小魚及潘胖子回到了對面的蓬萊飯館,就站在大堂往外看著。

  果然沒一會兒,新蓬萊飯館的客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後來再進去的都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

  「看來要擊垮他們的生意,還需要一陣子呢。」陸小魚長吁了口氣,別看她剛才表現得十分鎮定,其實她緊張死了。

  「等今天的事情散播出去,他們也就差不多了。」蘭書寒倒是很篤定,「只不過這陣子一定會有影響,大家就多擔待些。」

  陸小魚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也明白胡一刀的惡行要讓眾人皆知,的確還需點時間,所以只能忍下這口氣。

  同時,她也對方才助陣的幾位少爺好奇起來,忍不住問潘胖子:「喂,潘胖子,那邱少爺高少爺什麼的是你請來助陣的?」

  「不是我,是舒寒那傢伙以陸樽的名義請來的。」潘胖子笑覷著一臉鎮定的蘭書寒,那眼神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原來蘭書寒還事先做了這些事?陸小魚對他提出的計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初他讓蓬萊飯館推岀幾道新菜色,並預言胡一刀必然會仿效,偏徧這幾道菜都是有陷阱的,不僅胡一刀沒學過,烹飪方式也都各有特殊技巧,不是胡一刀那半吊子仿效得來的,果然,陸小魚輕而易舉的就挑岀了胡一刀的失敗之處。

  她本以為蘭書寒的計劃只到這裡,想不到他還找了其他人來,讓胡一刀的失敗藉由眾人之口傳出,如此便更有公信力,也能更快讓胡一刀身敗名裂。

  「但最後那個沈公子並不是陸樽的朋友啊。」陸小魚突然回想起來,問道。

  「他是陸樽朋友的朋友,」潘胖子邀功似地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本人的朋友。」

  陸小魚不禁啼笑皆非。  

  其實胡一刀的菜不是真的那麼難吃,畢竟他在蓬萊飯館磨練了那麼久,基本功夫還是有的,但經那些公子哥兒一宣傳,新蓬萊飯館菜色不好、廚藝不精的印象便會深植人心,再難去除了。

  她忍不住望向了蘭書寒,打趣地道:「你不是說,你不必用陸樽的辦法也能解決問題?」

  「我的確沒有用他的辦法。」蘭書寒正色望著她,「我又不下流。」

  陸小魚同樣正色回視他,點了點頭,「對,你不下流……你是陰險!」

  「噗——」在一旁喝水的潘胖子一口水噴出來,笑到都快翻過去。

  陸小魚也笑得花枝亂顫,讓蘭書寒看了很是無言,但接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黯淡。

  這樣堅實的友情也只有陸樽能夠擁有,等回到了皇宮之中,還能有這樣一群人陪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找別人麻煩嗎?

  不可能,到時只怕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相信了,他的身分註定了他不會有朋友,更不能擁有真心愛戀的人。

  對於友情及愛情的渴望在蘭書寒心中盤旋不去,令他的心隱隱酸澀起來。

  經過了開幕那日的事情,新蓬萊飯館雖然依舊有客人上門,但隨著胡一刀所做的卑鄙之事漸漸傳開,一個月後,飯館生意只能以門可羅雀形容。

  這時候,蓬萊飯館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掌管御膳房的廖御廚,可謂是當今廚藝第一人。

  陸小魚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要驚呆了,在金鷹王國,只要一項技藝做到頂尖,就會被召入宮內,授以該技藝相對的官職,比如醫藥、廚藝、紡織、製酒等,品級還都不低,比起一些小城的知縣都還大,這代表的是對專業的尊重。

  她原本還有些不敢置信,但這個人是在知府陪同下前來,一般人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讓知府作陪。

  「廖御廚找我?」陸小魚傻傻地望向蘭書寒,「我不是在作夢吧?」

  「不是。」蘭書寒淺淺一笑,她的呆樣將他逗樂了,不枉費他冒險下令替她請來廖御廚。

  陸小魚還在呆,突然不知從哪裡拿出了鍋鏟,猛然往旁邊潘胖子的頭上一敲。

  「哎喲!」潘胖子怪叫一聲,可憐兮兮的望著陸小魚,直摸頭哭喪著臉道:「小魚妹妹,你打我做什麼?很痛……」

  「會痛就對了,我真的不是在作夢。」陸小魚捧著自己的臉,不再理會旁邊胖子的雞貓子喊叫。

  她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心裡平靜一些,不意瞥見蘭書寒沉著平靜的模樣,好像御廚突然過來他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腦袋靈光一閃,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蘭書寒。「該不會這是你安排的吧?」

  蘭書寒但笑不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將她往前一推,「別胡思亂想了,先聽聽御廚想說什麼吧。」

  廖御廚看著站到他面前的陸小魚,有些訝異她這般年輕,他不著痕跡地看了蘭書寒一眼,見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廖御廚不明白為什麼太子殿下明明在皇宮裡,此時居然又出現在這裡,還穿著平民的衣服,但在皇宮多年,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該問的,既然受人之託就忠人之事,其餘什麼都不用管。

  於是他微微一笑,稍稍安撫了陸小魚的緊張後才慢慢開口,「聽聞這蓬萊飯館在北地十分有名,老夫身為御廚應當嘗試天下百味,今日特地前來試試,小姑娘應該不會不歡迎吧?」

  「當然不會!大名鼎鼎的廖御廚光臨敝店,是敝店的榮幸,請快入座。」陸小魚雖然緊張,應答依然得體。

  廖御廚見狀在心裡暗自點頭,確認道:「你就是這蓬萊飯館的廚子吧?」

  「對。」陸小魚回答得毫不猶豫。

  雖然她已經在訓練其他人擔任廚子,有一些菜也已經交由那些新廚子烹飪,但眼前這位可是御廚,需要謹慎對待,她自然要親自動手,不能砸了飯館的招牌。

  「呵呵,很好,那我就只點一道菜。」廖御廚的眼中閃過一縷精光,「就來一道西湖醋魚吧,你可以嗎?」

  「老人家你不是認真的吧?小魚妹妹連西湖都沒去過,你居然要她做西湖醋魚?」一直聽著的潘胖子忍不住怪叫起來。

  「潘胖子你不要胡說!」陸小魚瞪了他一眼,隨即回過身來,朝著廖御廚頷首,「西湖醋魚對吧?沒問題,我會做。」

  這裡是北方,還是並不產魚的蓬萊鎮,廖卸廚卻點了一道南方菜,頗有幾分為難的意思,但陸小魚卻答應得十分爽快,似乎一點也難不倒她。

  「那就有勞了。」說完,廖御廚便闔上了眼閉目養神。

  他這副模樣和某人有幾分相似,潘胖子忍不住看向蘭書寒,心中突然醒悟——這舒寒與廖御廚該不會來自同一個地方吧?難不成是……皇宮?

  想到這裡,他不禁笑嘻嘻地朝著蘭書寒低聲道:「兄弟,真有你的,連御廚都請得來,胖爺我服了,你這隻大腿我是抱定了。」

  蘭書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否認。

  陸小魚進廚房忙活了一陣,沒多久便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道酸香四溢的魚料理。

  光是聞到這個味道,廖御廚的眉毛就挑了起來,等菜真的放上了桌面,那薄薄的芡汁均勻淋在魚身,彷彿平靜的西湖般閃著璀璨的光芒,廖御廚的目光越發亮了起來。

  他動筷夾了一口魚放入口中,酸甜滑嫩的口感刺激得他唾沫不停分泌,香氣直衝腦門,即使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他也不由頻頻點頭。

  「好!」他讚美完,有些不捨地放下筷子,這要是在自家,無需顧及形象,他應該一個人就能掃掉這一盤。

  「這道西湖醋魚你做得十分美味,芡汁透明滑順,魚肉鮮嫩不失彈性,不僅沒有腥味及土味,還將魚的鮮味提到了極致。只是老夫很好奇,這蓬萊鎮並不產魚,你如何做出西湖醋魚的味道,還如此地道。」廖御廚好奇地問。他方才會出這道題不無刁難之意,想不到她真做得出來。

  「因為我爹年少時行跡滿佈天下,當初這道菜我也是聽我爹說才試著做做看,做到我爹認可的味道也就差不多了。」陸小魚笑了笑,「傳聞要做西湖醋魚,得先讓魚餓上三天,去除土味,然而我們這裡水質清,魚不需挨餓就足夠鮮美,我也是沾了食材的光。」

  她這話就是自謙了,畢竟西湖醋魚最好用西湖鱸魚或是草魚,尺寸在一斤半左右為佳,光是在這北方挑選出類似口感和尺寸的魚種,就不是一般廚子辦得到的。

  「這道菜要在短時間內做出來,除了刀工要精,火候控制也相當重要,尤其你只是憑聽說就能做得出來,芡汁的濃厚更是堪稱完美,老夫沒有什麼好挑剔了。」廖御廚又忍不住吃了一口,滿足地點了點頭,「那我就說明此行來意吧,其實老夫除了在京城聽聞蓬萊飯館的名氣之外,也聽說此地有一廚藝的天才,所以特地來看看,如今一吃,果然不虛此行……」說到這裡,廖御廚偷瞄了一眼蘭書寒,蘭書寒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廖御廚才又接著說道:「今年老夫六十有二,也到了耳順之年了,卻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後輩傳下手藝,你既有如此天份,不知道願不願意隨老夫到京城學習廚藝?老夫必然好好栽培於你。」

  陸小魚聽得目瞪口呆,這等好機會居然讓她碰上了?廖御廚要栽培她,意思就是有機會成為未來的廚藝第一人。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蓬萊飯館赫然闖進一個矮胖的身影。

  「慢著!我反對!」胡一刀一臉正氣凜然地來到御廚的面前。

  蘭書寒立刻沉下了臉,神情變得凝重。

  陸小魚更是跳了起來,指著胡一刀不悅地道:「胡一刀,你來做什麼?」

  「我來爭取我的機會。」胡一刀冷笑。

  先前知府陪著一個人進入了蓬萊飯館,這件事早就引起新蓬萊飯館的注意,胡一刀更是連鍋都丟開跑到蓬萊飯館外偷聽,結果當真讓他聽到了重要的事,他是傻了才會放棄這個機會。

  「你是……」廖御廚疑惑地問。

  「在下胡一刀,聽聞廖御廚大駕光臨蓬萊鎮,在下身為蓬萊鎮第一的廚子,自然要來拜會。」

  這麼不要臉的話也只有胡一刀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聞言,潘胖子突然插口道:「是啊是啊,你的確是蓬萊鎮第一。」

  胡一刀對潘胖子會為他說話感到有些詫異,但也隨即問道:「你也承認我是蓬萊鎮第一對吧?」

  「對啊,第一無恥嘛!你知道嗎?胖不是問題,但是又胖又無恥那就是大問題了,胖爺我要是你,跳河時從倒影看清自己的嘴臉都會覺得噁心。」潘胖子刻薄地道。

  胡一刀正想反駁,陸小魚搶先說道:「廖御廚,這個人原是我們蓬萊飯館的大廚,受我父親的恩澤教授廚藝,但是我父親往生後他卻徑自在對面開了另一家新蓬萊飯館與我們打對台,此等無情無義之輩,不用理會他。」

  胡一刀一反平時無賴潑皮的樣子,話說得很漂亮,「我承認我的廚藝傳自你父親,但你們經年累月利用我替陸家賺取銀兩,待你父親死後我也算報完恩了,我只是拿走屬於我的那份,有什麼不對?」

  他說著,用手指向陸小魚,「至於你有天份又如何?廖御廚可以去問問,將這蓬萊飯館撐起來的可是我胡一刀。」

  胡一刀說得天花亂墜,因為他篤定廖御廚不可能知道蓬萊鎮的詳細情形,也不太可能花太多心思去調查,就算真的去調查好了,他隱瞞的都是別人不可能知道的秘辛,誰又能理清?

  看到廖御廚若有所思的模樣,胡一刀認為自己說動他了,立刻趁勝追擊。「方才聽到廖御廚欲帶陸小魚前往京城,我胡一刀與陸小魚的廚藝都是師承陸子龍,也就是說她會的我都會,所以我希望向廖御廚爭取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我若是能勝過陸小魚,那麼前去京城的機會就歸我了。」

  陸小魚想不到有人能無恥至此,氣得大罵,「胡一刀,你鬼鄙!你會的那些菜色可都是我研製出來告訴你的,如今你竟顛倒黑白!」

  「是誰顛倒黑白,到時候就知道了,我現在就是向你挑戰,你敢不敢?」胡一刀冷冷一笑,使了個激將法。

  「有何不敢?」陸小魚直視他,她有自信,根本不怕他挑戰。

  但在她衝動應了這一句之後,蘭書寒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小妞果然禁不得激,陷入胡一刀的圈套裡了。

  廖御廚有些茫然,他偷偷覷了一眼蘭書寒,滿臉疑惑。

  「廖御廚,這胡一刀的要求,自然是以你的意願為準。」蘭書寒注意到廖御廚的視線,淡然的開口。

  廖御廚思索了一下,決定按自己的方法來決定。

  太子殿下雖然召他前來品評這蓬萊飯館所做的菜,但如今又跑出個師出同門的胡一刀,他不如也給胡一刀一個機會,畢竟他這回可是要找傳人,不得不謹慎選擇。

  「好吧,廚藝這條路並不簡單,有點競爭也是好的,那麼老夫便為你們兩人出一道題,為期一個月,誰辦得到,誰就和我去京城。」廖御廚朝兩人微微一笑,對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視而不見。

  「好!」陸小魚與胡一刀同時回道。

  廖御廚點了點頭,幽幽說道:「老夫小時候在太原長大,家母時常做一道糖醋丸子給我吃,只可惜家母過世後我就再也吃不到那個味道了。即使老夫自己也廚藝過人,可就是做不出一模一樣的口味,我在想,或許是當局者迷,所以有了盲點吧。

  「老夫對你們的要求,就是一個月後各做岀一道糖醋丸子讓老夫試吃,誰做得最像我母親的口味,誰就獲得和老夫去京城的資格。當然,稍後老夫會告訴你們那糖醋丸子吃起來的味道及口感,但其中材料火候等等就要你們自己去琢磨了。」
 
     「沒問題。」陸小魚與胡一刀又是同時回答。

  倒是蘭書寒看出了蹊蹺,這胡一刀出現的時機太剛好,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廚藝不如陸小魚,還敢接受這個挑戰,不知道他的底氣在哪裡?

  看來這件事可不只是廚藝對決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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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6 00:11: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御廚考驗誰得勝

  廖御廚的考驗,是陸小魚必經的一個關卡,即使胡一刀不出現,這道考驗以後也會出現。

  廖御廚雖是奉蘭書寒之命前來,但蘭書寒卻不好強迫他一定要重用陸小魚,相信這也不是陸小魚要的,一切都看自己怎麼表現。

  胡一刀這麼一插進來,廖御廚索性順水推舟考驗兩個人,仔細斟酌其中意涵,只怕不僅僅是考驗廚藝,更是對於心性的考驗。

  糖醋丸子可說是北方的家常菜,人們到館子裡也常點上桌享用,做法並不困難,但也是因為這樣才是極大的難題。

  因為太過普遍,每一家做出的糖醋丸子味道都有些差異,可以說家家戶戶都在自己像糖醋丸子的秘方,所以即使廖卸廚已經很仔細的形容了記憶中的口感和味道,但對於陸小魚來說仍是有些不著邊際,甚至她自己試做了幾次都不滿意,心裡頭隱隱有些煩躁起來。

  蘭書寒自然不可能任她獨自煩惱,雖然他無法提供什麼秘方,對於食物的品評也不出好建議,但他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助地。

  於是,他讓人弄來了一輛車,開始帶著陸小魚在北方遊歷,一個月內能去得了的城鎮他們都踏遍了,而且必定光顧當地最有名的飯館,一定會點的菜就是糖醋丸子。

  而硬要跟上來蹭飯的潘胖子也跟著美滋滋的吃了一輪,每天巴巴的等著下一頓要去哪個城鎮哪家飯館吃,看得蘭書寒及陸小魚好氣又好笑。

  這一日,眾人來到了黃沙鎮。

  這裡已近漠原,天氣有些乾,再加上入冬天氣轉冷,冷風颳面十分難受,蘭書寒等人很快進了鎮上一家知名的大酒樓。

  這時節不是商旅頻繁的旺季,因此大酒樓裡客人不多,倒是讓蘭書寒等人賺了一個清凈,他們很快地點了幾道當地的名菜,當然也少不了糖醋丸子。

  菜很快上桌了,三人齊齊動筷,都是夾向糖醋丸子。

  當丸子一入口,潘胖子與蘭書寒還沒什麼反應,只覺得和這一路上吃過的丸子比這味道算中上,倒是陸小魚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味道……跟廖御廚的形容有些相像,丸子外焦裡嫩,微微擠壓就能看到帶有油花的肉汁,清爽不油膩。尤其是店家用的醋有種特殊的香氣,酸味柔和,口感綿長,吃到後來甚至帶點微甜,必然不是一般的醋。」

  「我們叫大廚來問問,這用的是什麼醋。」蘭書寒見她有了靈感,不由微微一笑,揮手叫來店小二,說明意圖,讓他去請廚子。

  這陣子吃了很多丸子,她都不滿意,總覺得差了一點,現在終於有了眉目,他自然為她高興。

  不多時,店小二回來了,卻是一臉歉意地道:「抱歉,幾位客官,我們廚子說這店裡的菜全是他的獨門配方,想吃請上門來,這秘方不透露。」

  「沒關係的,我們明白,你下去吧。」陸小魚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同樣身為廚子,卻也能理解。

  待店小二離去,陸小魚也不執著知道這菜的秘方,只是眼中仍有著掩不去的遺憾。

  她有種感覺,這道菜的用料與廖御廚的考驗十分相關,那種差幾步就能得到答案的失落讓她心癢又無奈。

  這時,她目光落到旁邊某一桌,那是一對夫妻,桌上的菜色簡單,但兩個人卻都吃得津津有味,笑容滿面。

  陸小魚見狀不由心生感慨,開口說道:「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爭什麼天下廚藝第一人呢?嫁個好丈夫,煮飯給他一個人吃,日日朝夕相伴,應該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可惜我到現在還無法想像那種感覺。」

  她也曾試著把自己嫁出去,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長相條件都堪稱上等的男人,卻是個壞人,從此她就心灰意冷了。

  畢竟……她偷偷瞄了蘭書寒一眼,真正喜歡的註定得不到,不喜歡的她也不想勉強自己嫁,或許她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吧。

  蘭書寒看得出她的落寞,心中像梗了根刺,覺得有些難受。

  「你現在就可以想像。」他微微靠近杝,就像那對夫妻一般,朝著她淡然一笑,「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夫婿,這趟旅程就是我們夫妻一同岀遊,品嚐各地美食……」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安慰人,他只是依循著本能做事,她該是活潑堅強的,這種落寞的表情不該出現在她臉上。

  因為他的話,陸小魚心一跳,有些訝異地望著他,他眼中的認真有效地揮去了她心中的陰霾,竟讓她想隨著他的想像起舞。

  「所以……我們現在是夫妻,我可要叫你相公?」陸小魚一開始還有些羞赧,但這畢竟不是她的性格,很快她就放開來,咯咯地笑了起來。「相公,這一路走來,天氣可是日漸寒冷了呢。」

  「那麼我等會兒帶你去添購大氅。」蘭書寒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陸小魚心中,他現在這樣簡直就是個無條件寵妻的丈夫了。

  她捧著臉蛋,更大膽地暗示道:「相公,我覺得大氅不夠暖和……」

  蘭書寒笑了起來,朝她伸出一隻手。「可以到為夫懷裡,我會溫暖你。」

  陸小魚真的差點就要投入他懷抱了,可是眼角餘光瞥見旁邊那個大吃大喝的身影,不由皺起了眉,「這裡還有一個人呢,多煞風景。」

  蘭書寒不愧是太子,平常在宮裡演戲演習慣了,如今也能不為所動地繼續演,「他是我們的奴僕,無妨。」

  陸小魚忍不住噗嗤一笑。「奴僕和我們同桌用餐,還吃得比我們多,這畫面可真是不多見。」

  蘭書寒挑了挑眉。「那明日將他趕下去和車夫一起吃,就只我們兩個了。」

  兩人的對話就像小夫妻的日常交談,平凡之中有著打情罵俏的樂趣,這種曖昧很甜,很滿足,兩人都選擇對這偽裝背後的空洞視而不見。

  被稱為奴僕的潘胖子可不滿了,立刻開口戳破這夢幻的氣氛。

  「喂喂喂!你們太瞧不起人了吧!恩恩愛愛刺激我這孤家寡人也就算了,還把我當奴僕?不能是護衛嗎?是武功高強、風度翩翩的護衛!」

  陸小魚不由鄙視地斜睨著他。「死胖子,你亂闖入別人的想像裡已經很可惡了,居然還要變得武功高強、鳳風度翩翩?」

  「那是當然。」潘胖子吞下一顆肉丸,得意地抬起頭。

  蘭書寒眸中精光一閃,死胖子當真煞風景,要不是這傢伙,他現在早已美人入懷了。這也就算了,死胖子居然還敢打破這美妙的幻想,令他陡然一陣空虛,心中不太舒服。

  陸小魚瞪著潘胖子半晌,突然詭異地一笑,「好吧,那你就當護衛吧。」她又轉向了蘭書寒,回到方才曖昧的情境。「相公,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答應?」

  蘭書寒感受到她似乎有什麼想法,略帶深意地瞥了眼潘胖子,「那當然,因為你是我的娘子。」

  「相公,我告訴你,我想好贏胡一刀怎麼辦?」陸小魚撒起嬌來。

  蘭書寒明白了,不由嘴角揚起。「我叫我們武功高強、風度翩翩的護衛去刺殺他。」

  「好啊好啊!」陸小魚拍起手來。

  潘胖子嚇得倒退三步,桌子都差點讓他給翻了,瞧那對有情人滿是調侃的表情,他只能苦笑道:「喂喂喂,我不玩了,不玩了行嗎?」

  唉,他們就會欺負他這孤家寡胖。

  「本來就沒有要和你玩,是你硬要加入的。」陸小魚做了個鬼臉。

  「我……」

  蘭書寒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們的笑鬧,「好了,胖子,這陣子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還讓你當了一陣子武功高強、風度翩翩的護衛,現在是你報恩的時候了。」

  「喂,不會真的叫我去刺殺胡一刀吧?」潘胖子臉色微變。

  「如果那麼容易,還輪得到你嗎?」蘭書寒有些哭笑不得,「我娘子然說她想贏,那麼你就去幫她弄來這家飯館烹飪糖醋丸子所用的醋。」

  潘胖子愣了一下,居然沒有反對,只是不悅地咕噥道:「我就知道這頓飯沒這麼容易吃……」

  「這頓飯很容易吃,是護衛不好當,哈哈哈——」

  陸小魚知道潘胖子有些手段,以前和陸樽混可不是混假的,想到胖子居然在這上面吃虧,她不由笑得更開心,方才的鬱悶感慨頃刻間煙消雲散。

  蘭書寒不語,就這麼定定地望著她,沒有人發現,他眼中的柔光幾乎要淹沒了一切。

*             *             *

  將近一個月的旅程結束了,隔天就是廖御廚訂下的對決之日。

  都夜深了,陸小魚還在廚房忙碌著,蘭書寒則坐在一旁,看著她在灶前烹調,那運刀如飛、精巧的刀工,還有精準細膩的調味,每每都勾引著他的目光。

  在煮菜時的她,散發著滿眼的自信,是最美麗的時刻。

  陸小魚自然不明白他一直盯著她看的原因,不過廚房有兩個人,他不盯著她看難道要盯著水缸?

  即使如此,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索性邊煮邊說話,緩解一下兩人共處一室的微妙氣氛。

     「用最上等的絞肉,加入蔥、酒、蛋、水……御廚說了,他吃的肉丸子有麻味,所以花椒必不可少,而且還要來自成都最高級的花椒。丸子能微微一壓有肉汁,估計肉餡七分瘦三分肥,還有糖醋丸子口感柔順充滿彈性,拌陷的時候要一直順著一個方向,手不能停,方向不能換,直到內餡出了勁頭。」

  拌好肉餡之後,她開始捏製丸子。

  蘭書寒見她手沾了點水,伸手一抓,立即由虎口擠出一顆丸子,接著兩顆、三顆,動作飛快而有節奏,令人看了久久移不開眼。

  接著,陸小魚開始炸丸子。

  「廖御廚印象中的肉丸子,外層是有些焦的,可是內裡卻十分鮮嫩多汁,所以炸肉丸子的火一定要大火,油燒到微冒白煙後馬上下丸子,等丸子表面金黃微焦,再將火減至小火,免得外頭都焦黑了裡頭還沒熟。」

  嘩啦一聲,丸子下鍋了,不多時陸小魚便撈出了炸得金黃微焦的丸子。

  光是未調味的丸子,那香氣就引得蘭書寒食指大動,忍不住伸出手想捏一個,卻被陸小魚的鍋鏟打了一下,還遭到她一記白眼。

  蘭書寒搖頭苦笑,自從來到她身邊後,他挑食的壞習慣幾乎不翼而飛,她煮的東西他只嫌不夠吃,從來不會不想吃,萬一哪天她不在他身邊了,他擔心自己會不會餓死。

  陸小魚小懲了想偷吃丸子的男人之後,便開始炒製芡料。

  「再來就是糖醋芡汁了。糖醋的比例約莫四分糖三分醋,免得食物太酸,我們的糖是南方的蔗糖,甜味夠又香,醬油也是來自紹興的佳口,廖御廚強調他母親的糖醋丸子有種特殊的香味,潘胖子在黃沙鎮取來的醋是以鎮江醋做基底,再混以其他調料,所以有股香味,這應該不會錯了。」

  說完後,她將丸子倒入芡汁,搖動鍋子讓每一顆丸子均勻地裹上醬汁後,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糖醋丸子就完成了。

  「做好了,你嚐嚐看。」她將盤子推到蘭書寒眼前。

  蘭書寒夾起一顆吃了一口,雙眼一亮,衷心佩服,「厲害!和我們在黃沙鎮吃到的味道如出一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小魚得意地笑了起來。「嘻,我們致勝的關鍵應該就在這一小瓶醋上頭了,真希望明天快點到來,我好想看胡一刀那渾球吃癟的表情。」

  「會的,夜深了,你不要練習了,早點回去歇息,明天才不會沒精神。」蘭書寒對她調皮的微笑有些沒轍,提醒她抬頭看一下月色。

  陸小魚目光透出窗外,心頭一動,「啊!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到這麼晚了,那我們快回去休息吧。」

  說完,兩人便相偕出了廚房,身影慢慢消失在後院。

  在他們離開之後,廚房外冒出了一個矮胖的人影,他俐落地從窗子跳進廚房,聞到還放在桌上的那盤食物的香氣,得意的冷笑起來。

  「那個臭丫頭一定沒想到我在外頭吧?現在你的招式都讓我學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麼贏我!」

  來者正是胡一刀,他已經在外頭待了很久,身為蓬萊飯館的前任大廚,要怎麼進來、怎麼躲能讓別人無法發現,他自然十分在行。

  自從新蓬飯館變得門可羅雀之後,那群原本說要幫他復仇的人顯然對他冷淡了很多,要不是他還有一點點利用價值,說不定早就被殺了,可他胡一刀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自然要找機會求生,而跟著廖御廚走就是他找到的好機會。

  看著桌上那道剛煮好,還冒著白煙、酸鹹甜香令人食指大動的糖醋丸子,胡一刀陰著臉,朝著丸子伸出手,拈了一顆吃下。

  「還真好吃……要不是我早有準備,只怕還真比不上。」胡一刀嫉妒得眼睛都紅了,這個味道,如果沒有偷聽陸小魚做菜的步驟和秘方,他自認做不出來。

  突然,外頭傳來了腳步聲,胡一刀一驚,連忙躲到桌子底下,一個不小心還撞到了頭,不禁眼冒金星,差點沒暈過去。

  陸小魚回到了廚房,一邊走一邊說道:「哎呀!我都忘了,那盤丸子還熱騰騰的,乾脆拿去給大夥兒分了吧……咦,怎麼好像少了點?」

  「怎麼可能?」蘭書寒眼角餘光瞥到地板上有一個模糊的腳印,卻不以為意,「我們快拿去吧,否則夥計們也要睡了。」

  待兩人離開,胡一刀一臉猙獰地撫著額頭由桌下出爬來呸了一聲,惡狠狠地低聲咒罵,「該死的女人,明天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不再浪費時間,打開了櫥櫃,開始找陸小魚所說的那一小瓶十分重要的醋。

  他自己也是廚子,知道醋這項調料在這項考驗裡的重要性,可說只要找對了醋,廖御廚的考驗就贏一半了。

  可是他翻遍了櫥櫃,竟找不到那瓶醋,正一籌莫展之際,蘭書寒的聲音竟然又從外頭傳來——

  「你呀,怎麼這麼胡塗呢……」

  胡一刀差點沒嚇飛了魂,左右盼之後,索性跳入了裝水的大缸裡,幸好水都是早上打滿,一天下來缸裡的水只剩下還不到一半,還容得下他,他那龐大的身子硬擠進去後,缸裡的水位立刻滿到快溢出來。

  不一會兒,陸小魚和蘭書寒又推門走了進來。

  只聽到陸小魚說:「這瓶醋我忘記放進櫥櫃裡了,還好有記起來,否則很有可能會被偷走。」

  「也只有鼠輩會偷你的醋。」蘭書寒輕笑道。

  胡一刀雖然泡在水裡,還是隱約聽得到他們的對話,聽到自己被稱為鼠輩,差點沒跳出去和兩人對槓,好在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一張胖臉憋得通紅,就不知道是因為在水裡無法呼吸,還是被蘭書寒氣的。

  「這瓶醋很重要,我不放心嘛!」陸小魚也笑回。

  「不然你在這裡守一晚?」蘭書寒像開玩笑似的說。

  水缸裡的胡一刀聽了差點沒昏倒,陸小魚要在這裡守一晚,那還不憋死他?

  「怎麼可能?我還要睡覺呢,我就把它放在櫥櫃第二層,記得,是第二層哦!」陸小魚強調了一下,像是在提醒自己,接著便聽到她的話語聲與蘭書寒兩人的腳步聲一起遠去:「明天可要提醒我,不要拿錯了……」

  待到兩個人的聲音聽不見了,胡一刀才濕淋林地從水缸裡爬出來,一邊罵著粗話,一邊說道:「第二層是吧?害得老子如此狼狽,陸小魚,你說我該怎麼回報你才好呢?」

  胡一刀打開了櫥櫃,從第二層拿出了醋,聞了聞確定無誤,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接著他將櫥櫃裡的調料更動了一番後,才悄悄地推開廚房的門,揚長而去。

  不多時,陸小魚與蘭書寒又回到了廚房裡,陸小魚一副抱歉的模樣打開廚房的門,一邊說著,「哎呀!我又忘了……」

  當她打開櫥櫃,看到裡頭顯然被動過的調料,不由一呆,接著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老鼠走了嗎?」

  「應該是走了。」蘭書寒點了點頭。

  陸小魚指著地上的一大片水漬又指了指櫥櫃。「那老鼠真可惡,吃我做的丸子,把水灑了一地,還亂了我的櫥櫃!」

  「那隻老鼠終究會付出代價的。」蘭書寒面不改色,好像廚房遭竊他一點都不緊張似的。

  很顯然的,陸小魚也不緊張,甚至嘻嘻笑了起。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在丸子裡放了巴豆。」

  「……我也吃了。」

  「哈哈哈,當然是你吃了之後我才灑上巴豆粉啊!」

*             *             *

  隔日,廖御廚再次光臨,而胡一刀與陸小魚的對決早就傳遍了整個蓬萊鎮,蓬萊飯館與新蓬萊飯館外的巷子可是擠得水洩不通,眾人都想來看熱鬧,逼得蘭書寒只能把對決的場地搬到外面來,讓所有人能看得到,否則那人潮不擠爆蓬萊飯館才怪。

  人群之中有支持陸小魚的,也有支持胡一刀的,畢竟胡一刀成名多年,也是以前蓬萊飯館明面上的主廚,雖然後來傳出了一些不好的謠言,但很多人只在意他做的菜好不好吃,人格優劣並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內,所以兩方的支持者可說是勢均力敵。

  巷子中央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面有兩盤糖醋丸子,廖御廚坐在當中,蘭書寒及陸小魚站在左側,今日她特別打扮過,穿著簡單俐落,看上去十分清爽,讓人心生好感。

  至於胡一刀則是站在廖御廚的右側,他的模樣就慘了點,兩個黑眼圈像是十天沒睡一樣,臉色很是不好,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他是為了這個考驗殫精竭慮,天知道他是因為昨晚拉了一夜,才會看起來這麼憔悴。

  雙方各據一方,互不相讓,而那兩盤菜的香氣飄得很遠,每個人都聞到了,口水差點忍不住流下來。

  廖御廚一動筷,每個旁觀者都吞了口口水,當他夾起胡一刀做的丸子吃下肚,旁人甚至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緊張不已。

  放下筷後,廖御廚微微點頭,微笑道:「這道菜很不錯。丸子的焦香有出來,肉的比例正確,所以肉汁滿溢,芡汁濃厚均勻,最重要的是這糖醋芡汁,用的是鎮江吧?」

  「廖御廚英明。」胡一刀巴結了一句。

  「不錯不錯,與我記憶中母親所的糖醋丸子已經有七分像了。」廖御廚一直保持著笑容,顯然很滿意。

  他滿意,陸小魚可不滿意了,她與蘭書寒始終繃著臉,她甚至惡狠狠地瞪著胡一刀,好像察覺了什麼。

  看她這模樣,胡一刀可得意了,甚至語出嘲諷,像是刻意要激怒她般,「陸小魚,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做的這道菜可是黃沙鎮的味道,那裡離御廚的故鄉滿近的,我的丸子是瘦肉七分肥肉三分,大火炸肉丸後立刻減火,特別是我使用的醋可是精心得來,你沒有這些材料,想贏我只怕很難。」

  「是你!」陸小魚語焉不詳地指控了一句。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胡一刀奸險地笑了出來。

  此時廖御廚喝了口茶,又夾起陸小魚做的丸子吃了下去。

  下一瞬,廖御廚整個人彷彿中邪一樣,身軀一震,僵在當場無法動作,張口結舌像是見了鬼似的。

  由於他這個異狀持續了太久,胡一衛見狀不由開口斥責道:「陸小魚,你在菜裡加了什麼?為什麼廖御廚會成這個樣子?」

  這番話令旁觀的百姓議論紛紛起來,因為廖御廚的表情確實太反常了,除了丸子有問題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

  陸小魚也是一臉茫然,她自認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心力煮出這一道菜,廖御廚這種反應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片刻後,廖卸廚才終於回過神來,但他眼眶卻漸漸紅了起來,他頹然地放下了筷子,雙手摀住了臉。

  究竟是怎麼回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連蘭書寒都與陸小魚交換了一記疑惑的眼神。

  胡一刀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又大喝道:「陸小魚!你想害死廖御廚嗎?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的話才說完,便見到廖御廚由椅子上站了起來,旁邊的議論聲也嘎然而止。

  廖御廚轉向了陸小魚,朝著她鄭重地行了個禮。

  「廖御廚,你不必行如此大禮……」陸小魚嚇了一大跳,連忙側身避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姑娘你做的糖醋丸子與我母親所做的在味道上別無二致。讓我又重溫了一次母親的味道,我方才失態,就是因為想起了母親及過去的生活,一時情綪激動無法自抑,請陸姑娘見諒。」廖御廚一臉感動地解釋道。

  此話一出,群眾嘩然,陸小魚的廚藝竟然精湛到連廖御廚都動容,這次的勝負似乎不言可喻了。

  「所以這次考驗……」蘭書寒插口,也算是替眾人問了。

  「自然是陸姑娘勝出。」廖御廚斷然說道。

  「我不服!」胡一刀大喝一聲,不敢相信自己花費了這麼多苦心,又偷師又偷聽,到最後居然還是輸了。

  他趨前一步,拈起陸小魚做的糖醋九子吃了一口,而後臉色一沉,質問道:「明明我做的比較好吃,憑什麼陸小魚的糖醋丸子勝出?還是廖御廚你早就跟陸小魚勾結,既然如此還設這個考驗做什麼?我告訴你,我胡一刀絕不做人家的墊腳石!」

  「閉嘴!」陸小魚喝道,廖御廚德高望重,是她十分尊重的人,她絕不允許別人污辱他。

  「我為什麼要閉嘴?我這是合理懷疑!」胡一刀一臉不滿。

  陸小魚冷冷望著他,「那好,我問問你,這次的考題是什麼?」

  「當然是做出廖御廚母親所做的糖醋丸子。」胡一刀直覺回道。

  「沒錯,所以這次比的根本不是誰做的最好吃,而是誰做的最像廖御廚母親的味道!」如果只是比誰的好吃,她閉著眼睛做都可以甩開胡一刀好幾條街,「你若有注意廖御廚形容的丸子味道,仔細鑽研,那麼你至少也能做出我這種味道,而不是像館子裡做出來的味道。」

  聞言,胡一刀頓時說不出話來,他這才發現似乎真是他誤會了,更進一步說,是他忽略了這項考驗的真義,一心只想偷陸小魚的秘方,做得比她更好吃。

  陸小魚見他一險受到打擊的模樣,又補上了一刀。「別忘了廖御廚是平民出身,百姓家中做出的糖醋丸子可能用上等肉和珍貴的佐料嗎?你做的是黃沙大酒樓的味道,但我做的,卻是廖御廚母親的味道。」

  「這……」胡一刀越聽越不對勁,總覺得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可一時半會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小魚見他眼神閃躲,更變本加厲地刺激著他,「而且,你還用了鎮江醋對吧?但廖御廚形容的那種香味,你不覺得比較像太原醋嗎?你知不知道,為了試出廖御廚所說的酸香,我吃了多少種醋?」

  最後,她直接在眾人面前,指著胡一刀的鼻頭罵道:「如果有人以為到別人的廚房裡偷調料,就能偷走別人精心研製的味道,那只能說太天真了,要傻成那樣我也沒辦法。」

  「你設計我?!」胡一刀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裡,脫口而出。

  昨晩陸小魚在做糖醋丸子時明明不斷提到廖御廚,現在卻做岀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說明她那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又想起自己躲在水缸裡時,陸小魚再三強調鎮江醋放置的地方,根本就是放著要讓他偷。  

        陸小魚掐著他的話指控道:「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你大半夜跑到我們蓬萊飯館的廚房外,偷看我如何做糖醋丸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所以我特地做出黃沙大酒樓的味道,還將黃沙大酒樓的秘方醋放在顯眼的地方引你上勾,果然今天早上起來醋就不見了,你今天做出來的也是黃沙大酒樓的味道,只能說是你自己傻到中招,可不是我請你來的。」

  此話一出,群眾嘩然,沒想到胡一刀竟是這種人,而原本支持胡一刀的人也很快地倒戈,胡一刀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胡一刀,你的人格卑劣可見一班,你還有什麼話說?」蘭書寒寒著聲道

  「我……我……」胡一刀倒退了好幾步,竟是無言以對。

  廖御廚更是皺起眉頭,厲聲說道:「胡一刀,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卑劣之徒,老夫還給了你機會,簡直亂來!」

  他沒有按照太子的建議,直接點名栽培陸小魚,反而讓胡一刀和她進行比試,本來是不想錯過人才,想不到差點鑄成大錯,錯將庸才當天才也就罷了,若把惡人當好人還大力栽培,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知府一直在旁看著,誰教廖御廚出現在公眾場合,他不得不作陪,否則這個在皇宮也有一定地位的廚官萬一有什麼閃失,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現在這情況知府剛好能派上用場,他立刻喝道:「將胡一刀拿下!從此之後,胡一刀在金鷹王國內不能再為廚子,若有違背,判斬刑、財產充公!」

  「知府大人英明!」百姓紛紛叫好。

  胡一刀現在四面楚歌,左右看了看,他紅著眼,惡狠狠地瞪向陸小魚,「哼!這還不都是你們逼我的!陸小魚,我詛咒你和你那個爹一樣,都不得好死!」

  「胡一刀,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蘭書寒皺著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胡一刀想起了支持他開新蓬萊飯館的那股不明勢力,當初他向廖御廚毛遂自薦並沒有先徵得他們的同意,事後他們可是好好的「勸」他一番,要不是他天花亂墜的說盡了成功之後的好處,能不能活到現在還很難說。

  如今他失敗了,除了死還有別條路可走嗎?

  想到這裡,胡一刀像是瘋魔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陸小魚,我一走,新蓬菜飯館會關門大吉,可是接下來就是你的死期了!哈哈哈……」

  衙役一擁而上,將胡一刀帶離現場。

  廖御廚整理了下心情,對著陸小魚說道:「陸小魚,既然今日你勝出了,代表你在廚藝上的天份無與倫比,也相當令我驚艷。那麼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願意到京城裡,接受我的栽培?」

  他說的是栽培,而不是教授,因為在這次考驗後,他發現這女娃兒的廚藝及天份不下於他,所以他已經沒什麼好教她的了,只能支持她在廚藝這條路發光發熱。

  想不到,陸小魚的回答竟令所有人傻眼。

  「廖御廚,可否容我考慮幾天?」

  百姓全都倒抽了口氣,廖御廚愣住,蘭書寒更是難以置信的望著她。

  這原就是她嚮往的路,現在居然還要考慮?究竟是什麼阻礙了她追尋夢想?

  廖御廚很快回過神來,溫和地說道:「好,那麼你就仔細考慮,等你想好了,可到京城來找老夫。」

  說完,他與知府便離開了,百姓也慢慢散去,只有蘭書寒與陸小魚留在現場,看著胡一刀崩潰的背影,默然無語。

  胡一刀最後撂下的那句話,畢竟在他們心頭留下了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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