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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宛姝 -【恕難從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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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3: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恕難從婚》作者:宛姝

他的女人,軟軟地,嫩嫩地,讓他床上愛不釋手;
她的男人,凶凶地,壞壞地,教她下床又愛又恨。

初見時,裴佩跟沈琰鬧得不歡而散, 多年後再見,
沈琰卻成了她的相親對象, 可惜,她對男人很挑剔,他不是她的菜。
沒想到沈琰對她上了心,死纏爛打後, 他爬上了她的床,裴佩以為,

這不過是一夜情, 沒有誰該為誰負責,他們只是床伴關係。
她這輩子沒對誰動過心,不小心喜歡上沈琰, 他卻壞心地故意冷著她。
反正她也沒多稀罕他, 為了表示她的驕傲,她找上他揚言,

她打算再去相親,找個好男人嫁了。
結果,沈琰這塊大木頭竟把她逮回家, 撲上床狠狠地折騰後說,
既然要嫁,那就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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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裴佩是裴易與蘇蔓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個女兒,更是最不像這對夫妻的孩子。

    何出此言呢?追究緣由,時間得往前推幾十年,當時裴易是玩得風聲水起的紈絝子弟,上面有兩個頗有手腕的哥哥,再往上還有個在臺灣商界叱吒風雲的老子,所以就他最清閒,也最得寵,書不好好念,只跟著一群狐朋狗友玩樂,做什麼事也是興致來了就撒錢,投資這個,投資那個,當然最愛的還是娛樂場所,他愛玩呀,整天坐擁右抱,生活過得美滋滋。

    起初家裡人也是隨他的,因為作生意用不著他,傳宗接代也用不著他,裴家另外的三個男人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由著裴易撒開歡玩樂。

    後來還是裴夫人看不下去了,她是受傳統教育出來的女人,覺得孩子愛玩是一回事,到時間了該成家立業又是另外一回事。眼看著裴易年齡一年一年地爬升上去,卻仍是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在他身邊留下來,她這個當媽的能不著急嗎?

    更何況當時她另外的兩個兒子都結婚生子了,就裴易還整天不著調,她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當然裴易本人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從來就沒想過和一個女人過一輩子,他爹和他哥都是有責任感的好男人,可惜他不是,他很有自知之明,自認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這世上多少純情少女為他流過眼淚啊,他只有一雙手,接眼淚都接不過來。

    而他也不明白,他這麼一個毫不掩飾的壞男人,為什麼這麼多女人往他身上撲,他從來沒有說過他要負責,為什麼到最後都要指責他呢?難道一定要在身上掛一個我是壞男人的牌子,她們才相信他不是說假嗎?

    裴易將這一番真心實意的話說給裴夫人聽,可把裴夫人氣得半死。可是氣歸氣,還是要給裴易安排相親,她本來打算得很好,兒媳婦就在那些世交的女兒中挑選,她想得非常美好,總覺得只要盡心挑的話總有一個她兒子會喜歡的,哪想裴易喜不喜歡還另當別論,就沒人願意安排女兒和裴易相親,每每聽到裴夫人的意思都擺擺手,找一堆理由回絕。

    裴夫人傻眼了,她不明白裴易一個要錢有錢,要相貌有相貌的孩子居然沒人願意嫁給他,打死她都不信。裴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像裴易這樣的男人,女人和他談談戀愛就罷了,若真要結婚那就有待商榷,求富貴的女人當然是願意啦,可裴夫人想要的兒媳婦哪一個不是富人家的掌上明珠,雖說家世和裴家比還有差距,但人家並不差這些錢,所以何必去爭一個花心大蘿蔔掛名太太的位置呢?

    除此之外,裴易還有什麼值得讓人迷戀的,出色的外表嗎?這也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能撐個二三十年就不錯了,根本就不是兩人結婚的必要條件。

    事情就這麼耽擱下來,被嫌棄的裴易才不在乎外界對他的評價,他依然每天快快樂樂的,該玩的玩,該吃的吃,他才懶得理會那些千金大小姐,她們看不上他?他還看都不想看那些女人一眼,這些人整天故作矜持,真要娶回家,他會瘋掉。

    所以折騰到最後只留裴夫人暗自神傷,白頭發都出來了,但是她依然不死心,仍是有意無意地敲打敲打她的那些朋友。

    皇天不負有人,終於有人鬆口了。是蘇家的小女兒,叫蘇蔓,年紀很小,長得嬌嬌媚媚的,鮮嫩如出水芙蓉,裴夫人怎麼看怎麼滿意,可惜等高興勁一過,又開始懷疑起來,因為剛開始蘇家人的嘴巴閉得可緊了,就是不願意介紹女兒給裴易,後來卻又反常地鬆口了,這怎麼不引起裴夫人的猜測。

    她也是聰明人,旁敲側擊下終於知道了原因,原來蘇蔓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腦袋不太好,說腦袋不好可能有些嚴重了,就是有些傻的意思。這個傻不是對真性情的恭維,而是真的有些遲鈍,這孩子從小先天不足,年幼時又得了一場大病,腦袋有些受損,一般情況下是看不太出來的,可真仔仔細細交談下來,就能發現這孩子是傻得令人髮指,很多事情都不懂。

    這樣的情況下,書自然是念不好的,幸好廚藝不錯,還考了證照呢。雖然蘇家人都沒指望她能靠廚藝養活自己,反正他們蘇家養得起。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是真這麼想。可時間長久了,問題也出來了,蘇蔓開始問,為什麼哥哥姊姊都成雙成對了,就她還是一個人,這話一說,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起先他們還以為蘇蔓是聰明了一點,後來才發現這就是蘇蔓的一種本能,這只是一個人在寂寞時產生的本能罷了,那些男歡女愛她還從未嘗試過,就算她很笨,還是會產生渴望。

    於是蘇家人就張羅著給蘇蔓找人,最開始那些男人都是願意的,可蘇蔓就和孩子似的,對於陌生人就會產生赤裸裸的排斥反應,這怎麼能培養感情呢?蘇家人都有些灰心,雖然灰心吧,但也不會把孩子配給裴易這樣的,所以裴夫人最初過來問的時候,他們都找藉口拒絕了。

    可就是有一天,蘇蔓不知從哪裡拿來了裴易的照片,問蘇父蘇母照片裡的人是誰?當時可把這對夫妻緊張壞了,蘇母暗暗扯蘇父袖子,質問他為什麼沒有把照片放好,惹得蘇父有苦難言,因為他還想問究竟是誰把照片拿給蘇蔓的。

    但對著蘇蔓的面他們都是一根繩子的螞蚱,夫妻一心,胡言亂語。可不知為什麼,蘇蔓很堅持不懈地刨根問底,蘇父蘇母后來還是鬆口了,蘇蔓這才有了笑容,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一句話就脫口而出,她蠻喜歡照片裡的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樣子。

    完了,蘇父和蘇母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完了,更可怕的是,後來他們還犯了糊塗,忽然就對裴夫人鬆口了,再後來,就算知道蘇蔓有些傻的裴夫人也腦子發熱地就把她介紹給裴易。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當裴易上上下下打量蘇蔓的時候,其實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蘇蔓本人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因為她發現她並不喜歡這個男人,他雖然笑起來好看,可不笑的時候,卻有些怪怪的,那雙眼睛很可怕,仿佛泛著綠光,像狼的眼睛,讓她直哆嗦。

    可已經來不及,擁有狼的眼睛的裴易本身就是一隻大色狼,沒經過蘇蔓本人同意就把她吞下肚,啃得骨頭渣都不剩,小女人太鮮嫩,他吃得特別痛快,軟軟糯糯的小身板被他壓在身下折騰得死去活來,連叫都叫不出來,別提裴易這男人心裡多得意,誰教這女人對他胃口呢。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吃飽喝足後,裴易提起褲子來就開始耍賴,他看准了蘇蔓腦子不好,就威脅她不許告訴她父母他對她做的事情,蘇蔓其實並不懂他說的那些,可她有些怕他,所以裴易說什麼她就聽什麼,還原原本本地將那些裴易胡謅的話傳達給蘇父、蘇母,弄得後者以為裴易並不壞,還真以為他是蘇蔓的良人呢,他們哪裡知道裴易既是壞男人,還是個有腦子的壞男人。

    他睡了蘇蔓一次還不夠,後來又夜夜想,想了就得付諸行動,不過用一些手段,他每一次都成功,而且還是免費睡,他忽悠得蘇蔓團團轉,完全不用負任何責任,他就是憑著蘇蔓的傻和自己的聰明罷了,可聰明過頭了,就容易得意忘形。

    他就沒有想想自己為什麼這麼貪戀蘇蔓,也從沒花任何心思想想這快活的日子其實是很容易到頭的,蘇蔓雖然不聰明,可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並不喜歡裴易,可她又畏懼著他,所以並不敢反抗,她不知道這種生活什麼才能結束,因為每一次和裴易睡覺都好累好累,她還感到羞恥,她羞恥裴易碰她的每一個動作,那種全身融化的感覺讓她感到害怕。

    人一旦害怕就會尋找出口,那時候她碰到了一個人,一個料理師傅,日本人,人一板一眼的,不太會說話,卻很真誠,眼睛特別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是和裴易完全不同的眼睛。

    這讓蘇蔓有些著迷,她本就喜歡鑽研廚藝,做得一手色香味俱全的中式料理,但還沒學過日本料理,她帶著這一份好感,誠懇地想要拜料理師傅為師傅,希望他能夠教教她。

    料理師傅年紀很輕,聽著蘇蔓的一番話,臉當場就紅了,或許也是帶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滿口就應承下來,於是小師傅和小徒弟的生活就拉開了序幕。

    等裴易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即使蘇蔓人還在他身下,可她的心已經飛到天邊了,就算裴易從未得到她的心,也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他是個聰明人,很容易找到苗頭,然後順藤摸瓜,終於發現了料理師傅,他勃然大怒,從未有過的憤怒,火燒燎原一般,明明只是想玩弄蘇蔓,卻感覺像被背叛了一般。

    可裴易這樣想實在是有些師出無名,別說蘇蔓和料理師傅清清白白,就說他和蘇蔓這樣算什麼呢?他是蘇蔓的誰,他冷靜下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以什麼身份自居的,他算蘇蔓的男朋友嗎?

    他才不是,他和蘇蔓明明只是……後面的話不能提,這實在太傷蘇蔓的心了,再遲鈍的女人也會受傷的,更何況她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裴易的事情。

    不過裴易這人早就壞透頂了,即使他還沒想通為什麼會覺得蘇蔓背叛他,行動上就已經開始懲罰蘇蔓,他禁錮著她,更加變本加厲地欺負著她。

    男人總有種錯覺,好像只要在床上能夠征服這個女人,那麼她的心就會向著他,說到底裴易也只是個傻男人罷了,蘇蔓是真的被刺到心,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嘗到心揪緊的感覺,待在裴易身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得走,她得逃,她好像一下子就變聰明了,躲過了裴易安排的那些眼線,收拾行囊就要和料理師傅去日本,連她的父母都沒有通知,等裴易追過來的時候,飛機已經起飛多時了。

    浩瀚長空,蘇蔓就像蝴蝶一樣飛走了,沒有留隻言片語,裴易整個人都傻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人生中所有百轉千回的事情他都忘得一乾二淨,所有嘗過的喜樂也都煙消雲散,惟有漫天的,尖銳的疼痛紮在心窩最脆弱的一端。

    他不懂這是什麼感受,他自詡是一個大男人,即使從小到大都被縱容著,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不知為什麼,那個時候,他的眼睛卻紅了。

    裴易咬牙切齒,發誓一定要把蘇蔓抓回來,然後再把她關起來,一輩子也別想逃離他。他當機立斷就要去買機票,即使他完全不知道蘇蔓去的是日本的哪座城市,還是不假思索地要去買。

    只是在抵達櫃檯前,有人小心翼翼地揪著他的袖子,裴易不耐煩地甩開,然後身後那人又唯唯諾諾地揪上來,他低咒了一聲,凶巴巴地轉過身來,渾身燃燒著滔天的氣焰,可眼睛一對上身後的人,就頃刻熄滅了,再過一秒,他愣住了。

    嬌嬌怯怯的女人睜著一雙有些紅的眼珠,纖長的睫毛上還帶著潮意,她不敢看他,嘴唇有些蒼白,那是被她咬的,她害怕著他,但還是鼓足勇氣顫顫顫巍巍地說:“裴、裴易,我、我……懷孕了……”

    一切戛然而止。

    蘇蔓到底沒走成,再後來蘇蔓把孩子生了下來,取名叫裴任,這是蘇蔓與裴易的第一個孩子,來得最不是時候的孩子,可偏偏綁住了兩人,然後又有了裴佩和裴冉。

    其中裴佩是最特別的,比起遺傳了她爸那風流德性的大哥,還有那盡得她媽缺一根筋真傳的小弟,她確實坐實了最特別的位置,既不放蕩又不傻,他們爸媽沒念好的書,她都念得特別好,從小到大都是順風順水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長了一張冷淡的面皮,明明遺傳了蘇蔓婉約嬌媚的臉蛋,可偏偏性子極為冷淡。冷淡也就罷了,反正她聰明呀,聰明的人總是受到寬容的。

    可蘇蔓又發現,裴佩好像對那些反應遲鈍的人特別刻薄,她是有證據的,因為她對裴冉總是凶巴巴的,上一年級的時候,還把跟她的同學,一個有些傻乎乎的小女孩給嚇跑了,老師讓她對同學道歉,她就抬著高傲的下巴,怎麼都不肯低頭。

    這讓蘇蔓有些受傷,雖然裴佩對她很尊敬,可她卻是個容易犯糊塗的媽媽,不知道裴佩是不是私心裡也不喜歡她這個媽媽,只是本著那層無法剝離的關係,還尚溫聲細語的。蘇蔓想不通,就去問裴易,不料裴易還嘲笑她,只會吻她抱她,這讓她更加鬱悶了。

    不過蘇蔓是真的想多了,裴佩心裡可尊敬蘇蔓了,但有一點,倒被蘇蔓說中了,她確實很不喜歡那些笨蛋,但究其原因不是裴冉,而是她那個笨乎乎的同學。

    裴佩小朋友剛上學的時候還是個溫溫柔柔,笑起來比蜜甜的可人兒,對每個和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都很友善,但好景不長,有一天自由活動課,她的同學從書包裡捧出象棋來,說要和她一起玩,當時她們也不過一年級,玩這個其實未免有些操之過急,可碰巧的是裴佩的這位同學有一個身為職業棋手的父,她自小就耳濡目染。

    而裴佩呢,說來也是緣分,她爹自從不愛喝酒玩樂後就開始玩象棋了,而他的對手,當然是家中智商最高的裴佩,小女孩特別有天分,尚能和裴易打成平手。

    所以這一次裴佩和她同學的交鋒也算是她們爹的較量,裴佩雖然並不多麼崇拜裴易,但也是護短的,當場就應戰了。

    雖說是應戰,裴佩也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因為她的同學實在是不成氣候,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一場棋局三兩下就分了勝負。裴佩覺得很沒意思,拍拍小手就不想玩了,不料她那個平時雖有些笨但還算討人喜愛的同學居然耍起賴,小嘴一扁就開始大哭大叫,說裴佩欺負她,還把老師引過來,整個過程讓年幼的裴佩瞠目結舌。

    會哭的小孩有糖吃,結果可想而知,即使老師弄清了緣由,還是要添上一句多餘的話,讓裴佩平日裡多謙讓同學,誰讓後者本來就不聰明呢。

    當時裴佩就看著同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臉,嘴巴大得可以塞進一個蘋果,人生第一次,她有了反胃的感覺。

    原來笨蛋是可以憑藉眼淚博取同情的,然後再藉著這微薄的同情心,作威作福起來,並且毫不羞愧。

    自此之後,裴佩只要遇到腦袋不太好使的人就本能地討厭,即使那些笨蛋們各有不同,可在裴佩眼裡都是一路貨色,只是一群浪費她時間,根本不必費唇舌的傢伙。

    她將不與笨蛋交友作為人生的至理箴言,一路順風順水,作為同儕中被崇拜的對象和老師眼中的寵兒,裴佩的人生就和教科書般嚴謹完美,沒有任何差錯。

    但還是出現了意外,偏差不期而至,竟讓她堅定如磐石的心微微有些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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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4: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當時裴佩剛升上大學二年級,因為不甚習慣住學校宿舍,就和一向交好的友人住到了學校外面,對方長相出色,行事也聰明伶俐,完全達到裴佩一向喜歡交往的朋友標準,並且還是她的高中同學,又同樣有搬出學校宿舍的想法,所以她們二人一拍即和。

    剛開始的時候日子也過得順心,只是俗話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裴佩還記得那晚她從新加坡參加完一個比賽提前回來,飛機抵達臺北時,她已經疲憊不堪了,那時又正值臺灣最冷的時令,從來都是衣著光鮮的她,在那晚竟頗有些狼狽。

    她裹著大衣戴著口罩,手上不僅拉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還提著大包小包的,在外人看來就宛如一隻拖家帶口的熊。

    裴佩覺得丟臉,她驕傲慣了,見不得自己這般模樣,就想快點趕回租屋處,不料走得太急,在快要拐進大樓的時候摔了一跤,燈光昏暗,她看不清楚,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到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撲了出去,她整個人都懵了,手上的東西也都飛了出去。

    身體其實摔得並不疼,她只是覺得難堪,又暗自慶倖是深夜沒人看到,便墮落地想在地上坐十幾秒,天知道她已經多麼疲倦了。

    人一旦稍稍有些鬆懈,感官就不太靈敏,所以當裴佩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遲疑的男聲時,還尚且反應不過來。

    “請問……你還好嗎?”低啞的男音很青澀。

    裴佩的腦袋嗡地一下,她終於反應過來,下一秒就動作迅捷地站了起來,又很快地將散落在地的行李都收拾好,腦袋飛速運轉著,清點著自己的大袋小袋,同時發現少了三個。

    她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站在她身側的人,可惜夜色深幽,她尚未看清男人的五官,就先被他手上提的三個袋子佔據了視線,他將它們遞到她跟前。

    暗淡的光線下,裴佩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接過那三個袋子,然後開口乾澀地說了兩個字,“謝謝。”她說得很不習慣,因為向來只有別人和她說謝謝。

    “不客氣。”對方輕輕地說。

    裴佩抿了抿唇,轉身就想走,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會有個男人在這個時間點還兀自站在這裡,他剛剛顯然是藉著夜色隱藏自己,一向機警的裴佩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大概是真的累糊塗了。

    不料對方卻又開口叫住她,男人應該頗為緊張,行動上倒是挺敏捷,一下子就閃到裴佩對面,著實嚇了她一跳,還以為他意圖不軌,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男人也知道他嚇到人了,雖然她帶著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可因為害怕的緣故睜得更圓了,所以他就發現了。

    可裴佩並沒有放鬆警惕,她現在恢復了一些清明,整個人就武裝起來,她本來就不喜歡和陌生人親近,更何況她已經發現對面這個男人是她最不喜歡的類型,藉著暈黃的路燈,她早就看清他的相貌,眉眼只算得上清俊,拼湊起來就是一張貌似無害老實的臉,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笨拙,黝黑的眼睛袒露著,一絲波瀾也無遮掩,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瞪著他,並不說話。

    男人被她瞪得一愣,他確實有些遲鈍,但也沒有傻透,看著對方眼裡赤裸裸的嫌惡,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裴佩先打破沉默,因為她的耐心快耗盡了,“你想幹什麼?”

    “我……”男人又是一怔,他一時被她忽明忽暗的眸子弄糊塗了,停頓了幾秒才磕磕巴巴地接話,“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我有事情找她,她叫……”

    “呵……”裴佩冷笑一聲,嘲弄男人果真就是個笨蛋,這裡住戶不少,也有個幾十戶,他怎麼會覺得隨便就抓了個人問,就可以問得到。

    “她叫向淳淳。”男人頗有些尷尬地說,神情很不自在。

    這回換裴佩怔住了。

    向淳淳是誰,裴佩當然知道,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情,這個男人打聽的人居然是她的同居人。她定了定神,很認真地上下打量起男人。

    被一雙瑩潤剔透的眸子這樣審視著,男人顯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禁抬頭摸了摸後腦杓,他緊張的時候就忍不住揪自己後面的頭髮。

    裴佩看著他傻裡傻氣的樣子,在心裡冷冷一笑,接著淡淡開口,“不認識。”

    “呃……”男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雖然本就不抱著期待,但讓他無所適從的卻是對面這個女人極為冷淡的態度,他……應該沒有惹到她才對。

    不等他再說什麼,裴佩已經轉身離去了,只留給對方一個即使裹在大衣中也仍然能描繪出苗條身段的背影。

    男人依然發著愣,過了半晌,才齜牙咧嘴地倒抽一口氣,剛剛他楸頭髮的力道有些重,現在才感覺頭髮一陣發麻。

    裴佩自然是不會告訴那個男人她認識向淳淳的,她警惕性很強,不會跟陌生人透露朋友的消息,儘管這個陌生人長成一副良民的模樣,她也不會有多餘的考慮,更何況她最討厭這種笨蛋,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向淳淳可能真的認識這個男人。

    終於來到了門口,裴佩松了一口氣,她放下手上沉重的行李,揉了揉酸軟的手腕,才掏出鑰匙開門。

    一推開門,裴佩不禁怔了怔,屋內光線昏沉,但玄關處的燈卻是亮著的,這個時間點,她可不認為向淳淳會給她留燈,她固然愛玩,卻不過日夜顛倒的生活,是個一入夜就按時睡覺的女人,可今晚卻有些奇怪,難道說向淳淳知道她提前回來了。

    裴佩有些納悶,就隨手將行李拖了進來,然後脫了鞋往裡走,不想沒走幾步腳上就踩到東西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眼神一變。

    她拉下口罩,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眯起眼睛看著地上糾纏在一起的不明物體,一條明顯屬於女人的內褲,布料薄薄的,就小小的一片,另外則是……男人的皮帶。

    裴佩慢慢地勾起唇,眸子已經罩上一層寒霜,她不動聲色地再往前看,果然又發現一條與內褲同色系的內衣。

    她冷笑一聲,幽幽地將冰冷的視線轉落在向淳淳緊閉的房間門前,這間屋子的隔音一直不錯,現在倒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懷,而且大概還有別樣的刺激。

    裴佩很快將眼神收了回來,拿了行李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將亂七八糟的東西扔了一地,又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扔到地上,然後用光裸著的腳踩過這一堆滿目狼籍,最終重重坐到了床上。

    房間裡只開著一盞光線微弱的壁燈,裴佩低著頭,表情都籠在模糊的陰影裡,可從她僵硬的背脊上,就能察覺出她現在的臉色仍是不好看。

    她是真的被氣到了,她原先一直都以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錯,不料還是出現了失誤,原來向淳淳在外面玩得還不夠痛快,現在已經玩到她們租下的房子裡來了,想來是想趁著她不在,追求另一番新鮮刺激,她真不是保守固執的人,只是嫌髒而已。

    不過也不能怪向淳淳,還是因為她太年輕,看不清誰是真正的同類,誰是真正的朋友,裴佩暗暗地歎了一口氣,頭往後微微仰去,有涼涼的細風刮過頸頂,其中還夾雜著點點濕潤。

    裴佩摸了摸後頸,頭往一側轉動,只見未完全闔上的玻璃窗還開著一條縫,從裡往外看,能看到毛毛細雨在天空中飄蕩。

    她不禁蹙了蹙眉,腦海中閃過什麼,想了想,撇撇唇站了起來,重新戴上口罩,又拿了傘往外走。

    經過客廳的時候,裴佩差點踩到了那不可描述的物體,她穩住身形,輕輕吸了一口氣,掠過它們繼續前行。

    到了樓下的時候,那身高體長的男人果然還站在那裡,他大概是既不怕風又不怕雨,連帶著他的手機也不怕風不怕雨,就在這夜裡,正低頭擺弄著手機。

    他似乎聽到了腳步聲,以為是他要等的那個人,就有些歡喜地抬起頭來,可惜目光所觸及到的卻與期待的並不相同,嘴角的喜悅就斂住了,他看著慢慢朝他走過來的人,漸漸又感到疑惑。

    裴佩將他臉上的一系列變化盡收眼底,罩在口罩下的唇瓣微不可見地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她撐著傘在他面前站定,不過幾秒,又突然發覺這個男人的身高令人難以忽視,尤其讓她不自在,就蹙眉稍稍後退了兩步,等拉開了一個更加合適的距離後,她才仰頭望著他。

    她涼涼地開口,“你是來找向淳淳的?和她是什麼關係?”

    男人還未從迷惑中脫出心神,一時間沒有聽到裴佩的問話。

    裴佩挑高纖細的柳眉睇著他,幽黑的眼珠子瞬間掠過一道暗光。

    男人感到一凜,胸口怦怦直跳,呼吸也跟著一滯,他晃了晃腦袋,才勉強開口,“你認識她?”

    裴佩不語。

    男人有些驚喜,瞬間將剛剛的不適拋卻腦後,他連忙說:“我叫沈琰,是向淳淳的學長,醫學生,在讀研究所,我和她……”

    “你在這裡等多久了?”裴佩打斷他的長篇累牘。

    沈琰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屏息道:“不久……”

    裴佩盯住他。

    沈琰一怔,笑了笑。

    裴佩將銳利的眼神收了回來,漂亮的眸子覆上一層冷淡,“你不用等了。”

    “……什麼?”

    “向淳淳已經休息了,我是她的室友。”裴佩不急不緩地說。

    沈琰似乎並不能反應過來,但他眼中的期許卻悄無聲息地褪去了,半響,他想開口說什麼,又發現好心通知他的人已經轉身離去了,和先前一模一樣,完全容不得他任何的分神。

    不過這一次還是有一些不同,她撂下話來,輕柔但明顯是很冷淡的聲音透過空氣朝他飄過來,“你要是不信,就接著等吧。”

    沈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苦笑,雖然這個女孩子的面容被口罩給擋住了,但他想她的神情應該遠不及她的聲音淡然。

    裴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多管閒事,按理來說這不是她行事風格,大概是今晚太冷了,被夜風吹糊塗了,她甩甩頭,進入電梯。

    回到屋子的時候,向淳淳的門不意外地還是關著的,裴佩也不理,直接關上自己房間的門,然後把地上胡亂扔的東西收拾好,又洗了個澡,順便把頭髮也洗了,正在吹頭髮的時候,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

    裴佩手上的動作一頓,關掉了吹風機,起身去開門。

    一拉開門,只見穿著一條吊帶睡裙的向淳淳就倚在門邊似笑非笑,白皙的臉蛋上還泛著嬌媚的紅暈,眼角還很濕潤,顯然剛從一場激烈情事中脫身。

    裴佩擾了擾半濕的頭髮,面無表情。

    向淳淳慢慢斂住了掛在嘴角的笑,表情變得有些訕訕的,她本來是想過來和裴佩討饒的,畢竟她故意趁她不在帶男人回來玩樂,不料卻被抓個正著,剛剛她送床伴出去的時候,察覺到裴佩的房間門縫隙中居然有亮光,可把她嚇了一跳,送走人後就立即來敲裴佩的門了。

    她原先是想跟裴佩賣個乖糊弄過去的,但卻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沒那麼容易,可又腹誹這並不是件多麼嚴重的事情,當然這是不能說出來的。

    向淳淳抿了抿唇,陪笑,“佩佩,你怎麼今晚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嗎?”

    裴佩低頭一笑,似真似假道:“想你了,就提早回來了。”

    “真的?”向淳淳故意誇張地拉長了尾音,緊繃的心弦漸漸有些鬆懈,她當然知道裴佩是在和她開玩笑,可這或許也說明裴佩並沒有怪她,她有些輕鬆,神色也顯出毫不掩飾的高興來,於是便大刺刺道:“那你是不是不會生我的氣,我也是忍不住嘛,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肯定會原諒我吧,畢竟你那麼想我,又是我的好朋友。”

    “對。”裴佩點點頭,輕笑,“我不怪你,以後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帶男人過來。”

    向淳淳瞬間噤了聲,神情變得古怪。

    裴佩眨了眨眼,繼續說:“我過幾天就會搬出去,這房子歸你了,我還會把原先所簽合約的房租費補上,不會讓你有負擔。”

    向淳淳忍不住嘲諷一笑,臉上變幻莫測,她也不扯假笑了,只壓低了聲音,“裴佩,你這是什麼意思?就一次,我都跟你道歉了,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什麼意思?”裴佩聳聳肩,掠過向淳淳,不緊不慢地邁出房間朝客廳走去,同時啪啪啪地把所有燈都打開,整個大廳頃刻間都明亮了,然後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雙臂環胸笑望著尾隨而來的向淳淳,從容不迫地開口,“就是不想和你一起住了的意思,你聽不明白嗎?”

    向淳淳眯起眼,“你一定要這樣嗎?不就是個男人,而且我就這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就是……”

    “我現在才知道。”裴佩淡淡地說。

    向淳淳嗤笑一聲,邁開腿,坐到裴佩對面的沙發上,她吹吹塗得豔麗的指甲,冷笑道:“其實你早就想這樣了吧,也好,今天我們就直截了當地都說,其實說真的,裴佩你何必總是裝成一副聖女貞德的樣子呢,姿態擺得那麼高,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身家優渥的千金小姐嗎?”

    裴佩神色不改,只是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哦,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人。”

    “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向淳淳驟然激動起來,胸脯大幅度地起伏,“你把大部份的人都當成傻瓜,就你才是最聰明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交我這個朋友嗎,如果不是我夠聰明,怎麼和你說得上話,不過如今,你是不是又瞧不上我了?”

    裴佩冷冷一笑,“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誇自己的。”

    向淳淳瞪她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惱怒,“可是裴佩,人光聰明是沒有用的,還得有錢,我和你不一樣,你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而我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我得靠自己,不過是和男人逢場作戲罷了,你何必如此。”

    裴佩慢慢收斂了唇畔的笑,她蹙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向淳淳挑了挑精心修飾過的眉毛,紅瀲瀲的嘴唇勾起了一個妖媚的笑,在她年輕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刺眼,“就是……金錢交易。”

    裴佩愣了下,隨之臉上浮上一抹笑容,雖然眼底無一絲笑意,她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望著讓她感到陌生的向淳淳,平靜地說:“我原先只是單純地想搬出去而已,即時我並不認同你帶人過夜的作法,這跟你配不配作我朋友並沒有關係,但現在看來,你確實是個傻瓜,我當初看走眼了。”

    向淳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裴佩隨意地擺擺手,轉過身回房,邊走邊拋出最後一句話,“祝你和你的金主能夠長久些,以後釣凱子的時候記得擦亮眼,不要隨便招惹。”

    “佩佩……”向淳淳在她身後遲疑地叫喚,語氣貌似還十分委屈。

    裴佩並不理會她,直接迸入房間,轉身迅速地關上門,隨著砰地一聲,她同時重重地靠在了門板上,仍舊半濕的頭髮貼在頸頂上讓她很不舒服,可她也不想理了,腦海中亂遭遭的。

    她仍舊無法從剛剛向淳淳說的那番話中整理出思緒,她素來自詡聰慧,又頗為自負,但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學習與未來的工作上了,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卻沒有那樣的心思,可有人將它說得這般赤裸裸,又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剛才那個等在樓底下許久的男人是向淳淳的漏網之魚嗎?而且是被忽略掉,拋棄掉的那條。

    那看來,那個笨男人,還蠻可憐的。

    裴佩悶頭一笑,忽然有些同情他,不過這種思緒在她腦海中不過停留幾秒就煙消雲散了,她是不會對笨蛋有多餘的情緒的,哪怕如向淳淳這般和她頗有交情的朋友變笨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甩掉。

    考慮好之後,裴佩拿起吹風機吹幹自己長髮,立即著手收拾行李,既然決定要搬出去,就要速戰速決。

    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裴佩拿過來一看,臉上綻放出真正的笑容,她按下接聽鍵,柔聲喚道:“媽……”

    一晃五年。

    “媽,你就不要和奶奶亂摻和了,我已經相親過很多次了,真的不想再去了。”裴佩一手拿著杯子,一邊輕聲講著電話往公司的茶水間走去,姣好的面容上滿是無奈,也不能怪她對蘇蔓沒有耐心,而是蘇蔓和裴老夫人實在太能折騰人了。

    自從裴佩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後,家裡就一直給她安排相親,起先也只是她那個有媒婆潛質的奶奶在折騰,後來見她一直不交男友,就加入了素來溫溫柔柔的裴母蘇蔓,兩個女人加起來,可把裴佩煩得腦子都疼了。

    “佩佩……”蘇蔓委屈的聲音自那邊傳來,“你知不知道若若的寶寶過幾天要滿月了……”

    “我知道……”裴佩當然知道,不過長她一歲的堂姊裴若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而她則還在享受著單身的樂趣。

    “那你知不知道孩子有多可愛,我提前過去看了,簡直和你姊夫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多好,兒女雙全,真讓人羡慕。”

    “媽,你不也是兒女雙全嗎,難道不幸福,幹嘛羡慕?”

    “我當然幸福!”蘇蔓提高了聲音。

    “那就對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去享受你的幸福吧,別管其它的事。”裴佩耐心地開導她。

    “嗯,我很安心啦……什麼啦,媽媽在跟你說你的事情好不好,媽媽是在替你羡慕,替你擔心,你看看你弟弟都帶女朋友回家了。”

    “好好好……”裴若趕緊舉手投降,明白忽悠不下去了,她就想掛電話,“我知道了,我現在有事情,待會兒再和你聯繫。”

    “好,記得過去赴約哦,就這兩天,是個醫生,還有……”蘇蔓的話並沒有說完,裴佩就搖著頭把電話掛斷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茶水間。

    “啊!”就在拐彎之際,伴隨著淒厲的叫聲,裝滿滾燙開水的陶瓷杯碰地掉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傾瀉出來的熱水幾乎全都潑在裴佩的小腿上,痛得她倒抽一口氣,整張小臉都因疼痛扭曲了。

    “佩佩姐!”陶瓷林的主人,一個年輕的工讀生髮出尖銳慘叫,她連忙上前扶住裴佩,因為太過驚慌,雙手開始胡亂觸碰裴佩受傷的地方。

    “別……”裴佩喉嚨中發出虛弱的抗議,她當機立斷地掙脫工讀生的攙扶,身子晃動著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花了幾秒鐘穩定自己的心神,就跛著腳一步一步地進入就近的洗手間沖洗。

    工讀生慌亂地站在一旁,臉蛋通紅,早就孩子氣地哭出來,一邊抽泣一邊給裴佩道歉,“佩佩姐,對不起、對不起,我走得太急,沒有看到你,要是我稍微注意點,就不會害你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

    到底還是沒畢業的大學生,完全六神無主到只會不停地道歉。

    慘白著一張小臉的裴佩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好像是她欺負了工讀生一樣,“別哭了……”

    她有些彆扭地開口安慰,彎彎的柳眉似蹙非蹙,這是她最不擅長應對的情況。

    “佩佩姐……”工讀生還是哭,崩漬得眼淚就和洩洪的閘門一般。

    裴佩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關掉水龍頭,語氣仍舊輕柔地安慰,“也不是特別燙,沒有那麼嚴重,沖完水後,我再擦個藥就好了。

    工讀生抽噎了一聲,用力擦了擦佈滿淚漬的臉,依然十分慌張,不能只擦藥,都這樣了,必須去醫院看過才可以。”

    話剛說完,一直盯著裴佩紅腫的受傷處的工讀生又湧上一股想哭的衝動。

    “停。”裴佩迅速地捂上她的嘴,“不許再哭了,再哭我就不原諒你。”

    工讀生睜大了眼睛,本就哭成金魚眼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漬堤。

    “我說真的。”裴佩壓低了聲音,神色變得十分嚴肅,憑藉著三年就升主管的魄力,對付眼前這個稚嫩的工讀生根本不在話下。

    被嚇破膽的工讀生立即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裴佩這才把手放了下來,她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然後沉聲道:“快要下班了,我會去看醫生的,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那怎麼行!”工讀生叫道:“我得和佩佩姐一起去,是我把你弄傷的。”

    裴佩睨著她,輕笑,“你把自己工作做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是……”

    裴佩擺擺手,轉身出了洗手間,其實也並沒有傷得很嚴重,一陣沖洗後,也可以正常走路了。

    “佩佩姐……”工讀生不依不饒地追上來,心懷愧疚地繼續懇求,“讓我跟你去吧,起碼我得賠你醫藥費。”

    裴佩仍舊不理她,後來看她求得太可憐,才退了一步,“我看過之後再說吧。”

    然後,裴佩就真的不管不顧了,她向來不善於處理這種情況,溫聲細語地安慰小女生更不在她擅長的範圍內,她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沒必要再糾纏下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裴佩忽然想到,這段時間自己大概是不能回主宅了,要是讓裴母看到她的腿,免不了要追問一番,現在唯一慶倖的是她沒有在講電話的時候被那杯水鈸到。

    不過……她頷首瞄了一眼腿部,心想還是得立即去一趟醫院,她的皮膚偏白?,要是留疤了,肯定會非常難看。

    下班之後,裴佩趕時間驅車前往醫院,到了那邊的時候,主治醫生正在給其它病患看診,護士小姐就過來要她再等候一會。

    裴佩了然地點頭,乖乖地坐著等。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迸來,他邊走邊摘掉口罩,露出一張五官端正的臉,眉宇間透著英氣,鼻樑挺拔,只是神情有些冷謨,倒不太像是個醫生。

    裴佩也不過只看了他一眼,但這一眼就令她有些觸動,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可現在一時想不起來。

    她正皺著眉思索,男人則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她。

    “怎麼燙成這樣?”低沉的男性噪音在她頭頂響起。

    裴佩倏地抬頭,別在白袍上的名牌毫無遮掩地撞入眼簾,她猛地睜圓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名牌寫著的名字,沈琰。

    是他,五年前的那個男人!

    裴佩站了起來,近在咫尺的高大身軀給她造成了壓迫感,她又如同當年一般後退了兩步後,才仰起小臉和男人對視。

    沈琰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眼底就清晰地映射出一張異常美麗的臉蛋,眸子圓而明亮,皮膚白暫光潔,眼神很冷淡,可偏偏雙頰上泛著兩朵接近於羞怯的紅暈,他愣了下,有什麼東西從四面八方湧入腦海。

    但他很專業,不忘本職,很快就將那些東西暫放到一旁,臉上依舊很嚴肅認真,他朝裴佩伸了伸手,“你先坐下來,我方便看診。”

    裴佩依言坐了下來,手腳都放得規規矩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聽這個男人的話,換句話說,她是在吃驚原先面容憨厚的男人居然有一天會變成如此漠然與冷峻,明明也不過五年,是人變得太快,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他?

    裴佩的疑惑消除得很快,看診的時間不過幾分鐘,也不過是三言兩語,這個男人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她看出了破綻。

    他沒有變,只是戴上了面具。

    “具體就是這樣,我先給你上藥吧。”

    沈琰的話拉回了裴佩的思緒,她禮貌地回以一笑,站起身來迸入簾子內,沈琰則拿過護士遞過來的工具與藥品,開始仔細地給裴佩上藥,邊敷邊叮囑,“一定要小心,別碰到水,這兩天要過來換藥。”

    裴佩隨意地點點頭,沒有接話,她沒有明說她來不了,明天她和人約好了談案子,地點還在外縣市,對方是個難纏的傢伙,可能到第二天都回不來,這一點,她覺得沒必要知會沈琰。

    她看著他低垂著的認真眉眼,若有所思。

    沈琰動作很靈活,他很快就幫裴佩上好藥,將多餘的紗布放置一旁後,他突然抬起頭來,不經意間,兩人的視線就碰上了。

    裴佩的曈孔微微一縮,臉色卻沒有多餘的變化。

    沈琰望著她,幽黑的眸子一時間意味難辨,他蹙了蹙修長的眉,還是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裴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裴佩一怔,繼而莞爾一笑,“沈醫生大概是記鍺了,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

    沈琰面色一赧,沒有立即接話,倒是站在一旁的年輕護士已經興味盎然,正抿著唇憋笑。沈琰忍不住咳嗽一聲,瞥了一眼一臉看熱鬧模樣的護士,後者趕緊低下頭去,然後花了幾秒鐘時間從簾子裡閃了出去。

    裴佩平靜地看著她離去,自己也站起身來,和沈琰道過別後,也離開了,留下一個大男人像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看著她離去。

    她雖然告誡過自己不要將這次巧遇放在心上,但沈琰貌似認出了她的這個認知,卻讓她的心有了些微波動,不僅只是驚訝,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覺得相當陌生。

    當然,裴佩仍舊是理智的,她不會讓這些東西困擾她太久,只花了幾分鐘而已,她再一次將沈琰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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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如期赴約,不僅是談案子,東道主還安排了午後打高爾夫的休閒活動,對方是一個頗懂得享受的成功人士,擁有一塊地理位置不錯的地,環境清幽,其它人走後,整個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婁鈺朝裴佩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一張異常俊美的臉熠熠生輝,“佩佩,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裴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對於和他們家世交的婁家,即時她從小就不喜歡這個情狀風流的婁今玉,但還是要保持基本禮貌。

    “既然是公司的決定,我又可以做到,我當然是會來的,還有,工作場合,請婁總經理不要對我使用帶個人情緒的稱呼。”

    “我連叫你佩佩都不可以嗎?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呀,我們明明是在打球。”婁鈺似乎顯得十分無辜,大而黑的瞳仁還配合著一閃一閃的。

    裴佩連說話的欲望都失去了,直接轉身就走,婁鈺眼疾手快地閃至她跟前,臉上堆起討好的笑,“佩佩,我們有話好好說,我保證,我接來再也不亂說話了,你別生氣。”

    裴佩勾著紅唇,輕輕一笑,“愛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哦,婁總經理。”

    婁鈺微笑地凝視著她,他早拋了面具,雙手插在褲袋中,要起賴來的樣子也一派優雅,畢竟這招他百試不爽。

    裴佩覷著他,忽然道:“婁總經理今年的生日過了嗎?”

    “……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我弟弟的生日很近,他不久前才剛過完二十三歲的生日。”裴佩面色從容地繼續說著。

    “佩佩想說什麼?”婁鈺仍是玩世不恭的態度,“你能記得我的生日,我很高興。”

    裴佩微微一笑,並不理會,而是接著原話繼續說:“二十三歲說起來也是不小的年紀了,但婁總經理還做著和年齡不相符的事情,明明是想親近另一個人,卻對不相關的人如此熱忱,想借此引起那個人的注意,這大概還是幼稚園孩子的作法。”

    婁鈺慢慢斂住唇邊的笑意,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我雖然和那個人是親人,但是對方的感情生活,並不在我涉及的範圍之內,討好我或者接近我,都不會讓你有什麼收穫的。”

    婁鈺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可很快,又轉為鎮定,他撥弄著腕間的手錶,笑著道:“佩佩還是這麼爽利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好奇會是什麼樣的人會收服你?”

    裴佩挑了挑秀致的柳眉,也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把話題轉到工作上來吧。”

    婁鈺懶懶一笑,“好。”

    談完工作後,裴佩當晚直接開車回到了市區,在車上裴母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語氣聽起來非常急切,“佩佩,你怎麼都不接電話,發生什麼事情了?”

    裴佩抬頭看了看前方由綠轉紅的交通號誌燈,一邊熟稔地踩下刹車,一邊分神回應裴母,“媽,我剛剛在談工作,所以沒接你的電話。”

    “哦哦,那就好。”裴母在那邊松了一口氣,“佩佩,媽媽是想提醒你,明天別忘了赴約,這次的相親對像真的……”

    “好啦。”裴佩趕緊阻止裴母扯到別的地方去,於是滿口應承,“媽,我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對待,認真對待,再也不哄著您了。”

    裴佩這人雖然有時候講話不留情面,但她要是願意哄人,那就沒有不給她臺階下的,不過三言兩語,裴母就暈頭轉向了,只說了一句,“你這孩子,就只會說漂亮話哄人……”

    裴佩笑著,多餘的話都不說了,那邊的裴母囑咐了幾句後,終於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前者摘掉耳機,抬頭看了看號誌燈,然後踩下油門繼續前行。

    才過了一晚,裴佩第二天就把裴母的囑託拋諸腦後了,她就是這樣,對於不喜歡的事情,就選擇性地忘記,再加上工作忙,那就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還是一封短信把埋案工作的裴佩拉回了現實,號碼是陌生的,內容是卻不陌生,提醒她去醫院換藥。

    裴佩拿著手機思索了一會兒,她有事先告知過醫院她昨天因工作的緣故不能去換藥,今天則沒有理由了,她的腦海中忽然閃出某個人的臉,這令她皺了皺眉。

    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裴佩站起了身,招來其它工作人員交代工作,然後就拿車鑰匙走人了。

    也許是走得太急,電梯的層數都按錯了,沒有直通地下停車場,反而來到了一樓大廳,公司的總機小姐認識她,笑著和她打招呼,“佩佩,你要去哪兒?約會嗎?”

    拿著鑰匙有些發懵的裴佩一時反應不過來,會意過來後才尷尬地說:“你說什麼呢,我有正事。”

    “明明都臉紅了,還不承認。”那人朝她擠眉弄眼,明顯是不相信這一番說辭。

    裴佩無奈地搖搖頭,她無意糾纏,說了再會後就直接出了大廳,沿著階梯下了幾步之後,才想到自己今晚確實有個約會,她要和相親對像吃飯。

    她拍了拍臉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這時有冰涼的東西觸碰到臉頰,她舉手一看,是自己的車鑰匙,這才想到她剛剛幾乎是逃也似的出來的,現在再折回去,估計又要被調侃。

    怎麼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說話都那麼不避諱了?裴佩想到了總機潑辣的大姐,又想了和小綿羊般羞怯的工讀生,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這晚,因為怕會塞車,裴佩選擇搭捷運去醫院,而醫院剛好也在捷運站附近。

    還是沈琰幫她換的藥,這個男人還是一張木頭臉,手上的動作倒非常輕柔,比起婁鈺給她找來的家庭醫生,她得承認沈琰更加細心。

    換好藥後,他還順便將她微微上撩的裙擺拉下,不經意的,他的手指碰到了她裸露的小腿,男人指腹間的溫度滾燙,令她往後縮了縮。

    沈琰察覺到了,面色有些尷尬,“抱歉……”

    裴佩抿著唇搖搖頭,這次護士小姐沒有在一旁陪同,她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傷口恢復得很好,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復原的,到時候我再給你開去疤的藥。”沈琰盡責地說,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從裴佩的身上離開過,比起第一次見面,這一次又帶了些其它的意味。

    這是一個不善於隱藏心思的笨男人。

    裴佩在心裡下了結論,這樣的目光對她來說可不陌生,從小到大樣貌出挑,男人排著隊向她示愛,那些人就是用和沈琰現在一樣的目光看著她的,但他們很擅長偽裝自己,而沈琰則是赤裸裸的。

    他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想到這,裴佩有些厭惡,但面色不改,只是語氣非常冷淡,比起上次那帶著捉弄的故作禮貌,這回她是沒心思了,敷衍地道別之後,完全不理會欲言又止的沈琰,直接轉身走出診療室。

    出了醫院後,裴佩依舊覺得鬱悶,她也不知到自己怎麼了,只覺得要把五年前對沈琰的憐憫收回來,她先前覺得被向淳淳欺騙的他有些可憐,但現在不一樣了,也許沈琰當初本來也就是覬覦向淳淳的容貌罷了,而他腦袋不好,怪不得會被甩。

    裴佩幾乎是惡意地揣度沈琰,她雖不是多麼溫柔的女人,可這回卻幾近刻薄。

    她站在醫院門口消了一會氣,然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要去赴約,看著醫院門口來回的車輛,裴佩踩了踩腳。

    都怪沈琰讓她過來換藥,不然她就開車去赴約了,現在估計又要擠捷運了

    她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沈琰,完全不去想誰是害她受傷的罪魁禍首。

    裴佩正忖度著怎麼應付和她相親的男人,這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緩緩停下來,直接擋住她的去路,她戒備地後退一步,蹙起漂亮的眉毛。

    車窗緩緩降下,不久前才和裴佩照過面的男人探出頭來,神色有些羞赧,他輕聲說:“裴小姐,這裡有些塞車,我可以帶你出去。”

    居然是沈琰。

    裴佩冷淡地望著眼前這個她剛剛數落一通的男人,眼神中帶著抗拒,她又後退一步,臉上堆出假笑,“不麻煩沈醫生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個……”沈琰卻不識趣,他撓撓頭,額角幾乎要冒出汗來,“裴小姐是不是要去相親……”

    裴佩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沈琰更加尷尬了,他大概真的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道:“我就是裴小姐的相親對像……”

    裴佩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臺北東區最近開了一間高檔華貴的餐廳,主打的是兩人包廂,菜色五花八門,各國美味讓人眼花繚亂。聽說某人近來偏愛粵菜,所以有人特地找了在這一菜色上掌勺了二十幾年的廚師做了一桌菜,尤其在溫暖迷人的光線下,它們顯得更加漂亮了,可惜這般美好的菜肴,卻一筷子都還沒動過。

    如此暴殄天物的是一對互相乾瞪眼的男女,更進一步說,是女人在瞪眼,畢竟男人看上去非常溫柔,他似乎是縱容般地笑望著對面這個還在不滿的人。

    “你什麼時候知道你是我的……”裴佩終於開口了,比起沈琰的耐心,她確實急切了一些,而且出乎意料地不夠穩重,沒有一絲絲對付類似婁鈺那種男人的底氣。

    沈琰笑了笑,他已經褪去了先前的尷尬,比起以前,他已經成熟了不少,“昨天。”他如實以告,希冀著能夠減輕裴佩的不滿,其實他並不介意她的臉色,因為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就連生氣都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女人。

    他覺得自己被迷惑了,明明從來不是這樣的人,更何況他早就對戀愛或者婚姻失去興趣,可坐在對面的女人卻讓他渾身燥熱起來。

    這是個危險的預兆,他卻無力阻止。

    “這樣啊……”裴佩漸漸收斂起不怎麼好看的神態,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恢復成淡漠的面孔,她輕聲道:“我們還蠻有緣分的,沈醫生。”

    她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軟糯,似乎有意無意地加重了緣分兩個字,沈琰也不能理清這是不是他的鍇覺,他望著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需要那麼見外地喊我……”話音一落,大概是同時間,他覺得他腦海中的某根弦繃緊了。

    裴佩挑了挑眉,如點漆般的眼珠子動了動,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幾口後才笑道:“那我是喊你沈先生嗎?”

    她說著,配合地眨了眨帶水的眸子。

    沈琰無奈地笑道:“好……”

    他能察覺出裴佩似乎並不太喜歡他,這種狀況還是第一次,以前相親過的女人很少初次見面的時候就表現出對他的不滿,因為原先她們都被他的外表所騙,後來無一例外地都受不了他木訥的個性。

    而這些人,他其實也並不在乎她們是怎麼看他的,他為人不夠精明,但也沒有傻得過分,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她們。

    但裴佩是不同的,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她,但記憶卻很模糊,只記得……

    沈琰忍不住微微眯眼,他的目光從她柔美的臉部線條滑過,又移到那帶蜜般的嘴唇,最後落到那雙仿佛能說話的眼睛上,這雙眼睛……

    “你不吃嗎?再不吃,菜就要涼了。”裴佩的眼中顯出調侃的意味,她別有深意地看著沈琰幾近癡迷的模樣,唯有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能忍住笑出聲來。

    “啊……”沈琰定了定神,將自己的思緒從某個回憶中強硬地拉回來,連忙拿起筷子吃起來,可惜筷子就和他作對似的,非常地順滑,他想挾的菜怎麼都挾不住。

    他急得額角又冒汗了,還是裴佩好心地提醒他,她掀著紅激激的唇瓣,溫柔地提醒他,“先喝湯吧,湯很好喝。”

    沈琰就連忙聽話地拿湯匙,舀了一口色澤濃郁的湯,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臉色在一秒鐘內變白。

    裴佩終於噗嗤笑出聲來,她優雅地放下筷子,用手輕輕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望著沈琰,靈動的眸子閃著惡作劇的光芒,說出來的話卻又非常無辜,“哎呀,好像湯還是燙的,沈先生的舌頭是受傷了嗎?”

    沈琰抿著唇搖搖頭。

    裴佩仍笑著,露出編貝般雪白的皓齒。

    沈琰的眸子一暗,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一頓飯就在裴佩的從容不迫和沈琰的坐立不安中結束。

    飯後,沈琰非常禮貌地送裴佩回家,後者也禮貌地道了謝,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視而不見沈琰的一臉懇切。

    沈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腦袋漸漸低垂下來。

    裴佩慢悠悠地回到家中,心情似乎非常不錯,她雖然從來不喜歡相親,但這一次感覺不錯,畢竟捉弄到人讓她感到非常愉快。

    她懷疑她就是這般惡劣的人,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沈琰估計也是真怕了,接下來幾天沒有任何動靜,裴佩也沒有多想,這種笨男人,她本來就懶得理會。

    倒是裴母似乎對他非常滿意,明明沒有見過沈琰本人,誇起他來卻如數家珍,裴佩聽到後面都受不了,她故意對著電話那頭的裴母說道:“媽,聽你這麼說起來,沈琰似乎比爸都還好。”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裴母在那邊一下子噤了聲,末了,才悠出這麼一句話來。

    “好好好。”裴佩順勢撒著嬌,“我不說啦,母親大人說得都對,沈琰好得不得了,你都不知道,因為他的好,我和他吃飯的時候要多乖有多乖,要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是嗎?真的嗎?”裴母似乎十分驚喜,她感到非常欣慰地說道:“佩佩終於長大,不會讓媽媽操心了。”

    裴佩咬了咬唇,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規律不出現異動,她用帶著遺憾的語氣說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這麼誇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什麼?”裴母有些遲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裴佩換了個接電話的姿勢,她從辦公椅上站起身來,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微俯瞰,就能看到繁忙的街景,她輕輕敲著玻璃,笑道:“他可是完全沒有聯繫我……”

    “欸?怎麼會?”

    “好啦,媽,這個不成功還有下一個嘛,你就別操心了,還是多操心操心裴冉吧。”

    “他?他還小啦。”

    “是嗎?”

    “那個……”

    又說了幾句話後,裴佩終於掛斷了裴母的電話,她看著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回到工作崗位上,一邊查看著新的檔,一邊順勢坐了下來。

    也就是一分鐘不到,手機又響了一下。

    裴佩揉了揉眉心,將視線從檔上轉移到手機螢幕上有一封新的簡訊,號碼是陌生的,但又好有點眼熟,她隨手滑開,然後愣住了。

    沈琰約她看電影。

    她的心不由咯瞪一下,拿著手機往椅背上靠去,手指在螢幕上演動著,始終沒有打出一個字,想了想,還是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直至到了下班時間,她才重新拿起手機,很快回復了一封短信。

    那邊的人很快就回復了,字裡行間看起來很高興,她看著,竟然也覺得有些高興,大概是能夠想像那人有趣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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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5: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二天她準時下班,囑咐好做善後工作的工讀生後,裴佩步伐輕盈地步出公司,這一次,她仍舊沒選擇開車,還是搭捷運去赴約。

    抵達電影院的時候,門口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這個時間點,很多情侶都親密依偎著來到這裡,裴佩撫了撫自己的裙擺,一時間不能適應。

    她這才想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和人約過看電影,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去的,獨來獨往,最喜歡看午夜場的首映,因為那個時候往往人較少,而她享受著電影院裡安靜的氛圍。

    但她答應了沈琰在普通時間點的邀約,周圍甚至密佈著嘈雜的聲響,她抿著唇,有些難以適從,下一秒就想臨陣脫逃。

    “你來啦……”一個歡快的男性噪音不知從何處冒出來。

    裴佩轉過頭,就看到一個從人群中幾乎竄出來的高大身影,穿著非常正式的衣服,筆挺的淺色襯衫無一絲褶皺,看起來不像是來看電影,倒像是去赴宴會的。

    裴佩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目光又隨意地滑過男人的臉頰,皮膚光潔,帶著兩片薄薄的潮紅,像是在夜風裡吹了很久的樣子。

    “抱歉,我來晚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裴佩望著沈琰,先前的不適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沈琰搖著頭,俊朗的五官盛著笑意,他走到她面前,笑著說:“我也剛到。”

    比起等待,她能夠來才是最值得他高興的事情,他猶豫了很久,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寄出那封短信,直到她回復後才敢打電話再邀請一遍,如今見到真人再次站在他面前,其餘的情緒都消失殆盡了。

    這是不是代表,他並不是毫無希望。

    裴佩嘴角噙著笑,也不繼續問了,只道:“那我們進去吧。”

    沈琰笑著點點頭,兩人一起進入電影院,他邊走邊問她,“你喜歡看什麼類型的影片。”

    “都好。”裴佩柔聲道,兩人在購票大廳站定,她轉過身來望著他,“你挑你喜歡的吧,我的興趣很廣泛。”

    “這樣啊……”沈琰認真思考起來,眼神卻忍不住一直黏在裴侗身上,炙熱的目光剛剛落在她精緻的鎖骨上,就狼狽地偏過頭去。

    裴佩低頭偷笑,將他變化的神態盡收眼底,她現在是完全不後悔答應沈琰的邀約了,生活太平淡,確實需要一個笨蛋調劑。

    秉著一股惡意的想法,她故意上前一步,能夠讓彼此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裴佩不意外地發現沈琰幾乎在瞬間僵直了身子。

    “你好像很緊張,覺得很困擾嗎?”她柔柔地問,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

    “沒、沒有……”沈琰不甚自在地說,眼神則一直轉移不開。

    裴佩頷首一笑,不再逗他,悄悄後退一步。

    “我去買票……”沈琰道,再待下去他就要著火了,於是便逃也似地跑開了。

    裴佩掩著嘴憋笑,晶亮剔透的眸子餡有興趣地看著沈琰離去的背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男人也快三十歲了,怎麼還跟十七、十八歲似的,靦腆成這樣?

    說起十七、十八歲,裴佩往周圍看了看,果然許多都是學生情侶,都是還在發育身體的年紀,有些人的制服特別緊繃,如同正在茁壯的樹苗,蓬勃、朝氣。

    那時候她在做什麼,好像是忙著課業上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戀愛,對男孩子的印象也很淺薄,記憶裡他們就是臭烘烘的,整天廝混在運動場上,全身都是汗味,放學時經過他們身旁時,她都是屏著呼吸走過去的,所以自然是沒想過戀愛。

    所以,她現在是很有可能和沈琰談?一想到這男人傻裡傻氣的模樣,裴佩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正戰慄著,包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因為周圍環境嘈雜,她還是過了好一會才將手機掏出來,瞥到來電顯示,她挑了挑秀致的眉毛,轉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一大堆,裴佩越聽,臉色越嚴肅。

    她清了清嗓子,打斷那邊的語無倫次,“你沒有按照我之前說的做嗎?”

    那邊一下子噤了聲。

    裴佩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側過身子,看到沈琰已經買好票,現在正朝她走過來,她的眼神閃了閃,抿了抿唇,低聲說了句,“我現在立即過去,你繼續你手上的工作。”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她拿著手機,若有所思。

    沈琰笑容滿面地站定在她面前,遞過來一杯飲料,笑道:“你渴嗎?”

    裴佩一臉沉吟,一時間沒有回應。

    沈琰納悶地眨了眨眼,輕聲問道:“怎麼了?”

    裴佩回過神來,第一次在心中升騰起類似於歉疚的情緒,她慢慢接過飲料,掩飾情緒般地喝了幾口,然後小心翼翼地說:“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大概要和你說抱歉了……”她邊說邊觀察著沈琰的反應,天知道她為何如此緊張。

    沈琰怔了怔,他還沒見過裴佩這副模樣,他摸了摸後腦勺,憨憨地一笑,“怎麼和我道歉?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可以幫上忙嗎?”

    裴佩咬了咬唇,心裡更加緊張了,她歎了口氣,低聲說:“公司臨時有事,我得過去一趟,實在抱歉……”

    沈琰愣了下,臉上很是茫然,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他連忙說這:“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我現在先送你過去吧。”

    裴佩有些訝異于他的平靜,他可是不善於掩藏心思的人,可惜她現在來不及想顧慮太多,所以只好轉移視線,輕聲說了句,“謝謝,麻煩了。”

    前往公司的路上,車內非常安靜,沈琰認真開車,裴佩則手持飲料不說話,實際上除了原先喝的幾口,她根本就沒有再喝過。

    她忍不住揣度沈琰現在的心情,按理說,她也沒什麼好愧疚的,畢竟她又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偏偏覺得很不舒服。

    她悄悄瞥了眼一直安安靜靜的沈琰,有些無奈,到底還是個笨男人,也不過前後幾分鐘罷了,那麼快就破功了。

    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過了一會兒,車子抵達公司大樓前,裴佩平靜地道了謝,又禮貌地說了再見後,就準備打開車門出去。

    她的手剛觸碰到車把,身後的人忽然伸手按住車門。

    裴佩有些意外,心跳漏了一拍,她疑惑地轉過頭去,好笑地發現沈琰的神情比她還迷惘,她笑著問:“怎麼了?”

    沈琰僵硬地收回手,有些靦腆地問:“等結束了,我可以送你回去嗎?”

    裴佩眨了眨眼,噗嗤笑出來,“怎麼,你要在這裡等我?”

    沈琰更加尷尬了,他撓了撓頭,鄭重道:“我會等你的。”

    裴佩挑了挑眉,抿著唇搖搖頭,“我大概要直接留在公司,有專門的休息室,你先回去吧,我們之後再聯繫。”

    沈琰聽了,有些慌張,“就你一個人?”

    裴佩笑道:“還有好幾個同事。”

    “那就好。”沈琰松了一口氣。

    裴佩見狀,就不再和他多說了,她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不能再多待下去了,和沈琰再次道過別後,她就順利地推開車門,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沈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很是癡迷,又隨著她的漸行漸遠而黯淡下來,這是他第幾次看著她離去了?

    越想,他的腦袋垂得更低,像一隻被拋棄的大型犬。

    他慢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掏出已經被揉皺的電影票,失落地來回撥弄著,他又忍不住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頭髮,心裡大罵自己真的很蠢,都快三十歲還用這麼幼稚的手段討好女人,怪不得人家都沒什麼熱情。

    她估計還因為工作的關係松了一口氣。

    沈琰有些鬱悶地想,但他不會放棄,從見到裴佩的第一面起,他就迷戀上她了,起先是因為她漂亮的眼睛,然後是她的笑容,再後來是想霸佔她的所有。

    他懷疑自己已經成了只大色狼了,裴佩看樣子是絕對不喜歡色迷迷的男人的,有好幾次他控制不住盯著她,她都顯得不是很高興,以後他得注意才行。

    這樣說服自己,沈琰就心裡舒暢多了,他轉頭看了看車窗外的大樓,又過了一會兒,才驅車離開。

    兩人這一分別,再見到時已經是一個星期後了,這期間,裴佩每天都收到沈琰的短信問候,而她太忙,往往是瞄了一眼,就把手機放下了,等想起來回復了,距離沈琰寄過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所以只好作罷。

    這天她又收到了一封短信,照例是問候與關心,字裡行間別提有多溫情,但裴佩看著卻只是想笑,現在她可以完全肯定這個男人的司馬昭之心了。

    可問題是她並沒有興趣陪他玩這些遊戲,她是挺喜歡逗弄他的,可本質上,他在她眼中和之前的那些相親物件並沒有多大的不同。

    她一直對人保持基本的禮貌與基本的距離,怎麼這個沈琰就那麼不識趣?她倒要看看他到什麼時候才會退縮。

    裴佩來回看著手機裡的短信,接著再次放下來,繼續投入到工作當中來,這一天她加班,可沒這麼多思緒去顧及那個傻瓜。

    等一切結束後,天空已是漆黑一片,天際星輝跳躍。

    裴佩背好包包,拿好車鑰匙就離開辦公室,走到電梯門口了,又猶豫著要不要坐計程車回去,畢竟她也也累了一天,中途還被沈琰打擾。

    想了想,她就沒有坐直達地下一樓的專屬電梯,而是按了一樓的按鈕,去到公司大廳,準備搭車回去。

    這個時間,公司裡的人一向很少,她和寥寥幾個人說過再見後,就慢悠悠地步出大廳,她踩著高跟鞋從高高的臺階上下來,步伐優雅輕盈,完全是很閒適的模樣。

    大樓前是一條長街,車來車往,燈光晦暗不明。

    有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靠在樹下,車門緊閉,可就在一瞬間,一個身姿頎長的男人忽然打開車門走了出來,衣裝和往常一樣筆挺,就是鼻子有些紅紅的,看起來是在車外待過一段時間。

    裴佩眼尖地看到了他,身子頃刻間緊繃了。

    這個傢伙居然在這裡!

    沈琰很高興地迎上來,很是歡喜地說:“佩佩,幸好你出來了,我還以為我等不到你了。”

    連佩佩這樣的稱呼都那麼自然地叫出來了,這個男人臉皮夠厚,難道他沒有聽到她一直只叫他沈先生嗎?

    裴佩有些惱怒,她實在對腦袋笨又不懂得看臉色的人沒有任何辦法,於是便繃著臉,淡淡地說:“你怎麼還在這裡,晚上的待在外面,不冷嗎?”

    沈琰這傻小子完全聽不出裴佩的弦外之音,還很白目地傻憨笑回應,“我說了要等你的,加班很累吧,我帶你去吃飯。”

    累了難道不是休息嗎?哪還有心情去吃飯?裴佩一邊腹誹,一邊罵沈琰沒腦子,他現在不僅是蠢,更是沒有生活常識。

    她哪裡知道沈琰想她早就想瘋了,他活到二十九歲,才嘗到這種瘋狂的感覺,所以腦袋一時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惜裴佩並不會理解,她現在已經被莫名的煩躁弄得心慌意亂,她得想想辦法解決掉眼前這個一直鈷著她不放的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挺拔的身姿上,眼珠子忍不住轉了轉,一股惡意的想法隨之冒了出來。

    裴佩徐徐展開柔媚的微笑,她生得極美,故意為之的效果是差點晃花沈琰的眼睛,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定住神,又忽然耳聞一道柔軟的女音,“外出倒不必了,不如沈先生來我家吧,我家阿姨今天正巧給我送過來一些燉好的東西,沈先生可否賞臉?”

    沈琰愣了下,還沒會意過來裴佩的意思,心底的喜悅就已經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了,他想點頭,又不敢點頭。

    裴佩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輕輕推了他一下,帶著一股撒嬌的意味。

    沈琰頃刻間憋紅了臉,立即磕磕巴巴地說:“好、好……”

    裴佩悄悄抿唇,輕聲道:“那我們走吧。”

    就和觸動了開關似的,沈琰一反說話時的結巴,動作一氣呵成地替裴佩打開一邊的車門,看著她坐進去之後,他又立即跑到另一邊坐到了駕駛座上,整個過程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沈琰就和怕骨頭逃跑的笨狗如出一轍,驅動車子後才松了一口氣。

    裴佩被他隱忍的表情逗樂,原本就想捉弄他的心思更加活躍了,如同綿密的春雨讓她恨不得抓耳撓臉。

    她咬著唇,沉著氣,慢慢在腦海裡勾勒著計畫。

    過了一會兒,車子在一處公寓大樓前停了下來,裴佩從思慮中固過神來,她有些意外這麼快就抵達家門口了,她轉過頭去看沈琰,對方則已經下了車,正準備繞到她的車門前來。

    裴佩在沈琰替她打開車門前先一步邁出車子。

    她噙著得體的微笑看著沈琰有些慌亂的表情。

    沈琰連忙幫她關上車門,一臉局促不安地看著她,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露出迷茫的表情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裴佩頗有些玩味地望著他,笑道:“我們上去吧。”

    沈琰的眼睛亮了亮,迷茫過去,毫不掩飾地露出喜悅的表情,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很順利地上樓,期間非常默契地都沒有說一句話,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孤男寡女,又在這樣的夜色裡,確實讓人無所適從,可偏偏他們又不是那樣的關係,所以這暖眛就顯得格外撩人。

    更何況,有人還有意為之。

    裴佩大大方方地將沈琰請到餐桌上,她已經脫去外套,只穿著貼身的襯衫和窄裙,整個人更加顯得溫柔了,她邊挽著袖子邊朝沈琰柔聲道:“你等一下,我把東西熱一下就端出來。”

    坐在椅子上正愁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沈琰一聽立即站起來,“我來幫你吧!”

    裴佩被他緊張兮兮的樣子逗樂,她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坐下,“來者即是客,哪有讓客人進廚房的道理,快點坐下吧。”

    沈琰仍是有些不情願,依舊直挺挺地站著。

    裴佩故意眯起眼睛看他,前後不過一秒鐘,沈琰很快乖乖地坐了下來,手腳都放得規規矩矩的。

    裴佩愉悅地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

    又過了幾分鐘,她端著一個瓷盅出來,滿滿的中藥香味在飯廳裡彌漫開來,沈琰是學醫的,無論中西醫,他對藥材涉獵都甚廣,單單是憑藉這藥味,他就能說出好幾種藥材來,他大概是猜到這盅裡煲的是什麼東西了。

    裴佩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笑了笑,放下瓷盅後,她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鐃有興趣地說:“術業有專攻,看來我們沈先生能夠很容易猜到這熬的湯里加了什麼藥材了。”

    沈琰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他素來對他專業的東西敏感,一時不懂得掩飾興奮。

    裴佩則完全沒在意,她非常乖巧地給沈琰盛了一碗湯,並且故意無視他想要自己來的舉動,她不輕不重地瞄了他一眼,“沈先生,在我家,你就得聽我的哦。”

    沈琰愣了下,他極少見裴佩如此俏皮可愛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恍神,等他回過神來時,裴佩已經喝著湯,咬著湯匙朝他戲謔地笑著,“你看著我幹嘛,快吃呀!”

    沈琰的心咯瞪了下,連忙也拿起湯匙喝了起來。

    一時間,飯廳裡又安靜了下來。

    裴佩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湯匙放了下來,她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仍埕頭在吃的沈琰,她淡淡一笑,“味道怎麼樣,藥味會不會太重了?”


    沈琰的嘴巴裡還含著東西,聽到裴佩的話,他趕緊搖了搖頭。

    裴佩含笑點頭,“那就好,阿姨說這是祛火滋陰的,適合女人喝,但我覺得沈先生也蠻合適的。”

    沈琰仍舊不住地點頭,事實上,他根本沒聽清裴佩說了什麼。

    裴佩看著他的動作,又笑,“除了藥,還有一味東西,我怕沈先生吃不慣,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沈琰捏著湯匙不動,慢慢地抬起頭來,迷惑地眨了眨眼。

    裴佩笑得更妖媚了,嘴唇紅紅的,特別誘人,“有沒有覺得裡面的肉沫特別軟糯,聽說是選了好久的……蛇肉。”

    她的唇瓣勾起了一個可愛的弧度,笑眯眯地望著已經呆若木雞的沈琰。

    沈琰覺得腹腔裡有股脹氣往上沖,令他頭暈目眩,只是他本人有些木訥,神情依舊呆呆的,沒什麼變化。

    裴佩被他的表情逗樂了,她往後靠了靠,憋著笑意說:“騙你的,你也太好騙了吧……不過,你也確實要降降火,畢竟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別人,對方也會感到無所適從的。”

    她不是多麼刻薄的人,但也不算良善,話點到為止,沈琰要是還聽不出她的意思,那也算是蠢得沒道理了。

    沈琰的身形有些僵硬,臉色也變得有些奇怪,他看著裴佩,一語不發。

    裴佩也不說話,她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踱步到廚房去了,她站在洗碗槽前,打開水龍頭,看水傾泄出來,然後伸出手洗滌。

    一雙肌肉緊繃的手臂從身後牢牢地環住了她的腰肢,灼熱的軀體也緊緊地貼和著她的背。

    裴佩愣了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關掉水龍頭,抽了衛生紙攜了擦手,然後才拍拍了環在她腰上的鹹豬手,她戲謔地說:“沈先生可真熱情,以前的那些人最多就想牽我的手……”

    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將她箍得更緊,男人灼熱的氣息也噴灑在耳畔,竟讓她感到有些眩暈。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你……想怎樣?”

    沈琰還是不說話,倒是動了動,異常滾燙的嘴唇開始在裴佩頸項間摩挲,完全失去平日裡保持得體距離的禮貌,如同一隻曝露本性的色狼。

    裴佩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她想避開,但是身後的男人就是有本事如影相隨,她只躲避了兩下就懶得動了,唯有無奈地說:“原來你平時老實的樣子都是裝的,明明就是一個色狼……”

    貼在她頸窩處的嘴唇頓了頓,男人終於開口,“是你先惹我的,誰教你說那種話。”

    裴佩愣了愣,既而悶笑了兩聲,道:“你……真的對我有意思,其實……要我跟你上床,也不是不可以。”

    她早就厭煩了沈琰跟她溫溫軟軟的那一套,他糾纏她那麼久,不就是想著這種事嗎?她也不是保守的人,也挺有興趣陪他玩玩的,也好過這樣整天忍受如同高中生約會的戲碼。

    他簡直是她見過的,最像牛皮糖的人,甩也甩不掉。

    她這番話一說出來,沈琰的身子頃刻間就緊繃了,緊箍著懷裡人兒腰肢的手臂也情不自禁松了松,這讓裴佩喘了口氣,藉機轉過身來。

    兩人的目光就避不可避的碰撞在一起,直把裴佩看得一愣,她本以為會看到沈琰色狼本性曝露的面目,不想這個做出色狼行徑的男人,臉色竟比她還羞赧,一張正正經經的臉皮硬是被憋得通紅。

    裴佩噗嗤一笑,“我說你,未免也太搞笑了,就你這樣,還想欺負我,嗯?”

    她故意湊近他,給了他一個嘲弄的笑。

    本就硬撐著的沈琰更加惱火了,他腦子一熱,腦袋微微一俯,就不管不顧地將裴佩這張喜歡挖苦她的小嘴給堵上了。

    裴佩愣住了,她完全來不及反應與躲避,她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居然會被一個笨蛋男人給偷襲了。

    她是愛面子的人,回過神來立即反客為主,沈琰這個傻瓜,只會笨拙地貼在她嘴唇上不動,連撬開她牙關的動作都不靈活,讓她直翻白眼,還得她主動張開嘴巴,這笨男人才把舌頭伸進來。

    作為懲罰笨蛋的代價,她就和八爪魚似的,緊緊吸住他的舌頭,他還想掌握主動權?簡直是作夢!

    沈琰被裴佩吹舔得滿臉通紅,明明是如此小巧的丁香小舌,卻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一般,將他緊緊束縛住,他幾乎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最後還是裴佩看他可憐,才嘻笑地放開他,她舔了舔有些紅腫的唇,挑釁道:“還想調戲我,你還嫩了點!”

    她說得張狂,這讓沈琰早就碎了一地的男性自尊又重新拼湊,他大概是終於惱羞成怒了,垂首又欲襲擊裴佩,後者這次學聰明了,很快捂住他的嘴巴。

    一時間沈琰無法得逞。

    裴佩勾起一個柔媚的笑,“你……是不是有些喜歡我。”

    她用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相比起普通女人在這方面的羞澀,她可是大膽得出奇,不過這也不怪她,她今天大概真的要被吃掉了,但在被侵犯之前,有些必須得說清楚。

    她撇了撇唇,有些冷酷地說:“但我還不太喜歡你,但是,我不介意和你做愛。”

    沈琰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原本十分渴切的身體有些冰冷下來。

    裴佩眯起眼睛,“不過……你要是讓我舒服了,我倒是可以允許你繼續追求我。”

    不知道為什麼,當沈琰眼裡的火熱暗淡下來的時候,讓她覺得分外不舒服,她討厭他露出失落的表情。

    果然,沈琰的眼睛又亮了亮。

    她慢慢放開捂住他的小手,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輕聲道:“來吧……”

    沈琰沒有立刻動作,他硬邦邦地說:“這個……沒有標準。”

    裴佩一怔,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怕我騙你,藉機甩掉你嗎?”

    沈琰抿了抿唇,不語,算是默認了。

    裴佩被他頗有些委屈的表情逗樂了,她忽然覺得這男人真是可愛,這讓她忍不住主動伸高手臂勾住他的頸頂,同時柔情款款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嗎?啊!”

    她嬌呼一聲,身體已經被抱到了盥洗臺上,沈琰雙手扣著她的腰,高大的身軀擠到她的兩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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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5: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兩個人一下子貼得更近了,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最讓裴侗覺得不自在的地方就是被硬撐開來的腿,她穿的窄裙被擠到腿根處,裸露出來的地方涼颼颼的。

    裴佩有些惱火,伸手拍了拍沈琰結實的胸膛,“你急什麼?”

    沈琰憨笑兩聲,湊過來吻了吻她的唇,一雙手也開始狠急地在她上半身危險的邊緣徘徊,本來也只是在胸部下方摸索,後邊估計是急了,一隻大手就忍不住攏住了那綿軟的乳房。

    即使隔著衣服,裴佩也被他掐得一陣哆嗦,她瞪了他一眼,輕嗔道:“隔靴搔癢有什麼意思……”

    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就想著激沈琰,男人在這時候跟本受不了刺激的,一聽她這話,目光就更深沉了,原本還想溫柔些對待她,現在也是管不了這麼多,他一發狠,就扯了她外衣的扣子,又急切地解著她的襯衫,直到一對雪白飽滿的乳房坦露出來,他才稍稍停頓下來。


    沈琰盯著她一起一伏的乳房,眼睛幾欲充血。

    裴佩被他看得差點翻白眼,她是很瞧不起沈琰這副德性的,都多少歲的男人了,還跟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一樣,看到女人的私密處就面紅耳赤,真是沒出息。

    “快點把我的內衣解開。”裴佩催促著,就算是沒出息的男人,她也認命了。

    “好、好……”沈琰慌忙點頭,有些無措地應和著,手指倒是挺靈活,輕輕一勾,內衣的扣子就松了。

    雪中帶寒梅,滿目的白花花中,點著嬌嬌怯怯的粉嫩,剛觸及到微涼的空氣時,看起來有些瑟縮。

    沈琰這回不傻不呆了,熱乎乎的嘴湊過去就把那粉嫩嫩的乳尖給含住了。

    裴佩嚶嚀一聲,仰高了修長的玉頸,雖然她的心理非常大膽和成熟,但是身體還是青澀和敏感的,那種地方被含弄著,還是會感到不知所措。

    而沈琰就像故意逗弄她似的,滾燙的舌頭挑逗得她不行,讓她整個人止不住顫抖,但就是覺得不夠。

    裴佩咬著鮮豔欲滴的紅唇,美目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抬起小手往男人腰上的肉掐了一把。

    正沉浸在情欲中的沈琰被掐得一震,緊繃的身子情潮更加澎湃。

    這一晚,沈琰是留宿在裴佩的公寓,第二天裴佩還是從他懷裡中醒來的,她撐著酸軟的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看了看睡得饜足的男人,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說起來,昨晚她也是有些衝動了,要知道,她是從來不和男人亂來的。

    裴佩還沒理清思緒,又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稍稍挪了挪臀部,嘴角有些抽搐,原來沈琰的那根壞東西還在她體內。

    她忍不住撫額,差點就伸手打醒睡得和豬一般的男人了,但她修養很好,很快又回憶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晚他們如何結束的呢?她努力回想著,好像他們在廚房裡做了兩次後,又一路糾纏到臥室裡來了,在臥室裡做了幾次她已經不記得了,但她還記得最後一次她對沈琰說的話。

    她累得和他說:“射進來。”

    然後沈琰就全部射了進來,男人一般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所以都第二天了,他還堵在她裡面。

    裴佩歎息著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她的錯,她不能遷怒無辜的人,想了想,就俯下身親了親沈琰的嘴角,這個男人沉睡的模樣還是蠻可愛的。

    事後她輕輕抬高臀部,啵一聲,沈琰就從她體內滑了出來,同時很多黏膩的液體也隨之被帶了出來。

    裴佩蹙了蹙姣好的柳眉,掀開棉被下了床,她沒有穿拖鞋,赤腳踩在地板上,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曝露在晨光中,粉嫩又晶瑩,如果可以忽略腿根處已經糊成一片的精液的話,那麼絕對是完美無瑕的。

    她有些無奈地瞥了眼那處,然後邁動雙腿往浴室走去,走動的過程,還有些未完全的乾涸的精液順著穴口處流淌下來,那種搔刮著皮膚的觸感很奇怪,很輕盈,又讓她覺得酥麻。

    她雖然足夠理智與大膽,還是覺得微微有些羞恥。

    在浴室飛快清理後,裴佩穿著一條簡單的裙子從浴室出來,不意外地,沈琰還沒醒過來,她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後,就輕聲踱步出口臥室,順便把門帶上了。

    她在廚房煮濃湯,準備安慰、下昨晚那個非常賣力的男人。

    快要煮好的時候,有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

    裴佩眨了眨眼睛,嘴唇勾起一個好看的角度,她放下湯匙,捏了捏男人手背上的肉,笑道:“你是屬貓的嗎?為什麼每次走路都沒有聲音。”

    屬貓的男人環著她的腰,將她轉了過來。

    他一本正經地否認,“我才不屬貓。”

    裴佩笑了兩聲,聞到他身上浴後清爽的味道,他只穿了件襯衫,扣子都沒扣幾顆,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讓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沈琰眼疾手快地握住她作怪的小手,經過昨天他已經知道,要是這女人有心挑逗他,他完全招架不住。

    裴佩有些不滿地望著沈琰,她抽回小手,頗有些幽怨地望著明明近在咫尺卻碰不到的福利,於是陰陽怪氣地說:“還是沈先生比較聰明,做愛都懂得保持衣冠整潔,這樣的話,就不怕第二天沒衣服穿了。”

    沈琰愣了下,笑了出來,他吻了吻她的額頭,道:“調皮!”

    裴佩轉了轉眼珠子,她掐了掐他的腰,正色道:“不許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和我說話。”

    “佩佩……”

    “也不許喊我佩佩!”裴佩用圓溜溜的眸子瞪他。

    沈琰噤了聲,似乎有些受傷,他是個不懂得掩藏心思的男人,開心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他很不開心裴佩這麼對他,於是他就扣緊她的腰,不讓她動彈了。

    裴佩貼他貼得更近了,男人身上那股溫暖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朝她湧過來,她差一點頭暈目眩,用了好大的自製力穩住氣息後,她朝他胸口咬了一口,怒道:“難道我叫你琰琰嗎?肉麻死了,所以你也不許那樣叫我。”

    “啊?”沈琰目瞪口呆,他被裴佩神奇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裴佩眯起眼睛,她的驕傲是不允許大笨蛋沈琰朝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喊你笨豬。”

    沈琰的臉立即沉了下來,一副有些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裴佩感到很滿意,能在笨蛋面前喊出笨豬也是一種本事,並且當事人也沒有大發雷霆,靈於是她變本加厲地補了一刀,“還是喊你笨色狼更加合適!”

    沈琰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堵住了裴佩伶俐的小嘴。

    被堵住嘴巴親得迷迷糊糊的裴佩並沒有善罷甘休,她想啊,一定要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裡整死沈琰。

    沈琰則想終於和裴佩更進一步了。

    幾天後裴佩回了一趟主宅,自從她大學從家裡般出來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去一趟,每次回去的時候裴父與裴母都很高興。這一次也無一例外地還是高興,只是近來這段時間加入了另一個話題。

    裴母蘇蔓總要問一句關於相親的,“佩佩,你和那個醫生真的沒有一點可能性了嗎?”

    往曰裡裴佩總是東扯西扯糊弄過去的,但今天的晚餐不錯,她蠻喜歡吃海鮮,今晚的蝦又特別新鮮,她吃得心滿意足,連帶得心情也非常不錯,就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哦,我和他正在交往。”

    話一說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想想又覺得這樣的說法比較合適,要是和裴母坦白她只是允許和沈琰保持那樣的關係一個月,指不定裴母要被嚇死,雖然她媽媽也是經受過大風大浪的,但畢竟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

    可惜就是這麼溫溫柔柔的言語也把裴母嚇得不輕,她眨著一雙幾十年了還清清澈澈的眸子,眼淚差點滑落下來,“佩佩,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裴佩舔了舔唇角,被裴母的反應驚嚇到了,她拍拍胸口,喝了一口湯,有些遲疑地反問:“我說,我和沈琰交往了,怎麼了?”

    她是真迷惑不解,但裴母的反應也情有可原,畢竟一個從小到大都跟聖女貞德似的女兒忽然有一天說她交男朋友了,一時間裡是會讓人難以置信的。

    別說心臟脆弱的裴母了,連心臟強大的裴父也有些不可思議,他抬了抬依然英氣十足的眉,笑道:“好消息。”

    只是腦袋缺一根筋的裴冉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到底是誰這麼想不開,要和我姊交往,他就不怕自己無福消受嗎?”

    裴佩立即伸手狠狠捏了一下他腰上的肉,直掐得裴冉怪叫地嗷了聲,前者陰森森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飯,少插嘴。”

    裴冉悻悻地咕噥一句,就乖乖地埋頭吃飯了。

    裴母在一旁笑道:“小冉,誰要是娶了你姊,是他的福氣,你可不許亂說話。”

    裴冉將一口飯吞下,完全忘記了腰上泛疼的地方,嘴巴又犯賤道:“什麼叫福氣,被姊姊看上真的很可憐!”

    一道凶光立即射向他。

    裴冉縮了縮脖子,終於迫於淫威,老老實實地埋頭吃飯了。

    裴母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看起來很高興,“我就知道佩佩會相信媽媽的眼光,之前我就說過,沈琰是個好孩子,媽媽也很喜歡他,你能和他交往,媽真的很高興。”

    裴母是真高興,可這話一說,有人就有些不高興了,早就邁入中年男子行列的裴父一聽裴母欣賞一個年輕的男人就有些吃醋了,他是越來越小心眼,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哦?真的有這麼好嗎?佩佩,你下次把他帶過來給我看看。”

    裴佩不明所以地啊了聲。

    裴母則更加興奮了,十分歡欣雀躍地說:“這樣好,佩佩你找個時間把他帶過來看看吧,媽媽想和他聊個幾句話。”

    某人的臉色已經黑得如同鍋底了。

    正待裴佩要說什麼,已經埋頭吃飯的裴冉又抬起頭來,他噗嗤一笑,非常白目地說一句,“媽,好好笑哦,爸的臉黑得像一朵烏雲,快要下雨了嗎?”

    裴佩眨了眨眼,轉過頭望向裴父。

    裴母也眨了眨眼,也轉過頭去望向枕邊人,她雖然仍是不聰明,但也算是有些眼力了,她看了裴父幾秒,既而恍然大牾似的倒吸了一口氣,連忙伸手輕輕拍了拍裴父的胸口,哄道:“老公,你在想什麼啦。”說著,就拿了一隻蝦剝了起來,剝完就遞到裴父碗裡,繼續哄著,“快點吃蝦,不許胡思亂想……”

    一頓飯就在裴母哄著忽然鬧彆扭的裴父的情況中結束,時不時伴隨著裴冉的一聲傻笑。

    裴佩想,這也算是好事了吧,這樣就不用被轟炸了,她後怕地想,幸好大哥出去找人玩樂了,不然這頓飯可能就沒這麼容易結束。

    飯後她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閉目養神,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平日裡她是不會隨隨便便接電話的,但近來她用手指頭就能想到是誰打過來的,她頗有嫌棄地接起電話,朝那邊埋怨一句,“沈先生,你很煩哎,不要和高中生談戀愛一樣整天打電話好不好。”

    普通人要是聽到追求對像這樣的指控早就羞死了,但沈琰這人本來就是又傻臉皮又厚,自從和裴佩有了親密關係後,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居然還沒臉沒皮地回了一句,“佩佩,我很想你,就忍不住了……”

    裴佩禁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勾起來,但她仍是很倔強,道:“可我一點都不想你,好不好。”

    沈琰在那邊憨笑兩聲,只當裴佩對他撒嬌。

    他哄著,“我想你就夠了。”

    裴佩連白眼都懶得翻了,男人一當說起甜言蜜語了,就和瞎了一樣,她是不會被蠱惑的,尤其對像還是個笨蛋,所以她清了清喉嚨,正色道:“隨你便,言歸正傳,你找我有事嗎,要是想和我閒聊的話,恕我不奉陪。”

    沈琰在那頭來不及傻笑了,他怕裴佩真掛電話,就連忙說道:“我今晚想去找你,可以嗎?”

    他說得有些羞赧,可這裡面包含的意味可一點都不羞赧。

    裴佩笑了兩聲,頗有些愛莫能助,“可是我今晚不在家,我回我爸媽這邊了。”

    “咦?”沈琰有些詫異,他毫不掩飾失落,到又不想就這麼放棄,於是說:“那我明晚去找你可以嗎?”

    裴佩在沈琰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像只小貓,她憋著笑意,仍舊很無奈地回了一句,“可是你明天下午不是有個大手術嗎?結束之後不是應該回家好好睡嗎?”

    她都能想像到沈琰在那邊把頭搖成撥浪鼓,果不其然,他慌忙道:“不不,不回家,我要去找你。”

    裴佩又笑了兩下,她終於決定不戲弄這個可憐的男人了,便說:“你可以來,但是我明天應該要遲些回去,所以你要等一等。”

    沈琰在那邊滿口應承,估計裴佩讓他等到天亮都是願意的,更何況只是等一等。

    兩人又說了幾句,沈琰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裴佩則非常瀟灑,電話一斷,就將手機隨便一甩,接著從床上一躍而起,哼著歌去洗澡了。

    她自詡在這場男女遊戲中頭腦清晰,判斷仍舊敏銳,同時又找到了新樂趣,所以和沈琰玩玩她是不虧的。

    雖然被她欺負著的沈琰有些可憐,但這段感情就和周瑜打黃蓋一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算事後沈琰傷了心,也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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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二日去公司的時候,裴佩心情不錯,做事時也透著愉快的味道,上司心情好,下級也跟著偷樂。

    工讀生小姑娘在旁邊一臉討好地說:“佩佩姐最近都很開心的樣子,是發生什麼喜事了嗎?”

    裴佩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喜事?她只是最近從一個笨蛋身上獲得了不少樂趣罷了。

    工讀生吐吐舌頭,有些靦腆地垂下頭去,“好吧……”

    看樣子還相當失落,一副想挖上司八卦卻挖不到的可憐模樣。

    裴佩看著她,挑眉,“上班時間,禁止胡思亂想。”

    她是個善於運用溫和與嚴厲兩種情緒的人,柔軟中帶著淡淡的譽告,年輕的工讀生已經很懂得察言觀色了,立即擺出稍息立正的乖巧樣子,連忙點頭後就夾著尾巴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坐下來,就朝著邊上和她同是工讀生的男孩子扯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面容陽光的男孩淡淡一笑,可惜轉瞬即逝,他藉著眼角的餘光偷偷往某個方向瞄了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去。

    裴佩在旁人離開後不小心閃了一會兒神,除了心情明顯愉悅外,她最近也越來越愛發呆,至於出現這樣變化的原因,她還弄不清楚,她自詡聰明,鮮少有搞不清狀況的時候,但這次卻無解。

    放在辦公桌一側的手機響了一下,裴佩定了定神,拿過手機,嘴角在閱讀完畢傳過來的短信內容後慢慢勾起,露出毫不掩飾的笑意,當然她本人尚未察覺。

    直到嘴角有些僵硬後,她才不甚自在地放下手機,同時忍不住左右看了看,這只是一個普通帶有警惕性的慣性動作,裴佩無非是想掩飾自己剛剛有些白癡的行徑,卻意外地捕捉到一道目光。


    一道貌似無害實際上別有深意的目光。

    裴佩神色一凜,機敏地順著那道目光望去,那人也相當敏銳,在她快要觸及到那一瞬,很快就收了回來,又變成了認真工作的樣子。

    裴佩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這一天果然下班後晚了,裴佩整理完資料後,天色已經暗淡下來許久,她習慣性地揉揉脖子,舒了一口氣。

    稍稍在工作椅上休息了一會兒,她拿起包包站起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迎面一個人差點撞到了她,裴佩敏捷地後退了兩步,沒有讓對方碰到她。

    “謝延?”裴佩吃驚地喊了聲。

    來人是她帶的另一個工讀生,相較和他同期進入的女孩子,他可謂相當沉默寡言,平日裡總是默默做事,裴佩對他的印象不錯。

    不過,他不是應該回去了嗎?她明明提前通知過。

    “我剛剛和其它部門的同事在公司附近吃飯,忽然發現自己有東西沒拿,就趕回來拿。”年輕的男孩子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晶亮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正視著裴佩,“原來佩佩姐還沒走,辛苦了……”

    裴佩淡淡一笑:“沒有,你進去拿吧,我先回去了。”

    謝延點點頭,“好,佩佩姐明天見。”

    “明天見。”

    裴佩說完,掠過他出了門,中途腦海裡一直在思索些什麼,忽然包包裡的手機響了聲,她立即回過神,拿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滑動著,目光在觸及到短信內容後,浮上一層笑意。

    她踩著輕快的步伐出了公司大門。

    高高的臺階下,沈琰站在那裡等她,本是無表情的臉,在看到她之後露出笑容,細長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很快迎了上來。

    裴佩也不自覺勾起唇,臉上自然還是無表情,故意輕咳一聲,比起沈琰的迫切,她相當慢條斯理地步下臺階。

    “你是笨蛋嗎?我都和你說過很多遍了,不要總是像傻子一樣站在車外等,要是生病了傳染給我怎麼辦。”

    她一在他面前站定,就開始數落他,她的嘴巴一直都很壞,最擅長的就是挖苦人,可憐沈琰這個大傻瓜只能默默承受著,毫無反駁之力。

    他撓撓頭,傻笑,“我下次一定記得。”

    裴佩聞言輕哼一聲,“你自己掰掰手指頭,想想自己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了,我都聽得煩死了。”

    沈琰只笑不語,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討好地看著她。

    裴佩被他肉麻的行怪刺激得直打哆嗦,她瞪了他一眼,趕緊把手抽了回來,又掠過他,逕直走到車門前,伸手打開,然後坐了進去。

    沈琰被忽略得非常徹底,他有些失落地眨了眨眼睛,又吃驚地看著已經坐到車內的裴佩,既而終於後知後覺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立即飛奔到車子的另一側,一氣呵成地開門進車,就怕身旁的人反悔似的,短短幾秒間,就啟動了引擎。

    目不斜視的裴佩抿著唇,她是絕對不會去看沈琰此刻如同偷了腥的貓般的表情,他得意的樣子很傻,以往她能看笑話似的對待,可這次卻是她成全了這個男人。

    天知道她為什麼會答應沈琰今晚去他住處的要求,一般情況下,這其中赤裸裸的暗示顯而易見,按理說她是不會隨隨便便答應這種事的,就算是她允許沈琰追求她在先也不行。

    可誰讓沈琰和一般男人不同,他居然說,要下廚請她吃飯,說是回禮她上次的湯。其實她很想再次強調那個湯並不是她做的,但到嘴的話就是說不出來,還乖乖地坐上他的車,這簡直就跟白送上門無疑。

    一想到這裡,裴佩就有些鬱結,連進入沈琰家內,也板著臉,直到坐到餐桌前,沈琰端出了他所謂的回禮時,她才忍不住笑出來。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男人推過來的碗,鼻息間是很熟悉的氣味,便笑問,“這不是我之前……”

    沈琰有些靦腆地點了點頭,他坐在她對面望著她,解釋道:“上次吃過那碗湯之後,我就把裡面能想到的藥材給記住了,然後我嘗試做了下,看能不能做到跟原先一樣的味道。”

    “味道很好。”裴佩喝了一口,抬眉朝他一笑。

    “那就好……”沈琰的眼睛亮了亮,喉結也來回滾動了一下。

    裴佩又嘗了幾口,忽然放下湯匙,偏頭朝他挑了挑眉,語氣狀似無辜,“那這裡面有放蛇肉嗎?”

    沈琰愣了下,神情有些無奈,他笑道:“應該沒有吧。”

    裴佩朝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原先的鬱悶早就一掃而空。

    沈琰有片刻的晃神,眸底深沉若海。

    飯後裴佩靜靜地站在客廳裡,她站在窗前往外望去,滿目一片漆黑,只有星星點點的光芒,讓人有些恍惚。

    一雙結實的手臂從身後輕輕摟住了她,環著她的腰,慢慢收緊,屬於男人的清新氣息在她耳邊磨磨蹭蹭。

    裴佩被他蹭得有些癢,咯咯笑了幾聲,“你好像很喜歡從背後偷襲我,癢……”

    沈琰聞言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漆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嗯後,就低頭堵住她的唇。

    裴佩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男人略為滾燙的舌頭就毫不遲疑地撬開她的牙關,明目張膽地探了進來,她下意識地想躲,靈活的小舌往後縮了縮,但對方很快追逐上來,鍥而不捨地糾纏著,腔壁也被溫柔地吮咬著,一下又一下。

    她感到舌根發麻,頭也跟著暈暈乎乎起來,就那麼片刻的鬆懈,沈琰便變本加厲起來,不老實的手不知何時鵬到她的胸前,隔著她的衣服,攏住那團柔軟的下綠,慢條斯理地開始上下揉弄。

    裴佩身子一顫,本想發作,但也僅僅只是一秒,她微微掀開緊闔的眼眸,從微弱的光暈中,窺探到男人眼底異樣的狂熱,心倏地一軟,便由著他去了。

    過了許久,膠著在一起的二人才慢慢分開。

    就算是裴佩,在看到沈琰的唇上還沾著濕亮的唾液時,還是忍不住紅了臉,她伸手掐了一把男人猶自撫弄在她胸口的手背,無奈對方皮肉太厚,竟是半點也不退卻,反而加大了力道,重重揉了一把後,才戀戀不捨地滑下來,最後停留在她腰上。

    裴佩哭笑不得,平日裡沈琰看著很溫順,但在這方面上,護食得讓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哎,要是裴佩能夠聽到沈琰的心聲,就會明白沈琰哪裡是護食那麼簡單,他完全就是垂誕三尺,恨不得把她啃得渣都不刺,當然,等裴佩意識到也是後話了。

    “你把我弄疼了。”裴佩摸了摸有些熱脹的胸口,明明男人的手指是隔著衣物的,但卻讓她產生了那處已經留下了發燙的痕跡的錯覺,“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的爪子嗎?”

    沈琰嘿嘿笑了兩聲,他摟緊她,溫柔的嘴唇在她的額角蹭了兩下。

    裴佩的身子顫了下,就安安靜靜地伏在沈琰的懷裡不動了。

    半晌,等沈琰抱夠了,兩人才迸入臥室,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裡,不免有些好奇,便左右打量了下,很不意外地發現室內風格完全就和沈琰本人一模一樣,簡單平淡,與其說沈琰是這臥室的主人,還不如說他僅僅只是房客。

    房間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件裝飾品。她正想說什麼,沈琰把不知從何處拿出來的一套睡衣遞了過來,淺色,款式十分簡單,她看著,差點笑出聲。

    她小心地將睡衣接過,莞爾,“你還真體貼,謝謝了。”

    沈琰笑了笑,眼神柔和。

    兩人洗完澡後,就很快躺上床了,裴佩有些不可思議,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沈琰蓋著棉被純聊天,以往他總會迫不及待地貼上來對她上下其手,這次卻僅僅只把她環在懷裡。

    難道先前的一個吻對他來說已經滿足了?

    裴佩想著,鼻子在男人充滿溫暖氣息的前襟處蹭了蹭,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卻發現對方已經閉上眼睛了,室內的光線很暗,但她能看清他排得整整齊齊的睫毛,還有落在眼窩處的陰影。

    她看著,覺著喉嚨有些乾澀,忽然想到眼前這個男人也要三十歲了吧,可往往給人一種稚嫩又純真的感覺,讓人想保護他,又矛盾地想要欺負他。

    裴佩抿了抿紅唇,腦海中浮現出捉弄的心思,她悄悄伸出手,指尖在沈延彎翹的睫毛尾部滑動,那種毛絨絨的觸感讓她心癢難耐,待她想更近一步時,原本乖乖讓她撥弄的人驟然睜開了眼睛。

    “唔。”裴佩吃驚地眨了眨眼,被當場抓住的她臉不紅心不跳,就想把手縮回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沈琰抓住了她的手指,然後用力咬了一口。

    “啊!”裴佩輕輕叫了一聲,轉而指控他,“你裝睡!”

    沈琰舔了舔她的手指,眨了眨無辜的一對眸子,吃驚地說:“難道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嗎?”

    裴佩被舔得身上的毛都豎了起來,她趕緊抽回手指,然後拉過沈琰的手,以牙還牙地反咬一口,“我也要咬你!”她是憑著本能這麼做的,但一咬完,她便笑出聲,自己什麼時候起和沈琰一樣幼稚了?

    她笑,沈琰也跟著笑,還順勢拍了拍她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裴佩止住笑聲,她睜著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有種難以掩飾的嫵媚,她輕聲問:“你當真要睡了嗎?”

    沈琰也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他喜歡她的眼睛,每次被她這樣凝視的時候,他就覺得掉進了一片溫柔的沼澤,就算越陷越深,也覺得無所謂了。

    他將手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摸索著按了下牆壁上的開關,一瞬間,原本光線低沉的房間便彌漫開星星點點的光暈來,星光是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的,一時讓人覺得身在幻境。

    裴佩有些吃驚,她抬眼仰望著天花板,這才發現這個房間所有的妙處都在上面,斑駁的光彩交織在一起,竟是變幻多端的星座。

    她覺得新奇,便噗嗤地笑出聲,“這是什麼?好漂亮。”

    沈琰用有些靦腆的聲音說:“我喜歡天文學,然後就和朋友一起在天花板上面安裝這些。”

    裴佩哈哈笑了兩聲,她之前只覺得沈琰有些傻乎乎的,但今天她才發現他還真不是普通的笨男人,畢竟能記住那湯裡那麼多藥味,以及在這天花板上花的心思,可就不是能用一個傻字概括得了的。

    起碼,也是一個很細膩很認真的男人。

    她勾起唇角,柔聲道:“真美。”

    她一說完,便覺得額頭落下了一個濕熱的吻,柔柔的溫度,讓她暈乎乎的,連帶著本來備戰來應付男人的身體也鬆懈下來,就算不和他翻雲覆雨,就算只是這種簡簡單單地抱在一起,她也覺得不錯。

    以前她最不喜歡這種情緒,但物件是沈琰的話,她一丁點都不排斥。

    裴佩緩緩闔上沉重的眼皮,然後就真的睡著了。

    早晨醒來去上班的時候,她都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在工作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都能浮現沈琰溫情脈脈的臉,他們這情況,哪裡是男人單方面的追求,明明就是在談戀愛。

    和沈琰談戀愛?裴佩一想到這裡,全身的毛又開始戰慄了,她不會真的就被一碗湯給勾走了吧?

    更讓她覺得苦惱的是,她居然又在分心想關於他的事情。

    “煩死了!”裴佩將手上的筆往桌子上扔去,身子往後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埋怨完她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幸好剛才聲音不大,沒惹人注意,他們都正埕首工作,神經便慢慢鬆懈下來,可仍然覺得苦惱。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她一下子就把身體坐直了,本以為是沈琰,不料是和她同公司的葉寧,算是她的上司,但又有一層大學校友的關係在,是高她兩屆的學姐,兩人進了同家公司,平日裡關係不錯。

    她撥弄著手機,微微驚訝地看著葉寧傳過來的短信,居然是約她去逛街的,問她明天下班有沒有空。

    印象裡葉寧可不是有時間去逛街的女人,忙的時候,世界各地飛,衣服都只能在機場附近買,現在居然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裴佩想了想,就回復了一句,算是答應了。

    到了約定的第二天,兩人一起出了公司,裴佩有段時間沒見到葉寧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葉寧給人的感覺有些變了,以前是不苟言笑的,現在卻平添了一股溫婉柔和。

    但她沒說,來到附近的百貨公司後,她才問了句,“你想過來買什麼嗎?”

    這只是隨口一間,但葉寧千年繃著的臉孔卻泛起了一絲異樣的紅暈,連露出來白皙頸頂都染上粉紅色,看得裴佩目瞪口呆。

    “怎麼了?我是問了奇怪的問題嗎?”

    “不是。”葉寧連忙搖頭,她習慣性地將掉落在耳鬢的碎發攏到耳後,然後用刻意壓低的聲音說:“我想……讓你陪我挑幾件睡衣。”

    什麼?裴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葉寧的表情她還以為是多麼不好意思的事情,想不到僅僅是幾件睡衣,她哭笑不得,“葉甯學姐,我應該沒有聽錯吧。”

    葉寧輕輕扯了扯嘴角,點點頭,“你沒有聽錯……但是也不是普通的睡衣。”

    最後半句,葉寧是嘀咕著說出來的,裴佩沒有聽清,正待她豎起耳朵聽得詳細些,就被葉寧推搡著進了電梯,弄得裴佩暈頭轉向。

    怎麼她現在都弄不懂身邊的人了,葉寧是這樣,沈琰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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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小姐,你看這款怎麼樣,還有這款,這季新上的款式,昨天剛到。”

    “好,我看看。”

    裴佩聽著葉甯和專櫃小姐的對話,表情有些奇妙,看著她們手裡遞過來遞過去的布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葉寧是過來買情趣睡衣的,說是情趣也不至於,但她看著那薄薄的布料,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葉甯,是交男朋友了嗎?明明完全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她不愛打聽人家隱私,只是趁著專櫃小姐走開的間隙朝葉寧戲謔道:“原來學姐是要我陪著買這樣款式的睡衣,清清涼涼,是為夏天作準備嗎?”

    葉寧正因為各款睡衣眼花繚亂,聽到裴佩的戲弄之語,她無奈地笑道:“你不要拿我尋開心了,快幫我看看。”

    “好吧。”

    裴佩暫且收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給出了幾點意見,她摸著其中一件吊帶裙柔軟的布料,心裡一動,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什麼。

    “上次我在新加坡出差的時候見到向淳淳了。”

    裴佩的思緒被硬生生地打斷,她詫異地抬頭看向葉寧。

    葉甯神情自然,她們幾個都互相認識,但她並不知道裴佩和向淳淳曾經鬧翻過,她隨手將一件睡衣掛在衣架上,又重新拿過一件新的後,才繼續道:“算是很巧,她說她過段時間就回臺灣,還說很想和你見一面。”

    她轉頭望向裴佩,問:“你們大學畢業後就沒聯繫了嗎?”

    裴佩的表情有些僵硬,對於這個多年沒有聽到的名字,她除了陌生之外,已經沒有其它多餘的情緒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葉甯挑了挑柳眉,“我是問到尷尬的問題了嗎?”

    裴佩萣爾,搖搖頭,“你誤會了,我只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將手上的吊帶裙掛了回去,又看了一眼本來朝她們走來卻又小心翼翼地停住腳步的專櫃小姐,嘴角勾起一彎迷人的弧度,“不過,確實很久沒有見面了,好幾年沒聯繫了。”

    “咦?”葉寧明顯非常驚訝,“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我記得你們上大學時還住在一起。”

    “時間並不長,我很快就搬出去了。”裴佩淡淡地說。

    “哦,這樣子。”葉寧若有所思地點頭,她是個聰明的女人,顯然裴佩和向淳淳曾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她沒有多問,便將目光重新轉回到睡衣上,她隨手拿過一件,遞到裴佩跟前,笑咪咪地問:“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裴佩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著眼前可以稱得上漏洞百出的布料,她笑得意味深長,“蠻好的,我相信你要是買了,某人會很高興的。”

    “你不要取笑我了。”

    那天和葉寧從百貨公司分別後,裴佩回到自己的公寓,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按理說,她是不會為了已經不相關的人浪費時間的,可今天再次聽到向淳淳的名字,神經還是繃緊了。

    她覺得奇怪又感到煩躁,明明她們已經好幾年沒聯繫了,向淳淳為什麼還要托葉寧說那些想要再見面的廢話,她難道沒有自知之明,明明她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裴佩按了按有些緊繃的太陽穴,用力閉了閉眼,當然,除此之外,還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因為向淳淳和另一人有過關係,畢竟……沈琰追求過向淳淳……

    她是個誠實的人,她很明白自己異常的心緒有很大部分是因為關乎沈琰,就算她僅僅把沈琰當成追求者,但是一旦想到這個男人也普經把那股溫柔給予向淳淳,就讓她非常不爽。

    她苦惱地望著窗外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又過了幾分鐘,突然直起身子,從扔在茶几上的包包裡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撥打最近最常用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她立即說道:“你下班後來我這裡,嗯,對,沒有什麼事,想找你上床可不可以?”

    裴佩撇了撇紅唇,在聽到男人的回應後翻了個白眼,她故意補充了一句,“你要是不快點來,我可就要找別人了。”

    說完這句,她就掛斷了電話,然後閉上眼睛躺倒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人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又把從沙發上扶了起來,她的意識才慢慢回籠,在暈黃的光線裡,躍入眼簾的是一張焦急的面孔,來人的語氣一改往日的溫柔,很是嚴肅地問她,“你怎麼就躺在這裡,居然連門都不鎖,你在做什麼,要是陌生人進來怎麼辦?”

    “你是陌生人嗎?”裴佩含糊地嘟噥一句,抬手撫摸著對方皺起的眉宇。

    他頃刻間噤了聲,抿著唇,面色複雜地望著她。

    裴佩將頭靠到他寬闊又溫暖的懷裡,纖細的手臂將他的腰也摟得緊緊的,她柔柔地笑了聲,“不會有陌生人進來的,管理人員認識你,所以你才可以進來。”

    “你怎麼了?”沈琰撫摸著她柔軟的頸項,在細膩的皮膚上來固滑動。

    裴佩“蹭”得一下抬起臉,悶悶地說了句,“全身乏力,胸悶氣結。”

    “什麼?”沈琰皺眉,將她整個人抱到懷裡,讓她跨坐到他的腿上,“誰惹你生氣了?”

    裴佩在他胸口蹭了蹭,“沒有人,我自己生悶氣行不行?”

    沈琰噗地笑出聲,他將她的腰摟得更緊,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你是不是傻了?哪裡有人自己氣自己的?”

    裴佩聞言挺直了身子,烏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睇著沈琰,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輕哼一聲,

    “就是有,所以我找你來發洩。”邊說,纖細的手指沿著男人的下頷線往下滑動,撫過皮膚上細細的絨毛,“還有,你這個笨蛋有什麼資格說我?”

    沈琰原本柔和的眸子漸漸轉深,一把抓住了在他頸項作怪的手指。

    裴佩微微一笑,湊過去親了一口他的嘴角,很坦率地說:“我想要,你快一點,別磨蹭了。”

    男人身上的某個開關在瞬間被刺激到,他低頭堵住她的小嘴,一個翻身就把她壓到了身下。

    唇舌相纏,唾液縈繞,幾乎欲罷不能,裴佩原本還能和沈琰打成平手,後面則完全敗下陣來,對方力氣很大,她覺得舌頭都有些疼了,唇瓣也疼,他就和野獸似的,完全就是在啃她。

    直到幾乎窒息了,他才稍稍鬆開她,裴佩的腦袋有些迷糊,顧不得唇舌的酸麻,一個勁地咯咯直笑,她拍著對方壓下來的胸膛,嬌聲道:“你先把我裙子脫下來,這樣不方便。”

    “我等不及了……”沈琰的眼睛有些紅,頸項上都暴起薄薄的青筋,他胡亂地去解裴佩腰上的扣子,但越急事情就越做不好,裙子還是嚴嚴實實地裡在裴佩的腰臀上,惹得他急躁地揉弄著她的臀肉,“怎麼解不開?”

    裴佩差點氣結,她簡直要被男人笨拙的動作弄得火冒三丈,她用腳丫子踢了踢他的笨手,還是自己伸手把扣子解了,把裙子退下來。

    “你怎麼這麼笨,連脫個衣服都不會!”

    “好,我笨,我笨。”

    客廳很安靜,只能聽見男女糾纏的喘息聲,交織在這令人沉醉的夜裡。

    裴佩想,要是沈琰能在她的吮吸中發洩出來,那麼,她就原諒他普經和向淳淳有過來往的舊事,說不定,她還會答應他成為他的女朋友。

    趁著明天是週末,他們今晚也能荒鬧一場,裴佩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可惜第二日午後就被裴母一通電話叫回主宅,說是她的堂姊裴若來了。

    裴佩和這個堂姊素來交好,自然是會趕過去的,但她一時沒想到裴若怎麼會突然過來,直到她看到她的兩個小外甥,才明白過來,這哪裡是裴若不請自來,分明又是整天清閒沒事做的裴母想藉著這兩個孩子激發她的母性,接著順水推舟,要她早早結婚罷了。

    這樣的伎倆,裴母也不知玩過幾遍了,可惜她的智商沒有隨著歲月的積累而增進,只懂得反反覆覆,裴佩無奈得無話可說。

    當然不明所以的裴若顯然非常高興,自從有了兩個小傢伙後,她的生活就被他們填滿了,自然和裴佩聯繫也減少了,這次能有機會過來,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她旁邊坐著規規矩矩的兒子,懷裡抱著乖巧的女兒,完全是沉浸在幸福裡的模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裴佩坐定在沙發上後,也朝她露出笑容:“一段時間不見,睿睿就已經這麼大了。”

    睿睿自然就是舒睿銘,在聽到裴佩提到他的名字後,原本安靜的小臉蛋有了笑意,露出了兩顆雪白的小虎牙,“阿姨好。”

    他奶聲奶氣地和裴佩打招呼,然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戳了戳妹姊的臉蛋,“這是陽陽,她在睡覺。”

    睡得正香的舒陽仿佛是為了應合哥哥,即使沉睡在夢鄉中,也配合著從喉嚨中發出一道咕嚕聲,像是一隻懶洋洋的小奶貓發出來的。

    裴佩被這兩個孩子孩子逗樂了,掩著嘴笑起來。

    裴若抱著舒陽輕輕搖晃了兩下,然後帶著笑意說:“本來陽陽是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見到你來了實在太高興,就得發出些聲音作為表示。”

    “我見到他們也很高興。”裴佩早忘了裴母的計謀,她伸手招呼著睿睿,將他抱到自己的懷中,小傢伙軟糯的身子讓她覺得軟綿綿的,觸感特別槨,她一時高興,就道:“希望我的寶寶也快些來吧。”

    裴若噗嗤一笑,“你不煩舅媽整天要你結婚生小孩了?”

    “嗯?”裴佩挑了挑眉,反應過來,原來裴若是清楚裴母的目的的,“你都知道我的煩惱了,還為虎作倀?”

    “有這麼誇張嗎?”裴若笑笑,低頭親呢地蹭蹭女兒的額頭,然後抬起頭來,“那是因為這些小寶貝真的很可愛,然後我又很期待你能和我一起討論育兒經。”

    裴若轉著烏溜溜的眼珠,突然戲謔道:“聽舅媽說,你不是有個交往的對象嗎?怎麼樣,和他有可能嗎?”

    “他?”裴佩百無聊賴似,像是完全不想花費心力思考沈琰的事情,“一想到他就覺得很煩,要是再和他結婚生小孩,我還要不要活了。”

    “什麼?”裴若大笑,正待她想說什麼,裴母端著幾盤點心從廚房裡走出來,裴若將懷裡的女兒交給裴母,又低語幾句。

    裴母一邊聽,一邊笑咪咪地點頭,她懷抱著著舒陽,又轉頭朝舒睿銘笑道:“小睿睿過來這邊,我們去後花園玩好不好?”

    舒睿銘仰起小腦袋看著裴佩,像卜荀般的一雙眼珠裡盛著毫不掩飾的期待。

    裴佩溫柔地摸摸他柔軟的頭髮,柔聲道:“去吧。”

    舒睿銘這才歡歡喜喜地從裴佩的懷裡跳下來,然後牽著裴母的手,三個人一起出了客廳,朝外面的走去。

    裴若慢慢將視線從他們身上收回來,望向裴佩,“聽舅媽說起來,我還以為今年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裴佩聞言無奈地搖搖頭,她全身放鬆地將身子往後靠去,“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哪有這麼快。”

    “這樣啊。”裴若笑著摸了摸鼻子,“你剛才不是說覺得很煩嗎,可是聽你現在的語氣好像又不是這樣……”

    裴佩的眼神閃了閃,她挪了挪身子,調整著更舒服的姿勢,接著狀似無意地開口,“堂姊,你……還記得和堂姊夫談戀愛的時候嗎?”

    她記得裴若和舒瑾瑜也是透過相親認識的,應該和她的情況有些相似,她本來是很不喜歡和別人討論感情的事情,因為人與人的情況各有不同,沒有討論的空間,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和你堂姊夫談戀愛的時候?”裴若眼神變得異常柔和,一提到舒瑾瑜她就柔腸百結,“我當然記得,但是你想問什麼?”

    “悶什麼?”裴佩的眼神有些茫然,她煩躁地揉了揉頭髮,然後苦惱地歎氣,“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其實也並不是,是她還沒那個臉皮在裴若面前說很在意沈琰和向淳淳之前的關係,她本來也並不在意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開始在意了。

    裴若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裴佩鮮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正色起來,斟酌地回答,“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但是你這個樣子和我當初蠻像的。”

    “咦?”

    裴若垂下眼簾,靦腆地笑笑,陷入回憶之中,“在我不懂你堂姊夫真實的想法之前,好像一直這樣,經常會陷入困局,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很想瞭解他的一切,其實這些答案我明明只要開口問就知道,可是我偏偏就要自己去猜,所以……”

    裴若姣好的臉蛋飄上兩朵紅雲,“所以很多時候,我就自己一個人抱著醋桶狂喝,整個人傻得不得了。”說著,她拍拍自己有些熱的臉蛋,“不過,佩佩,你和我不一樣,你比我聰明那麼多,不應該犯這種措誤才對。”

    裴佩愣了一下,既而苦笑,“你這麼勸導我,好像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某個人一樣。”

    裴若被噎了一下,她收起原先的靦腆,轉而促狹道:“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

    裴佩無奈地搖搖頭,權當沒有聽懂裴若的言外之意。

    這時樓梯上傳來規律的腳步聲。

    兩人都好奇地抬頭往上看去,看清來人後,裴佩吃驚地蹴起眉,裴若則展開欣喜的笑容,她率先出聲,“小冉,小鈺,你們終於睡醒啦?”

    來人都笑著點點頭。

    順階而下的,除了一臉迷糊的裴冉,還有跟在他身後的,一個身材頎長的俊美男子,婁鈺。

    他怎麼會在這裡?裴佩不明所以,她轉頭看向裴若,對方卻是一副早就知曉的表情。

    “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你這個週末不回來了,還是婁鈺聽到了你的聲音,然後跟我說的。”

    裴冉來到客廳後就像灘泥一般癱瘓在沙發上,他和婁鈺正熬夜合作一個專案,今天早上才稍稍有喘息的機會,兩人從公司回來的時候,他就直接將婁鈺拉到家裡呼呼大睡了。

    “臨時改變主意了。”裴佩隨口敷衍了一句,她瞄了一眼坐在裴冉身旁的婁鈺,後者笑得一臉無害,在察覺到裴佩的眼神後,他笑得更加燦爛了。

    裴佩眯了眯眼,移開視線。

    本來裴佩吃完晚飯後要留下來住一晚的,但家裡偏偏來了一個在裴佩看來是不速之客的婁鈺,讓她覺得礙眼,於是用完餐後,就找藉口離開了。

    她也沒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沈琰那裡,但由於事先沒有通知他,裴佩也不清楚這樣會不會打擾到對方,當然,準備突襲的心情很快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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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門鈴響了幾聲,門就打開了,沈琰穿著簡單的家居服過來應門,平時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隨意地覆蓋在額頭上,柔軟的髮絲上有層淺淺的揭色,看上去竟有點像稚氣未脫的學生。

    裴佩頗為意外地看著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沈琰很吃驚,但沒過幾秒,所有的驚訝都轉化為喜悅,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體就先做出反應,長臂一伸,就把裴佩摟入懷內,抱進屋裡。

    “你怎麼來了?”男人笑得很開心,將懷裡的人兒摟得緊緊的,他的驚喜也不是沒道理,畢竟昨晚瘋狂過後,白日裡裴佩又恢復成淡漠的模樣,甚至讓他產生了昨晚那個魅惑的小妖女是他神智不清時的錯覺。

    裴佩眨了眨眼,她大大方方地伸高手臂,搭在沈琰的肩上,語與輕鬆,“想來就來了,你不歡迎我嗎?”

    “我當然歡迎!”沈琰連忙道,為了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他收緊了長臂,將裴佩箍得更緊。裴佩喘了口氣,無奈道:“你怎麼每次抱我都和要勒死我一樣?”

    “啊?對不起……”沈琰立即鬆開了箱在她裴佩腰上的手臂,但他還不甘心,很快又圈在她纖細的肩背上,仍是將她牢牢禁錮在自己的懷裡。

    裴佩洩氣了,對於沈琰這種近乎於偏執的行為,她向來是無話可說的,並且她也沒什麼力氣了,她閉著眼睛,軟綿綿地窩在男人的懷中,懶洋洋地開口,“不要在這裡站著了,我要坐下來,腿都酸了。”

    沈琰聞言又開始道歉,自從和裴佩認識以來,他似乎就一直在為自己愚蠢的行為道歉,但可能因為是深入骨髓的本性,他就沒有聰明過一回。

    裴佩懶得說他了,她放鬆全身,由著他將她抱到客廳的沙發上,雖然這個男人的腦袋不是太好,但是體力向來不錯,昨天他們那樣過之後,今天一天她都腰酸背疼,只敢在背地裡齜牙咧嘴,反觀男人好像跟沒事人一樣。

    男女真的有差這麼多嗎?她其實真的很想問他一句,這麼將她輕輕鬆松地抱起來,真的不會閃到腰嗎?

    當然裴佩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這種白癡問題,和她的智商不太符合。

    裴佩坐在沈琰的懷裡,腦袋也靠在他的懷裡,沈琰則摸摸她的頭髮,玩玩她的小手,兩人都靜靜地不說話。

    裴佩眯了一會眼,忽然開口道:“沈琰……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嗯?”正在擺弄她白嫩嫩小手的男人愣了下,他眨了眨眼,然後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在研究所裡,醫學系學生都很忙,每天都是讀書跟研究,其它的……好像沒有了。”

    “這樣啊……”裴佩從他懷中抬起頭,烏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她抬起另一隻沒有被霸佔的小手,輕輕犀挲兩下男人冒出青髭的下巴,展開柔媚的笑容,“也對,我們沈醫師確實就是一個在學生時代就認真負責的人……”

    “也沒有……”沈琰靦腆地笑笑,他有些不習慣地撓撓後腦杓,畢竟裴佩很少有這般柔情繾綣的時候,讓他一時不能夠適應。

    但裴佩顯然玩上癮了,她完全就是一副逗弄的姿態,纖細的手指在沈琰的下巴上駐足片刻後,又朝他的嘴唇移去,言辭裡也滿是戲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幫我上藥的時候,手指總是有意無意地觸碰我的腿,你的體溫很高,我總覺得燙燙的……”

    “唔……”沈琰猛地睜大了眼睛,佩,我……”

    裴佩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她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唇,吐氣如蘭,幽幽地湊到男人的唇邊,隔著咫尺的距離,“還有,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偷襲我,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個男人的偽裝還是曝露了,雖然人前老實,但是本質上還是一隻色狼,啊……”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驚呼一聲,就被人一個翻身牢牢壓在身下。

    時間過得很快,之前裴佩和沈琰說只允許他追求她一個月,但現在,都快要三個月了,兩個人還是糾纏在一起,沈琰不問,裴佩不提,就這麼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就和普通情侶一樣,做著最稀鬆平常的事情。

    最著急的是裴母,她急得不得了,裴佩則一如既往地裝傻,她雖然自詡聰明和坦率,但在感情上,竟也頭一回瑟縮起來。

    “怎麼站在門口,為什麼不進去?外面很冷。”

    “懶得進去,腿酸走不動。”

    裴佩輕輕瞪了一眼從醫院趕到電影院和她約會的男人,希望他有自知之明,她腿酸的原因究竟是誰造成的。

    沈琰憨憨地笑了兩聲,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呵氣,直到兩隻冰涼的小手暖和起來,他才放下它們,但仍舊捨不得鬆開,他一手牽著她其中一隻小手,令一手環著她纖細的肩,攬著她進入影院。

    “我是親自示範向你證明,你整天像木頭一樣待在車外等我下班,是多麼傻的行為。”裴佩藉著兩人親密的距離悄悄掐了一把他的腰。

    “好好好。”沈琰完全不惱,他大笑,“我傻,都是我的錯。”

    “當然都是你的錯,本來這個時間點我應該在家裡全身放鬆地休息,但我現在卻在鬧哄哄的電影院,所以都是你的錯。”裴佩不依不饒地挖苦。

    “那是因為我們上次沒有看成電影,所以就要趁這機會補上。”沈琰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低頭吻了吻她的手背。

    “即使來了,也早就不是原先那場電影了。”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還是原來的人就好了。”

    裴佩看著他轉身去買票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明明已經不是孩子了,這個男人還是會透著一股純真的稚氣,說出來的話也一樣,讓她一個伶牙?齒的人都不知道怎麼反駁了。

    她輕輕搖頭,看著周圍喧鬧的場景,陌生人依然是陌生人,但她的心境卻有了不同,她還記得當初的無所適從,但現在居然滿滿都是平靜與釋然。

    她看著買好票笑著朝她走來的沈琰,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沈琰選的電影情節蠻複雜的,不該熱門,按理說看的人不會很多,但放映廳裡的人卻黑壓壓的一大片,不少還是手挽手的情侶。

    裴佩有些懷疑他們是否進錯了放映廳,明明已經來回看過兩回票根了,不會出錯才對。

    直到在後排的位置坐下來,她依然還是有些納悶,沈琰越過座祠扶手握住她的手後才明白過來,只聽他一本正經地說:“網上評價說這部電影比較血腥,暴力場面比較多,少兒不宜,你到時候不要害怕。”說著,還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背。

    裴佩聞言愣住了,如果不是放映廳內光線比較暗的話,沈琰應該能看到她片片龜裂的表情,以及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

    她渾身僵硬地將腦袋從沈琰身上轉移到電影螢幕上,她要將之前改觀的評價收回來,什麼沈琰即使快三十歲了還很純真之類的,她統統都要收回,這個男人就只配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他當她是國小生還是幼稚園小朋友,看個血腥點的片子就會怕?

    實在是蠢得讓人說不出話來,怪不得將近三十歲還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她快被這個男人笑死了。

    裴佩幾乎是哭笑不得地看完這場電影,期間她前排的年輕女孩們一直發出慌張的驚呼聲,有男友的都找男友尋找安慰,而她則是木然地看著螢幕,目不轉睛。

    不死心的沈琰則一直握著她的手,好像是說要分分秒秒給她安慰。

    可惜裴佩故意無視他,因為逗逗他真的蠻有趣的,在電影接近尾聲的時候,她都能聽到他失望的歎息聲了。

    這個男人……裴佩促不及防地露出笑容,算是敗給他了,她總算是回握住他的手,藉著昏暗的光線,她的眼神精准地鎖住了他的唇,然後在上面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能看清他猛地收縮的曈孔,她眼裡的笑意更加濃厚,趁著對方作不出反應的片刻,她很快將唇收了回來。

    她用手指在沈琰滾燙的唇上輕輕一點,眼角的餘光瞄到已經放映結束的電影,她不作停留地站起身,隨著擁擠的人潮出了放映廳,將男人甩在身後。

    出去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雙頰滾燙難耐,她拍著自己的臉蛋,逡巡著洗手間的方向,但可能是因為太心急,她走走停停還是找不到洗手間的位置,而是來到無人的角落。

    她有些茫然,直到身後逼近腳步聲將她驚醒,她輕呼一聲,就被人摟進熾熱的懷抱裡,她聽到了對方怦怦的心跳聲,就和敲鼓一般,震動在她的耳膜上,令她感到口乾舌燥。

    “沈琰,唔……”

    想說的話都被狠狠地堵了回去,像是為了懲罰她一樣,男人發洩般地用力撬開她的牙關,滾燙的唇舌蠻橫地擠了進來,她的腔壁,她的舌頭,都無處可逃,只能任意對方吮舔著,用力地反覆深裴佩輕蹙著細眉,無力地承受這個吻,口腔裡炙熱的溫度快把她熨暈過去了。

    “這是……你剛剛戲弄我的懲罰……”

    良久,沈琰的舌頭才從她口中退了出來,但他的唇還是緊緊地貼合著她,從隙縫中,他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裴佩有些不給面子地輕笑出聲,她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余對方的唇瓣,丟出一句,“那你也接受我的懲罰吧。”同時,她也用力擠入他的口中。

    然後,將這個男人說出那樣挑釁話語的嘴巴狠狠洗了一遍。

    又過了許久,兩人都喘著氣將膠合的嘴唇分開,裴佩瞪著泛著潮意的眸子,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已經明顯紅腫的嘴唇,她沒好氣地說:“我要去洗手間了啦,你去外面等我。”

    眼睛同樣濕潤的沈琰聞言乖乖點頭,他早就沒有剛剛強吻裴佩的氣勢,整個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去吧。”裴佩輕輕鬆松地推開他,邁步往外走,這一次,她總算找到了洗手間的位置。

    當然這樣的偽裝在進入洗手間後就馬上剝離了,天知道,她的心臟跳動得有多快,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心臟會不會從嘴巴裡蹦出來。

    洗手間裡人不是很多,她拚命地用冷水潑臉,想要讓自己滾燙的臉鎮靜下來,可惜,就算臉上的熱潮褪去,她的思維卻更加清晰起來。

    她有些慌張地抬頭看著鏡子,她看到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睛很閃躲,但又是一副想逃卻逃不開的神情,而這個人,就是她自己。

    裴佩猛地揪住自己的胸口,難道她真的陷迸去了嗎?這怎麼會是她,她反反覆覆地吞咽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臉上的水漬都幹掉了,她才拖著酸軟的步伐往洗手間外走去。

    才往外走了幾步,一個形色匆匆的女人就迎面朝裴佩走了過來,裴佩的反應有些遲鈍,沒有閃避開,兩人就直接撞到了一起。

    裴佩悶哼一聲,對方則是發出細細的叫聲。

    就是這道普通的叫聲令裴佩的身子倏地僵硬住了,雖然隔了五年的光陰,但這道聲線還沒有從她的記憶中褪去,她眯了眯眼睛,顧不得被撞到的地方,就這麼看著眼前拍著胸口一臉害怕的女人,看著對方抬起臉,又看著那原本帶著歉意的眼神在與她的視線相接觸後褪得乾乾淨淨。

    對方吃驚地說不出話,良久才找到聲音,但顫抖得厲害,“佩倔,你怎麼在這裡?”

    “好久不見。”相較于對方,裴佩顯得平靜得多,語氣也很淡然,“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向淳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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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9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沈琰就像一根乖巧的木頭,十分聽話地佇立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他乖乖地聽裴佩的話,一直靜靜地等著她,一邊等待,一邊又忍不住露出傻笑,表情還有些羞澀。

    這樣的神情放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其實有些奇怪,他自己也明白這樣實在太傻了,他現在很認同裴佩說的,他確實就是沒腦子的笨蛋。

    可他今天真的忍不住,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面主動吻他,之前也不是沒有主動過,但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樣。

    屬於男人的直覺告訴他,他跟裴佩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他甚至忍不住更加自作多情地以為,也許有一天他能夠娶裴佩做老婆。

    雖然他早就將她當老婆了,但是能夠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還能忍多久不讓她完完全全成為只屬於他的女人。

    沈琰的眼神有些飄遠,忽然,他的心咯登了一下,他抬手看了看手錶,驚覺裴佩已經在洗手間待了很長時間了。

    他皺了皺眉,怕發生什麼意外,便舉步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他當然是不合適走到女洗手間去,但很快,他就在遠遠看到了他想找的人兒。

    同時看到的,遷有另外一個女人,沈琰的身子倏地僵住,那些遠去的記憶忽然洶湧澎湃地潮他腦海中湧過來。

    在他的認知中,裴佩是不應該和那個女人認識的,可惜,即使隔著這樣的距離,沈琰也不能夠自欺欺人地騙自己,她們兩個的舉止神態,絕對不是碰巧遇見搭上了話那麼簡單。

    她們……沈琰感到陣陣冰涼從腳底開始往上竄,然後逐漸將他覆蓋住,令他不得動彈。

    裴佩曾經想過,早晚有一天她會和沈琰坦白,說他們在五年前就見過面,然後再嘲弄一番他當年像傻子般在樓下等待向淳淳的糗事,然後事情就輕輕鬆松地翻篇了,他們之間不受任何影響,仍是稀鬆平常地相處著。

    但眼前的狀況,顯然是最糟糕的,由當事人撞破,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但裴佩知道,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就是沈琰。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般異常的心慌,但在瞄到沈琰的那一刻,她幾乎是手足無措,她再也沒辦法和向淳淳閒扯下去,隨便拋下一句話後,就故作鎮定地朝沈琰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讓你久等了,抱歉。”裴佩在他面前站定,她還很從容,不急不緩地表達歉意。

    沈琰和往常一樣寬容地搖搖頭,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

    回去的路上非常地安靜,車子裡沒人說話,也沒有舒緩的音樂,只有一根弦繃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隔開兩人的距離。

    裴佩暗自握緊手,纖細的骨節透著白,她斟酌著開口,“我……其實一直想和你說一件事,很早就想說了……”

    旁邊的人沒有回應。

    裝佩輕輕吸了一口氣,“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的時候,你在一處公寓樓下等一個女生,那天很晚了,你大概沒有等到想等的人,反而碰到另一個女生,還幫她撿不小心丟到地上的行李……”

    車裡仍是只有她的聲音。

    裴佩的睫毛顫抖著,有朦朧的水氣罩在她眼前,讓她一時看不真切,她悄然吸了吸鼻子,輕聲道:“那個女生就是我,那天……謝謝你。”

    靜謐的空氣在發酵,裴佩用力閉了閉眼,發現自己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

    一直安靜不說話的人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異常地平靜,“原來是你,那天上了樓之後,又下來通知我的女生。”

    “嗯……”

    沈琰輕笑一聲,“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這麼早?”

    “嗯……”

    “你的眼睛很漂亮,即使那天天色很暗,我還是覺得它們真的很美。”

    裴佩僵硬地轉頭望向他,只見他面色從容地直視前方,嘴角還暗著淡淡的笑,但她卻渾身發冷,她壓低聲音說道:“謝謝。”

    “你經常和我說,我是一個笨蛋,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並不僅僅只是調侃,你好像說的並沒有錯……”

    裴佩狠狠壓住自己在發抖的手,抿著唇不說話。

    車子猛地被踩住刹車,一個急打滑,硬生生地停住了,停靠在裴佩的公富樓下,沈琰將雙手從方向盤上慢慢放下來,他緩緩轉過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望著側低著頭的女人,淡淡開口,“你不應該和笨蛋有所往來,你很聰明,不應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這就是你三個月來得出的結論?”裴佩也轉頭看向他,她毫不避視他的眼睛,目光仍舊晶亮,但臉色在車內下異常慘白。

    她嘲弄地輕哼一聲,“你說的沒錯,是應該停止了,一個月很早就過去了,我應該當時就應該狠狠地把笨蛋甩掉,拖到現在,是我的失誤……”

    沈琰靜靜地望著她,本是烏黑的眼珠在一瞬間變得空澗,他只有緊緊咬住牙關,才能壓抑住從喉嚨深處翻湧上的血腥氣。

    “那麼……”裴佩不再看他,她揚了揚驕傲的下巴,直接伸手推開車門,邁著從容的步伐下了車。

    “再也不見了,笨蛋!”隨著車門重重被關上的聲響,她的聲音也被擋在車門外。

    沈琰覺得,這道門,也狠狠地關在他的心上。

    裴佩目不斜視地直直往前走去,她的狀態遷很好,只是仍舊腰酸背疼,本來有個人說今晚要幫她按摩的,可現在他食言了。

    她笑著往前走,忽然身後傳來車子疾馳而過的聲響,她倏地停住腳步,靜悄悄的黑夜裡,有濕熱的眼淚從她眼眶滑落,一滴一滴,滑過下巴,落在地上,天色很暗,它們很快消融在黑暗中。

    裴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久前那份炙熱的溫度還停留在上邊,可如今已經冷卻,連同冷卻的還有她身上的某個部位。

    “笨蛋……”她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可惜並沒有人聽見。

    後來,裴佩一想起那晚對沈琰說的那些話還是會感到後悔,這件事情,沈琰才是受害者,她作為旁觀者實在太沉不住氣了,狠話說的時候確實很瀟灑痛快,但其實在話音落下來的那刻就已經動搖了。

    她本來以為一向對她寬容溫柔的男人總會回頭找她的,他不是說喜歡她嗎,他對她這麼執著,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些陳年舊事就選擇不理她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就真的完了,因為她是不可能先低頭的,她是驕傲的,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但讓人意外的是,沈琰確實沒有聯繫她了,他果然很聽她的話,說再也不見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佩佩姐,你怎麼了?”一隻手在裴佩木訥怔忡的臉前晃動,伴隨著工讀生擔憂的聲音。

    裴佩堪堪回神,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非常尷尬地朝她一笑,“我沒事,你去忙吧。”

    “哦……”工讀生抿了抿唇,抱起資料慢慢地挪動腳步,小姑娘心地好,還是忍不住回頭多嘴了一句,“佩佩姐,你不開心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了,心裡就會舒坦很多。”

    裴佩聞言露出這段時間來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她搖搖頭,輕聲說:“我沒事,別多想。”

    說完,她連自己都覺得這話很虛偽,她掩飾似地低頭看文件,白紙黑字,全都模糊成一片,她不明白,怎麼眼前又冒水氣了?

    她也不明白,連普通的同事都會關心她一句,反之那個曾經和她那麼親密無間的人,怎麼會那麼狠心呢,他就不會心疼一下她嗎?

    為了配合她的心境,長久都是豔陽天的臺北下起了雨來,那天下午,裴佩早早下班,獨自一人乘著捷運亂逛,跟著大批的人潮上車,又跟著大批的人潮下車,但每一處都不是她的目的地,直到她在一家電影院前停住腳步。

    她隔著朦朧的雨幕往前看去,她想起那天自己就站在那個臺階等那個人,當時氣溫很低,她覺得臉和手都冷僵硬了,但她就是不想進去裡面,她就是想要那個人一趕過來,第一眼就看到她,然後還能借此機會教訓教訓他,以後不要在車外傻傻地等她。

    裴佩那時覺得,自己真是聰明,一石二鳥,現在想來,她是犯了傻還自鳴得意,如今多清醒,也明白過來了,可她依舊是這副德性。

    她在高高的臺階上站定,她吞咽著自己的呼吸,胸脯劇烈起伏著,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狠狠地尖叫,她要罵死,咬死,打死沈琰,是他這個混蛋害她變成這樣的!

    她想把這些年來聽過、學過的髒話都狠狠地砸在沈琰的身上,把他砸得頭破血流,他現在這樣算什麼意思?

    她欺瞞在先是她不好,但是他以為她就不為這件事生氣嗎?一想到他和向淳淳曾在一起過,她就想狠狠地質間他,當初是不是高度近視,居然就這樣迷戀上向淳淳,還做出那樣的蠢事。

    她沒嘲諷他就不錯了,他自己倒先委屈上了,親眼目睹女友劈腿是很慘沒有錯,但是他現在不是有她了嗎?她又不會劈腿,她自從知曉男人是那麼麻煩的生物後,怎麼還敢招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但當時沈琰的眼神分明是在質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人與人交往的法則,他沒有理由不會感到動搖,即使那時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

    裴佩緊緊地閉上眼睛,她不能再浪費淚腺裡分泌出來的東西了,這般扭扭捏捏令她快要發瘋。

    “佩佩姐……”一道男性溫吞的嗓音在她頭頂遲疑地響起。

    裴佩全身一震,她慢慢睜開眼睛,稍稍抬首,微訝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謝延?”

    謝延笑了下,帶些討好的意味,他下了一級臺階,放低姿態,輕聲道:“佩佩姐,遇到你真巧,還沒有回去嗎?”

    裴佩點點頭,“沒事就過來逛逛……”

    謝延聞言一笑,眸光閃了閃,“最近佩佩姐似乎非常疲憊,我們幾個都很擔心……”

    裴佩神色不變,在不是特別相熟的人面前,她一直都能武裝得特別好,於是便淡淡一笑,“你們幾個人的心意我領了,我啊,只是前段時間有些小感冒,恢復期大概臉色不太好。”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然後轉移話題,“幸好有你們幾個人,不然我可能就要影響工作了,有機會一定好好請客犒勞你們才對。”

    謝延連連搖頭,直說裴佩太見外,裴佩仍舊溫和地回以微笑,又和他閒聊了幾句,不知為何,平日裡話不多的謝延此刻的傾訴欲望特別強,一來二去,她都有些招架不住,要是以往她可能還有精力應付,但她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都非常疲憊,她差點就要出聲打斷對方了。

    直到,謝延抿了抿唇,像是鼓足勇氣,同時又在斟酌著言辭,他說:“佩佩姐,找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吃晚飯嗎?”

    裴佩思緒疲憊,她急於結束話題,只道:“等有空了,我們部門的就一起聚一聚。”

    “不是……我的意思是……”謝延無奈地一笑,聲音也隨之壓但,“我想請佩佩姐吃飯,可以嗎?就我們兩個……”

    裴佩愣了一下,模糊的思緒總算有了一絲清明,她有些訝然地看著眼前的男孩子,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端正俊氣,還帶著初入社會的青澀,但顯然行為已經非常大膽,目光也非常自信,有點像她在學生時代遇到的那些人,坦率的,單刀直入。

    當時她對他們不感興趣,時過境遷後,謝延好像又將她拉到了回憶之中,但她仍舊一成不變,她笑笑,“謝延,你的心意我領了,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才,工作出色,品行也出色,我很欣賞你,當然,其它部門的主管也對你讚賞有加,所以我希望我們是默契的工作夥伴。”

    “佩佩姐……”謝延的神色複雜,眼中毫不掩飾失落,但他還帶著年輕的驕傲,很快變調整好心態,便道:“謝謝佩佩姐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爭取留在公司。”

    裴佩欣慰地頷首,她欣賞這種瀟灑並且迸退有度的人,“加油。”她鼓勵性地說了一句,接著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先和你說再見,明日再會。”

    禮貌性地說完後,謝延也不得不點頭,裴佩轉過身,撐著傘,踩著階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謝延面容糾結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纖細背影,到底是年輕氣盛,到底是不甘心,他大聲地喊了一句,“就算你現在不答應也沒有關係,但我可以比之前那個男人做得更好。”

    裴佩聞言步履不停,但她笑了一下,雖然她不喜歡謝延,但她喜歡他的坦率,她現在最需要這份坦率,她年紀比謝延大,怎麼膽量可以不如他呢?

    既然沈琰不來找她,那麼她就去找他就好了,算是厚著臉皮收回當時說的話,哪怕他不領情,哪怕他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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