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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見白頭 -【我眼前的白月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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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9 20:12: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我眼前的白月光 作者:見白頭

內容簡介】:

  所謂白月光就是,千錘百煉,朝思暮想,你卻可能從未真正瞭解過他。

  在次次被迫回到過去某個時間節點後,趙安之對何澤生的印象分為五個階段:白月光、白飯粒、麻煩精、眼前人和心上人。

  「所有意外,儘是我通向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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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9 20:12:3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白月光1

  趙安之其人,人如其名,是個軟綿綿好欺負的性子。

  趙安之的奶奶是個潑辣人,看見趙安之這樣子就來氣,時常念叨是趙岷當年給她起名字沒聽算命先生話的緣故。

  趙家人算不上是頂迷信的,但老一輩人多少有些忌諱這個。趙家幾個小輩的名字都拿去算命先生那裡看過,趙安之的大堂哥是其中最倒霉的那個。他本來叫趙錚,相當鐵骨錚錚的一個名字,結果算命先生說他命裡缺水,不補上怕是命途坎坷。伯父、伯母一片拳拳愛子之心,想著能補多少水就給他補多少吧。至此,趙錚就成了趙淼淼。

  趙淼淼是全家最痛恨封建迷信的人,每回奶奶一提趙安之改名的事,趙淼淼都會站出來力挺趙安之,說要改就先從他的名字改起。趙奶奶哪捨得讓他「命途坎坷」啊?只好悻悻然作罷。

  趙安之向來不是個強頭,不願意改名字,不過是對那個算命先生有些怨氣罷了,畢竟當年他還說過趙岷和陳少芳是天作之合,可倒頭來,兩人不是照樣勞燕分飛?既然他說的不准,她又何必去改這個名字。

  七天國慶長假,趙安之早早地就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陳少芳在J省,趙岷和趙奶奶他們在H省,趙安之每次都要兩頭跑,路上便耗了大半的時間。臨走的時候,趙奶奶一邊給她收拾東西,一邊數落她:「空長了這些年歲,也不懂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你看看你姐姐,在國外跟扎根似的,一年也不回來一趟。你倒好,一有假,就三個地方的跑,也不累得慌?」

  趙安之抿嘴笑,也不回話。趙奶奶是長輩,看陳少芳和趙岷兩個不順眼,自然可以不去見,她是小輩,父母年紀大了,哪有不多看看的道理?至於趙瓊瓊,她在美國成家立業,忙的兩腳不離地,想回來一趟是真的難,姐妹倆連電話都通的少了。

  趙奶奶嘴上說趙瓊瓊的不是,心裡還是想的慌。趙瓊瓊和趙奶奶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性子,強起來都能把她氣個好歹,但最疼的也還是這個孫女。趙奶奶看了眼乖乖巧巧的趙安之,歎了口氣,道:「過年記得回家就好,平常有假期的時候和朋友多出去玩,男朋友也要相看起來,知道了沒?」

  二十六歲「高齡」的趙安之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趙安之本來打算在奶奶家待到最後一天再回去的,這次提早了兩天是為了一個特殊的同窗會,同窗會上有她想見的人。

  趙安之回國以後和秦晴一塊兒租房住,她一出車站,便看見秦晴和遲珩站在最顯眼的地方。秦晴一看到她,便眉飛色舞地朝她招手。趙安之愣了愣,笑開了,本來拿在手裡頗為不便的行李箱也顯得可愛起來。她快步走上前,秦晴拉著遲珩過來,遲珩伸手去替趙安之拿行李。

  趙安之和遲珩的交情不是很深,但作為他女朋友的室友,也見了不少回,趙安之看了看秦晴。

  秦晴一眨眼,道:「給他吧,特地帶他來干苦力的。」

  遲珩沒順著開玩笑,但看起來也不像不高興的樣子,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熱,趙安之尷尬地朝他點了點頭,將行禮遞給了他。

  遲珩開了車,秦晴沒坐副駕駛,拉著趙安之坐了後座。剛剛還納悶秦晴怎麼突然來接她的趙安之懂了,這兩人怕是又吵架了。果不其然,將兩人送到樓下後,遲珩便說還有事要先走了,秦晴也沒讓遲珩上樓坐一坐,好像真的只是打了個的一樣。

  兩人租的樓有電梯,拿行禮還算方便。遲珩一走,秦晴的臉便拉了下來。好不容易進了屋子,趙安之看她一眼,軟綿綿道:「你們又吵架啦?」

  秦晴長長出了口氣,點了頭。

  這兩人從大學起就在一起了,期間分分合合無數次,三天大吵兩天小吵,吵架理由無奇不有。

  趙安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戀愛經驗,張文鈺也叫她不要瞎摻和秦晴的事,省得到頭來裡外不是人。趙安之乖乖照做,從不給什麼建議,只是溫柔地做著傾聽者。這次也不例外,秦晴吐完苦水後整個人才緩過來,趴在她後背上道:「要是能回到剛上大學的時候多好,我一定會換一個人喜歡。」

  趙安之笑道:「你為什麼現在不換?」

  「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八年,要我換是要我把心剖出來呀。」

  這句話一出,氣氛又沉了下來,秦晴連忙嘟囔道:「再說了,我花了那麼多時間、精力、金錢調/教出來的準新郎,為什麼要讓給別人啊?」

  趙安之清了清嗓子,道:「同學們,考點請注意,這是沉沒成本啊。」

  秦晴又氣又笑,拍了她一下,道:「你就會跟張文鈺一樣氣我。」

  趙安之跟她笑倒在一起,遲珩這件事才算是過了。她和秦晴都是金融工程學的,和醫學院的張文鈺被分到了一個寢室。寢室裡原本還有個生物學的小姑娘,對方一年後轉專業時換了宿舍,她們三個人便佔了這四人間,一直到畢業都沒有新的舍友入住。性格迥異的三個人,因為這莫名的緣分竟也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秦晴不會做飯,兩人住在一起向來是趙安之下廚,但秦晴會把碗筷給收拾了,倒也算各取所需。吃飽了飯後,秦晴的腦袋也開始轉了,道:「哦對了,你的裙子我給你拿回來了,快去試試。」

  為了這次同窗會,花錢向來精打細算的趙安之也算下了血本了,蹬著小高跟磨破了兩隻腳,終於挑到一件讓秦晴和張文鈺都滿意的連衣裙。這還不夠,趙安之怎麼看怎麼覺得還有些小細節要找裁縫改一改。秦晴笑她是「枯木逢春、鐵樹開花」,但還是二話不說幫她拿去改了,在她回家期間又幫她取了回來。

  趙安之的衣服多半是黑白灰的,剩下的又以藏藍色為主,很少有鮮亮的顏色。這次買的裙子是藕粉色的,穿上後襯得她愈發白淨了三分,加上臉上因為熱意自然產生的紅暈,很有幾分面若桃花的意味。回國上了一年多的班,化妝她還是會的,但本來就只是為了看下效果,倒沒必要化太細。

  趙安之只簡單上了個底妝,又挑了隻偏粉的口紅,整張臉便有了氣色。秦晴也沒閒著,幫她一綹一綹地捲著頭髮,兩人也不是第一回這麼幹了,早有了默契,也不怕燙著趙安之。等兩人都弄好了,趙安之往鏡子前一站,也為久違的美麗愣了愣。

  秦晴美滋滋地說:「安安你這樣多好看,平常也多打扮打扮呀,不為別的,就求個好心情!」

  趙安之微微一笑,道:「我還得攢首付呢。」

  秦晴道:「你爸媽真的一分錢都不給你掏啊?」

  秦晴也知道趙安之父母離婚的事,但從小被父母寵愛的她,並不覺得父母離婚就會對子女不管不顧,或者說,她很難去想像這樣的情形。

  趙安之搖搖頭,道:「不是他們給不給的問題,是我不能拿。」

  秦晴只以為趙安之是因為花了家裡的錢出國,現在才那麼想獨立,無奈地聳了聳肩,也就錯過了趙安之臉上微妙的難堪。

  趙安之重新看向鏡子,收拾了表情,又低頭看了看露出來的半截白生生的小腿。為了這條裙子,她特地買了同色系的鞋,倒是不好搭襪子了。秦晴順著她的目光,心領神會,道:「還是光著腿吧,好看。」

  趙安之小時候跟著爺爺奶奶住過一陣,長大了活得也頗為養生,平江市的十月,天已經冷了,風吹起來的時候風衣都擋不住。聽秦晴這麼一說,趙安之腦子裡順便蹦出來三個字:老寒腿。

  秦晴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下了劑猛藥,道:「你還見不見你男神了?」

  老寒腿瞬間被另外三個字打敗,當何澤生的名字出現在趙安之的腦海裡時,她已經無法再用理性思考了。趙安之一拍腦袋,決定了,光著腿去。

  趙安之好不容易生出來的豪情壯志,在第二天的凜凜寒風裡被凍得渣都不剩。好在秦晴也在,時不時地拍拍她的背,道:「抬頭挺胸,躁起來。」

  趙安之摟緊了粉紫色的開衫,這外套還是借的秦晴的,她本來那件白色的粗針毛衣開衫雖然也能搭,卻沒這件粉紫色的好看,穿上身整個人溫柔的都要化了。但趙安之此刻實實在在的後悔了,畢竟她那件外套要暖和許多呢。

  這個同窗會聚的人比較特殊,是安慶市第一中學考上平江大學的那些人的聚會。趙安之只在一中上了一年就轉學走了,並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成員。但是當年被人誤打誤撞拉進去後,就和大家有了些交情,現在來參加聚會也算自然。

  走到包間外,趙安之抿了抿唇,最後問了遍秦晴:「怎麼樣,會太誇張嗎?」

  秦晴和她買了同一隻色號的,但因為唇色緣故一直不如趙安之適合,笑道:「都說好看了,你再問我就當你是炫耀了。」

  趙安之失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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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月光2

  安慶不是什麼一線城市,一中每年上平江大學的也就五六個人,他們那幾屆玩的要好的湊起來也不過十幾人,全都擠在一桌上。趙安之唇角微翹,小心翼翼地將人掃視了一遍。

  她的臉都被暖氣蒸紅了,心卻一寸寸涼下去。

  秦晴拉著她坐在章程旁邊,用胳膊肘撞了撞章程,道:「何澤生呢?」

  章程和趙安之她們是一屆的,和何澤生是直系師兄弟,更是這次聚會的牽頭人,有什麼問題自然要找他。

  章程性子活得很,秦晴這麼輕輕一撞,他就裝作痛得倒在右手邊男生身上。秦晴氣的又打他幾下,他才道:「一個個都問師兄來不來,別人也就算了,你和老池分手了?」

  秦晴沒打算出賣趙安之,她和章程也熟的很,湊上去道:「看姑奶奶不撕爛你的嘴。」

  章程立馬豎起了白旗,道:「女俠饒命,小的這就招,我是想讓師兄來啊,他畢業以後忙的不行,我約他吃飯都約不到,人家不想來,我總不能強逼著人來吧?」

  秦晴拍了拍失落的趙安之,小聲抱怨道:「請不到你幹嗎說人會來?」

  章程巨冤,今晚又受了好幾趟埋怨,解釋道:「我發誓我沒說,我只說過會叫師兄,肯定是他們傳來傳去就變味了。」

  無論何澤生來不來,這聚會都是要照常開的,趙安之雖然失落,但收拾收拾心情,也還是跟著談笑起來。

  他們這些人裡像秦晴一樣工作好幾年的也有,像趙安之一樣畢業就出國,現在又回國的也有,還有些還在讀研讀博,可以說分化很大了。彼此之間有許多話可說,畢竟人總是對自己沒有選擇的路念念不忘。

  席間也不知道是誰先提起的何澤生。

  趙安之對此並不意外,何澤生也算是某種意義的風雲人物了,要回憶往事的話實在是難以繞開。

  她喝了一小杯酒,暈乎乎地想起自己和何澤生第一次碰面的場景。

  趙安之的高中過的相當兵荒馬亂,還能一路高歌考上平江大學,在其他人眼裡也算是有天賦的人了,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她分出心神去感受少女心的萌動,實在有些難為她了。所以她就一路心如止水直到大學,直到遇見何澤生。

  何澤生的賣相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一米八五的個頭,肩寬腿長,樣貌清俊,眉眼間都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發呆的時候都自帶高冷氣場。

  趙安之剛入學被拉去聚會的時候見過他,但並沒有在腦子裡留下多少印象,只有一張白生生的臉。上課的路上來來回回撞見幾次後,才恍惚有了點印象。真正對何澤生有了興趣,是在一個微陰的天。

  平江的冬天來的很早,趙安之難得不想下樓吃飯點了外賣,為了省去直接交流,請送外賣的小哥將外賣掛在了女生宿舍院子的鐵柵欄上。趙安之數著點估摸小哥應該已經走了,才穿著棉拖噠噠地下樓,準確地在鐵門邊上找到了自己的外賣。

  趙安之雖然不高,但舉起手還是能摸到外賣,只是外賣是從外邊掛的,要拿起來就要舉過掛著的鐵欄柵的頂端。趙安之踮著腳也還差一些,一時有些尷尬。她正準備灰溜溜地出門去拿時,眼前出現了個人,抬著只好看到犯規的手,輕鬆地將外賣取了下來,吊在她眼前。

  趙安之抬頭一看,見是何澤生,她還記不得他的名字,只驚訝又緊張道:「學、學長。」

  何澤生沒有笑,冷淡又矜持地朝她點了點頭,又走遠了兩步,拿出手機好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那時候趙安之就覺得,何澤生雖然看起來很冷淡,但本質上是個很溫柔的人。

  趙安之又喝下一杯酒,有些微醺了。她酒量不錯,酒品也還行,不會耍酒瘋,只會變得話多起來,還愛笑嘻嘻地撒嬌。張文鈺有的時候逗她,就愛帶她喝酒,拍她撲在她懷裡細聲細氣說話的樣子。

  秦晴給她夾了些菜,示意她多吃一點。

  那邊開始還在明裡暗裡地誇何澤生,不知道話鋒怎麼突然一轉,就轉到了何澤生的戀情上去了。

  秦晴發誓,她看見趙安之的耳朵動了。

  秦晴小聲嘟囔了一句:「張文鈺還說我窩囊呢,果然還是你最沒用吧。」

  相比無比灑脫的張文鈺,秦晴和趙安之在戀愛上的表現似乎都不怎麼樣。

  趙安之依稀記得此刻正在高談闊論的男人是數學學院的,對方喝的臉都通紅了,此刻情緒高漲的很。

  何澤生讀的是八年制臨床醫學,有些事他們這些離開本校的人不瞭解,但那些保研的人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何澤生在大五那年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對方是數學學院研二的學姐,知情人士透露是由男方主動。而且學姐那時候才和上一任男朋友分手兩個月,兩個人最後告吹也有些這個前男友的緣故。

  那人將何澤生的私事拿出來談論,而且因為吸引了許多關注而洋洋自得,讓趙安之很不舒服。

  林立將那些事情說出來,心裡暢快極了。學校要求每個學生本科期間都要完成一個社會實踐項目,他本來要跟學姐一起加入何澤生的團隊,結果被對方以能力不足為由明晃晃的拒絕了。這大概是林立本科期間最丟臉的時候了,他多少次想起這件事,都在暗恨何澤生的高傲和不近人情,能看到他落到這個下場,並將之公之於眾,實在是再痛快不過。

  林立又喝了口酒,眉毛高高挑起,道:「這件事是微瀅學姐做的不地道,不過她和文傑哥談了那麼多年,分手也只是一時之氣,何學長趁虛而入,有這個結果也可以想像。學長就是運道太差了,微瀅學姐和他在一起也沒多久,就覺得確實不喜歡他,特地請他出去吃飯談分手。本來兩人和和氣氣分了手,這事也就結束了,偏偏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小混混。你們說說,何學長這麼理智的一個人,這事放到哪一天都是有驚無險的就過去了,偏偏碰到那一天。」

  「說什麼呢?」

  喝多了酒出去涼快的章程推門進來,見大伙聊得熱火朝天的,便笑瞇瞇地問了一句。

  秦晴朝他招手,他便走過來。

  林立沒注意到他,繼續道:「你們不知道,師兄的手就是在那一天受傷的。聽說師兄原來一直想走外科,可是那次好像傷的還蠻嚴重的,估計只能當內科醫生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高就。而且經了這麼一場,微瀅學姐還回到了前男友身邊,真的是太慘了。」

  他嘴上說的是替何澤生可惜,可是面上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旁邊的人也感覺有些不對,和林立親近的人拉了拉他,解釋道:「喝多了喝多了。」

  林立一揮袖子道:「我沒喝多,我這話又不是亂說的,不信你們去問啊。」

  他還要再鬧,卻被突然響起的玻璃摔裂的聲音嚇了一跳。

  原來是趙安之往旁邊空地上砸了一個杯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失手。秦晴剛和章程說了林立在說何澤生的事,章程的情緒便不太對,她一直拉著不讓人站起來,這邊趙安之就砸了杯子。

  趙安之素來溫柔的很,但性子一倔起來也讓人相當頭疼,秦晴立馬上前學著前頭那位道:「這也是喝多了,不好意思啊嚇到大家了。」

  趙安之想說話,秦晴嚴厲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把事情鬧大。那邊沒人按著的章程卻衝上去了,果斷用一拳引起了包廂的混亂。打架的聲響、桌椅倒了的聲音和盤子碟子碎成一堆的響兒混在一起,趙安之還在旁邊笑,秦晴看的頭疼,一時不知道先解決哪邊。

  好在事情在驚動警察之前得到了解決,秦晴可不想跟著跑一趟局子。一群人被餐廳經理罵成狗,章程攤了大部分賠償後,大家才各自散去了。秦晴和趙安之將人送到了醫院,在外邊等著。

  秦晴看著趙安之,道:「現在醉著醒著?」

  趙安之抬眼看著她,傻乎乎地笑了,腆著臉往她身上靠,秦晴歎了口氣。

  章程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出來,秦晴迎上前去把他狠狠訓了一頓,弄得章程委委屈屈道:「誰讓他說師兄壞話的。」

  秦晴和何澤生沒什麼交情,道:「那你也不能打人啊,他雖然說話難聽了些,可是說的是實話吧?」

  「呃……」

  章程正糾結著呢,就見一個小腦袋從秦晴身後冒了出來,露出雙貓一樣的眼睛,章程給逗笑了。

  秦晴更生氣了,道:「你還有臉笑?」

  章程連忙擺手,示意她去看趙安之。

  還沒等秦晴回身,趙安之就主動站出來了,問道:「那些都是真的嗎……師兄他現在還好嗎?」

  除了醫學外,大部分專業似乎都沒有叫師兄妹的習慣,章程沒注意到這點不對勁,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道:「是真的……師兄的手確實受傷了,也確實不能做外科,但對日常生活的影響不大,師兄現在已經在醫院實習。至於師兄和那個張微瀅學姐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林立倒也沒亂說,至少和我知道的部分是一樣的。」

  章程之所以會添上最後一段,自然是看出了趙安之的那點小心思。秦晴常常問他何澤生的事情,又不是為了自己而問,那麼看來便是為了趙安之了。

  趙安之想起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眼前竟模糊了起來。

  耳邊恍恍惚惚聽見章程慌亂的聲音。

  「你別哭啊……誒……啊,你想不想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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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9 20:12:5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白月光3

  「你想不想見師兄?」

  章程這句話在趙安之腦子裡來來回回地播放,她把頭髮都揉亂了,也沒能將這句話清除出腦海。

  折騰了一天,秦晴早就困的要死,見趙安之還精神奕奕地煩惱,哀歎一聲道:「想見就見上一面難道不好嗎?搞不好你倆就看對眼了。」

  趙安之拚命搖頭。

  秦晴還記得她那個死不主動的原則,心裡覺得她沒救了,但實在沒精力教訓她,便敷衍道:「你就是憋得慌了,快去睡覺,做個夢,跟你男神告個白,就不會一直想這件事了。」

  喝多了的趙安之還是很好糊弄的,她成功被秦晴說服,躺上了床,心裡默念著告白睡了過去。

  ***

  趙安之睜眼的時候,覺得自己一定還沒有醒,沒有宿醉帶來的頭疼和腫的睜不開的眼睛,這怎麼可能是現實呢?

  這大概就是可以控制的清明夢了。

  雖然趙安之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自己站在樓梯拐角上,旁邊還有許多走來走去的人,看穿著打扮倒像是高中生。

  趙安之偶爾也會有做清明夢的時候,碰到這種可以控制夢境的好時機,她一般會選擇控制自己飛起來。但是趙安之今天不想飛,想著睡前秦晴說的那些話,她想要是能在夢裡告白就好了,那樣她心裡那些一直深深埋著的東西或許可以做個了結,一直喜歡著一個遠遠的人,偶爾也會疲倦。

  趙安之還在出神的時候,便被人從旁邊撞了一下,整個身子往右側歪過去,還沒來得及驚惶,便往下撲去,在人懷中跌了個滿懷。

  「謝謝。」

  趙安之的心臟像知道後怕似的猛地加快了跳動,她抬起頭來朝夢境的NPC道謝,在看見對方熟悉的冷淡神情時想,果然是清明夢啊,想要什麼便來什麼。這樣一想,她頭一次在對著這張臉時失去了緊張的情緒,她已經很久沒有當面見過何澤生了。鼻子還是一樣的高挺,眼睛細長,像是古典的丹鳳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有些微稚嫩。

  何澤生微微皺眉,看向盯著他臉看個不停的趙安之。

  可能是趙安之個子嬌小的原因,對方被撞下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像接「籃球」一樣接住了趙安之。可現在這個「籃球」抓著他不放,還盯著他看個不停,這就讓他不太開心了。

  何澤生正準備強行掰開這個「籃球」,就聽見趙安之開口了:「我喜歡你。」

  旁邊急著上下樓的同學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何澤生有些驚訝,很快又因為經驗豐富而冷靜下來。

  趙安之微微歪頭,又說一遍:「何澤生,我喜歡你。」

  何澤生淡定道:「謝謝你,我不喜歡你。」

  然後手腳利落地拆下這個「籃球」,繼續上樓,他買回來的課間餐還沒吃呢,加快點速度,就能在上課前吃完。

  兩人口齒清晰,聲量正常,雖然沒有刻意提高聲音,旁邊的人也都聽的一清二楚,見男主角已經離去,一個個忍不住略帶同情地打量女主角,卻發現趙安之一臉早有準備,甚至還笑了笑,這是什麼癡情戲碼?

  不知道旁邊的路人甲也在認真思考,趙安之自顧自想著自己的事,覺得秦晴的建議還是很靠譜的,這一告白讓她心中大石落地,像個智障一樣蹦蹦跳跳地順著樓梯下去。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後一層,要走出這個建築物了,趙安之猝不及防地撞見了高一的班主任英語老師陳莉莉。

  她在安慶一中只讀了一年,但還不至於忘掉自己曾經的班主任。

  陳莉莉奇道:「都要打鈴了你跑哪去啊?」

  一向是乖乖女的趙安之,即使在夢裡對上老師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陳莉莉見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拍拍她的肩膀,道:「走,跟我一起去教室,馬上就上課了。」

  趙安之就這麼被拎回了教室。

  迷迷糊糊上完了上午的課,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趙安之有些懵了,這個夢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回來啦?」

  趙岷給她開了門,笑著接過她的書包。

  陳少芳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安安你今天怎麼這麼遲?你姐早就回來了。」

  趙瓊瓊一如既往的不放心她,衝出來道:「是不是又有人搶你的錢?」

  趙安之還來不及反應,陳少芳就急道:「怎麼回事?有人欺負你?」

  趙岷也跟著問了起來,把趙安之堵在門口啞口無言,最後還是趙瓊瓊大手一揮,將趙安之拉進了客廳坐下,三下五除二地把事情講清楚。

  其實也不是什麼校園欺凌,就是高年級的學姐把趙安之和一起走的小姑娘堵過一回兒,也沒動手,張口直接要錢。趙瓊瓊正好路過,憑藉著向來潑辣的名聲,以一句「幹什麼呢」就將同屆的女生嚇跑。

  趙安之沒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而且那件事都是初一的時候了,沒想到趙瓊瓊還記著呢。

  兩個虛驚一場的家長也放下了心,陳少芳道:「果然還是姐妹倆在一個學校有個照應,你呀,也跟你姐姐學一學,成天就知道玩。」

  那個時候的趙安之雖然沒有趙瓊瓊厲害,但也是個活潑性子呢。

  趙安之看著這一家人。趙岷頭上的黑髮還算多,臉上總是帶著笑,鼻子長得很好看,從小到大旁人見了她都要感歎一句鼻子長得和爸爸一模一樣,生的十分清秀。陳少芳的頭髮綁的一絲不苟,臉上似乎總帶著淡淡的愁容和疲憊,也許是假裝婚姻和睦這件事讓她累了。趙瓊瓊……趙瓊瓊忙著吃飯呢,見她發呆不忘瞪她一眼,道:「看什麼看,快吃啊。」

  趙安之朝她笑笑,聽話地吃起飯來。趙瓊瓊覺得她今天有些古怪,但見她聽話了就沒認真思考,快速地吃著飯,吃完還得寫張卷子呢。

  趙安之趁趙瓊瓊不注意,又多看了她幾眼,趙瓊瓊一直是這個家裡最堅強的人,即使父母的事在她們心上狠狠捅了一刀,她也照樣披荊斬棘一路奔到國外過上了自己想過的生活,有她在真好。

  下午再上課時,趙安之一改之前遊魂一樣的狀態,認真學習了起來。

  過了鬧劇一樣的一天,晚上躺在久違的房間裡,趙安之終於確定,這不是一個長到過分的清明夢,而是實實在在的重生。因為如果是夢的話,這絕不是她想要重溫的時間點,而是最不想回顧的時期。

  趙安之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重生,比起很多人,她的人生其實沒有太多遺憾,而且她也沒有幹勁去改變什麼,這個機會給那些心心唸唸想要重來一次的人或許會更好……

  ***

  趙安之不懂自己重生的意義,但她最擅長的,便是隨波逐流,認真地過著已經過過一遍的日子,也沒有絲毫不耐。

  趙安之的名字來源於「既來之,則安之」,當年陳少芳和趙岷已經有了趙瓊瓊一個閨女,按政策是不能再生的,可能那時候管的不嚴,到底還是又懷上了一個。趙岷想著「既來之,則安之」,最後交了老大一筆罰金,還是把趙安之生了下來。因著這個,趙岷覺得這個名字很有意義,沒聽算命的話去改,被趙奶奶念叨許久,說是名字壞了趙安之的脾性。

  可趙安之細細想來,自己前十六年活得順風順水,雖然是不愛生氣的脾氣,但也沒有像後來那麼沉悶。她是知道自己性格有問題的,每當看到什麼關於原生家庭給人帶來的影響一類話題,也會忍不住順著話題想下去,並且清晰地感受到無能為力。

  趙安之不想把自己性格的缺陷全部賴在父母身上,畢竟趙瓊瓊就杵在旁邊充作鮮明反例,她自己才是能為自己失敗人生負責的人。

  趙安之一遍遍給自己洗著腦,最終還是敗在陳少芳疲倦而又哀怨的眼神下。在某一天只有她和陳少芳在家的時候,趙安之終於還是開口了。

  「媽,你們離婚吧。」

  陳少芳一愣,連忙牽了牽嘴角,道:「你瞎說什麼呀?」

  從趙安之開口的一瞬間,那些反覆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好像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斷地發洩出來,她眼裡充盈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要發火,但脫口而出的聲音還是大的有些嚇人:「我說,請你們離婚!請不要以為我們好為借口維持著你們不再需要的婚姻,最後又在因為維持這段婚姻而痛苦的時候將罪責推到我們身上,一遍遍地和我說著什麼『如果不是為了你和你姐姐,我不會撐過一年又一年,我現在這麼痛苦,都是因為你們』這樣的話。不然的話,即使是媽媽,我也會感到怨恨的。」

  陳少芳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有些喘不上氣的樣子,她不敢相信,一直溫柔恭順的小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陳少芳又氣又怒,緩緩舉起了手。

  趙安之看著她舉起手的樣子,哽咽的說不出話,閉上了眼睛,卻被人抓住手腕猛地拉了一把。

  「瓊瓊!」

  趙安之睜開眼,看見的是陳少芳驚惶的臉和趙瓊瓊氣定神閒的樣子。

  趙瓊瓊對陳少芳點點頭,道:「媽,我帶她去房間寫作業了。」

  然後忽視了陳少芳欲言又止的樣子,逕直將趙安之拉進房間,鎖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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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月光4

  趙瓊瓊把書包往地上一甩,拿出卷子就開始寫。趙安之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過了好半晌,才自己乖乖在床邊坐下。趙瓊瓊回頭看她一眼,道:「說吧,怎麼回事?」

  趙安之看著趙瓊瓊在暖色燈光下明艷的臉旁,想起重生前最後一次見她的樣子。

  趙安之高一暑假那年,趙瓊瓊剛剛結束高考,陳少芳和趙岷正式宣佈離婚。夫妻倆商議後,趙岷帶趙瓊瓊,陳少芳帶趙安之去了J省。後來,趙瓊瓊在美國唸書,她則是英國,雖然同在國外卻很難見面。直到趙瓊瓊在打算結婚的時候回了一趟國內,她也被奶奶叫了回去,姐妹兩難得見上了一面。彼時的趙瓊瓊完全褪去了少女時期的青澀,只有一如既往的風風火火讓人感到親切。

  姐夫是個棕頭髮藍眼睛的美國人,身材高大但性格出乎意料地靦腆,不知怎麼地,就把性格強勢的趙瓊瓊吃的死死的。看著趙瓊瓊依偎在他身邊時,趙安之就知道,趙瓊瓊會在她的生命中慢慢遠去,直到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作為姐妹。

  再後來,趙瓊瓊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聽見她在電話裡忙的不可開交,趙安之的電話也打的少了。

  趙安之沒有立馬回答完全在趙瓊瓊意料之內,但當她轉頭看見趙安之盯著她哭的不成樣子時,就有些驚訝了。

  「你……」

  趙瓊瓊話還沒說完,趙安之就撲上來抱著她,徹底哭出了聲音。

  「姐,我想你,我好想見你,好想和你說話。你不在,我總是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個人回媽媽家,一個人回爸爸家,一個人回奶奶家。沒有你在,我好像怎麼都走不出來,感覺像被媽媽的話永遠困在那一年夏天,爭取什麼都是不應該的。」

  趙瓊瓊聽的一頭霧水,道:「你給我好好說話,不要試圖撒嬌矇混過去啊!」

  趙安之的哭相很好,眼圈紅鼻子也紅,本就是清清秀秀的長相,現在看起來就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趙瓊瓊看了一眼就投降了,抱怨道:「以後不准這樣啊……」

  等趙安之哭夠了,趙瓊瓊還是要審她的。

  趙安之哭的直打嗝,半撒嬌半傾訴道:「反正我知道爸媽早就想離婚了,只不過之前考慮我要中考,現在考慮姐姐你要高考……」

  說到這兒趙安之才回過味來,趙瓊瓊之前是高考完才知道的,現在高三才剛開學,她就把這事鬧出來了,會不會影響到趙瓊瓊?

  趙瓊瓊一看她小眼神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淡定道:「我早就知道了。」

  趙安之愣了愣,道:「啊?」

  趙瓊瓊不屑地看她一眼,邊寫卷子邊道:「我早就知道他們不想過了。大人總覺得小孩子什麼都聽不懂,即使是掩飾,也沒有多走心,用用腦子就能發現了。」

  趙安之道:「那你怎麼不說?」

  趙瓊瓊筆一頓,放空了思緒,道:「很多人到十八歲的時候都還沒有建立完全的人格,你才十五歲呢。更何況,我也還沒成年,還沒有理智到可以冷靜看待這件事。」

  趙安之這才發現,在她心裡一直是個女英雄的趙瓊瓊,在十年前的今天,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她也會為了父母的不和而不安,但她比趙安之堅強。

  趙安之抱了抱眼前的「小」姐姐,她不是真的需要趙瓊瓊來給她出謀劃策,但只要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充當著她庇護神的人在身邊,她就能憑空生出許多勇氣。

  「撒嬌也沒用,不管怎麼樣,這樣跟媽媽發火是你的不對。」

  趙安之抱著趙瓊瓊,覺得其他的事情都好說,雖然心裡還是悶悶的,但還是聽話道:「我知道,不管怎麼樣,這樣發火是很不好的事情,我會跟媽媽道歉的。」

  趙瓊瓊道:「既然你也知道了,我們就開誠佈公地和爸媽談一談吧,至於要不要離婚,就讓他們倆自己決定,不考慮我們倆這個因素地討論一場。」

  趙安之有些驚訝,畢竟剛剛趙瓊瓊的話裡還透露著不願意他倆離婚的意味。

  趙瓊瓊道:「你這麼驚訝做什麼?我承認這一次是我不如你成熟,但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如果真的是作為他們倆人生決定的拖累,當父母因此怨恨我們的那一天,我也是會難過的。」

  趙瓊瓊做事向來是風風火火的,她做了這個決定,很快就付諸行動,將陳少芳和趙岷兩個嚇得面無血色後,自己又按著時間安排表寫卷子去了。趙安之不想夾在父母的戰場裡,每天都待在學校把卷子寫完了才遲遲回家。

  學校的食堂只有課間餐好吃,正經的三餐反而強差人意,趙安之便到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裡吃飯。連著吃了五天,在第六天碰上了何澤生,帶著個籃球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

  趙安之看見何澤生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久違的尷尬。之前因為家裡的事情,她一直忽略了自己剛剛重生回來時候的大膽告白,現在看到故事裡的男主人公,恨不得把臉埋在桌上才好。

  何澤生顯然也看到了她,嘴裡嘟噥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小店不大,又正是飯點的時候,何澤生走了一圈,最後還是把籃球放到了趙安之對面的位置,自個跑到收營台去點餐。

  「阿姨,一碗牛肉麵加個茶葉蛋。」

  老闆娘笑瞇瞇道:「茶葉蛋賣完了,要不要點別的?」

  何澤生頗為失望地「啊」了一聲,最後道:「那只要面就好了。」

  這時候老闆把做好的往台上一擺,老闆娘把最後一顆茶葉蛋連著那碗牛肉麵一起端到了趙安之桌前。

  何澤生的眼睛忍不住看了兩眼茶葉蛋,趙安之更尷尬了。

  她想了又想,將茶葉蛋推到了何澤生面前。何澤生眼皮子一撩,疑惑地看向她。

  趙安之道:「這是道歉。」

  雖然沒明說,但兩人都清楚這是在說什麼事。何澤生道:「雖然你這事做的有點欠考慮,但是沒必要道歉。」

  他似乎掙扎了一下,但說完這話還是迅速地把茶葉蛋推了回來。

  趙安之見著他的小表情,覺得有些可愛,想了想又道:「這家的面份量太大了,我……」

  何澤生道:「你不會是要我幫你吃一點吧?我拒絕。」

  趙安之一下又尷尬在原地,動動手指把茶葉蛋又推了過去,道:「我是想說把面吃完我就吃不下茶葉蛋了,還是給你吧。」

  何澤生似乎真的很喜歡茶葉蛋,畢竟前一次的拒絕就好像用盡九牛二虎之力了,這一次更是難以抵抗,糾結再三,居然從書包裡掏出一塊五來放到桌上。

  趙安之外頭,朝他笑了笑,眼兒微彎,將兩個硬幣收下。何澤生垂下眼,滾了滾茶葉蛋,將蛋殼都滾裂了後,剝開吃了起來,心想,果然還是這家店的茶葉蛋最香。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何澤生吃麵吃的很認真,倒是趙安之還因為何澤生就坐在對面而微微走神。但也不是什麼少女心的內容,趙安之心想,原來就算是喜歡了八年的男孩,他剛打完籃球流了一身汗的時候也是臭的。

  何澤生吃完以後朝趙安之點點頭,道:「我先走了。」

  趙安之朝他慢悠悠地揮了揮手,跟只傻兔子似的。何澤生腿長,邁了幾步就要走出店門,又飛快折轉回來,嘀咕著忘了拿籃球。

  不知道是不是趙安之的錯覺,總覺得何澤生在說籃球的時候,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趙安之壓下心裡的古怪,等喝完湯後自個又走回了學校。因為前幾年晚自習有學生出過事,一中取消了晚自習,但住宿的同學沒有好的學習場所,所以教室在晚上也是開放的。要不是因為這樣,趙安之還真沒有什麼好去處。

  趙安之連著一個月都這麼幹,天天都在學校對面的小餐館裡吃飯,一個月碰上何澤生三四回。何澤生見了她最多就點點頭,如果有位置也絕不會坐到她對面,但趙安之只是碰到他,就覺得是一天裡難得的慰藉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幸運,在喜歡上一個人後,還能再去經歷在兩人相遇之前的時間點,如果認識對方會是怎樣的生活。

  在第一個月零一天的時候,趙安之將做完的作業和複習完的書往抽屜裡一塞,背著個空蕩蕩的書包回家,迎接她的是滿室通明和三張異常嚴肅的臉。這熟悉的場景讓她心裡先是咯登一下。

  等趙安之走進客廳了,趙岷同志對她道:「安安,我和你媽媽商量好了,我們打算離婚。瓊瓊跟我留在H省,你跟媽媽去J省,你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好嗎?」

  趙安之聽到熟悉的話,剛剛還不安的心一下鎮定下來,道:「爸,我同意你們離婚的決定,但是我想留在H省,和姐姐一起。」

  陳少芳的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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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9 20:15:2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白月光5

  趙安之對陳少芳的心結不能說完全解了,但之前那麼一發作,也去了大半。現在這麼說,倒不是故意去刺陳少芳的心,只是真的不願意去J省。當年她和陳少芳去了J省,好不容易熟悉了陌生的環境,陳少芳又再婚了。

  對象也是離異沒多久,帶了一個男孩兒。繼父不是一個刻薄的男人,但光是自己的親兒子已經夠讓他頭疼了,自然分不出精力來過多關心這個已經是個半大姑娘的繼女,便是出於避嫌的考慮,也是不要過多插手為上。

  趙安之在陳少芳崩潰說出那番抱怨歸罪的話之後,性格便內斂古怪起來,感受到繼父冷淡克制的態度,愈發覺得寄人籬下。而且她和繼兄的相處,也實在是一番糟糕的回憶。

  趙安之不想讓陳少芳傷心,但也不想和她去J省,開口道:「媽媽,我不是不想和你走,我只是想和姐姐待在一塊兒,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陳少芳和趙岷兩個人愛的時候轟轟烈烈,但感情說退就退。先發現自己失去熱情的是趙岷,他第一次提出離婚的時候一向好脾氣的陳少芳把他臉都撓了,回過頭來還要哄騙兩個小丫頭。可時間久了,陳少芳也覺得沒意思,逐漸生了離婚的心思,又為了兩個孩子強自按捺下來。現在說起勉強也算是感情自然破裂,沒有一方拖著一方不想離的情況,只是說定了離婚的事後,陳少芳心裡到底是有點怪趙岷的。

  這種時候,若是讓陳少芳覺得孩子認為過錯方是她,爸爸和媽媽之間更喜歡媽媽,只怕陳少芳是真的要受不住了。所以趙安之沒說什麼想和爸爸一起,從始至終只提到了姐姐。

  而趙瓊瓊在讀高三,大人們之間再怎麼樣,也不會讓她這個時候去轉學。

  陳少芳面色好了一些,輕聲道:「你就這麼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趙安之攬上趙瓊瓊的胳膊,小聲道:「和姐姐在一個學校,就不怕被別人欺負了。」

  趙瓊瓊個子高,此刻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難得沒露出嫌棄她的表情來。

  陳少芳想起之前她們說的初中時被勒索的事,臉上徹底鬆開了,看了眼趙岷,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最終還是決定道:「那你們兩個寒暑假的時候來J省。」

  趙瓊瓊點了頭,趙安之跟著點頭,兩人乖巧地不像對父母離婚介懷的樣子。陳少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長長出了一口氣。

  說完這件事後,一家四口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還是趙安之最先開口道:「我出去散步。」

  趙瓊瓊緊跟著道:「我還有卷子要寫。」

  雖然是週五晚上,可對於沒有週六的高三生來說,遠不是放鬆的時候。兩個孩子找了借口一跑,兩個大人反倒沒那麼尷尬了,那麼多年貌合神離的戲都尬了下來,現在倒還真沒有什麼不自在。

  趙安之急匆匆出了門,才發現自己沒拿手機,沒帶圍巾,但要她此刻再走回去,又不太現實。趙安之有一步沒一步地走到了家門口的公交車站,坐了下來,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發起了呆。

  何澤生一出門便看見小籃球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那,圍巾也沒圍,這一愣神,便又走近了些,這才看見她是在哭。大冷的天氣,趙安之臉凍的通紅,再加上眼淚干在臉上,想一想都疼。

  何澤生想裝作沒看到就這麼走過去,可想起那顆茶葉蛋,又有些猶豫了,最後還是走上了前。

  趙安之發呆發的狠了,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一開始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哭。直到眼淚干在臉上,面皮發緊,被風一吹又疼的很,她才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一旦意識到這點,趙安之就覺得鼻子發堵了,她摸了摸口袋,哀歎一聲,沒帶手機就算了,連餐巾紙和零錢都沒有。趙安之頓時沮喪到了極點。

  她看見有人走到了她跟前,穿著黑色的球鞋和校褲。

  趙安之抬頭,驚訝道:「師兄?」

  何澤生心想,這又是什麼稱呼?但他到底沒說出來刺激她,糾結著點了點頭。

  趙安之急忙道:「你有餐巾紙嗎?」

  何澤生自然不會隨身攜帶餐巾紙,在他看來,只有手牽手上廁所的女孩子才會細心地準備這些。但好在他帶了零錢,買了一包餐巾紙給趙安之。

  趙安之道:「你站在這兒別動啊。」

  說完自個跑的遠遠的,痛痛快快擤了鼻子,這才覺得鼻子通了起來,又拿了張紙將臉擦了一遍。

  這包紙雖然只用了兩張,但將剩下的直接還給何澤生也不大好,趙安之跑回何澤生面前,朝他笑笑,道:「我下次還你一包紙吧,今天謝謝你了。」

  趙安之剛剛跑到遠處的垃圾桶前面,何澤生雖然沒聽見什麼不雅的聲音,但該看的畫面還是都看見了,此刻目光在她紅紅的鼻頭上打轉,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何澤生看她現在狀態不錯,可眼圈還紅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走她就又要回車站坐下哭,最後還是決定做一次好人。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步?」

  趙安之的眼睛本來就偏圓,現在一吃驚,就瞪得更圓了。

  她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何澤生腿長,走的快些,趙安之本來個頭就小,平常走路又慢吞吞,現在不得不加快了頻率,可還是像綴在何澤生身後的小尾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多半是趙安之在說,何澤生要是聽到感興趣的,偶爾也會回一句,要是不感興趣,兩片嘴唇張都不想張。

  何澤生這個性格就沒改過,深知這一點的趙安之倒是沒有太多不自在,只在談到演員秦岑的時候感受到了一點尷尬。

  何澤生無疑是喜歡秦岑的,難得主動開口道:「你也喜歡秦岑?」

  趙安之對秦岑沒有太深的喜愛,但是對方演過她童年時期最喜歡的角色,此刻連連點頭道:「嗯,他在《錯上花轎》裡的三少爺特別帥!」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迷戀這樣的故事,但是始終記得這是童年裡最好看的電視劇之一。

  何澤生的表情一下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趙安之全然不察,反問道:「你怎麼也喜歡他?」

  怎麼想何澤生都不是會看這種電視劇的人。

  「……我喜歡他演的羅成,特別有英雄氣概。」

  趙安之感到久違的尷尬,還有些感慨,自己最後在喜歡的男孩子心裡,還是留下了喜歡看肥皂劇的花癡小姑娘的形象。

  不過在想到何澤生也不是那種從小到大拿著專業書,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趙安之又有些想笑,看了眼少年光禿禿的下巴,幾乎沒有泛青的胡茬,想,他現在確實還只是個男孩子呢。趙安之這段時間過的很混亂,對家庭的事遠比對感情的事上心,直到現在,才有心思分辨自己對此時此刻的何澤生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說不喜歡,但看見他時微妙而又與眾不同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可說喜歡,對著這麼個還沒成年的少年,趙安之覺得自己還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境地。

  她喜歡著長大以後的他,於是連帶著對現在的何澤生青眼相看。

  可不管是長大以後的何澤生,還是眼前這個青澀的少年,都有著相同溫暖又可靠的心。

  趙安之突然開口道:「人總是對自己未選擇的路念念不忘,可是走了另一條路以後會發現一樣痛苦,能改變人生的,往往不是選擇。」

  何澤生低頭看她,他到底是個半大少年,每天坐在教室裡,最大的煩惱就是老師今天會佈置多少作業。他的人生順風順水,很難感受到趙安之的話裡有多少壓力與沮喪,他只是覺得她有點中二。

  趙安之日常一喪後,想了想還是不要給小孩子帶來太多負能量,最後總結道:「不過能發現兩條路的本質是一樣痛苦的話,最本質的痛苦就已經解決了。當你知道兩條路都一樣痛苦,你能做的,就是努力。」

  趙安之一直沒有辦法努力去爭取什麼,去相信自己能夠擁有什麼。她的自信心很早就被陳少芳摧毀了,即使陳少芳是無意的,即使陳少芳依然愛著她。

  所以她喜歡了何澤生八年,卻從來沒想過主動追求他,她不想自己的靠近讓人勉為其難的忍受,最後在受不了的時候再次拒絕她。

  對於母親,這一次她選擇主動放手,不想被母親視為拖累,不想去感受努力過後仍然是失敗的頹喪。

  這一場散步沒有持續太久,按著何澤生平常的路線在江濱走了一圈,最後又繞回了小區附近。不同於常和女孩子一起玩的男孩,何澤生在這個年紀仍然不懂得什麼紳士的說法,絲毫沒有要送趙安之回家的打算。趙安之也懷著一顆監護未成年的心,將人送到了小區門口,感慨道:「原來我們家那麼近啊,以前從來都沒見過你。」

  何澤生想了想道:「可能因為我都是走路上學吧。」

  學校離這一片只有三站的距離,正是坐車嫌短、走路嫌長的距離,趙安之自然是坐公交的。

  趙安之點點頭,朝他揮手,正打算走的時候,何澤生突然出聲。

  「我眼光其實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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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9 20:15:3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白月光6

  大概是何澤生超凡脫俗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很長一段時間裡,趙安之都覺得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並且為自己幻想出來的高冷人設深深著迷。雖然她很快就說服自己,何澤生始終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也會喜歡漂亮姑娘,如果他沒有,那只是姑娘不夠漂亮。

  當這個想法被少年時期的何澤生親口證明以後,趙安之還是遭受到了打擊。尤其是當她意識到,「我眼光其實很高的」這句話,是在委婉地提點她、拒絕她。

  所以她為什麼要被高中生略帶嫌棄地拒絕啊?

  懊惱著的趙安之抱著一疊厚厚的生物作業,一時分神便錯過了腳下的台階,這一回沒有個好心的何澤生抱住她,趙安之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摔的有點重,把趙安之給摔懵了,坐了好了一會兒才晃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先把散落的作業本收起來。

  趙安之撿了沒幾本,便有人跑過來幫她一起撿,趙安之抬頭道:「謝謝你。」

  聲音在看見面前人時變了調。

  面前女生叼著根棒棒糖,紮著個高馬尾,額前滿是碎發,露出一張光潔飽滿的臉蛋,正是還在上高一的秦晴。

  趙安之恍惚想起,秦晴在安慶一中上了三年學。

  秦晴沒注意到她的失態,手腳利落地幫她把作業本摞好,遞給她。

  趙安之衝她直笑,讓第一次見面的秦晴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試探道:「我走啦?」

  趙安之點點頭,便見她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個男孩身邊,攬住對方的胳膊,男孩嘴裡也含著根棒棒糖,看著秦晴的樣子眼裡滿是笑意。

  兩人攬著走了幾步,遠遠看見老師的身影,飛快彈開,老師走過來笑著打量他們兩眼,見兩人都一副乖乖牌的樣子,也沒說什麼。

  一中對於早戀管的很鬆,只要不影響學習成績,不越界,老師們對青春期的孩子還是抱有一份寬容之心。

  趙安之給看樂了。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回到家中,趙安之一進客廳,便發現客廳地板上放著大包小包的行禮。

  趙瓊瓊還沒有回來,趙岷也還沒有下班,那麼這些行禮的主人就是陳少芳了。

  趙安之知道陳少芳早晚是要離開的,她這些天也一直在打包行禮,但是心裡上還是有些難過。趙安之跑到房間裡,果然看到正在最後整理一遍證件的陳少芳。

  趙安之嘴唇微張,最後只是問道:「……媽,不是說週末走嗎?」

  趙安之進來的動靜太小,陳少芳都不知道家裡多了個人,此刻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見是她才放下心來,道:「本來是週末走的,正好看到今天有票,乾脆就早點走了。」

  趙安之站了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麼,從前生到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媽媽好好交流過了,空氣裡瀰漫的都是尷尬。

  陳少芳有些失落的樣子,她很快整理好手上的東西,抱怨道:「你爸也真是的,現在還不回來,說好送我一程的,現在我要趕不及了。飯在鍋裡,你待會告訴他們。」

  趙安之點頭,跟著陳少芳走到了客廳。行禮乍一看很多,可一想到陳少芳在這裡住了二十年,最後也不過這麼些東西,又顯得有些少了。陳少芳一個人拿的很吃力,所以原來才叫了趙岷幫忙,可趙岷一如既往的不靠譜,加班加到現在都趕不回來。

  趙安之眼裡湧出了一點淚來,又飛快眨了眨眼睛,將淚水逼下去,上前幫忙拿了許多東西,道:「媽,我送你去吧。」

  陳少芳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

  陳少芳和趙岷心平氣和地分割了財產,因為陳少芳要離開H省,像房子和車子這樣的不動產自然是留給了趙岷,大筆的存款則歸陳少芳。

  兩人現在沒有車,趙安之便主動去招了的士,請師傅開了後備箱,把東西往裡搬,做的有模有樣。陳少芳看在眼裡,心中滋味難明。趙安之在熟悉的人面前還算活潑,但一直有些怕生,像這種事情,從前是不好意思做的。

  兩人一路上沒有說太多話。

  看著趙安之一路熟練的表現,陳少芳覺得小女兒一夕之間好像就變了個模樣。眼見著開始檢票了,陳少芳才問道:「你是不是怨媽媽?」

  趙安之看著陳少芳尚算年輕的面容,知道自己是怨過的,但是自從親手撞破了這件事,杜絕了被母親埋怨的可能後,她又發覺……

  「媽媽大概也很委屈吧。」

  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都在J省,陳少芳一個人嫁到H省來。雖說現在交通方便,一年也能見上幾回,可離家這麼遠,到底是不一樣的。失去了愛與熱情的婚姻,維持起來又煩又悶,因為離家太遠,不敢跟上了年紀的父母抱怨。

  陳少芳在趙安之眼裡一直是媽媽,是長輩,可她重生了,媽媽的年紀變小了,趙安之才能發現,媽媽也是別人的女兒,媽媽也會覺得委屈。

  委屈到受不了了,才朝親近的人隨便亂發脾氣。

  對於趙安之來說,那麼多年的隔閡沒有辦法一下解決,但她很願意再努力點去理解母親。

  陳少芳沒有想到會從反應最激烈的小女兒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立馬側過臉去,用手背胡亂擦了下,才轉回來道:「好了好了,媽媽要走了,對了,你有沒有零錢,媽媽拿一點給你。」

  趙安之身上還真沒帶錢,看著陳少芳手忙腳亂地掏出了許多零的整的錢放到她手裡,她最後也只是說:「媽媽,我和姐姐假期會去看你的。」

  陳少芳摸摸她的頭。

  趙安之倒是想坐公交慢慢悠悠地晃回去,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但是她也沒給家裡留字條,怕爸爸和姐姐擔心,只能打車回去。趙安之下車的地方正好是公交站附近,她打算在超市買點垃圾食品再回去,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這些不健康的食品最有用。

  趙安之抱著一袋零食從小超市出來的時候,便看見遠遠走來的何澤生,他校服外套繫在腰間,手裡還運著球。想起陰差陽錯下被這個半大少年拒絕的事,趙安之心裡有點尷尬,還有點小生氣。畢竟她的告白是針對十年後的何澤生,結果被十年前的何澤生赤裸裸的嫌棄了一番。

  不過趙安之剛剛解開了對母親的心結,對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反倒大方了起來,她想了想,還是朝何澤生揮了揮手。

  何澤生似乎被她嚇了一跳,球一個沒運好,就朝趙安之這邊滾來。趙安之抱了一堆垃圾食品,騰不出手來,便跑到籃球面前堵著它。像是貪心的松鼠不肯放過最後一隻堅果。

  何澤生似是被這畫面逗樂了,愣是把細長的丹鳳眼笑沒了,形象盡失。

  趙安之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心裡那點關於小男神最後的憧憬也消失殆盡。

  何澤生本來還想說和她保持點距離,但這一笑後也就忘的一乾二淨,想著自己也跟趙安之說清楚了,偶爾說兩句話也無傷大雅。

  何澤生停了笑,才有閒心細看趙安之。他走路向來是目視前方,換做以往,趙安之這小身板根本不在他的視野中,早就被他給無視掉了。

  這一看,何澤生忍不住問道:「怎麼每次碰到你都是在外面紅著眼睛遊蕩?」

  趙安之聞言眨了眨眼睛,才覺得眼睛是有些腫,她解釋道:「這次不一樣,是高興才哭的,做了一件很正確的,早就應該做的事。」

  何澤生覺得趙安之像試卷上的閱讀文章,總是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見趙安之精神狀態還不錯,他就沒有再多話。

  趙安之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欠著他一包紙巾,但現在拿著這麼多東西也不好再去買,便湊近他,用下巴示意自己懷中那袋零食,道:「你挑一包。」

  何澤生不解:「?」

  趙安之道:「紙巾下次再還你,這是利息,你快拿一包,我要回家了。」

  何澤生一聽她催促,就下意識拿了一包,等反應過來要推拒的時候,趙安之早就走遠了。看來是真的很著急要回家吃飯啊,何澤生想,聳聳肩,俯身拿起地上的籃球。

  趙安之雖然沒和家裡說,但陳少芳給趙岷打了電話,因此趙安之回家的時候,趙岷和趙瓊瓊看見她紅通通的眼睛,也沒說她什麼,只是招呼她來吃飯。飯菜的味道都無比熟悉,但很長一段時間裡,應該都不能再嘗到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趙安之鑽進了姐姐的被窩,在趙瓊瓊打她之前,率先將臉埋在她的背上,問道:「姐,我們假期一起去看媽媽嗎?」

  趙瓊瓊這小暴脾氣硬生生給壓住了,低聲應了。

  趙安之嘻嘻笑了,道:「姐,我跟你一塊睡。」

  趙瓊瓊道:「自個出去還是我給你扔出去?」

  最後趙瓊瓊也沒把趙安之扔出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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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月光7

  趙安之重新和秦晴成為了好朋友,按秦晴的話來說,趙安之要對這件事情負全責。在秦晴眼裡,兩人只是萍水相逢之交,可架不住趙安之每回看見她都一臉笑意,眼裡跟有小星星似的。

  這一來二去,到底是說上話了,秦晴覺得跟趙安之好像認識許多年一樣,相處起來舒服的很,最後莫名其妙便成了好朋友。

  趙安之這人,怕生,比起交新朋友,自然更喜歡和老朋友膩在一起。要說原先在高一的時候她也有幾個比較熟悉的女生,但到底之前只相處了一年,這一重生回來又拘謹了起來。趙安之這樣,別人也不會特意湊近她。

  趙安之和秦晴不在一個班,但兩個班是一起上體育課的,等基本的運動做完,可以自由活動的時候,兩人就湊到一塊去說話。

  校服好像是最舒服的套裝了,穿著它的時候,年輕的少男少女舉止投足間都透著瀟灑和隨意。趙安之和秦晴坐在了操場邊上的石階上,正對著一個籃球場。

  趙安之看著秦晴抱怨男朋友的時候略帶甜蜜的樣子,突然想起了不冷不熱的遲珩,她有些好奇道:「秦晴,你和李敘是怎麼在一起的啊?」

  秦晴笑了下,又抿抿唇,居然有點害羞。

  「那當然是他先追的我啦,我本來不想早戀的。」

  趙安之看著秦晴撐著臉,邊笑邊回憶她和初戀是怎麼在一起的。

  她和李敘是一個初中的,一個長得漂亮,一個長得帥氣,不是像小說裡那種整個年段無人不知的有名,但都不是無名之輩。人天生就對美麗的東西有潛在的迷戀。在見面之前,兩人就已經知道對方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秦晴不怎麼喜歡李敘,覺得他成天惹是生非,沒有一點學生的樣子。所以在李敘追她的時候不假辭色,還因此被幾個女生背地裡說閒話,氣的她直掉眼淚,又把氣撒在李敘身上。

  李敘靠著一張漂亮的小臉蛋,有過許多女朋友。雖然在成年已久的趙安之眼裡,對於一個初中的孩子,說什麼一兩個月就分手的戀情更多像是玩鬧,但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他們都頗為認真地去定義這樣的關係。

  很多人拿秦晴打賭,賭她會不會被李敘追到,賭他們能在一起多久——畢竟李敘之前在一起最久的女孩也不過半年。

  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候,是秦晴被欺負的那天。校園暴力,似乎有特殊的偏愛對象,但每一個學校裡的孩子都有可能被波及。秦晴作為一個成績好、又漂亮的姑娘,在那一天偏偏就礙了年段裡幾個不學習的女孩的眼。

  她們也沒怎麼動手,不過就是在廁所裡推搡幾下,頗具侮辱意味地點了點秦晴的腦門,最後拿水潑了她。但對於一個初三的女孩子,這已經足夠讓人無助以及丟臉,因為害怕所以丟臉。

  秦晴出來的時候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被欺負了,只趴在桌上哭,誰勸她都不起來。李敘照常過來給她送吃的,雖然秦晴從沒收過,但李敘也沒停過。李敘見她在哭,就過來問她怎麼了,秦晴連旁邊人都不說,自然不會搭理李敘。

  倒是有人剛好在廁所見證了那一幕,當時沒敢幫忙,倒是現在跑來告訴了李敘。

  李敘很快就走了,秦晴聽見李敘跟別人一樣問完就走了,雖然知道這種心情不對,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更傷心了。

  秦晴那一場哭的狠,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放學以後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敢抬起頭,走進廁所裡洗一把臉。結果一出廁所,就看見李敘等在門口。

  秦晴被他一嚇,打起了嗝。

  李敘聽見聲音,見她這樣,笑了起來。

  秦晴又丟臉又生氣,下意識就朝他發脾氣。

  「都怪你,老有人因為你來欺負我!」

  其實這次還真不能全怪李敘,那兩個欺負人的女孩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就是單純地看風頭強盛的秦晴不順眼,當然了,李敘的追求使得秦晴成為更多人嘴裡的話題也可能助長了這種不順眼。其實秦晴內心裡,沒怪李敘,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李敘的時候心裡委屈的慌。

  李敘抱住了秦晴,道:「都是我的錯,所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秦晴打了他一下,道:「都是你的錯,那你怎麼還叫我和你在一起!」

  李敘笑嘻嘻道:「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誰欺負你,我就去幫你教訓一頓,怎麼樣?」

  放課後的黃昏,李敘嬉皮笑臉的樣子也很好看,秦晴一直想,如果非要找一個她動心的時刻,就是那一分那一秒,心臟猛地跳的那一下。

  秦晴渾身的戒備都在那一刻卸的一乾二淨,靠在李敘懷裡,嘴裡說著:「我才不喜歡你呢。」

  手卻圈住了人家的背。

  秦晴這個死鴨子嘴硬的性格是一直沒有變。當了八年好朋友的趙安之知道,一直追她的李敘也知道。

  看著懷裡新出爐的女朋友,李敘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道:「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你就和我在一起,狐假虎威,去嚇唬那些欺負你的人就好了。」

  聽到這裡,趙安之總算是知道秦晴身上那種又作又霸氣的大佬女人的氣質是從哪來的了。李敘本來的成績不算好,被秦晴逼著讀書才漸漸有所提升,但為了上安慶一中還是交了好大一筆擇校費。可秦晴還是對李敘充滿信心,覺得他們在一起的這一年李敘進步了那麼多,接下來還有三年的時間,就算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學,也可以考去同一個城市。

  看著對未來滿是盤算的秦晴,趙安之怎麼也說不出:嘿,你們沒能堅持到大學,我甚至從未從你口中聽過這個初戀的存在。

  趙安之實在是想不到,這樣深深喜歡著的人,到底為什麼成為了秦晴提都不願意提的存在。

  秦晴還在一邊少女懷春,趙安之卻已經因為預先知道結局而心情低落了起來。她看向籃球場,那裡有許多男孩正在打籃球。何澤生也在裡頭。

  趙安之精神一振,上大學的時候沒看見過何澤生參加什麼籃球比賽,可是重生回來每次碰見他,大多拿著個籃球,看起來很喜歡打籃球的樣子。趙安之最後將原因歸結於專業的原因,可能想當醫生的人,都比較克制自己不參加劇烈的運動吧?

  但很快,趙安之的想法就動搖了。球場上,大部分人都在跑動,只有何澤生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正中間,也不像是要投籃的樣子,反而像是在思考人生。雖然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但是那一幕還是給趙安之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再加上何澤生肩寬個子高,校服的大色塊又是白的,那樣子實在有點像雪白的呆頭鵝。

  何澤生也有不擅長的事,這個發現讓趙安之很是新奇,還有點哭笑不得。

  秦晴一下就發現了趙安之的走神,非但不惱,還有些狐疑地順著她的目光往籃球場上找了找。秦晴有了兩個懷疑對象,但不確定,便趴在趙安之的肩膀上問道:「你在看誰?」

  趙安之對籃球不太瞭解,秦晴一問,她便指向何澤生,問道:「你說他這樣算是打的不好的吧?」

  秦晴看一看,笑了,道:「是打的不怎麼樣。」

  想起何澤生那隱晦的「腿短人醜」的嫌棄,趙安之此刻有些幸災樂禍,一聽秦晴也肯定了她的判斷,嘴角便忍不住翹了起來。

  這下好了,秦晴徹底誤會了。她科普道:「那是高二的何澤生,我認識個姑娘是他們班的,好像還蠻多人喜歡他,聽說之前我們年段還有人在樓梯間裡跟他當眾表白,被他拒絕了,他超冷的。」

  趙安之有點囧,遲疑道:「呃……那個是我。」

  「我靠!」

  秦晴激動地站了起來。

  趙安之只見秦晴剛張開了嘴,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心!」

  趙安之下意識回頭去看,然後就被籃球砸了個正著。

  趙安之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要說有多暈也不至於,就是懵了一下,然後鼻子一痛,眼前一黑。

  她想起來那個及時到讓她正臉撞球的聲音是誰的了。

  何澤生大概是她某種意義上的剋星吧。

  似乎有兩三個人圍了過來,趙安之沒緩過來,捂著鼻子感覺有東西流出來,連頭都不敢抬。秦晴在旁邊說了什麼她也沒去聽,一心想要分辨自己到底是流了血,還是流了別的不可言說的東西。

  何澤生要帶她去醫務室,她不想抬頭,只好揮揮手,甕聲甕氣道:「你們快回去打球。」

  見她這樣一直捂著臉不肯抬頭的樣子,何澤生更覺得情況嚴重了,也不跟她強,直接把人給背了起來。趙安之生怕後腦勺著地,嚇得連忙用手去勾何澤生的脖子。

  何澤生一頓。

  「你手上什麼東西,濕乎乎的。」

  趙安之渾身一僵。

  「趙安之,你流鼻血了!」

  趙安之徹底鬆了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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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白月光8

  趙安之還是頭一回來醫務室,醫務室裡值班的是個女醫生,長頭髮,三十出頭,看上去懶洋洋的,動作還算利索。

  趙安之大問題是沒有,但是這鼻血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下來。何澤生去醫務室旁邊找了個水龍頭把脖子給洗了,回來看見趙安之衣服上那一片,問道:「要不要脫下來我給你洗一下?」

  趙安之一愣,發現他正皺著眉看著她校服胸前那幾塊血跡,如果讓趙安之猜他現在在想什麼的話,大概是干了就不好洗了吧……

  趙安之被他隱藏的賢妻良母屬性驚呆,也不過腦子,言聽計從地脫下外套。趙安之仰著腦袋,一手捂著紙巾搭在鼻子邊,一手在秦晴的幫忙下脫了衣服,冷的一哆嗦。雖然說深秋了,裡面衣服穿的厚,但是擋風的外套一脫下來還是有點冷。

  趙安之仰著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突然感覺什麼東西往她身上一搭,下意識低頭一看,是一件過分寬大的校服。

  秦晴在旁邊提醒她抬頭。

  趙安之看著何澤生穿著一件灰色毛衣,走到外面洗衣服去了。趙安之心念一動,慢慢悠悠地將校服給搭好了,又重新仰起頭。

  秦晴就在一旁看她為美色所迷,忘記仰頭,堵在鼻子下的紙巾又慢慢染上血色,又好氣又好笑,給她換了一張紙,湊她耳邊道:「我怎麼覺得你們有點什麼啊?」

  趙安之眨了眨眼睛,冷靜道:「誤會。」

  秦晴又道:「感覺他挺照顧你,也不像傳言中那麼冷淡。」

  「那是因為他本質上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看見別人需要幫忙的時候,他不會視而不見的。」

  不過如果秦晴是說衣服這件事的話,趙安之覺得那僅僅是因為何澤生看那塊污漬真的很不舒服。

  秦晴嘖了幾聲,嘟囔道:「果然是懷春中的少女。」

  趙安之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除了家庭問題以外,趙安之基本什麼都和秦晴、張文鈺兩人說。所以前面秦晴提到告白的事情,她順嘴就給說了,雖然這事也沒法解釋清楚,但趙安之還是想說明白自己現在的感情狀態。

  她才不喜歡未成年呢。

  還是一個嫌棄她的未成年。

  何澤生正好又走了回來,趙安之以為他洗完了,剛要直起身子,便聽他道:「老師,請問你有這裡有肥皂之類的東西嗎?」

  趙安之唇角飛快地翹了一下。

  沒想到女老師還真有,不過不是肥皂,是用剩的香皂,只剩一小塊,老師讓他用完直接扔掉就是了。

  血跡是真的不好洗,趙安之的鼻血都止住了,何澤生還沒有洗好。趙安之再三確認自己的鼻子好端端的,既沒有歪,也沒用壞之後,才走到何澤生身邊。要趙安之來說,血跡已經洗的很淡了,可何澤生還在糾結。

  趙安之開口道:「師兄,給我吧。」

  何澤生的眉毛就沒鬆開過。

  「你先回教室吧,我再洗一會兒。」

  趙安之還想說些什麼,秦晴就果斷道:「那學長我們就先走了啊,對了你校服就先借給安安穿啊?」

  何澤生「嗯」了一聲。

  趙安之一頭霧水地被秦晴拉走,爾後看了一下手錶,又恍然大悟道:「快下課了,你怕來不及上自習是吧?」

  秦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上下打量了三遍,邊搖頭邊道:「單身狗的悲哀。」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在秀恩愛的秦晴身邊,永遠是單身狗的趙安之膝蓋中了一箭。

  然後秦晴便給她上了一課。

  「你拿著他的衣服,他拿著你的衣服,他待會要不要找你?」

  趙安之點頭。

  秦晴繼續道:「他知道你是哪個班的嗎?」

  趙安之想了想,他們倆其實說話的次數也不多,更是沒有講到過這個,便搖了搖頭。

  秦晴道:「那他待會要找你就要問別人,問熟悉的人也好,問不熟悉的人也好,這樣別人就會知道你們認識,關係可能還挺好。到時候就會有人起哄,起哄雖然有時候挺煩人的,但起哄的人多了別人就會給你們製造機會呀。」

  趙安之簡直目瞪口呆,看著秦晴行雲流水地規劃出了一串。

  當年要不是她一開始就堅定了決不主動靠近何澤生,還有張文鈺在旁邊給她撐腰,恐怕早就要被秦晴給洗腦了。

  連番打擊下,趙安之早就忘了自己要跟秦晴澄清的事,一個人迷迷糊糊地走進教室,沒多久就要上自習了。班主任陳莉莉走進來照例說了些班級事務後就讓大家開始自習,自己則在班裡走來走去,走到趙安之身邊的時候,拍了一下趙安之的肩,道:「校服穿起來。」

  趙安之連忙應了,等老師一過去,便拿出放在抽屜裡何澤生的校服。何澤生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太大,她看著不成樣子,在進班級前脫了下來。她現在有些猶豫,可眼見著陳莉莉繞了一圈又要折返回來,趙安之手忙腳亂地穿上了,惹得同桌多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一眼。

  看的趙安之瘮得慌,推推她,道:「咋了?」

  同桌看了看她的袖口,道:「你衣服怎麼變大了?」

  趙安之尷尬地甩了甩袖子,道:「我把手縮起來了所以看起來小,天氣冷。」

  同桌還是覺得奇怪,但沒再說些什麼,抓緊時間寫作業去了。趙安之這才把手從袖口鑽出來,看著袖子擠在手腕邊上,想著何澤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老師有空的時候便會來看自習課,趙安之猜何澤生自習課是來不了了,便專心寫了兩節課作業。等下課鈴響了以後,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再等一下何澤生,或者問問別人何澤生是哪個班的。

  有人敲了敲窗。

  趙安之朝窗戶外面看去,何澤生正拿著她的校服外套。她刷地一下站了起來,跑到了外面去。

  何澤生低頭看她。

  坐著還看不出來,一站起來,何澤生的校服都垂到她大腿了。趙安之立馬把校服脫下來還給他,接過何澤生遞過來的校服穿上,胸前的那塊污漬已經沒了,摸上去也半干了。趙安之順便問了句:「你剛剛沒穿校服沒被老師罵吧?」

  何澤生聳聳肩,看來是被說了兩句。

  「我以為你找不到我的班級呢。」

  何澤生無奈道:「自習課的時候我在你教室旁邊走兩趟了,也沒見你看我一眼。」

  趙安之道了句歉,何澤生朝她揮揮手,轉身走了。趙安之回教室收拾書包,撞見大家挑眉的神情,立馬加快了動作,飛快地下了樓。

  趙安之一直是一個人回的家,想著何澤生剛走,就尋思著能不能趕上他。她知道何澤生不坐公交,便選了步行的路線。

  趙安之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卻一直沒有看見何澤生的背影,都要懷疑何澤生又留學校打籃球了,終於在快到家的時候看見了何澤生。

  趙安之看了看何澤生的腿,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終於接受了這份差異,一放鬆心情竟也愉快起來。

  趙安之早早地背完書,抱著電腦在床上玩。高中的時候大家好像都很喜歡用微博,之前她在這段時間關注了許多認識不認識的人,這次重生回來,還沒來得及關注別人,只和秦晴互關了。

  趙安之也沒打算再去關注別的同學,她只想在這個地方發發自己的畫。

  秦晴的微博叫「秦大王」,日常是秀恩愛,趙安之一上線便看見她發了兩條私信:「六指琴魔1992」

  「你會回來感謝我的」

  趙安之猶豫了下,去搜,還真搜到這麼個用戶,好奇心使她點進去。

  何澤生的自拍使她退出來。

  趙安之心中有一萬句嘈想吐。

  我的前男神不可能那麼智障。

  過了一會兒,那股子震驚也就過了。好像自打重生回來,她對何澤生的認知就一次次被打破,到了現在,接受力已經穩步上升。

  趙安之把何澤生的相冊翻了一遍。

  何澤生很少發自拍,但僅有的幾張都可以說是十分之丑了。那時候已經有PS的說法了,雖然不如後世常見,但大家發照片的時候也會用修圖軟件修上一修。便是不修圖,自拍的時候也要找好光線和角度,務必使得自己在照片裡看起來美的不似鏡子中人。

  可何澤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背光,正面照,風中凌亂的頭髮,有血絲的眼睛,配上紫紅色的羽絨服外套。知道的他這是去旅遊了,不知道的當他逃難回來。

  趙安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複雜的心情,索性把這張照片分享給秦晴。秦晴的消息回的很快:「這是你爸?」

  趙安之:「……」

  所以她和何澤生是父女相咯。

  趙安之看著何澤生的微博名,歎一口氣,看了看他的簡介,又歎一口氣。

  「音樂使人心潮澎湃!」

  這話是沒錯,怎麼看起來就這麼不對味呢。

  趙安之因為男神的中二做了一晚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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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月光9

  名校畢業,海歸精英,高薪白領。

  趙安之身上被打了很多標籤,被許多人羨慕,可她活得很累,有的時候甚至覺得難以喘息。她其實並不喜歡這個行業,每天加班加點,每個月到手的工資大頭用來還學費,再按一定的比例攢首付,剩下點錢活得緊巴巴。秦晴不明真相,還以為她是想買房子想瘋了,成天省吃儉用。

  不過那時候再辛苦,起碼是財物自由。

  剛回來的時候還好,趙安之沒什麼花錢的地方,結果前些天去買了一些畫材,就把趙岷給她的這個星期的飯錢都花光了。

  趙岷的工作也挺忙,以前和陳少芳分擔著來,大家還能準時吃上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並不能顧上每一餐。趙安之和趙瓊瓊上課早,下課遲,自然也難幫上忙。趙岷就給她和趙瓊瓊每週拿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趙安之還記得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高中少女,老管父親要錢還是很不好意思,忍不住就開始想有沒有什麼賺錢的門路。雖然說高中的知識她都已經學了一遍,可時隔多年,現在該做的課業還是要做,不能本末倒置。

  家教她倒是做的來,可她現在這個高一的身份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趙安之盯著電腦盤算著,有些苦惱,看了看旁邊的罪魁禍首,新鮮出爐的畫材,突然有了主意。

  「趙安之!」

  趙瓊瓊那大嗓門一響,趙安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能生活在暴力長姐陰影下的人都會懂。

  要聽話。

  趙安之跑到趙瓊瓊房間裡,趙瓊瓊把手機遞給她,道:「媽媽的電話,打完給我送過來。」

  趙安之點頭,接了電話,小步回自己房間去了。

  「喂,媽媽。」

  「嗯,是媽媽。你最近怎麼樣,過的好嗎?」

  陳少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略微有些變調,帶著點陌生。她出國讀書以及後來回國工作那幾年,很少給媽媽打電話。

  趙安之收了收神,握緊手機,道:「嗯,上課很忙,但有好好寫作業,同學都很好相處,就是爸爸太忙了,而且飯菜不如你做的好吃。」

  陳少芳在電話裡笑了起來,沉默了一小會兒,又問道:「最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媽媽給你買好嗎?」

  趙安之搖了搖頭,爾後又想起來這是在打電話,正想拒絕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或許這並不能讓陳少芳開心,頓時改了主意。

  「有。」

  陳少芳的聲音揚起了些,問道:「嗯?想要什麼?」

  趙安之道:「媽,我想要個數位板,用來畫畫的那種,想投稿件,看能不能賺點零花錢。」

  趙安之試著把她這個階段的想法告訴陳少芳。對趙安之來說,母女倆很久沒有這樣平淡溫馨的溝通,一開始有些不太容易,但一旦說的開心了,具體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便表述出來了。

  陳少芳聽完沒有打擊她,反而很贊同她去試一試。

  最後掛電話的時候,陳少芳的聲音裡還帶著笑意。

  趙安之知道陳少芳對這些不瞭解,也未必真的覺得她能賺到錢。但很明顯,陳少芳很高興聽她分享她的生活,聽她向她索求幫助。

  趙安之願意讓她這樣高興。

  高一那年,網購已經頗為普及了,可能快遞業沒有後世那麼發達,但等了幾天,趙安之也就收到了她的板子。

  趙安之小時候身板細,脖子又細又長,氣質頂好,別人見了總問陳少芳她是不是跳舞的。她時候腦回路可清奇了,覺得小姑娘大多都去學跳舞了,她要做不一樣的那個,總是牛氣沖沖地回:「沒學跳舞,我是畫畫的。」

  後來長大了,身高不高的時候,趙安之有後悔過當年打死不肯學跳舞,不然說不定還能拔高幾厘米。但對於畫了這麼多年的畫,她沒有後悔過。

  高中的時候趙安之也沒有停下來過,在高三那年的暑假她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塊板子。可她最後還是慢慢地放下了畫筆。

  像她這種小有聰明的普通人,習慣了如魚得水的環境,到了大學,在更多真正有天賦的天之驕子的簇擁下,時常感到焦慮。

  趙安之不是不努力,可是天之驕子們也很努力,而在同等努力,甚至是趙安之更努力一點的情況下,差距仍然是明顯的。趙安之每年掙扎著,也只能拿上一些微薄的,名額廣泛的獎學金,勉強挽救一下從前優等生的尊嚴。她時間很緊,心神更是隨時緊繃著,漸漸地,便沒再拿起畫筆,板子被放在某個角落,靜悄悄地積起了灰塵。

  她時常想,如果早點放棄,是不是會快樂許多。

  一直到現在,趙安之也沒能想出答案,高中的課業對她來說不算吃緊,所以她還能一頭扎進繪畫的海洋,像是尋到一個庇護所一樣得以喘息。

  對於能投哪些稿,趙安之有一些初步的想法。她自己的櫃子裡全都是漫畫書,漫畫她從前也畫過一點,但稱不上專業,現在國內的漫畫網站也做起來了,稱不上市場火爆,但已經初具規模。可是漫畫的製作週期太長,還要完整的故事性,不太適合她現在去做。

  至於插畫的話,有許多雜誌是收的。

  趙安之跑到了趙瓊瓊的房間,對著在寫作業的趙瓊瓊眨了眨眼睛。趙瓊瓊眉毛一挑,就要發作。

  趙安之連忙道:「姐,我想借你的書看看。」

  趙瓊瓊道:「哪幾本?」

  趙安之默默走到書櫃邊,抽出了幾本名著。趙瓊瓊正要說那幾本不行,趙安之便眼疾手快地把裡面夾著的基本言情雜誌給抽了出來,轉身就跑。

  趙安之一向跑的比趙瓊瓊快,這都是躲趙瓊瓊給練出來的,等趙瓊瓊砸門的時候,趙安之早把門鎖上了。

  趙安之大聲喊道:「姐,別敲了,我看完就還你!」

  趙瓊瓊氣的又踢了一腳門,踢的腳趾疼,她倒吸一口涼氣,最後警告道:「不准告訴老爸!」

  趙安之道:「我發誓,我誰都不說。」

  誰能想到霸道得跟山寨女大王似的趙瓊瓊,也會看這種典型青春疼痛風的雜誌呢?

  上一次趙安之說漏嘴了,差點沒被趙瓊瓊整死,這次只是為了工作,自然不會多嘴。

  趙瓊瓊還是不放心,怕趙安之鑽了文字漏洞,又道:「也不准告訴媽媽,不能跟任何人說!」

  趙安之道:「知道了,再說我也看呢,我要是說了,你也可以跟別人說!」

  趙瓊瓊氣道:「我跟你一樣嗎?」

  趙安之撇撇嘴,不再理姐姐。

  趙瓊瓊總算不再踢門了。

  趙安之把那些雜誌排成一排,根據封面的畫風來劃分。一本雜誌,需要插畫的地方還真不少,封面是彩封,價錢不會太低,一個短篇總有兩到三個黑白插畫,但畫風要一致,也就是說一接便有兩三張圖,合起來也有一定的價格了。

  趙安之把投稿的郵箱、要求和各種風格都拍了照做了整理,研究好努力的方向後,需要做的就是復健了。

  她真的好久沒畫了。

  趙安之沒有一開始就用板子,她打算先把手繪的感覺撿回來,之前花光她積蓄的畫材便派上了用場。

  張文鈺曾經說她看起來溫柔和氣,可其實難以接近,像玉做的人偶,看起來溫軟,其實又冰又硬。可這樣的她,畫出來的東西卻是暖的。

  趙安之都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裡怎麼總有那麼多東西。趙安之的動物畫的很可愛,尤其是在暖洋洋的太陽下面,懶得說話的動物。她本來只是想畫幅插畫找找感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簡單的條漫了。

  一隻藍眼睛的白貓被胖乎乎的小肥鳥纏上了。

  肥啾墩地一下落在高冷貓咪的腦袋上,貓咪一甩腦袋,肥啾飛起。

  墩地一下又落在貓咪腦袋上。

  一貓一鳥來回幾趟,貓咪終於開口:「我只跟貓咪做朋友。」

  肥啾頭上的呆毛垂了下來,唧唧叫了一聲,飛走了。

  肥啾飛到另一隻瘦鳥身邊,嘰嘰喳喳叫著,瘦鳥恨鐵不成鋼地在它腦袋上亂啄。

  肥啾又飛回了貓咪眼前,帶著頭上兩團被啄出來的貓耳朵,開心地叫了一聲。

  貓咪無奈地垂下腦袋,肥啾開心地蹦了上去,最終佔領了貓咪腦袋上至高無上的位置。

  趙安之畫完以後拍了照傳到微博,她的微博只關注了何澤生和秦晴,粉絲只有新浪微博官方的一些帳號,看起來就像小號。

  趙安之順手打開了何澤生的微博,他傳了一段音頻,是他彈的曲子。趙安之聽完以後覺得心情都變得好了一些,順手給他點了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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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4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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