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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都市言情] 艾佟 -【醫家小才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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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12:15: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重點人物悄進京

  周婉容悄悄入京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她還未拿定主意如何進行下一步。

  雖然與皇上合作對付太后更方便,但皇家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偏偏她在宮裡能用的人太少了,而太后的釘子更是佈滿整個皇宮,皇上是最有可能在不驚動太后的情況下找出那道真正的遺詔的人。再說了,她需要有個人證明先皇將遺詔藏起來,遺詔自然要透過此人之手找出來,而沒有人比皇上更適擔任這個證人,朝臣敢質疑皇上,這不等於站在太后那一邊嗎?如今的太后比不上十五年前的太后,因為如今的皇上遠遠凌駕十五前的皇上,除了真正的太后黨,沒有會公然反抗皇上。

  與皇上合作似乎是唯一條路,可是一旦幫助皇上除去太后,皇上會不會卸磨殺驢了,她對皇上的認識不深,皇上有沒有容下她的雅量,她一點把握也沒有,除非,她手裡握有足以跟皇上談判的籌碼。 

  她確實擁有足以跟皇上談判的籌碼,可是幫皇上除掉敵人,還要給皇上好處,這教她心裡不舒爽,當初追捕她的人也有皇上一份,若非腹中孩子堅韌的求生意志,讓她滑落山谷都沒事,她早就放棄了,憑什麼她給寶貝女兒掙的家財萬貫要送給皇上。

  「夫人,崔浩回來了。」守在房門衛外的音兒道。

  「進來。」周婉容斂住思緒,坐直身子。

  崔浩走了進來,拱手行禮後將打聽到的消息稟告道:「昨日蘇姑娘隨著蘇大夫去了禮王爺的馬場,並未待在府裡,而蘇三公子這些日子一直待在禮王爺的莊子,因此蘇家三人都平安無事。雖然沒有死人,但是不少人受傷,主要是逃命過程中遭到踩踏。」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此次走水未有死人,但是如今確定消息,周婉容方才真正鬆了口氣,「可有查到走水的原因?」

  「據說有戶人家不小心打翻了燭台。」

  周婉容嘲弄的勾唇一笑,「半夜燭火都熄了,還會有人不小心打翻燭火?」

  「那戶人家有個準備科考的學生。」

  「雖然藉口牽強,但至少說得通,騙騙老百姓倒不是問題。」

  「若真是太后的手筆,太后是不是已經察覺到蘇姑娘是先皇的遺腹子?太后想殺了蘇姑娘嗎?」

  「太后身邊的人不笨,當初未曾細想,如今也應該看出一二,蘇丫頭來了京城,我就料到秘密保不住了。她可能恨不得殺了蘇丫頭,但是蘇丫頭如今有雲靳保護,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蘇丫頭解決掉,不容易,萬一反而落了把柄在皇上手上,她不是自討苦吃嗎?與其對付蘇丫頭,除掉我才是根本,別忘了,我早就是一個死人了,而無論我是否身在京城,必會暗中關注蘇丫頭,太后這是在逼我現身。」

  「若是如此,此次不成,必有下一次。」

  沒錯,那個女人跟李薊一樣,都是咬住就不肯鬆口的瘋狗,若她不現身,至少要想個法子阻止瘋狗不敢再囂張。

  沉吟片刻,周婉容眼露寒意道:「我要廢了李薊。」

  略微一想,崔浩便明白了,這是給太后的回禮,可是……「這不就承認蘇姑娘是先皇的遺腹子?」

  「無論蘇丫頭是不是我的女兒,太后都不會放過她。」這是老天爺的意思,女兒竟然用了她最愛的鳶尾當記號,引來皇上和太后的注意,逼著她不得不跟十五年前的恩怨做個了斷。

  「我要不要派人保護蘇姑娘?」

  「不必,雲世子會保護她,不過,既然太后想見我,我還是別讓她太失望了。」

  「夫人要現身了?」

  周婉容點點頭,「但我要想想怎麼做對我最為有利。」

  「我們何時可以退回北夏。」

  「既然來了,這次就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孫家是該做個處置了。」周婉容的目光充滿了殺氣。

  身為醫者,她救人,但更多時候,她看見的是無能為力,只能任由生命從手中消逝,所以,她不介意經由自己的手掀起一場滅門之禍,讓血流成河,當然,她還是要看皇上的態度來決定做到哪個程度。

*             *             *

  雲靳看看御花園的荷花池,再三深呼吸平穩激動的情緒,同時告訴自己,忍著,不要伸手觸碰,可是,薄薄的一封書信卻好像會燙人似的,從衣袖燒到胸口,再竄過四肢百骸,教他整個人都快沸騰了。

  雖然他一直有預感,名士巷走水會促使容妃做出回應,但是他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真是難得,今日不用當職還願意來看朕。」皇上慢步走過九曲橋。

  「今日有人給卑職送花,卑職覺得心情很好,就進宮向皇上問安。」雲靳真的沒想到容妃會透過一個賣花的小姑娘送信,這個賣花的小姑娘常常在東市賣花,他絕不相信她是容妃的人,可是容妃實在太大膽了,難道不擔心小姑娘送錯人了?

  皇上打量了他一眼,眉開眼笑,心情真的很好,忍不住調笑道:「誰給你送花,蘇姑娘嗎?」

  提到蘇映寧,雲靳就很鬱悶。雖然蘇華安沒有搬出名士巷,但是日日帶著小寧丫去馬場,說好聽是宅子要整修,小寧丫不方便待在那兒,事實上是不想讓他跟小寧丫見面。

  沒關至,白日不能見面,晚上可以翻牆,可是,蘇華安日日跟他玩猜謎遊戲,今日住馬場不回來,明日住慈惠堂不回來,難得回來了,小寧丫又改住在蘇華安看得見的西廂房……總之,蘇華安就是不讓他見到小寧丫。

  皇上微微挑起眉,「蘇姑娘讓你受了氣?」

  「這事以後再說,卑職還是先給皇上送消息。」兩人說話之間,雲靳已經將袖裡面的書信不著痕跡的轉到皇上手上,皇上很俐落的再收進袖兜。

  「這是送給卑職的,卑職確認是她親筆書寫,還有鳶尾記號,可是,有心人也能模仿出來,卑職還是不放心,想請皇上親眼確認。」皇上對容妃的認識比他還深,判斷應該比他更正確,是不是有人想借容妃之名謀害皇上,還是交由皇上裁斷。

  「你說是就是,何必如此麻煩?」皇上努力控制歡喜的表情。雖然遠方的人無法聽見他們的談話,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可看出端倪。

  「太后知道皇上在找容妃。」雲靳提醒道。

  「朕更相信名士巷的那把火燒出容妃的怒火。」

  「皇上可有想過,太后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惹惱容妃嗎?」

  皇上搖了搖頭,冷漠的道:「對太后,朕比你還了解,太后不但知道,甚至是有意為之,她對自個兒太有信心了,連朕都不敢在她面前囂張,一個早該死的人如何值得她害怕?」

  「十五年前可以讓容妃殉葬,她確實沒什麼好怕的。」

  「十五年前能做的事,十五年後不一定能做得到。這十五年來,太后做了什麼,容妃應該握不少,但是容妃做了什麼,太后絕不知道。」

  雲靳點了點頭,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站在明處的人原本就不能掉以輕心,偏偏此人以為自個兒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誰都沒有放在眼裡。

  「朕倒是很好奇,容妃會拿什麼跟朕合作?」

  「這要看皇上值得容妃拿什麼合作。」

  皇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朕怎麼覺得你胳臂往外彎了?」

  「卑職只是就事論事,站在容妃的立場,容妃當然擔心幫皇上對付太后之後,皇上會不會同時犧牲她,所以,卑職以為皇上必須展現誠意,讓容妃全心全意幫皇上,而不是在後面留一手。」

  「留一手?」

  「皇上要對付太后,是因為安國公府,可是容妃想對付的人,只有太后。」這就是皇上和容妃之間的差別,他們的目標並不完全一致。

  略微一頓,皇上緩了口氣道:「朕倒是忘了這一點。」

  「若容妃是個心思深遠的人,卑職相信她手上擁有的不會只有潑天財富。」財富是建立勢力不可或缺的根本,要不,安國公府不會努力攢銀子。

  「是啊,若是經過十五年,她手上依然只有寧親王留下來的財富,太后要找到她就不會如此困難了。」 

  容妃逃亡的頭兩年,他不得不派人追捕,往後他就撒手不管了,而太后從來不曾停止尋找容妃的下落,只是把這事兒交給了安國公府,安國公府覺得容妃不足以構成威脅,漸漸不當一回事,然而即便如此,以安國公府的勢力,不至於十五年來一點線索都沒有,由此可知,容妃手上有很多人脈為其掩護。

  「對皇上來說,對付安國公府比對付太后更為重要。雖然沒有太后,安國公府不會有今日的勢力,但是沒有安國公府,太后跟後宮不受寵的嬪妃沒有兩樣。」

  「朕明白。」

  「皇上還有個麻煩,皇上上哪兒都有人盯著,容妃想見皇上一面不容易。」

  皇上戲謔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容妃很有本事,難道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雲靳噎住了。

  皇上突然玩心大起,傾身靠過去親昵的問:「你說,她會不會約朕去竹子湖?」

  「皇上還真是喜歡竹子湖。」雲靳眉角一抽。

  「雖然在這兒不怕別人聽見,但是在竹子湖,更不會有人知道與朕飲酒作樂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常順大人不是人嗎?」雲靳看了總管太監一眼。

  總管太監差一點吐血,雲世子,不能當俺不存在嗎?

  皇上惱怒的伸腳一踢,「陪朕去竹子湖很讓你受委屈嗎?」

  雲靳當然委屈,但又不能直說,誰教他貌若潘安,他陪皇上到竹子湖,人家當然樂得藉機發揮想像力,將他想成靠男色上位的寵臣,這未免太侮辱他了,他可是憑自個兒的本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

  「若她派人詢問,就說朕喜歡竹子湖。」皇上哼了一聲,傲嬌的轉身走人。

  雲靳瞪著皇上離去的身影,這會不會太任性了?算了,皇上倒也挺可憐的,他沒見過比皇上還累的人,除了在幾個信得過的人面前,皇上甚至稍稍放鬆一點也不敢。

*             *             *

  蘇映寧從來不喜歡繁華的都市,看似熱鬧,其實是最殘酷的地方,可是最近她格外想念車水馬龍的街市,坐在路邊的小攤子吃碗餛飩,欣賞這個城市的張揚……原來沒有一個地方會令人絕對的討厭,只是要找到心之所繫。

  在這兒的心之所繫是雲靳……她從來沒想過會喜歡上一個人,因為她太理性了,不認為自個兒在這個時代會教某個男子放在心上,絕大部分的男子在她眼中都是小屁孩,他們的距離是非常深的思想鴻溝。雲靳的出現從一始就不是按照正常軌道,她對他有防備,但從來不是感情的防備,然後她不受控制的咬住他拋岀來的誘餌,從此他們就越走越近,走進彼此心中。

  雖然知道爹是對的,敬國公府沒有拿出誠意,這門親事還是別想了,可是她也知道他們的身分相差太懸殊了,敬國公府同意這門親事己經不容易,要人家拿出誠意……誠意真的很難說清楚,人家覺得誠意到了,你覺得還不夠,說白了,就是有一邊資態擺得很低,低到另一邊如何刁難都無所謂,這對爹或敬國公府而言,這都是不可能的事。

  婚嫁之事還早得很,她不著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恢復「自由之身」。

  上了馬車,蘇映寧像個小可憐似的瞅著蘇華安,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爹,明日開始別再來馬場了,好嗎?」

  「敬國公府不給出明確的態度,你別想見他。」蘇華安的態度很強硬。

  「誰說我要見他,只是馬場太無聊了,我快悶壞了。」蘇映寧絕對不會承認自個兒犯相思了,以免她爹覺得委屈,女兒的心竟然如此輕易投入「敵人」的陣營,真的白養了。可是,有好些日子沒看到他了,他好嗎?見不到她,他是不是很心急?

  「爹瞧你忙得很,成日畫個不停。」

  「若非無聊,我何必畫個不停?而且,因為爹拘著我哪兒也不能去,我只能將先前打下來的底稿完成,還沒機會動手畫。」

  頓了一下,蘇華安悶聲道:「雲世子有什麼好,你怎麼會看上那個小子?」

  「雲世子沒什麼好,但也沒什麼不好啊。」

  蘇華安兩眼一瞪,「不要跟爹爹打馬虎眼。」

  蘇映寧無辜的眨著眼睛,「雲世子確實沒什麼不好啊。」

  「你至少要讓爹知道他有什麼好啊。」

  「他有什麼好都不重要,他只要對我好就夠了。」一個人有多出色,或者他有多少值得誇耀的優點,一點意義也沒有,若他的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那也只是屬於他的。

  馬車突然停住,父女倆只好暫停討論。

  朱傾兒自動自發的推開車門問:「賀叔,出了什麼事?」

  「前面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好像是馬車壞了,我過去瞧瞧。」

  朱傾兒回頭看了蘇映寧一眼,「姑娘,我跟過去瞧瞧。」

  蘇映寧點了點頭,半路遇到這種事,確實很難教人不起疑心。

  朱傾兒下了馬車,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站在馬車外面問話,「姑娘,那輛車確實出了點問題,家丁已經去附近找莊家租馬車,只是,他們的夫人身子不舒服。」

  「我去。」蘇映寧拿起醫藥箱,先遞給朱傾兒,再跳下馬車。

  兩人快步走向停放在路邊的馬車,一位神色焦急的嬤嬤站在馬車邊,嬤嬤一看到她們,連忙迎上前道:「傾姑娘,這位就是蘇大夫嗎?」

  「是,我家姑娘醫術很好。」

  「有勞蘇大夫給我家夫人瞧瞧。」

  蘇映寧趕緊上了馬車,一見到對方,她不由得一怔,此人怎麼如此面熟?只是此刻她沒有時間多想,她趕緊查看對方的情況,問清楚旁邊侍候的丫鬟,最後把脈。

  「夫人這是平常內傷脾胃,長時間勞累,加上氣血太虛,汗出太多,使得水分流失太快所造成的。」蘇映寧轉頭看著馬車外的嬤嬤,「馬車裡面太悶了,請嬤嬤幫忙先將夫人移到外面通風處。」

  嬤嬤趕緊請丫鬟幫忙,兩人一扶一背將她家夫人送到樹蔭下。

  蘇映寧先按對方手上的少府穴,把心氣先護起來,避免昏迷,接著施針,先針百會穴,將氣提起來,第二針合谷穴,既解表又提振體內原氣,第三針曲池穴,開始散去頭頂背部的熱。

  三針之後,那夫人的臉色慢慢恢復,不想吐,也不再喘了。

  待取針後蘇映寧從醫藥箱取出一個白色小瓶子,交給嬤嬤,「這是我自製的解暑丸,取一顆化進溫水給你家夫人服下,一日三次。」

  「謝謝蘇大夫。」

  「用了藥之後,夫人最好再歇會兒透透氣,別急著上馬車,還有,馬車的窗子最好打開通風。夫人若有需要,明日過了未時可以來慈惠堂找我,我先告辭了。」蘇映寧起身行禮,帶著朱傾兒走回自個兒的馬車。

  「姑娘,那位夫人很奇怪,似是有話想要跟姑娘說,卻又遲遲不開口。」朱傾兒低聲道。

  蘇映寧不以為意的道:「若真的需要開口,就會開口了。」

  朱傾兒看了蘇映寧一眼,不再言語。姑娘是不是已經猜到對方的身分了?  

  蘇映寧根本不必費神猜測對方身分,因為那夫人長得跟雲珍太像了,而且又如此巧合的遇上她,此人想必是敬國公夫人,不過,中暑應該是意外,也因為如此,敬國公夫人原來安排的巧遇發生了一些變化,無論敬國公夫人的目的何在,她只盡自個兒的本份。

  她們上了馬車,對方從莊子租來的馬車也來了,蘇映寧透過車窗瞄了一眼,便坐好身子閉目養神。

*             *             *

  雲靳最討厭半路攔截這種事,可是這一次娘派了最信任的易嬤嬤,又說娘病了,他連一絲不耐煩也不敢表現出來,趕緊跟著易嬤嬤去了紫霞居。

  「娘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雲靳真的有心對一個人好,其實不難,因為對他而言目的更重要,手段是其次的,可是面對自個兒的娘,他就是彆扭,沒法子,娘知道他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即便前一刻他笑得像隻無害的綿羊,下一刻他也可以大刀一砍,將人家的頭砍下來,這樣,他還在娘面前裝模作樣,不是很奇怪嗎?

  「中暑。」

  雲靳唇角一抽,入秋了,娘竟然中暑,這唱的是哪齣戲?他當然不敢質疑,只是關心的問:「娘今日去了哪兒?」

  「原本想去莊子住上幾日,半路馬車就壞了,又中暑,索性折返。」

  張清蘭是個很重規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會動腦子,與其待在府裡苦思為何連老夫人都靠向蘇映寧那一邊,還不如她親自會一會她,證明她只是鄉下丫頭一個,什麼醫術好只是幸運蒙到的。

  她安排得很好,因為馬車壞了,正好巧遇從馬場回來的蘇映寧,沒想到未見到人,她的身子就先不舒服,若沒有蘇映寧替她施針施藥,她真不敢想像後果如何。

  「這會兒娘覺得如何?」

  「還好半路遇上一位大夫,她先是施針,接著施藥,要不,若是娘當時昏倒,伺候的人一定亂成一團,又沒有馬車……你就等著準備給娘收屍。」

  雲靳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摸了摸張清蘭的頭,沒有發燒,應該不是胡言亂語。

  張清蘭懊惱的拍開他的手,「娘很清醒,不是在胡言亂語。」

  雲靳難為情的一笑,「我請太醫過來給娘瞧瞧。」

  「不必了,蘇大夫的解暑丸很好。」

  「哦……蘇大夫?」雲靳倏地瞪大眼睛,是蘇華安嗎?

  張清蘭顯然不願意多加解釋,自顧自的道:「我可以接受蘇姑娘,可是,蘇姑娘必須以定國公義女的身分嫁進敬國公府。」

  「定國公義女?」雲靳覺得腦子快打結了,先是一喜,可是還來不及消化,娘又給了他一道難題,老定國公還想要他當孫女婿,他要定國公收小寧丫當義女,這有可能嗎?

  「你必須自個兒想法子讓定國公收蘇姑娘當義女,當然,若是能找到其他身分尊貴的人收蘇姑娘當義女也成,總之,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娘,這是何必呢?」

  張清蘭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男人就是男人,從來不懂女人的世界不是單靠男人的本事,有一部分跟家世背景有關。

  「娘不是有意刁難,先不論敬國公府在京中權貴的地位,單說敬國公府,若是蘇姑娘背後沒有靠山,你以為她能夠在這兒立足嗎?」

  敬國公府說起來不複雜,只有三房,且都是嫡出的,可是媳婦兒全來自世家大族,擁有上百年的底蘊,一個身分卑微的敬國公夫人如何管得了這個家?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娘知道她非比尋常,可是京中貴女又有多少尋常人?這個天資聰穎,那個才華洋溢,甚至有人比男子出色,不過,又有誰真的在乎她們的能力,與她們親近還是因為她們的身分。」

  雲靳想反駁,小寧丫的非比尋常不同於那些貴女,可是娘不會明白,在娘的認知中,那種聰慧過人,或者是眾人口中的才女,就是所謂的非比尋常,其實,這些真的沒什麼,她的見識、豁達,才是她真正與眾不同之處。

  「若非蘇姑娘今日相助,娘不會讓步,你可別討價還價。」

  雲靳頓時明白了,娘口中的蘇大夫並非蘇華安而是小寧丫,是小寧丫自個兒贏得娘的讓步,雖然這樣的讓步在他看來是多餘的,但是他很驕傲,他的小寧丫就是有收服人心的能力。

  「我知道娘做最大的讓步了,但我想告訴娘,蘇姑娘若願意嫁給我,她最大的靠山應該是我,不是任何人。」一個男人要是連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根本不配說愛。

  張清蘭怔愣的看著兒子,半響說不出話來。

  「娘身子不適,還是早點安置,我不打擾娘了。」雲靳行禮後退出房間。

  張清蘭輕輕嘆了口氣,幾近呢喃的道:「嬤嬤,蘇姑娘真是令人嫉妒。」

  易嬤嬤不知如何回應,索性不發一語。

  「他們是父子,但是差得可真遠。」張清蘭躺下來,轉身背對著外面。

  沒有人是一模一樣的,就是雙生子也不例外,更何況是父子。易嬤嬤終究沒有規勸,只是心疼的替張清蘭蓋好被子,安排好守夜的丫鬟,退出房間。

*             *             *

  同樣約在竹子湖,容妃包下的是一艘兩層樓的畫舫,而皇上只能弄到讓四、五人乘坐的畫舫,由此可見,兩人的財力實在差太遠了。

  雲靳只能感觸一下,可不敢說出來,皇上最沒面子的事就是缺銀子,尤其看到安國公府每年送上來的長春節壽禮,貴重得好像害怕人家不知道他們家銀子太多無處可花,更是嘔得想捶胸頓足。

  他們進了船艙,周婉容已經坐在那兒悠閒的煮茶,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要迎接的是摯友。

  「皇上來了,坐吧。」周婉容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專注的煮茶。

  雖然是一國之君,但是面對容妃,皇上就會不自覺的生出敬意,因為她不只是父皇的妃子,更是大梁立國的功臣之一。

  皇上行晚輩之禮坐下,看著周婉容行雲流水的煮茶手藝,不禁入迷。

  周婉容倒了兩盅茶,一盅遞過去,一盅自飲。

  「這是我最喜歡的片茶,色澤翠綠,香氣清高,味鮮甘美,不過,我更中意此茶可以消暑解渴生津,助於消化,還能入藥治病。」周婉容並不在意皇上是否敢喝,自顧自的品茗。

  皇上當然不會不敢喝,舉起茶盅,先聞茶香,再細細品茶。

  「皇上想必已經猜到我當初為何逃亡吧?」

  周婉容突然跳入主題,皇上怔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蘇姑娘真的是父皇的遺腹子?」

  「是,不過,這還得蘇大夫說了算數……」周婉容仔細道來經過。

  其實她和蘇夫人的孩子都是不足月生下的,可蘇華安是大夫,絕對可以養活孩子,不過舟車勞頓,一旦孩子染上風寒,可能熬不住,而情況顯然如此,兩個孩子最後只有一個活下來。

  朱傾兒已經確認蘇映寧是她的女兒,但卻是蘇華安將她的女兒撫養長大,若蘇華安堅決否認,她不會認回孩子。

  「雖說我捨棄孩子乃迫於無奈,但我的選擇已經讓我失去為人母親的資格。」

  「無論蘇大夫還是蘇姑娘,他們不會不認容妃。」在皇上看來,沒有人會捨棄公主的身分當個小老百姓。

  周婉容淡漠的看了皇上一眼,「在我看來,有父母用生命守護的老百姓,更勝於沒有父母庇護的公主。」

  雲靳深有同感,可是皇上就尷尬了,趕緊保證道:「朕會代替父皇護著妹妹。」

  「皇上還是將心思放在幾個皇子身上,護著他們長大也不容易,至於我的女兒,相信有很多人護著她,不勞皇上費心。」周婉容輕飄飄的瞥了雲靳一眼。

  雲靳下意識點點頭,還好皇上沒瞧見,否則肯定想踢他一腳,胳臂往外彎就算了,竟然還扯他後腿。

  「容妃如何證明父皇留給太后的遺詔是偽造的?」皇上還是直接討論重點。

  「若能找到先皇真正的遺詔,不就能證明太后拿出來的遺詔是假的嗎?」

  「父皇真正的遺詔?」雖然早就猜到太后拿出來的遺詔是假的,但皇上沒想到還有另外一份遺詔。

  「先皇告訴我,為了確保我不會遭小人算計,他會事先寫好遺詔。我知道先皇是真心的,但我並沒追著先皇要先看到遺詔內容,因為先皇不過是染了風寒,並不嚴重,隨後我便將此事放下。幾個月後,我發現自個兒有了身孕,懷孕一至兩個月會出現妊娠反應,我怕別人瞧出來,便經常藉口身子不適躲在容月宮,沒想到一個月後先皇突然病倒了,還是重病,太后下令我不能靠近先皇一步。」

  皇上知道太后下令的事,但其他的事並不清楚。

  「容妃知道父皇將真正的遺詔藏在何處嗎?」

  周婉容搖了搖頭,「若是知道,我不會至今無所作為,這事只能靠皇上的人找出來了。」

  皇上坦白道來,「朕發現太后一直在宮裡找東西,而且恨不得將整個皇宮拆了重新建造,太后找的會不會就是父皇真正的遺詔?」

  「先皇死得太過倉促,太后一定不相信先皇留有遺詔,而我若非腹中有先皇的孩子,也不能確認先皇的允諾不是一時興起。先皇給了我孩子,必然會保護我和孩子,先皇的遺詔勢必早就留下來了。當然,若太后同皇上一樣察覺到蘇丫頭是先皇的遺腹子,很可能也會想到先皇留下了真正的遺詔。」

  「但據朕得到的消息,早在蘇姑娘進京之前,太后就派人在宮裡四處搜尋,整個皇宮幾乎找遍了,由此可知,太后在找的應該不是那份真正的遺詔。」

  周婉容細細一想,有個大膽的猜測,「太后找的會不會是玉璽?」

  「什麼?」皇上驚呼一聲。

  雲靳也冷不妨倒抽一口氣。

  「先皇為了防止太后偽造遺詔,索性將玉璽連同真正的遺詔藏起來,太后為了讓我殉葬,只能弄出假玉璽偽造假遺詔。十五年前,若是我殉葬,或從此消失不見,即使有人察覺玉璽是假的,也不會為了一個沒有價值的人跟太后過不去,太后可以高枕無憂,如今我出現了,萬一教人發現真相,這就是個致命的把柄。」

  「那朕這些年來用的玉璽不就也是……可是父皇究竟會將玉璽和遺詔藏在哪兒?」皇上苦苦思量。

  仔細琢磨一番,周婉容有個想法,「若太后找遍所有地方還是找不到,只有一個可能——冷宮,那兒是太后最痛恨的地方,因為先皇有過將太后打入冷宮的念頭。」

  「朕馬上派人悄悄進入冷宮搜索。」

  「皇上別急,即使皇上能順利找到東西,但以此定太后的罪,爭議不小,萬一太后反咬皇上一口呢?如何安排,皇上得仔細琢磨。」

  「朕安排,最好來個人贓俱獲,不過,即使朕可以給太后定罪,但若不能藉此機會一起扳倒孫家,還不足以要了太后的命。」當初這份遺詔可是讓幾位重臣同時點頭承認,只要孫家抓住這一點私下運作,相信所有大臣都會出來保住太后的性命,理由很簡單,容妃擁有妖言惑眾的本事,太后所為都是為了太梁。」皇上可沒忘了自個兒真正想扳倒的是孫家。

  周婉容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比她以為的還要狡猾。「皇上知道孫家的產業在哪兒嗎?」

  「孫家的根基在燕州。」

  「沒錯,但孫家能夠壯大的秘密在大燕山,皇上可以派人悄悄打探,相信會有很大的發現。」

  皇上好奇的問:「容妃如何發現大燕山的事?」

  「這些年來我辛苦做了不少買賣,好不容易掙得一份家產,可孫家是讀書人,經商的本領沒有我高,過得卻比大梁幾個巨賈還奢華,皇上不奇怪,我卻覺得稀奇,當然要搞清楚孫家的銀子是從哪兒來的。」

  皇上不是不奇怪,只是坐穩龍椅不久,還不敢大動作的調查孫家。容妃掌握孫家的事,原本就在他的料中,倒是容妃話中有一件事令他好奇,「這些年容妃都在做買賣?」

  「為了讓我逃走,有些人被迫離開宮中,我不做買賣,如何養他們?」

  「朕還以為容妃手上有寧親王留下來的財富。」

  「我爹最不會掙銀子了,若沒有我,他從大周帶走的銀子早就用完了。」

  皇上尷尬一笑,原來最厲害的始終有一個,容妃。

  「待皇上處置完太后和孫家的事,皇上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皇上可以與我商議,我願意盡最大能力相助,不過有個條件,我的女兒要得回她應有的身分。」

  她這是告訴皇上,她願意為了女兒交出部分財富,當然,她相信皇上會同意,不單因為當娘的原本就要給女兒留一份財產,更因為她想做的事需要銀子,再說了,若是手上什麼都沒有,她可沒動力再為皇上掙銀子。

  皇上很快就想明白容妃話中的含意和其用意,點頭接受,「這是當然,朕謝容妃相助。」

*             *             *

  「你別以為灌醉我,就可以見到寧兒。」雖然蘇華安還是不喜歡雲靳,可是來者是客,更別說這是人家的地盤,他當然不方便趕人。

  「我爹娘已經答應了,只是還有點小事要處理,伯父很快就會聽到好消息了。」雲靳真的很苦惱,不知如何面對準岳父。他用笑容討好,準岳父皺眉;他戰戰兢兢以對,準岳父還是皺眉。

  「等我看到敬國公府的誠意再說。」

  「這是當然,小侄說過了,絕對不會讓寧兒受到一絲委屈。」雲靳趕緊殷勤的為蘇華安斟一杯酒,待蘇華安因為酒香,忍不住一口喝了,他才不疾不徐的進入主題,「其實,小侄今日來找伯父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確認一件事?」

  雲靳又倒了一杯酒,微微傾身向前,「小侄想確認寧兒的身分。」

  蘇華安拿起酒杯的手一僵,「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伯父只怕瞞不住了。容妃安排一個丫鬟在寧兒身邊,就是朱傾兒,她應該確認過寧兒的身分,並向寧兒全盤託出,而容妃也將當初的經過告訴皇上,目的是為寧兒討回身分。」

  蘇華安想到前些日子的事,女兒突然來尋他,可是最後什麼也沒說,難道當時她就知道了嗎? 

  「伯父,此事按理不該由我開口,可是皇家血脈不容混淆,容妃堅持寧兒是她的女兒,皇上要我向伯父確認。」

  半晌,蘇華安幽幽的道:「容妃要帶走寧兒?」

  雲靳搖了搖頭,「容妃不會帶走寧兒,除非寧兒願意跟容妃離開。不過,伯父應該了解,無論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她都會認定自個兒是你和蘇夫人的孩子。」

  蘇華安的目光變得很溫柔,滿是憐惜的道:「寧兒是個好孩子,為了不傷我們的心,她絕不會與容妃相認,可是你放心,我會勸她。」

  「伯父誤會我了,我不在意寧兒是否與容妃相認,且容妃確實無意帶走寧兒,容妃說了,當初她做了選擇,就沒有資格要回孩子,寧兒是不是容妃的孩子,伯父說了算,不過,當娘的終究捨不得委屈孩子,無論如何要為她討回身分。」

  他真的不在意小寧丫是公主還是庶民,只是有了公主的身分,以後小寧丫面對那些自以為身分高貴的女人可以少了許多麻煩。

  「母親再不好,也是辛苦將她生下來的母親,何況當初容妃將孩子交給我,是為了讓孩子平平安安活下來。」

  「是,我相信寧兒可以理解容妃當時的無奈。」

  「不過,先皇的遺詔不是要容妃殉葬嗎?」

  「皇上會查清楚此事真相,還給容妃一個公道。」

  蘇華安舉起酒杯一口喝下,說清楚自個兒的立場,「若是容妃非得給先皇殉葬,我也不會讓寧兒與容妃相認。」

  「萬一容妃的冤屈無法洗刷,她也不願意寧兒與她有任何關係。」

  蘇華安點了點頭,相信他的說法,接著充滿回憶的道:「雖然與容妃相處只有短短幾個月,但是足以教我看清楚她的為人與醫術一樣,都令人佩服。」

  「我更佩服伯父,當時伯父明明知道容妃的處境有多危險,依然出手相救,甚至護著她一直到孩子生下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容妃能夠躲過朝廷和太后的追捕,還真是蘇家人的功勞。蘇家人舉家遷回燕陽,因為考慮蘇夫人有孕在身,一家人當是岀來遊山玩水,還一路行醫,走得很慢,若是在某個地方住上幾日,蘇華安還會帶大兒子上山採藥,正因如此,才有機會救了容妃,而容妃混在蘇家人當中,刻意不引人注意,而她的人因為有蘇家人護著主子,便能放心對付追捕的人,將他們引開。

  「我是個大夫,何況她與我妻子一樣懷了身孕,我能不管?」

  「換成是我,不見得敢管。」

  「你倒是挺誠實的。」蘇華安的口氣聽似不悅,但看著雲靳的目光倒是友善多了。

  「若是護不住,我寧可不管,總不能連我的家人都拖下水吧。」

  略微一頓,蘇華安同意的點點頭,「這是正理。」

  「伯父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那有人不自私?遇到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個兒的優先順序,先護著家人是天經地義。」蘇華安不是沒有衡量自身能力,他們連同僕婢一行人有十人,不多,但也不少,再加入一個不顯眼,而他也確定自己照顧得來,才會插手。

  「我會用性命守護寧兒。」

  蘇華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伯父相信我。」

  蘇華安還是不發一語,只是看了空酒杯一眼,示意雲靳為他倒酒。

  雲靳趕緊殷勤的拿起酒壺為他倒酒,也為自個兒倒了一杯,陪他喝酒。

  幾杯黃湯下肚,蘇華安像是喝醉似的道:「若敢負了寧兒,我打死你!」

  雲靳先是一怔,才後知後覺的歡喜笑道:「謝謝伯父成全,我可以對天發誓,今生今世絕不教寧兒受到一丁點委屈。」

  蘇華安什麼也沒說,繼續拉著雲靳喝酒。

*             *             *

  秋天到了,夜裡終於可以感覺到一股涼意,蘇映寧格外喜歡待在院子,吹著風,真是舒服,不知不覺就會閉上眼睛。

  「夜深了,坐在這兒也不怕著涼。」蘇華安在蘇映寧身邊的台階坐下。

  倏然睜開眼睛,蘇映寧揚起笑容,「爹怎麼還沒睡?」

  「我來瞧瞧那小子有沒有偷偷來看你。」

  「沒有,雲世子膽子可小了,不敢惹惱爹。」

  「他知道分寸就好。這兒可不是燕陽,兩人的親事都還沒定下,就老是湊在一起,容易招來閒言閒語。」

  燕陽離北夏近,民風更似北夏,每到開放夜市的日子,未婚男女相偕出遊是很正常的事。

  頓了一下,蘇映寧試探的道:「爹不反對了?」

  「爹何時反對了?爹只是要敬國公府拿出誠意。」

  「敬國公府覺得有誠意了,但是爹很可能不滿意啊。」

  蘇華安故作懊惱的在她頭上彈了一下,「你都還沒嫁過去,胳臂就彎過去了!」

  蘇映寧可憐兮兮的揉著額頭,「我只是就事論事,誠意難道不是各說各話嗎?」

  「爹豈會刻意刁難?」

  「會,只要關係到我,爹就會任性不講理,燕陽相識之人皆知我是被爹娘嬌寵長大的孩子。」蘇映寧狀似抱怨,卻笑得很幸福。

  「你自幼聰又懂事,如何能不寵呢?」蘇華安摸了摸蘇映寧的頭,「爹可有說過,爹以你為傲。」

  蘇映寧咯咯咯的笑了,「爹不說,我也知道,我一樣以爹為傲。」

  「你也要以容妃為傲。」

  蘇映寧一臉錯愕,爹怎麼會突然說出她的身世?

  蘇華安想了幾日,對於如何開口始終拿不定主意,但也知道遲早要面對,最好早早說清楚,免得寧兒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沒想到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了。

  「你都知道了,不是嗎?」

  蘇映寧鬧彆扭的瞋瞪著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華安忍俊不住的笑了,「知道了也沒關係,事實就是事實,我們沒想過隱瞞你一輩子,只是更不願意你受傷,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說不清楚,你不如不要知道。」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能說得清楚嗎?」

  無論她是否與容妃相認,她都希望容妃可以自由自在過日子,不過就她所知,容妃的對手是太后,是如今大梁最有權力的女人,容妃鬥得過太后嗎?她問過朱傾兒如今的局勢,太后背後的可是大梁第一權貴安國公府,就是敬國公府也要避其鋒芒。

  「容妃是個了不起的女子,相信她有法子為自個兒討回公道。」

  蘇映寧並不想潑冷水,因為她也希望容妃可以為自個兒伸冤。

  「無論你是不是我們親生的,對我們而言,你與三哥哥一樣,即使你與親生母親相認,也不會斷絕與我們的關係。」

  蘇映寧勾住蘇華安的左手,輕輕靠著他的肩膀,悶聲道:「我知道。」

  「你永遠是爹娘最寶貝的女兒。」

  「我也是哥哥們最寶貝的妹妹。」

  「是,你是我們蘇家每一個人的寶貝。」

  略微一頓,蘇映寧坦白低聲道來,「爹,我不知道自個兒要不要認她。」

  蘇華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想認就認,不想認就不要認,凡事順心而為,沒有人會為難你。」 

        是啊,沒有人會為難她,她過不去的是自個兒心裡的那一關,好像認了,就對不起養大她的父母,即便他們沒有這種想法。

  她是早產兒,自幼小病不斷,即便爹是大夫,養她還是很費心,記得有時候,爹娘輪流抱了她一夜,就為了讓她身體暖和,因為那年的冬日特別冷,燕州還鬧了雪災,凍死許多人。

  三哥哥總是開玩笑說她很金貴,沒有銀子養不起她,慶幸蘇家家底不錯,要不,為了養她一個,全家都要餓肚子。

  「小丫頭,過不去,爹看了會心疼。」蘇華安多少了解她的想法,若今日親生母親是個乞丐,她還會爽快的認了,偏偏是一個身分尊貴的女人,她認了,好像急於擺脫平凡的蘇家……說白了,她是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蘇映寧笑著點點頭,不再言語。

*             *             *

  慈寧宮。

  蘭嬤嬤急匆匆的走進寢殿,可是一看到連著幾日作惡夢沒睡好的太后,到了嘴邊的話又打住了。

  玉璽還沒找到,又發生這樣的事,太后的順遂好像走到盡頭,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令人相當不安。

  「怎麼了?」太后看似瞇著眼睛打盹,事實上隨時注意著周遭的動靜。

  在宮中多年,她已經養成那種時時刻刻耳聽八方的習慣,就怕自個兒遺漏了什麼。

  正了正自己的神色,蘭嬤嬤趕說了,「孫家剛剛來傳話,大燕山附近出現馬賊。」

  「什麼?」太后倏然睜開眼睛,同時坐直身子。

  「今日朝堂上有人提議不能再放縱馬賊,應該派兵一舉殲滅,因此皇上有意讓秦將軍派一隊人馬去剿匪,國公爺不得不跳出來反對,剿匪這樣的事應該交給燕州當地的駐軍,何須動用到北境大軍?有人附議,後來兩方人馬吵成一團,皇上拿不定主意,聲明此事明日再議。」

  「馬賊從來不離開蒼霧山一帶,為何突然會去大燕山?」太后直覺這事大有文章,孫家的產業就在大燕山,而以孫家如今的勢力,馬賊如何敢上大燕山作亂?

  「據說馬賊最近極其猖狂,不只是在蒼霧山一帶作亂,甚至流竄在雲州各地,因此雲州商賈集體上書燕陽知府,要求派兵剿了馬賊,燕陽知府為了安撫雲州商賈,請求雲州駐軍出兵,馬賊被雲州駐軍一路追趕,最後進入燕州,在大燕山一帶流竄。」

  太后細細磨,聽起來沒有問題,知府原本就可以請求當地駐軍剿匪,不過只要盜匪不鬧大,成為禍患,駐軍通常不會自找麻煩,也因此馬賊存在已久,但朝廷從來沒有處置,如今雲州駐軍竟然答應剿匪,確實不太尋常。

  「國公爺可還說了什麼?」

  「雲州駐軍守將是秦將軍一手拉拔上來的。」

  「這等於是皇上的人。」

  「是,國公爺擔心皇上察覺到大燕山的秘密。」

  「你親自去安國公府一趟,告近國公爺,暫時停止大燕山的活計……不,還是讓國公夫人明日進宮一趟,哀家親自來說。」

  「太后不是要安國公府最近不要遞帖子入宮求見嗎?」

  「哀家得親自交代國公夫人,派個能主事的人去一趟大燕山,務必要他們暫停一切活計。」孫家自認為牢牢掌握大燕山,絕不相信有人可以窺破大燕山的秘密,為了銀子,一日也捨不得停下工作。

  「此時國公夫人進宮,會不會教人起疑?」

  頓了一下,太后舉起手道:「哀家太心急了,確實如你所說,不可以讓國公夫人進宮。」

  「國公爺提醒太后,最近行事當心一點,說不定是他多心了,也許皇上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想借國公府的反應窺探一二。」

  沒錯,她要沉住氣,皇上用不著打仗了,如今緊盯著安國公府不放,孫家起於燕州,整個大燕山都屬於孫家所有,皇上當然會好奇大燕山藏了什麼寶藏,可是,一想到玉璽至今還沒有下落,她就無法靜下來,總覺得馬賊流竄大燕山並不單純。

  「你親自去找李薊,要他跑一趟大燕山。」

  「太后忘了嗎?李薊如今還臥病在床。」

  太后這才想起來,前些日子李薊突然病倒了,毫無徵兆,當下她第一個反應,認為李薊遭人下毒,幾個太醫診治之後,皆否認他中了毒,可是又查不到他的病因,盡能看著他躺在床上無法動彈。

  「李薊的情況還沒轉好嗎?」

  「是,蕭太醫也找不到病因。」

  「李薊只怕廢了。」太后不自覺雙手握拳,聲音微微顫抖:「那個女人肯定進京了,這是她給哀家的回禮。」

  蘭嬤嬤不自覺咽了口口水,「容妃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她是豁出去了,她一個死人還會怕哀家嗎?」太后心神不寧的搖搖頭,「不行,哀家要趕緊找到玉璽,還有那道真正的遺詔。」

  提起玉璽,蘭嬤嬤想起剛聽見的閒話,「先皇有沒有可能將東西藏在冷宮?」

  太后驚訝得瞪大眼晴,「冷宮?」

  「是,太后最痛恨的就是冷宮,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靠近那兒一步,先皇深怕東西落在太后手上,藏在冷宮不是最安全嗎?」

  太后不得不承認蘭嬤嬤言之有理,可是她不解,「你為何會有這樣的猜測?」

  「老奴聽見兩個小宮女在聊一件趣事,昨夜有個宮女在冷宮跟一個侍衛幽會,被慎刑司的人逮個正著。老奴就想到所有的地方都尋過了,但不包括冷宮。」

  太后微皺著眉,「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在宮裡不是新鮮事,只要哪個宮女跟侍衛好上了,就會挑在冷宮幽會。」

  太后緩緩吐了一口氣,如今聽到任何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算計……若是找不到玉璽和那道遺詔,她都要發瘋了。

  「今晚……不,過幾日再派人搜查冷宮。還有,讓國公爺悄悄派人去一趟大燕山,傳達我的命令,靜待皇上決定如何處置馬賊。」冷宮剛剛鬧了事,還是暫時避開,但是大燕山的事乃當務之急,一個不小心,就會曝露孫家致富的天大秘密,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蘭嬤嬤應聲退出慈寧宮。

  太后重新躺回貴妃椅,閉上眼睛。十五年了,她以為最恨的人是容妃,如今才知真正教她恨得想碎屍萬段的人是先皇,如何能將那些東西藏在冷宮?雖然還未證明,但是她幾乎確定了,因為先皇總是知道用什麼法子來傷她的心,即使死了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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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12:16: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太后垮台

  蘇映寧終於恢復自由了,不跟在蘇華安身後當個小囉嘍,可以隨心所欲的上街去,繼續觀察京城的生活百態,繪製長春節的壽禮,不過,她還是沒有見到雲靳,直到趙英親自駕了馬車來接她去遊湖……不,其實是來釣魚。

  「我爹准你出現了嗎?」蘇映寧嘲弄的瞅著雲靳。

  「除了我,還有誰會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寵你、愛你?我不會將你藏在內宅,你想去慈惠堂給人治病,你就去,你想找一處美景作畫,我就陪著你在那兒看美景。」雲靳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其實很想將她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看到她的美好,但是他捨不得她不開心,只能由著她做想做的事。  

  蘇映寧兩眼閃閃發亮,卻也不由得心存懷疑,「國公夫人不會同意吧?」

  「我娘會同意。」

  蘇映寧質疑的蹙起眉,「國公夫人好像不是如此容易溝通的人。」

  「我娘是個很重規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明事理。」

  「我娘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但是我像個男子拋頭露面行醫,她還是難以接受。」

  「伯母是捨不得你太辛苦。」

  「說不定國公夫人也是如此認為,女子行醫確實格外辛苦,這一點我不否認。」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男女之間的不平等永遠存在,主要來自男女先天體能的差距,就好像到了某個年紀體力就會變差,誰也無能為力。

  「都不怕辛苦了,娘還能如何?」

  「若是國公夫人堅持反對呢?」

  「你就問娘是否願意交出敬國公府的中饋。」雲靳調皮的眨了眨眼晴。

  蘇映寧頓時明白過來,掌管敬國公府的中饋也很辛苦,但敬國公夫人絕不會放手,這不見得是貪戀權力,有時候是在尋找自我價值。

  「國公夫人真的不會嫌棄我的出身?」

  「我娘不會嫌棄,只是沒有強而有力的靠山,深怕你在國公府難以立足。」

  這一點蘇映寧倒是無法反駁,她想到容妃,不就是因為沒有靠山,連有了身孕不敢說出來,還被惡人脅迫要殉葬。

  「你為何不願意與容妃相認?」雲靳只是不解,並不在意她是否找回身分,雖然如此一來,他就不必費心給她找個靠山,但他只想她快快樂樂,不願意勉強她。

  蘇映寧故作不在意的反問:「為何我應該與她相認?」

  「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是啊,明明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她偏偏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蘇映寧不想糾纏這個問題,索性轉移焦點,「你是不是更希望我當容妃的女兒?」

  「無論你是誰的女兒,你就是你,我喜歡的是你的人。」雲靳忍不住伸手輕捏她的臉頰,又湊上前去,與她額頭相碰,「你啊,怎麼看怎麼可愛,怎麼看怎麼喜歡,再不趕緊娶回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來搶親。」

  蘇映寧甜蜜蜜的笑了,輕拍他的手,嬌嗔道:「別鬧了,你認真釣魚。」

  「我很認真,你趕緊嫁給我,我就可以隨時帶你來釣魚。」

  蘇映寧輕哼一聲,「我又不愛釣魚。」

  「可是你愛吃我烤的魚啊!」

  這一點蘇映寧倒是不能否認,「你烤的魚,味道還不錯。」

  「以後,我日日親手為你烤魚。」

  蘇映寧嗤之以鼻,他又不是閒沒事日日烤魚給她吃。

  「對了,明日我要隨皇上去狩獵,有一段日子不在。」

  「為何如此突然?」根據朱傾兒提供的消息,容妃已經潛入京城,她還以為皇上為了容妃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怎麼還有心思狩獵?

  「每年入秋,皇上都會借狩獵來一場武演,除了皇上最信任的精龍武衛,還有親衛軍、京營都會派一支精銳參與,如今我在親衛軍,狩獵的差事當然在我頭上。」

  「原來是早就定下來的狩獵啊。」

  「要不,你以為皇上是心血來潮嗎?」

  蘇映寧確覺得皇上挑在此時狩獵很怪,可是問她哪兒怪,她又說不上來,畢竟她不清楚朝堂的事,只能從朱傾兒的閒話之中捕捉到一些消息。

  「狩獵回來,我會親自上門提親。」

  蘇映寧嬌羞的紅了臉,好笑的糾正道:「提親要請媒人。」

  雲靳怔了一下,傻笑著搔了搔頭,「對哦,提親要請媒人。」

  「媒人的身分越貴重越好,我爹就不好拒絕了。」

  「皇上可以嗎?」

  蘇映寧瞬間傻了,她是聽過皇上下聖旨賜婚,卻從沒聽過皇上當媒人,這樣「大材小用」真的可以嗎?

  雲靳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自顧自的點頭道:「我請皇上當媒人,一來可以證明敬國公府的誠意,二來伯父絕對不敢拒絕皇上。」

  蘇映寧的表情越來越僵硬,若非她提及身分越貴重越好,他不會想到皇上,現下她實在說不出反對的話……

  好吧,她就樂觀一點,也許皇上知道後,會直接給他一腳,教他別作白日夢,而爹也不會被登門當媒人的皇上嚇到……沒錯,結果就是這個樣子,她沒必要過分操心。

  皇上怎麼可能真的答應當媒人上門提親呢?

  可是……為何她有一種惡夢要上演的不安?

*             *             *

  一得到消息,,蘭嬤嬤興奮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腳步輕盈得好似要飛起來。

  終於找到了!太后長久以來的惡夢就快解決了。

  進了慈寧宮,蘭嬤嬤歡喜的來到太后面前,聲音微微顫抖地道:「太后,在冷宮找到一個箱子,不過箱子上了鎖,李公公不敢搬回來。」

  「為何不敢搬回來?」太后很高興東西找到了,但一想到是在冷宮那個地方,那股經過多日稍稍緩和下來的怒火又燒起來了,先皇對她真的很殘酷。

  「自從慎刑司在那兒逮到宮女和侍衛幽會,冷宮周邊巡視的人就變多了,李公公要進冷宮一趟都費了不少心思,如何敢大張旗鼓將箱子搬出來?況且李公公也不能確定裡面放的是太后要的東西,更不敢輕舉妄動。」

  「宮女和侍衛幽會也不是常有的事,親衛軍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親衛軍是不是故意找麻煩?」太后最討厭這種感覺,眼看東西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竟然還要等待機會才能過去拿起來,這不是鈍刀子割肉嗎?

  蘭嬤嬤難為情的道:「最近有不少宮女思春。」

  太后聞言皺眉,「難道冷宮幽會的事不只一件?」

  蘭嬤嬤尷尬的點點頭,「是啊,還有宮女半夜摔倒在皇上面前,皇后覺得最近後宮太沒規矩了,親衛軍才會加強巡視,連冷宮都不敢放過。」

  這應該是意外,可是太后總覺得不安,好像有人在操縱此事。

  「冷宮那種地方平日連隻野貓都沒有,實在不需要浪費太多人力,相信過幾日親衛軍就會撤走了,你讓李公公緊緊盯著冷宮,一旦親衛軍不再浪費人力巡視,就趕緊將箱子搬過來……不,還是哀家親自去一趟,萬一遇到親衛軍,有哀家擋在前面,親衛軍不敢亂來。」

  一頓,太后突然想到一事,「最近為何都沒有乾清宮的消息?」

  「吳公公前些日子摔斷腿,如今還在床上養傷。」

  「怎麼會摔斷腿?」太后全身寒毛一豎,先是李薊出事,如今是乾清宮的吳公公……

  「說是半夜口渴醒來,又不小心打翻房裡的水壺,只好出門找水喝,沒想到正好遇見隔壁房的苗公公,兩人一時眼花以為撞見鬼,同時摔下階梯。」

  整件事聽起來就是個巧合,可是落在太后耳中,只覺得毛骨悚然,是那個女人搞的鬼嗎?可是,為何如此?阻止吳公公將乾清宮的消息送給她嗎?不可能,那個女人怎麼可能知道吳公公是她的人?

  冷靜下來,她要自己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已,說不定是皇上發現吳公公給她消息,出手修理吳公公。  

  「這是何時的事?」

  「老奴聽李公公說,應該是半個多月以前的事。」

  太后冷眼一射,「為何今日才得到消息?」

  蘭嬤嬤脖子一縮,說話更謹慎了,「前些日子幾個大臣為了大燕山的事吵翻天了,乾清宮有些風聲鶴唳,沒有人敢四處走動,老奴以為吳公公也是如此……」

  太后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明明找到東西了但還是事事不順,「大燕山的馬賊如何處置,皇上可有定案了?」

  「皇上趕著去狩獵演武,最後決定交由燕州當地的駐軍剿滅。」

  「皇上要去狩獵?」

  「昨日就岀發了,太后忘了嗎?每年入秋,皇上都會借狩獵演武,說起來,今年倒是晚了一點。」

  馬賊從雲州流竄到燕州,皇上掛念而無心狩獵乃是常情,不過每年狩獵演武是很重要的事,再拖下去就會遇到中秋,皇上必須在宮中設宴……太后沉思片刻,覺得自個兒不應該想太多了,轉而問:「國公爺對皇上的處境可有說什麼?」

  「國公與燕州駐軍守將常將軍是至交,他已經派人去跟常將軍打聲招呼。」

  若是如此,大燕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太后的眼皮反而跳了起來,實在是每一件事都很理所當然,但又透著詭異。

  蘭嬤嬤發現太后有些心神不寧,擔心的問:「太后還好嗎?」

  太后緩了口氣道:「哀家夜夜惡夢,如何能好?」

  「東西已經找到了,太后就放寬心吧。」

  「東西找到了,但還未證實,更未到手。」若沒有親眼看著證物在她手上灰飛煙滅,她絕不可能安心。

  「老奴知道太后心急,但此事要慢慢來,免得打草驚蛇。」

  「沒了吳公公,哀家得不到乾清宮的消息,你再尋個人接替吳公公。」

  「乾清宮有各方人馬,想要尋個適當的人替代吳公公不容易。」一個不心,找到的就是別人埋下來的釘子,不但不能為太后所用,還會使得太后反過來遭人利用。

  「哀家知道,可是哀家必須隨時掌握乾清宮的消息。」

  「老奴試試看,至少找個知根知底的,即使不能確定是誰的人,倒是可以一用。」

  太后點頭同意了,看起來極其疲憊,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隨即對著窗外的景色發起呆來。

*             *             *

  「爹,為何你之前不告訴我這兒的視野比棗樹上還好?」蘇映寧歡喜的往後一躺。原來從屋頂上看出去的景色跟海邊一樣,海闊天空,她喜歡!

  「你可還記得,爹第二次帶你爬到棗樹上,結果你娘三日不跟爹說話。」蘇華安學著女兒躺下來,還伸出手假裝要抓星星的樣子。

  「我記得,從此之後我就變得很辛苦,想做什麼事,我得先說服娘,爹才敢答應我。」蘇映寧側頭睞他一眼,取笑道:「爹真是夫綱不振。」

  「可是,你明明說爹最了不起了。」蘇華安忍不住抗議。

  「這是當然,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無論說什麼,蘇映寧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總之,死的可以說成活的,活的可以說成死的,端看她的標準在哪兒。

  蘇華安坐直身子,有些懊惱的道:「爹都被你搞胡塗了,一會兒夫綱不振,一會兒又成了大丈夫。」

  蘇映寧也跟著坐起身,靠過去,用手臂輕輕碰了一下父親的手臂,討好的說:「無論夫綱不振,還是大丈夫,爹是娘的好夫君,女兒的好爹爹。」

  「我開始替雲世子擔心了,以後在你面前,他肯定也是夫綱不振。」蘇華安搖頭嘆氣,一副很惋惜的模樣。

  蘇映寧咯咯咯的笑了,「爹不是不喜歡他嗎?他夫綱不振,爹應該很開心。」

  「你是爹的寶貝女兒,無論你嫁給誰,爹都不喜歡。」

  蘇映寧當然明白,不管雲靳多出色,在爹眼中,他就是個「小偷」。

  「你生出來的時候很瘦弱,可見得在親娘的肚子裡面吃了很多苦,想來也是,你親娘帶著你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時時刻刻擔心追兵是不是追來了,老實說爹一直很擔心養不大你,像你姊姊一樣,撐不到三日就走了。」

  蘇映寧不自覺正襟危坐,略微一頓,她避重就輕的道:「姊姊也是不足月生下來的嗎?」

  蘇華安點了點頭,「你姊姊在你娘腹中就一直很不安穩,原本爹不應該在那個時候離開河家村,但是洪水一淹,疫病必起,你娘待在那兒太危險了,爹只能冒險帶著全家返回燕陽。」

  「但是姊姊還是沒能保住性命……」

  「可是,你娘平安無事,老天還將你送到我們身邊,彌補我們失去你姊姊的痛。」

  蘇映寧知道他們真的如此認為,因為孩子只有三日就沒了,落在他們心裡的痕跡不深,而她一出生就被抱到娘身邊,很容易取代原來的那個孩子。

  蘇華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夜深了,起風了,我們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在小廝的幫助下,從梯子爬下來。

  蘇映寧目送父親回房,方才轉身走向西廂房。

  看到朱傾兒站在房口,她先是一怔,隨反應過來,容妃來了,難怪今日爹會拉著她上屋頂看星星,跟她說了那些話。

  蘇映寧不發一語的越過朱傾兒走進房間,看見站在書案後面的周婉容,不自覺停下腳步。

  朱傾兒說她們很像,這是高估她了,她遠遠不及,這個女人本身就是一幅畫。

  周婉容抬頭看著蘇映寧,目光有著溫柔,有著驕傲,「你的丹青不同凡響。」

  「你的醫術不同凡響。」

  「若是你在醫術上的用心與丹青一樣,你的醫術也是不同凡響。」周婉容看過蘇映寧無數次,不過都是遠遠的,不曾像此刻如此靠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正如同朱傾兒所言,她們真的很像。

  「我對醫術和丹青一樣用心,只是有人欣賞我的丹青,沒人欣賞我的醫術,難免就分出個高低。」蘇映寧很無奈的嘆了口氣。

  周婉容輕聲笑了,「聽說你可以將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死的。」

  「誰說的?」蘇映寧說完,往門外瞪了一眼。

  門外的朱傾兒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稍稍提高嗓門道:「我只說實話。」

  「你爹娘將你教得很好。」如此出色的女兒沒在自個兒身邊長大,周婉容很失落,但又很慶幸,若是女兒跟著她,一定是錦衣玉食,生活樣樣精緻講究,絕對不會像此時一樣荊釵布裙,可是,也不會如此熱情奔放有活力。

  蘇映寧像是不經意的說道:「我爹娘疼我、寵我,不喜歡約束我,但他們也不會放任我,我好玩偷摘人家的橘子,我娘會拿竹子打我手心;我氣不過給到處欺負人的壞痞子下瀉藥,我爹自罰陪著我三日不吃飯,告訴我,大夫是要救人性命,不是要害人性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周婉容一臉好奇。

  「偷摘橘子是三歲,下瀉藥是六歲。」蘇映寧微抬起下巴,雖然這些行為不對,但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

  「你還做過什麼事?」  

  「我做過的事可多了,為了掏鳥窩,不小心捅了蜂窩,還好我聰明,立即蹲下身子裝死,可是三哥哥就慘了,竟然跟蜜蜂比賽誰跑得比較快,還好後來他跳進水裡,蜜蜂沒有堅持太久,決定放過他。」

  「你三哥哥肯定因為你受了不少罪。」

  「是啊,可是他說他心甘情願承受,每次我睡不著,他就會陪我坐在棗樹上吹風,我要畫魏晉遺風的公子掙銀子,他就頂替我充當流先生……套一句我爹說的,他是最沒出息的哥哥。」

  周婉容還想聽更多女兒的事,但她也知道自個兒不能太貪心,女兒願意分享這些已經夠了。

  「對不起,若非當時情況危急,我不會丟下你。」這是她今日來這兒的目的,無論女兒是否願意認她,她覺得應該說清楚當時的無奈,甚至給她一句道歉。

  「我明白,我爹說,我生出來的時候很瘦弱,可見得在親娘的肚子裡吃了很多苦——這是當然,一路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時時刻刻擔心是否有追兵,換成是我,還不知道能否堅持下來,可是,你為我努力到最後一刻。」

  「你原諒我了?」

  「我不怪你,你為我安排了最好的去處,這就夠了。」

  周婉容早有心理準備,甚至自我安慰不必太在意,當初既然捨棄,今日就不該有所期待,不過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心裡有多麼渴望聽見女兒喊她一聲「娘」。

  「夜深了,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

  蘇映寧跟著走到房門口就停住了,靜靜的目送周婉容離開。

  「姑娘。」朱傾兒可憐兮兮的喚道。

  「你覺得我很殘忍,是嗎?」

  朱傾兒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解。」

  「我也不理解自個兒為何如此固執,想那麼多幹啥?」蘇映寧邊呢喃邊踅回房間,更了衣,爬上床。

  朱傾兒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無聲一嘆,替她蓋好被子,熄了燈火,退出房間同時關上門。

*             *             *

  誠如太后所言,冷宮那樣的地方,平日連隻野貓都沒有,實在不需要浪費太多人力,不到十日,親衛軍對這兒的巡視就提不起勁,開始縮減次數,三日後,甚至也不來巡了。

  可是為了安全起見,太后硬是教自個兒再忍上數日,確定真的風平浪靜,才悄悄的帶上蘭嬤嬤和兩個大宮女,隨著李公公來到冷宮。

  太后終於看到李公公找到的箱子,箱子並不起眼,靠著几案被放置在角落,早就蒙灰了,若不在這兒生活,應該不會留意到這隻箱子。

  太后讓李公公將箱子拖出來,她看了一眼箱子上的鎖,鎖頭很普通,便吩咐道:「李公公,去拿根短斧過來,將這個鎖頭砍斷。」

  「太后要不要先將箱子搬回慈寧宮?」李公公覺得很為難。

  砍斷鎖頭不難,但是發出來的聲響很可能引來侍衛,這就麻煩了,可是慈寧宮不同,主人不吭聲,其他人當然不好過問。

  「若是裡面不是家要找的東西呢?」太后可不想讓今晚的努力變成一場笑話。

  蘭嬤嬤連忙出聲道:「李公公,拿件被子蓋上,就不用擔心聲音傳出去。」

  李公公點了點頭,趕緊四處尋找短斧和被子。

  蓋上被子,用短斧砍鎖頭製造岀來的聲響確實小了點,可是,依然教幾人聽得心驚肉跳,深怕會引來侍衛。

  「快一點。」太后不耐煩的道。

  李公公只好加快動作,咚一聲,鎖頭掉下來了,他趕緊丟下手中的短斧,拉開被子,再小心翼翼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塵,打開箱子。

  箱子裡面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匣子,匣子看起來精緻貴重,李公公看得兩眼發直,伸手要摸,太后粗魯的一把推開他,走上前,讓翡翠提著燈籠過來,方便她看清楚裡面的東西。

  太后拿起一個匣子,打開一看,不由得皺眉,這是先皇寫給容妃的情詩,她氣惱得將匣子用力摔在地上,接著拿起一個匣子,這一次看見的是容妃親手給先皇繡的帕子,帕角是一條龍尾巴勾著一朵鳶尾,看得令人火大,她當然又是舉起來往地上一摔。

  太后每看一個摔一個,蘭嬤嬤他們知道此舉不妥,但沒有人敢上前勸阻,太后正在盛怒中,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被遷怒,還好太后很快就住手了。

  「哀家終於找到了!」太后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太后,這是真的玉璽嗎?」蘭嬤嬤看著匣子裡面一個用黃布巾包裹的東西。

  「沒錯,這是真的玉璽,先皇藏起來的玉璽。」太后將匣子交給蘭嬤嬤,取出東西,將布巾解開來,果然是遺失了十五年的玉璽。

  「若是太后手裡的是真正的玉璽,那朕這兒的玉璽豈不是假的?」皇上的聲音突然響起,整個冷宮也跟著亮了起來。

  太后嚇了一跳,手中的玉璽隨著明黃布巾一起掉落在地。

  蘭嬤嬤他們全都嚇壞了,這才看清楚冷宮裡面布滿了龍虎衛,因為他們一身的黑,在光線不明的情況下,根本看不出來。

  皇上走過來拾起地上的玉璽,連同那塊明黃布巾,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這是真正的玉璽,父皇臨終之前藏起來的玉璽?」

  「哀家不懂皇上在說什麼。」太后努力教自個兒冷靜下來。

  皇上看總管太監一眼,總管太監上前搶過蘭嬤嬤手裡的匣子,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拿起匣子裡面的另外一樣東西,那是書寫在金銀絲織錦緞上的遺詔,打開來看了一眼,便放回匣子裡。

  「證據確鑿,太后還要辯解嗎?」

  太后冷冷的看著皇上,不慌不忙的道:「皇上真是厲害,竟敢算計哀家。」

  事到如今,皇上也沒必要隱瞞,「太后若不做虧心事,想算計太后還真不容易。」

  「皇上以為這樣就可以扳倒哀家了嗎?」

  「私造玉璽,偽造遺詔,無論哪一項,太后都是罪不可赦。」

  「哀家不過是為了阻止容妃這個妖女禍亂大梁,相信朝中大臣都會認同哀家無奈之下的僭越。」太后驕傲的挺起胸膛,只要她的背後有個安國公府,皇上要不了她的命。

  皇上笑了,還真被他料中了,安國公府不垮,太后就可以天花亂墜的為自個兒找理由脫身。

  太后不悅的皺眉,「皇上笑什麼?」

  「太后從來不是個天真的人,為何以為朕會用如此簡單的方式扳倒太后?」

  太后頓時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皇上什麼意思?」

  「此時親衛軍應該已經包圍安國公府,罪名是……」皇上勾唇一笑,才緩緩接著道:「私自開採鐵礦賣給敵國,用來對付自個兒的百姓。」

  太后的臉色瞬間慘白,踉蹌的往後一退,還好蘭嬤嬤伸手扶住,否則她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

  「這是通敵之罪,抄家滅族,太后認為朝中大臣還敢說容妃該死嗎?」

  「不……不可能……」太后說完,想到自個兒一直以來的不安,敢情巧合併非巧合,而是為了挖出眼前這個坑讓她往裡頭跳?  

  「朕不可能發現嗎?」皇上狀似同意的點點頭,「是啊,朕還無法對付安國公府,確實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現安國公府通敵賣國的罪證,說來,還要感謝太后,若非太后惹火容妃,容妃不會完全站在朕這邊。」

  是她……那個女人……太后整個人彷彿失了魂。

  「太后太貪心了,若是當初願意給容妃留一線生機,豈會有今日的下場?」

  「不可能……哀家不會敗在那個女人手上……她贏不了哀家……」太后喃喃自語的搖著頭。

  「將太后押回慈寧宮。」皇上冷冷一笑,她終於有這一日了。

  侍衛隨即上前制住太后和蘭嬤嬤等人,押著他們回慈寧宮,而皇上則一一撿起摔在地上的匣子,將東西收好歸位,命令侍衛長將東西送給容妃。

  不過一夜之間,整個京城沸騰了,安國公府私自開採鐵礦,還將鐵礦賣給北夏、西夷和南蠻等敵國,用來對付自個兒的百姓,不僅如此,太后竟然私造玉璽偽造先皇遺詔,就為了讓容妃殉葬,當然,先皇真正的遺詔也公諸於世。

  允容妃四處行醫,並在大梁各地建立慈惠堂,讓大梁窮苦的老百姓得到朝廷照顧;還有,若容妃為朕留下子嗣,皇子封為平王,願他一生平凡安康,皇女封為朝陽公主,願她一生如朝陽溫暖人心。

  毫無懸念,這種時候就連太后黨的人馬也不敢跳出來說話,不只是孫家,連太后犯的也是抄家滅族之罪。

  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蘇映寧都不在意,依然過著自個兒的日子,從早忙到晚,早上努力完成長春節的壽禮,下午去慈惠堂。

  雖然在敬國公府露了一手,但她並沒有妄想行醫之路就此順順當當,一天能從別人的手上撿到一個病人就偷笑了,不過,也不知道是誰刻意傳出去,竟有人慕名而來請她看病,當然,全是女子,可是她不在乎,英雄只要有舞台,就是小小一個也無妨。

  回到家,用了晚膳,在院子走幾圈,再泡個澡,躺上床,睡前還要想一下雲靳,他去狩獵會不會太久了?京城出了那麼大的事,皇上都回來了,他怎麼還在外頭逗留?

  總之,如今她忙得很快樂。

  今日慈惠堂有病人,她酉正才回來,心想還是先洗個澡再用晚膳,然後飯後消食在院子走個幾圈,就可以睡覺了……

  蘇映寧猛然停下腳步,怎麼看見娘呢?她是不是太想念娘,所以產生錯覺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娘不但沒有消失,還對著她笑……

  「我說你還沒長大,你就是不承認,經常嘮叨我們手太髒了不可以揉眼睛,怎麼你自個兒一點規矩也沒有?」秦如貞滿是憐惜的道。

  蘇映寧驚叫一聲跳起來,往前快跑,可是眼見就要撲進秦如貞的懷裡,又想到自個兒從慈惠堂那種地方回來,此刻全身都是病菌,及時頓住腳步,不過,她的嘴巴可沒停下來,「娘怎麼來了?」

  「想你就來了,用過晚膳了嗎?」

  蘇映寧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搖搖頭,撒嬌道:「餓扁了。」

  「你先回房凈身,娘給你做碗湯麵,再弄幾道小菜。」

  蘇映寧歡喜的點點頭,趕緊回房沐浴。

  一個時辰後,蘇映寧吃飽喝足,在母親的陪伴在院子散步消食。

  「娘怎麼來了?大哥明年三月不是要成親嗎?」

  「想你就來了,峻兒的親事已經交給本家,爹娘趕回去參加親事就好了。」

  「我也跟爹娘回去。」

  「如今你的身分是公主了,跟我們回去不妥。」

  蘇映寧頓時垮下臉,雖然她沒有跟親娘認,但是因為親生父親留下的一道聖旨,公主的身分她想甩也甩不掉。

  見狀,秦如貞好笑的問:「當公主不嗎?」

  蘇映寧撇了撇嘴,「當公主有什麼好?以後我去慈惠堂行醫不是很不方便嗎?」

  「擔心以後不方便行醫,你就不認親生母親嗎?」

  蘇映寧可憐兮兮的看著秦如貞,避重就輕的道:「不全是如此,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娘知道你的想法,若是容妃一無所有,你會馬上認下這個親娘,可是她富可敵國,你反而猶豫不決,是嗎?」

  「沒這回事……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愛銀子,要不,何必搞出流先生、鳶尾公子?」

  她從朱傾兒那兒得知親娘不僅醫術好,更是天生的經商好手,如今還有好幾艘船,她真的嚇到了。雖然銀子不嫌少,但是這樣的留給她,壓力真的很大,萬一她經營不善,將事業搞垮了,豈不是害一群人餓肚子?她單是想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看著她,就覺得頭痛。

  好吧,她想太多了,可是,她真的不喜歡生活得太辛苦,尤其不喜歡當親娘那種了不起的女人,太累了。

  沉吟半晌,秦如貞幽幽道來,「娘失去過女兒,能夠體會那種想留卻留不住的無助、痛苦,所以,我格外珍惜老天爺將你送到娘身邊的日子。可是對你親娘來說,她的痛是無法彌補的,即便找回來了,她也找不回失去的時日。」

  蘇映寧小小聲的道:「她太出色了,我怕自個兒當不好她的女兒。」

  秦如貞拉著蘇映寧停下腳步,摸了摸她的臉,「傻孩子,你自幼聰明過人,我們也常常擔心當不好你的爹娘,可是不能因為如此,我們就放棄當你的爹娘,我們絕對做不到最好,但盡了最大的努力,給了你滿滿的愛,只要你說到我們,臉上是幸福、得意,誰能說我們不是好爹娘?」

  蘇映寧情不自禁的撲過去抱住她,將螓首埋進她的懷裡。

  秦如貞溫柔的摸著她的頭,「容妃只有一個,蘇映寧也只有一個。」

  「娘真的沒有嫌棄過我嗎?我很愛吃,每個月一定要吃兩次聞香樓的雞,蘇家本家的姑娘都不敢如此厚待自己,害我看到她們都很過意不去。」

  「她們不是不厚待自己,她們怕胖,不像你,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某人差一點爆笑出聲,這姑娘真是太可愛了。

  蘇映寧彷彿可以聽見某人的笑聲,轉頭瞪了一眼,然後,像個小可憐的瞅著秦如貞,「娘為何不早說?害我每次都得很心虛。」

  秦如貞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娘如何知道你為了每個月兩隻燒雞耿耿於懷?再說了,蘇家本家的姑娘又不懂得熬制阿膠,每個月的月銀還不夠她們吃上一隻燒雞。」

  「對哦,我都忘了她們不事生產。」

  素如貞滿是憐愛的為她整理有些凌亂的頭髮,「為人父母在意的不是自個兒的孩子有多出色,為人子女不也是如此嗎?」

  過了一會兒,蘇映寧微微點了頭,「我明白。」

  「明白就好。」秦如貞知道她已經過了心裡的那道坎了。

  今日秦如貞從燕陽來到京城,這會兒再看到雲靳出現在房間,蘇映寧一點也不奇怪,甚至覺得就是他將她娘送過來的。

  「你怎麼瘦了?」雲靳貪婪的看著思念一個多月的人兒。  

  這段日子真的很難熬,雖然有容妃的人幫助他們潛入燕州,埋伏在大燕山一帶,等待機會來個人贓俱獲逮住孫家,但是事情能否按著他們的計劃發展,他們仍是沒有把握,若是孫家不上當呢?還有,皇上借著狩獵將安國公府的二爺孫副統領從京營弄出來,龍虎衛能否順利製造意外弄死他?又要擔心京城這兒出了狀況,她會不會受到傷害?她還是不願意與容妃相認嗎?

  思念一個人很苦,但又很甜蜜,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也會同樣思念他。

  「你去狩獵未免太久了,中秋都過了。」蘇映寧撒嬌的噘著嘴。

  她明明很想直接撲上去,可是兩人連親事都還沒定下,她就迫不及待化成一匹餓狼,會不會被人家笑話?老實說,她不在意,不過,男人主動比女人主動要好一些。

  「聽說你從早忙到晚,還有姑娘特地去慈惠堂尋你治病,你竟然也知道中秋過了。」聽到趙全報告她這些日子的情況,他真的為她高興,走到今日,她並不容易。

  蘇映寧瞋瞪他一眼,「看到人家吃月餅,當然知道。」

  「我都沒吃到你做的月餅。」

  「我也沒吃到你打的野味啊……對了,你帶回來的獵物在哪兒?」蘇映寧故意在他身邊跳來跳去,還像隻小狗聞一聞他身上有沒有獵物的味道。

  「明日送過來。」不曉得敬國公府的大廚房裡找不找得到山雞野兔?

  蘇映寧歪著腦袋瞅著他,「你可別去大廚房搶山雞野兔,很丟臉。」

  雲靳下意識摀住嘴巴,他是不小心說出來了嗎?

  蘇映寧見狀冷哼一聲,「你以為我很好拐嗎?」

  放下手,雲靳又苦惱又眷戀的看著她,「你不好拐,還沒見過腦子轉得比你還快的人,我都跟不上你。」

  「你別拍我馬屁,這一招對我沒用。」

  雲靳伸手一抓,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柔聲道:「我只要抱著你就好了,何必拍馬屁?」

  雖然她不在意外面的事,但不表示她不知道,更別說她身邊有個朱傾兒,成日聒噪個不停,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麼事?「無論你出遠門做了什麼事,你平平安安回來就好了。」

  「你等著我回來提親,我一刻也不敢放鬆。」雲靳接著仔細交代道:「狩獵的過程有驚無險,這要感謝容妃幫忙,若非她的人熟悉那兒的地勢,堵住退路,我沒法子將孫家一網打盡。」

  「狩獵圓滿落幕就好。」蘇映寧很想嘆氣,她真的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親娘,逃亡十五年,竟然讓自個兒的勢力遍及大梁,連皇上都需要她出手相助,才能擺平安國公府。

  雲靳拉開蘇映寧,雙手捧著她的臉,柔情萬千的看著她道:「明日早朝皇上遵照先皇遺詔頒佈聖旨,容妃就會離開了。」

  蘇映寧時怔住了。

  「我相信你能明白,即使沒有先皇留下來的遺詔,容妃也不可能留在京城。」

  半晌,蘇映寧才回過神來,「我知道,這兒困不住她。」

  「若是能困在這兒,她不會不願意。」

  除非生了皇子,繼位的皇上施恩讓皇子奉養生母,先皇的嬪妃是不可以留在京城,她們全部都會被送到先帝陵寢附近的皇家莊園清修度日。如此說來,先皇對容妃真的是極寵極愛,才會費心留下遺詔讓她得以以大夫的身分走遍天下,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我若是她,也不願意困在這兒。」

  嚇了一跳,雲靳連忙抱住她,抱得很緊很緊,好像她會跑掉似的。

  蘇映寧不太舒服的掙扎了一下,可是他的雙手像鐵箍,她完全無法動彈,她索性安安靜靜的由著他抱著。

  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你不可以將我獨自留在這兒。」

  「我又不是她,我沒那麼大的本事。」蘇映寧好笑的道。

  「你的本事可大著,你只是不喜歡當個太有本事的人。」

  越認識她,他越覺得不可思議,她是真的樂於平凡度日……不,應該說平凡度日對她而言,這才是一個人活著的樂趣,若是無須努力就能擁有,人生反倒沒什麼樂趣,不過,她雖然會努力,但覺得不能太辛苦,因為太辛苦會讓人變得疲憊,樂趣也隨著疲憊消磨不見。

  他不能說她有錯,只是明白她不同於尋常人的想法,所以,她是先皇的遺腹子她並不開心,容妃是她親娘,她感到沉重,這些正一點一滴將她推離她要的努力度日的生活,她有些無所適從,因此她不願意跟容妃相認,偏偏先皇的遺詔定下她公主的身分。

  「我過得很開心,我用不著多大的本事。」

  「我不在意你有多大的本事,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只要你開心就好。」

  沉默了片刻,蘇映寧回道:「我真的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開心就好嗎?」

  「這是當然,使你想繼續當流先生,我也認了。」為了愛她,他的犧牲真的很大,連他都很佩服自己。

  蘇映寧用力掙脫他,歡喜的問:「我可以畫美男子?」

  神情一僵,雲靳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擠出來的,「你只能畫我。」

  「可是我不想讓其他姑娘看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雲靳滿心歡喜的笑了,「這是當然,我單單屬於你。」

  蘇映寧故作惱怒的一瞪,「你騙我,我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雲靳這下子有些窘了,他的保證怎麼一下子就被她給破壞了。

  瞧著他的呆樣,蘇映寧忍不住笑了,「你也太不經嚇了,你以為當流先生很容易嗎?京城沒有美男子,想當流先生也當不成!」

  雲靳承認自個兒鬆了一口氣,最怕她當流先生賣畫冊給青樓女子,單是想像一群庸脂俗粉對著他的畫像品頭論足,他就噁心想吐,不過,他突然發現她的話中有一句關鍵,「京城沒有美男子?」

  蘇映寧點點頭,「見過京城最美的男子,其他的豈能入目?」

  雲靳第一次覺得生為美男子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小寧丫從此看不見其他男子。

  「很晚了,你回去吧。」蘇映寧將雲靳推出去,然後房門一關。

  雲靳怔愣了下,終於想到一件事,他還沒確定她明日要不要去城外送行。可是舉起手好一會兒,他只是盯著門扳,最後落下。看樣子,她還沒有拿定主意,又怕他提起此事,趕緊找機會將他送出門。

  雖然他不清楚她內心的糾結,可是他尊重她,由著她仔細想清楚,不過他相信她,因為她的心太軟了。

*             *             *

  一夜輾轉無眠,蘇映寧終於下定決心,無論認下這個親娘要接下什麼樣的責任,都不應該讓努力生下她的親娘帶著遺憾離開,當然,她更希望自個兒想太多了,只是多了一個見上一面不容易的親娘,什麼也沒改變,正如同這個時代許多姑娘成親之後,從此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家人。

  打開房門,看到朱傾兒守在房外,蘇映寧並不驚訝,這丫頭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朱傾兒張開嘴巴又閉上,默默跟在她身後。  

  蘇映寧提了一桶水回房,簡單梳洗,便隨意將自個兒的頭髮束起來,然後往外走,「時候不早了,再不出門就來不及了。」

  「姑娘要去哪兒?」朱傾兒還是忍不住問了,聲音微微顫抖。

  蘇映寧沒有回答她,而是加快腳步,早朝過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會不會趕不上,當她衝出大門,竟然看見雲靳騎著馬等在外面,不由得一怔。

  「上來。」雲靳向她伸出手。

  蘇映寧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他輕巧的一拉,她轉眼落在他前面,他策馬飛奔而去。

  「抱緊。」

  「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害羞實在沒什麼意義,蘇映寧緊緊的抱住他,也不管他們一路上會激起多少的漣漪,惹出多少閒言閒語。

  「我知道你不會不去送她。」

  「有了先皇的遺詔,無論我是否與她相認,都無法改變公主的身分,所以,我沒有理由不去送她,是嗎?」蘇映寧的聲音有一點悶悶不樂。

  「不是,因為你心太軟了,你捨不得讓她失望離開。」

  蘇映寧沒有說話,而是將臉埋進他的懷裡,他能夠明白她的心就好。

  「無論你去還是不去,她要給你的就會給你,但我以為當面說清楚更好。」

  蘇映寧輕輕的點點頭,是啊,有些話是應該說清楚,免得彼此心裡留了一個結。

  當他們趕到城外的十里亭,周婉容已經在那兒等候一段時間了。

  母女兩人相視半晌不發一語,此刻靜靜看著對方才發覺她們真的很像。

  「我還以為你不來。」

  「以為我不來,你為何在這兒等我?」

  「我希望你來。」

  「若是我一直不來,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出現為止。」

  蘇映寧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彆扭的孩子,沒有得到滿意的保證,她就不甘心。

  周婉容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她的臉,可是終究忍仼了,「我將一半的財富給了皇上,至於另外一半,其中一半給你,剩下一半我想在每個都城建慈惠堂。這是我給予先皇的承諾,即使他不在了,我也要守護他的百姓。」

  蘇映寧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頭痛,「我的爹娘太不平凡了,按理,我應該感到驕傲,可是,這讓我覺得壓力很大,若是我做不好,你們會不會很失望?」

  周婉容怔愣的看著蘇映寧,她有沒有聽錯?

  「我很不喜歡當公主,我喜歡隨心所欲做想做的事,當流先生畫魏晉遺風的美男子,當鳶尾公子畫大梁風情,有人願意給我看病,我就施展醫術……總之,即使很平凡,但很快樂。」

  周婉容輕聲的笑了,見蘇映寧很委屈的苦著一張臉,她很不容氣的道:「你做的事都不太平凡。」

  聞言,蘇映寧的臉一僵,「不太平凡嗎?」

  「一般姑娘誰會畫魏晉遺風的美男子,還畫大梁風情?男子都不見得有此膽識,更別說一個姑娘行醫救人,這原本就很了不得。」

  「我不管,我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法反駁,蘇映寧只能耍賴。

  「即便是公主,你還是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敬國公世子願意寵你、縱容你。」

  周婉容想起了先皇,先皇就是如此待她,要不,她就是個神醫又如何?進了後宮,女人只能在那個小小的地方鬥得你死我活,就只為得到一個男人多看一眼,而這個男人很可能早就忘了你是誰。先皇看見她的醫術,看見她再辛苦也要救人,於是他帶著她上戰場,他允許她建慈惠堂,是他的愛成就了她的不平凡。

  蘇映寧沉默了,是啊,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女子再了不起,也要男子願意成就自己。

  「我知道你不喜歡擔事,可是有些時候,身不由己,即便先皇身為一國之君,他也無法避免,娶了一個令他厭煩的女子當妻子,臨死之前還要掛念我的安危,費盡心思藏了玉璽和遺詔。」

  先皇真的很愛容妃,而先皇是她的親爹,容妃是她親娘……蘇映寧不得不承認,她喜歡這一對相愛的親生父母,以擁有這對親生父母為傲。

  「公主只是一個身分,無法限制你,除非你自個兒想被這個身分制住。」

  是啊,不是外在的環境和身分將人困住了,而是心思意念將人關住了,所以一個轉念,可以破繭而出,可以展翅高飛,可以海闊天空。

  「我給你留了一些人,他們會過去找你,以後他們當你的陪嫁跟去敬國公府。雖然敬國公府人口簡單,但你身邊終究要有自個兒的人,我挑選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他們各有專長,你自個兒慢慢挖掘,剩下不足的部分,你再從人牙子那兒買,你也要學著自個兒看人挑人,待人要寬和,但不可放縱,讓他們忘了主僕的界線。」她們以後不知多久才能見上面,周婉容恨不得將所有的道理都教導給她。

  蘇映寧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要離開。

  蘇映寧突然從後面拉住她的手,半響,她才低聲說道:「娘,無論走多遠,偶爾停下來寫封信給我,或者,偶爾悄悄回京看我一眼。」

  眼淚無聲的滑落,周婉容幸福的笑了,用力點點頭,但是她沒有回頭,而是大步往前走,翻身上馬離開。

  許久,蘇映寧無法收回自己的目光,直到雲靳來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以後,我會成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凡事有我陪著你。」雲靳絕不承認自己在吃醋,不過,他還真是苦啊,老是在跟人搶她的注意力,想想以後她還要當大夫給人治病,真是煎熬啊。

  蘇映寧斜睨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孩子嗎?又想騙我了。」

  「我們成了親,我不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嗎?」雲靳大聲抗議。

  「凡事有你陪著我?」蘇映寧沒好氣的指出重點。

  「這是當然。」老實說,他真的不太喜歡她到處亂跑,萬一遇到她認可的美男子,她是不是又要當流先生了?

  「難道你準備回家吃軟飯嗎?」

  雲靳先是一臉的呆滯,然後反應過來了,「不如,你來陪我好了。」

  「當你的丫鬟嗎?你少作白日夢了!」

  蘇映寧一腳踹過去,雲靳痛得哇哇大叫,像一隻單腳的蚱蜢跳來跳去。

  「我不喜歡丫鬟,我用的都是小廝和侍衛。」

  蘇映寧哼了聲,這值得炫耀嗎?「我也不喜歡丫鬟,更不喜歡小廝和侍衛。」

  「不喜歡就不喜歡,以後我來侍候你。」

  蘇映寧翻了一個白眼,懶得理他了,大步走下十里亭。

  雲靳吹了一聲口哨,溜出去玩的凌風奔回來,他趕緊追上蘇映寧,一把將她抱起來,扔到馬上,然後輕輕一躍上了馬。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看落日。」

  蘇映寧抬頭看了日正當中的太陽一眼,這會兒離太陽西下還久得很,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回想親娘孤單的身影,她覺得能夠有個心愛的人相伴就好了,上哪兒都無所謂。

  「以後,有我伴著你。」雲靳低頭在她發心落下一吻。

  蘇映寧用雙手抱住他,以後他們彼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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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12:16:43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   專屬的閨房之樂

  雖然得了公主的身分,但是蘇映寧拒絕公主府邸,在未嫁之前她還是蘇家的寶貝女兒,壓根沒有興趣孤孤單單的住進公主府邸。

  但皇上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索性賜給蘇家一間四進院落的宅子,算是謝謝蘇家養育公主。

  房子當然要經過整修方能入住,整整一個月,務必趕在京城飄雪之前。

  不過,蘇映寧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根本沒心思管這種小事,而且有雲靳自動自發出面主事,她樂得等著入住就好,所以直到入住前一日,她才得了雲靳的陪同來到新家。

  「這兒可真大」蘇映寧忍不住讚歎。

  雖然她去過敬國公府,那兒更大更宏偉,可惜沒機會逛遍整個敬國公府,只是去了花園,因此對那兒的感覺並不強烈。

  「原本我想挑一間五進院落的宅子,可是地點不好,而且伯父覺得蘇家人口不多,用不著住那麼大的地方。」

  雲靳為了這間宅子可是費了不少心思,連皇上都忍不住取笑他,這是他要住的嗎?可他只是想到小寧丫要從蘇家出嫁,蘇家還是氣派一點比較好。

  「是啊,我們家人口很少,確實不用住太太的地方,而且大哥和二哥還沒決定是否進京。」

  蘇映寧希望蘇家的人全都搬來京城,離她近一點,但覺得不應該如此自私,大哥是大夫,來了京城沒什麼問題,二哥是藥材商,算是剛起步,需要燕陽蘇家的幫忙,進京實在不可能。

  「我會說服他們進京。」如今她有公主的身分,沒有人敢欺負她,可他還是希望她最看重的家人都在身邊,成為她的後盾,即便他們只是庶民,好像無足輕重,然而在她眼中卻是最重的支持。

  蘇映寧好笑的挑起眉,「你會說服他們進京?」

  「明年三月我親自護送你們回燕陽參加你大哥的婚禮。」

  蘇映寧有些遲疑的道:「這樣會不會太勞師動眾了?」他如今可是親衛軍副統領。

  「你如今的身分是公主,皇上派親衛軍護送你去燕陽乃是正理。」

  蘇映寧一直很努力忽略公主的身分,可是如今隨侍的兩個丫鬟朱傾兒和果兒,果兒就是親娘給她安排的女侍衛,再加上皇上安排的侍衛,根本無時無刻在提醒她。

  「我娘是不用擔心,如果我爹要待在京城,她勢必也會來的,但你要如何說服我大哥和二哥?」

  「你大哥可以進慈惠堂,要不,他可以進京城最大的醫館仁和堂。」

  「仁和堂是敬國公府的產業?」蘇映寧當然知道仁和堂,這間醫館在京城的名聲很大,爹在慈惠堂闖出名聲,又經常去禮王爺的馬場幫忙,當然認識一些權貴,仁和堂的掌櫃便慕名而來請爹去坐堂,可是爹不喜歡太大的醫館,覺得慈惠堂很好。

  「仁和堂明面上是禮王爺的產業,不過我和子昱各佔了一份。」

  頓了一下,蘇映寧由衷的道:「這個禮王爺財力雄厚。」

  「禮王爺是先皇最小的弟弟,是個馬痴,先皇便命他專門給大梁培育駿馬,因為養馬的關係,他才弄出一個仁和堂,不過論及經商,我們不上子昱,只是子昱不便招搖,所以明面上的當家是禮王爺。」

  這些日子蘇映寧對京城有不少認識,禮王爺這個人很特別,武力值很高,但是又貪玩又不愛管事,而他會破例收雲靳當學生,是因為禮王爺年紀小的時候欠老敬國公一個救命之恩。

  「你大哥的問題解決了,接著就是你二哥。」

  「你要將我二哥交給梁子昱?」

  「這種事用不著子昱,你自個兒就有一支商隊。」

  蘇映寧怔愣了下,終於想到了,「親娘交給我的東西之一,京城這邊的商隊!」

  「是啊,可是你至今還沒見過管事。」

  「我太忙了,趕著作畫,又要去慈惠堂。」人還沒到,賬冊就先送過來了,她看得頭都疼了,哪還有心情見管事?想來想去,她決定將他們晾在一旁,先解決手邊最要緊的事。

  「我看你是不想面對吧。」

  「我……尊重他們的專業。」

  「你只要見他們,接過賬冊,其他的照舊。」

  嘴一噘,蘇映寧沒好氣的道:「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容妃交代過我,若是你忘了,記得提醒你。」

  「我沒忘,只是如今還沒心思管這事。」

  雲靳突然想到什麼,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然後笑盈盈的繞著蘇映寧打轉。

  蘇映寧不由得寒毛一豎,他這是在打什麼歪主意?

  「你有話直說,別繞著我打轉,怪嚇人的。」

  「伯父對欽天監送去的日子不滿意,要欽天監重新挑日子。」

  提起此事,雲靳就覺得委屈,雖然請皇上當媒人,蘇華安爽快的答應親事,可是卻堅持一年後才能成親,這不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嗎?他當然不同意,任性讓欽天監在選日子上動手腳,就在明年武舉結束,沒想到蘇華安將欽天監送去的日子退了。

  「爹捨不得我太早嫁人。」

  「若是你讓伯父早早定下日子,以後我來幫你看賬冊。」

  蘇映寧兩眼一亮,「真的?」

  雲靳在她面前站定,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上她的唇,「一言為定。」  

  蘇映寧瞬間臉紅了,這個登徒子,竟然用這種法子偷香!不過,這會兒她沒心思跟他計較,先解決她最討厭的賬冊要緊。「你讓欽天監再給一次,不必改日子,就說,唯有這樣的好日子適合公主的身分,我爹就會答應了。」

  雲靳覺得不可思議,「這麼簡單?」

  「當然簡單,爹捨不得我嫁人,但更捨不得我受委屈。」

  雲靳歡喜得又是深深一吻,「你為何不早說呢?」

  蘇映寧用力捶打他,「雲靳,你太賊了,這樣就偷了兩個吻。」

  「你意猶未盡嗎?我們再來一個。」

  無論她有多少抗議,全部淹沒在他熱情纏綿的深吻當中,當然,沒一會兒連她要抗議什麼都忘了一乾二淨,只感覺到他如火般熾熱的氣息。

  無論身分發生什麼驚人的變化,蘇映寧可沒有忘了當初來京城的目的——為長春節的壽禮作畫。

  本想在入冬之前完成,可是醫術漸漸受到認可,一日要分出一半待在慈惠堂,最後只能趕在一月底完成。

  蘇映寧對自個兒的作品當然很滿意,但是說真的,她的作品要當成壽禮呈給皇上,她總覺得不安,萬一皇上不滿意這份壽禮,她豈不是害了雲靳?想來想去,她認為應該提早讓雲靳過目,確定他對這份禮滿意,再呈給皇上,若是不滿意,她再趁著接下來的半個月趕緊找一份壽禮。可是,問題來了,若是不滿意,他要花銀子另外準備一份壽禮,而應該給她的銀子豈不是拿不出來?

  「我們先說好,無論滿意與否,五千兩還是要給。」蘇映寧不認為自個兒愛計較,這是辛苦數個月後應得的,拿不到銀子,她一定會悶死。

  「再過三個月我就是你的人,你還怕我不給銀子嗎?」雲靳調皮的擠眉弄眼。

  蘇映寧懊惱的掄起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別鬧了,我很認真。」

  「傻丫頭,我就是付一萬兩給你也樂意。」

  雖然可以拿到銀子,蘇映寧還是不滿意,「你的銀子都是這樣子亂花的嗎?」

  「我不是說了,我整個人都是你的,當然連銀子也是你的。」

  「你真的不會亂花銀子?」

  「不會,以後你管著我,我保證一毛不拔。」

  「鐵公雞不好吧。」

  雲靳雙手捧著她的臉,直接吻上去,堵住她的嘴巴,熱吻過後,更甜蜜的送上一句,「你高興就好。」

  蘇映寧都暈了,這個男人已經吻上癮了,要周圍沒有人……貼身侍衛和丫鬟不算,總之,一逮著機會,他就抓著她吻個不停,就是蜻蜓點水也甘心。

  他就是愛吻她,見面沒吻上幾回,他就會覺得委屈。

  雲靳趁著她還暈頭轉向之際,繞過她走進書房。

  看到書案上的畫,雲靳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如何?可以呈給皇上當壽禮嗎?」蘇映寧心急的在他旁邊跳來跳去。

  雲靳兩眼閃閃發亮的看著她,當然,又是伸手一抓,狠狠的一吻。

  蘇映寧惱了,再次捶他,「你不能先處理正事嗎?」

  雲靳好委屈,「這不就是正事嗎?」

  蘇映寧對他齜牙咧嘴,真想掐他,不過他生得太美了,實在捨不得掐下去。

  「你能不能先說清楚,這幅畫可以當壽禮嗎?」

  「當然,這絕對是可以讓人為之驚艷的壽禮。」

  蘇映寧覺得他太誇張了,不過想到五千兩的進帳,她就忍不住笑瞇了眼,「我何時可拿到銀子?」

  他的小寧丫真是太可愛了!雲靳捏了捏她的臉,提醒道:「你只想著拿銀子,可有想過鳶尾公子成名之後,你要如何應付上門求畫的權貴?」

  蘇映寧的唇角抽了一下,會不會想太多了?「沒有人知道我是鳶尾公子。」

  「沒有人知道你是鳶尾公子,但他們會找上我。」

  蘇映寧完全沒當一回事,「待他們找上你再說。」

  「你還是專心當大夫好了。」

  「行醫救人是不能不做的事,但尋一處美景作畫,這是樂趣。」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蘇映寧索性送給他白眼,真是想太多了。

  「你要相信我,長春節過後,鳶尾公子的畫作必有許多人捧著銀子求上門。」

  蘇映寧一笑置之,滿心想著靠自個兒的本事賺了五千兩,要不要置產買良田?雖然她的嫁妝很多,但從別人那兒平白得來的她總覺得不太踏實,還是靠自個兒的雙手掙銀子最爽了。

  長春節過後,雲靳的提醒應驗了,真的有不少人捧著銀子求上門,不過,他們找的是雲靳,雲靳實在不堪其擾,索性對外宣稱鳶尾公子封筆了,而蘇映寧的樂趣硬生生就此被扼殺了,更重要的是,再也沒法子靠鳶尾公子掙銀子了。

  而蘇映寧嫁給雲靳之後,京城突然岀現一個傳言——鳶尾公子封筆是因為江郎才盡。這顯然是有人惡意中傷,雖然雲靳處理了,但蘇映寧無法為自個兒辯駁,只能猛咬猛捶某個男人洩憤。

  不過最後往往被反過來壓在床上狠狠蹂躪一番,然後哭著求饒,男人和女人先天上的差距在此一覽無遺,這顯然成了他們的閨房之樂,不久之後,關於他們的閨房之樂悄悄在敬國公府傳開來。

  當蘇映寧都生了三個孩子之後,無意間得知此事,真恨不得一頭撞牆,實在太丟臉了。

  最重要的是,她還不能反駁,因為,這真的是他們的閨房之樂,即使多年後的今日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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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12:17:06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過猶不及 艾佟】

  明明剛剛交稿,怎麼就要交後記了?

  佟原來預計《醫家小才女》最快九月下旬才會出書,沒想到比預計的快了半個多月,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後記應該從何下手,而且編編只給佟三日的時間將後記寫出來,這會不會太難為佟了?

  難得佟很乖,這次沒休息,直接進到下一本稿子,正在擬大綱的佟其實不太喜歡在這時回到前一本書寫後記……

  可能有人要抗議,佟從來不喜歡寫後記,不論正在忙碌,還是休閒。

  《醫家小才女》寫到後面時候,佟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喜歡富爸爸還窮爸爸?

  毫無疑問,人人都喜歡富爸爸,富爸爸可以讓孩子少了很多辛苦,但是很容易教出禁不起大風大浪的孩子。

  沒有人喜歡生活在窮困中,但是若能在窮困之中長成大樹,往往是不怕風吹雨打的大樹。

  佟覺得窮困很辛苦,但是太富裕也不見得是好事,這就是「中庸」的道理——過猶不及。

  佟一直覺得一個人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所以,佟從來不喜歡做太大的事,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何必如此辛苦?

  可想而知,佟做任何事往往是被環境所逼,如此說來,佟是一個嚴重缺乏動力的人,你不逼我,就別妄想我會動一下,怎麼聽起來好像某種動物?

  佟突然想到以前去希臘的事,騎驢子從山下搖搖晃晃到山上,坐在驢子上面,左邊遠眺過去是愛琴海,但掉下去會一命嗚呼,右邊是滿地的驢子糞便,掉下去保證沒了遊玩的興致,所以,要緊緊捉住驢子。

  可是抓得佟手好痛,恨不得能夠掉下去,這還不夠瞧,驢子動不動就罷工,非要趕驢的人用鞭子打它,才願意走個幾步……

  老實說,教佟再騎一次驢子,佟絕對不同意,可是,卻是至今留在佟記憶中的旅遊故事,回起來還是很有意思。

  總之,佟就是一個不太勤勞的人,當然,這不是應該有的人生態度,佟會改進,我們下次再聊了。

  P.S:剛剛還覺得後記寫不出來的,竟然不到三個小時就完成了,真是了不起,但願佟寫稿的速度也能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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