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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兒 -【天下第一香下:是福還是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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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17:12 |顯示全部樓層
天下第一香下:是福還是禍》作者:梅貝兒

不同於其他皇子正經八百,慶王元禮堪稱皇家異類!
熱愛縱情馳騁於野地,勝過正裝回朝受禮儀束縛;
狂放不羈、我行我素,無心爭權奪利,獨獨鍾情於養馬,
在他眼裡,嬌妻美妾遠不如良駒一匹來得知他心意。
可奇也怪哉,近來他卻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產生興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這位敏敏姑娘實在是個寶,
煤灰下的美麗姿容已令人難忘,少見的不馴更散髮光芒。
留在馬場幹活本是權宜之計,她卻正好大展身手──
廚房活兒難不倒、獨門料理美味新奇,化逆為順本事一流;
更樂於傾聽養馬之道,不似其他庸脂俗粉避馬唯恐不及……
知音難尋,原來過去未曾動心,只因佳人尚未現身!
女人和馬一樣,只要有馴服的價值就值得伯樂費心渴求,
遇到真心喜愛的姑娘誰都沒轍,即使貴為皇子也強硬不來,
為等她心甘情願許了他,再高的架子全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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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18: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章(1)

    西三所就位在前後寢宮的西側,和東側的東三所同屬於縱向排列的建築群,都各有三座院落,每一座院落包括前廳三間、後廳五間、東西廂房各三間,另有夾道可以通往慶王和王妃居住的寢宮。

    元禮牽著徐敏來到西三所內的一座院落,放眼望去,只見百花錠放,伴隨著渥潺流水聲,可以稱得上清靜雅致,也是她以後要住的地方。“喜歡嗎?如果不喜歡,再幫你換一處?”

    “已經比我在徐家住的還要大了。”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她也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不禁笑這丫頭太容易滿足了。“要比在徐家更大更好才行。”

    “我只是個妾,住在該住的地方就好。”徐敏沒有得意忘形,反而步步為營,可不希望因為受寵而招妒的狗血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沒有迎娶儀式、八人大轎也無所謂?”他湊到徐敏的面頰旁,打趣的口吻中透著幾分憐惜,王妃的名分他無法給,也沒有風光出嫁的場面,更無法將她列入玉牒,只能委屈心愛的女人當妾。

    徐敏覺得有股熱氣噴在頰畔,本能地縮了下脖子。“要是在乎那些東西,方才就不會跟你走了。”現在才問,未免太晚了。

    “敏敏,不管為妻還是為妾,你都是我最愛的那一個。”元禮親昵地將嘴脣貼在她耳畔說道。

    她連忙用手心捂住,又羞又惱。“說話就說話,不要老是對著耳朵……”

    元禮笑嘻嘻。“已經這麼多次,早該習慣了。”

    面對一張俊美無賴的笑臉,徐敏還是有股想要打人的衝動。“這種事不需要習慣也沒關係。”

    就在這當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三十多名婢女、丫鬟、嬤嬤和僕役、廚子、花匠等等,紛紛來到兩人面前,他們負責伺候住進這座院落的主子。

    “參見千歲!”眾人先向元禮屈膝或拱手為禮。

    他馬上跟眾人介紹徐敏。“從今天起,她就是這兒的主子,要好生伺候,誰敢怠慢或者無禮,本藩絕不輕饒!”

    “奴婢明白。”

    “奴才明白。”他們異口同聲地回道。

    雖然住在徐家期間,一直有巧兒在身邊伺候,算得上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徐敏還是被眼前的大陣仗給嚇了一跳,完全說不出話來。王府的奢華生活果然是平民百姓比不上的,不過也太誇張了。

    元禮接著又對她說:“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

    徐敏腦子一片空白。

    他用手指輕畫了下徐敏傻愣愣的表情,看到這丫頭也有嚇到說不出話的一天,心情更愉快了。“我走了。”

    當元禮轉身離去,那些人便正式跟她福身請安,並喚一聲夫人,不等徐敏反應過來,就見三名梳著雙丫髻、相貌清秀、看起來也很伶俐,據說都是負責貼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帶著她前往位在東廂房後方的淨房,也就是專門用來沐浴的地方,從頭到腳重新打理,算是入府的一種儀式。

    待徐敏沐浴完畢,典服所也已經派人將她往後所要穿戴,從髮髻上的飾物,到衫、襖、褙子、裙等等,以及腳上的繡花鞋,全都備齊送來,每一件都像是量身訂做般,連鞋子的尺寸都拿捏得很準,彷彿早就知曉主人的身長、體型,不用問也猜得出是誰的傑作,原來那個男人早就打點好一切,只等把自己接進王府。

    他是第一個願意在她身上花那麼多心思的人,那是連她親生父母都不曾辦到的,也讓她完全卸下心防,不再有所保留。

    “夫人覺得如何?”右眼角下方生了一顆小痣的寶珠在挑心髻上做了最後的妝點,接著詢問坐在鏡奩前發呆的徐敏,就怕她不滿意。

    徐敏將飄遠的心思拉回,很自然地望向銅鏡,見到精心妝扮的自己,原本的美貌更為突出,頭更疼了,其實當美女的壓力真的很大,連自己都覺得太閃亮了。

    “這樣就好。”徐敏苦笑地說。

    有張甜甜笑臉的明珠不禁讚嘆地說:“夫人生得真美!”

    “說得一點都沒錯。”秀珠是三人當中年紀最長的丫鬟,有著一雙丹鳳眼。

    “夫人可是千歲頭一回自己看上眼,親自把人帶回王府的,奴婢們聽說之後可都好奇得很,如今一瞧,果然生得真好。”

    徐敏笑得有些僵硬,直到現在還是很不習慣成為注目的焦點,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盯著,想做壞事都很不方便。

    “我不也跟大家一樣,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再說長得好看也不見得是種福氣,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她和徐六娘交換身體之後最大的感觸了。

    三個丫鬟倒是滿臉驚異地看著這位新主子,還以為她會仗恃著自身的美貌就驕傲自滿起來,沒想到她竟如此謙虛。

    “除了我之外,還有誰住在這兒?”從小到大,她被欺負到很有經驗了,只要剛到一個新的班級,就會先摸清身邊有哪些人、有誰是可以信任的、又有誰是不可以信任的,這種習慣到現在還改不過來。

    寶珠搖了搖頭。“西三所目前只住了夫人一個,倒是東三所那兒有江夫人、王夫人,以及剛進門四個多月的林夫人。”

    還真是巧,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叫做徐六娘,現在真的當上小六了。徐敏只是感慨,並不後悔做了這個選擇,只要能跟著那個男人,什麼都可以忍受。

    “既然其它人不住在這兒,那我就放心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幹涉,她不害人,誰也別來害她。“你們三個以後都會跟在我身邊?”

    她們同時回道:“是,夫人。”

    “那麼有些話我想先跟你們說……”說著,徐敏便從鏡奩前站起來,看了一下四周,最後選擇坐在床邊的繡墩上。

    寶珠三人倒也機靈,馬上移步到她面前。“夫人請說!”

    “我這個人不難伺候,平常沒大沒小、開開玩笑,我是不會介意的,有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可若是有人敢背叛或出賣我,我一定以牙還牙,加倍奉還,甚至十倍奉還,絕對要她死得很難看。”徐敏擺出大姊頭的架勢,耍狠地說。

    她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高中時還收過不少小弟……不!應該說小妹,故意跟其它學校的女學生打架,甚至逃學曠課、半夜跑去颷車,最後被抓到警察局。老師見了她就直搖頭,那時的阿公阿嬤已經管不動她了,而這招也確實有效,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同學敢欺負自己。

    因為沒人會保護她,她只好假裝變成壞學生,壞到沒有人敢靠近,聽起來可悲,卻是徐敏唯一想到的方法。

    三個丫鬟聽她用綿軟細嫩的嗓音說著威嚇警告的話語,以為是在說笑,不過見徐敏的眼神頗為嚇人,而且架勢十足,是真的說得到做得到,沒人敢再不信。

    “奴婢不敢!”她們趕緊跪下。

    徐敏故意停頓片刻,讓三個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然後才開口解除警報。

    “我就先相信你們。”

    “多謝夫人。”三個丫鬟都捏了一把冷汗。

    “好了,都起來吧!”徐敏恢復笑臉,伸手扶她們起身。“咱們四個人既然站在同一邊,就要團結才行。”

    寶珠三人可沒想到眼前這位不過才十五、六歲,看來嬌美柔弱的新主子,居然是個狠角色,只能點頭如搗蒜。

    “那就好。”至於是不是真的對她忠心耿耿,也只有等待時間來考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回夫人,午時才剛過,應該是未時了。”秀珠看了下天色說。

    明珠笑得很甜。“夫人如果餓了,奴婢去拿一些茶點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看來方才那番話很有用,應該沒人敢打馬虎眼,或是瞧不起她了。

    “夫人別客氣,這是應該的。”明珠馬上去小廚房張羅。

    秀珠自然也不想得罪徐敏,尤其這位新主子還是千歲親自帶回王府的,可見極為受寵,更要盡心盡力地伺候了。“今晚千歲會到夫人的房裡來,待會兒用過點心,夫人最好小睡片刻,才有精神伺候。”

    “呃、嚼……”徐敏臉蛋頓時冒出陣陣熱氣,才剛塑造出來的凶狠形象瞬間破功。“我知道了。”

    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想到就要跟一個男人發生親密關係,還是忍不住手足無措,直冒冷汗。

    不行!她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氣勢怎麼可以輸給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絕對不能被看扁了。

    要淡定地面對接下來的“任務”,沒什麼好緊張的。

    “‘夫人’只不過是個稱呼,叫起來好聽罷了,和封號、品級無關。在這座王府裡,不過是伺候主子的奴婢,可別真當自己是個‘夫人’。”

    就在三刻之前,這位據說是紀善所的官員指派的丁嬤嬤,來到西三所為徐敏講解王府規矩,凡是進門的妾媵都得經過這關,美其名是教規矩,其實也是警告,提醒她不要恃寵而驕,再仔細凝聽對方的口氣,是敵是友,一下就分辨出來了。

    “在娘娘面前更要自稱一聲“奴婢”,王府可不是尋常百姓家,正室跟妾媵是主僕,自然不能姊妹相稱,言行更不可放肆。儘管娘娘度量大,可不表示有人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誰敢沒有規矩,就等著受罰。”

    看著丁嬤嬤嘴皮子動來動去,她不由得想念起李嬤嬤,雖然不苟言笑,其實是面噁心善,不會用這種輕蔑嘲諷的眼神來看待別人。

    “多謝丁嬤嬤,有勞你跑這一趟。”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說完,徐敏一面說、一面起身,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要送客。“明珠,代我送丁嬤嬤出去。”

    丁嬤嬤看著這位剛入府的徐氏,還真像一尊白玉娃娃,從頭到腳挑不出半點毛病來,連嗓音都讓人聽了連骨頭都酥了,難怪有辦法把千歲的魂勾走,可得要娘娘多加注意。

    “丁嬤嬤請。”明珠說。

    總算把人送走,徐敏回到廂房,已經餓到把桌上的糕餅都吃光,又喝了一壺茶,見三個丫鬟在整理剛拿到的新衣服,前前後後加起來少說也有好幾十件,還有分季節,看來得花些時間才會收拾好,忍不住呵欠連連,便靠在床頭打起盹來了。

    “敏敏!”

    一聲耳熟的叫喚讓她的睡意完全跑光光。

    元禮徑自推門進房,難得乖乖地束髮,身上依舊穿著常服,一臉喜形於色,好像得到什麼新玩具想要跟她分享似的。

    “見過千歲!”三個丫鬟連忙屈膝行禮。

    他這才注意到廂房裡還有其它人在,擺了下手。“你們先下去!”

    “是。”她們放下手邊的事,退出房外。

    徐敏坐直身子,全神戒備地看著他,心想該不會現在就要“洞房”吧?可是她還沒準備好,很想先去刷個牙、上個洗手間。

    元禮看她換上代表喜氣的絳色襖裙,裙擺上還有描金刺繡,嬌美中又添了艷麗,心頭一熱,差點把來此的目的給拋到腦後了。幸好他及時將理智給拉回來,於是緊挨著她身邊坐下,將拿在另一隻手上的包袱先藏在身後,然後語氣親昵地喚著徐敏。“敏敏……”

    她有些結巴。“你、你來做什麼?天都還、還沒有黑……”

    “嗯?”他有些不明所以。

    “再等兩、兩個時辰,不需要這麼急……”徐敏臨時想不出理由來拖延,只能拜託他多等一等。

    元禮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嬌怯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話語,終於恍然大悟,不禁爆出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她羞惱地罵道。

    他一把攬住徐敏的嬌軀。“怕嗎?”

    徐敏硬著頭皮回道:“我、我才不是怕,只是需要時間準備。”

    “準備什麼?”元禮笑到胸膛震動。

    她已經面如火燒。“總而言之就是……等天黑再說……”快點讓她死了吧!

    怎麼說話的口氣像個小處女?雖然自己的確沒有過性經驗,但也不需要嚇成這副德行,真是太丟人了。

    “敏敏……”他無比憐愛地親了親徐敏的鬢角。“幾個月都等了,再多等幾個時辰算什麼?別怕!”

    “我又沒說會怕!”她才不會承認。

    元禮低笑幾聲。“我的敏敏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緊張。”徐敏被他這麼抱著,身子像是要融化似的,連自己都管不住了。

    他吻了下徐敏的粉頰。“沒什麼好緊張的,一切都交給我。”

    徐敏覺得整張臉孔愈來愈熱,大概可以煎蛋了。“你別一直靠過來,我就不會這麼緊張了。”

    “好、好。”怕她的臉再紅下去,真的要暈倒了,元禮只好稍稍拉開距離。

    “對了!我是送東西來給你的。”一面說著,一面將藏在身後的包袱拿出來。“打開來看看!”

    她伸手接過去,解開包袱上頭打的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當初從徐家帶走的銀簪和金鐲子等昂貴飾物。“這不是……”

    “那天你離開時沒來得及帶走,我讓人去拿過來,還有這件貂毛斗篷也該物歸原主了。”他笑睇著徐敏眼底露出失而復得的喜悅表情。

    “我很後悔那天沒把它一起帶走。”徐敏將斗篷緊攬在懷中,它可是陪伴自己度過不少寒冷的夜晚,早就有了感情。

    元禮很高興她如此珍視自己所送的東西。“當然還有其它的……”

    就在她開口想問是什麼時,就聽到馬匹噴氣的聲音,不禁欣喜若狂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是金寶?!你把金寶帶來了?”

    “出去看看便知。”他故作神秘地說。

    她馬上放下斗篷,急匆匆地奔出廂房,果然在檐廊外頭的樹旁系著一匹慄色公馬,雖然馬匹都長得很像,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金寶!”徐敏喉頭一梗,情緒激動地衝上前,就像見到親人,兩手抱住馬脖子,淚水不聽使喚地滾下來。“我好想你,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

    雖然隔了一個多月沒有見面,金寶還是記得她是自己的主人,一人一馬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有著說不完的話。

    “因為馬卡龍還小,得跟在母馬身邊,我才沒有命人將它帶過來。”元禮看著金寶時而噴氣,時而發出哼聲,像是在回答主人的問題,證明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而徐敏更是真情流露,不禁大為感動。

    徐敏伸手揩去掛在眼角的淚珠,吸了吸氣。“能再見到金寶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不過下回若要再去同二村的養馬場,可別忘了帶我一起去。”

    “我保證。”他打算再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而且我決定讓金寶留在王府裡,這麼一來,你也多個可以說話的伴。”

    她一臉喜出望外。“真的嗎?”

    “金寶也希望能待在你身邊。”元禮伸手撫著馬背,彷彿真的聽得懂它在說些什麼似的。

    “多謝千歲。”徐敏規規矩矩地朝他福身道謝。

    元禮伸手攙起她。“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它的。”

    “那是當然了。”這是身為主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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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18: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章(2)

    接著,他招來站在不遠處聽候差遣的僕役,先把金寶送回御馬房,才跟徐敏一起回到廂房,繞過繪有花鳥的屏風,來到內房。

    “我還命人送了一份厚禮到徐家,也算是答謝他們把你養育到這麼大,從今天起,你便是屬於我的,今生今世都得跟著我。”能得到與自己同樣愛馬、個性毫不矯飾、心裡只有他的女人,余願足矣。

    徐敏嬌哼一聲。“你就算想把我甩了,也沒那麼簡單,別忘了我會騎馬,雖然上回比賽輸給你,不過我一定會想辦法再追上的。”她不會讓這個男人再拋棄自己一次,絕對不會。

    “哈哈……說得好極了!”元禮仰頭大笑。“這才是我的好敏敏!”即便被自己馴服了,卻仍保有天生的野性,更不會為了取悅自己,選擇壓抑和委屈,她果然是最適合自己的女人。

    她不由得想到徐家人的反應。“徐老……我是說我爹一定很生氣吧?他還巴望著我能進宮為妃,讓徐家有出頭的一天。”

    元禮嘲諷地笑了笑。“這點你就猜錯了,根據派去的人回報,你爹可是笑得合不攏嘴,還請他們代為轉達,希望我能好好地疼惜你。”

    這倒真的出乎徐敏的意料之外。

    “讓你進宮參加選妃,未必就真能選上,可是成為藩王的小妾,卻已是定局,只要你能得寵,徐家在高闇府甚至整個隆北,自然也多了一座最有力的靠山。這對徐家生意可是大有幫助,若想來個壟斷,其它的小糧商又有誰敢吭一聲,更無法再生存下去。”這段日子,他早就把徐家祖宗八代都調查過了,對方腦子裡在打什麼主意,自然也摸得一清二楚。

    她果然太過天真,還沒有完全看透人性的貪婪。“如果他是在打這個主意,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即便他是生你的爹?”元禮試探地問。

    徐敏淡嘲一笑。“也許千歲會認為我這麼說相當無情,可若他真的想利用父女這層關係,來達到自身的目的,我絕不會任人擺布。”血緣其實是一種很無奈的暴力,她早就領教過個中滋味,就算是親生的,也不見得要事事服從。

    “所以你才會打扮成男人的樣子逃走?”如果這丫頭真的進宮,他們這輩子永遠不會碰面,但沒想到她不像其它人聽天由命,這可不是一般女流之輩做得到的。

    她不禁橫了慶王一眼,心裡還是積了不少怨氣。“卻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根本不該遇到的人,把我的逃亡計劃給毀了。”

    “是誰?”元禮打趣地問。

    “不就是你!”她嬌斥地說。

    元禮笑得好不得意。“幸好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別的男人,看你怎麼辦?你想想那有多危險。”

    “這麼聽起來,好像應該感謝你?”徐敏沒好氣地說。

    他一副理所當然。“這還用說?跟了我到底有多好,很快你就知道了。”

    徐敏笑到腸子都打結了。“以後我應該叫你老王。”

    “怎麼說?”他挑了下眉問。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她笑不可抑地回道。

    “是不是自賣自誇,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元禮將她打橫抱起,直接走向床榻,打算要玩真的了,讓徐敏全身又繃緊。

    她趕緊投降。“千歲恕罪……千歲饒命……”

    “這麼快就求饒了?”他用手指輕撫著徐敏嫣紅的面頰,目光灼熱,不過還是隱忍下來。“本藩就暫時饒了你。”

    “多謝千歲。”徐敏繃緊的情緒又放鬆了。

    元禮見她吁了口氣,可見得對魚水之歡有多不安,心中更是憐惜。“就照你的意思,讓你做好‘準備’,等晚上再說。”

    “嗯。”她羞窘地點頭。

    聽到房門帶上,腳步聲也走遠了,徐敏不禁用手捂住熱到發燙的臉蛋。“現在的高中生都已經偷嘗禁果,甚至當上小爸爸、小媽媽了,我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卻放不開,到底在害怕什麼?”

    害怕?這兩個字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內心世界,或許還是恐懼著和異性有肢體上的接觸,擔心下一秒,對方會出現暴力舉動。

    “他不是個會對女人動粗的男人,跟爸爸是不一樣的……”儘管已經慢慢地習慣被慶王摟抱、親吻,可是當他要再更進一步,想到兩人真要成為夫妻,潛藏在腦海中的恐怖記憶就會冒出來,害怕自己會落到跟媽媽一樣的下場,像是驚弓之鳥,成天活在丈夫的暴力陰影之下。

    不,她要相信這個男人!

    這也是她要的,所以絕不會後悔。

    徐敏把手貼在心口上,不停地安撫著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自己,相信未來將會是一片美好的。

    戌時時分,廂房外頭一片寂靜,偶爾有鳥兒拍動翅膀的聲響。

    三個丫鬟當中,只剩下秀珠還留在房裡伺候。

    “夫人,千歲應該就快來了。”見主子不時往房門口望去,還有些坐立難安,以為徐敏是在心急,就怕人突然不來了。

    徐敏像是被當場抓包,有些尷尬。“我才不是在等他。”

    “是,是奴婢錯了。”秀珠抿著嘴角,也不戳破,繼續幫主子梳頭。

    坐在鏡奩前的徐敏深吸了口氣,總覺得心臟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我讓你準備的酒,拿來了嗎?”

    “夫人,奴婢早就拿來了。”這已經是問第三次了。

    “拿來了就好。”徐敏總覺得屋裡變得好熱,額頭都快要冒汗了。“我看還是先喝一口好了,幫我倒一杯。”

    秀珠放下篦子,轉身走到桌旁,倒了一小杯酒給她。“夫人可別喝太多,免得一下子就醉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才接過杯子就馬上喝一大口,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就嗆到臉蛋更紅了。“咳咳……”這酒真是有夠辣,還是啤酒好喝多了。

    “夫人要不要喝水?”秀珠幫她輕拍胸口地問。

    她揮手拒絕。“不用……咳咳……”又過了好一會兒,總算舒服多了,這回她不敢太大口,只是啜了一下,讓情緒得以放鬆。

    就在這當口,門外的檐廊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透過窗紙,只見幾道光影搖晃,似乎有人提著燈籠站在廂房外頭。

    “千歲早點歇著。”

    接著是元禮的嗓音響起。“全都下去吧!”

    “奴才等告退。”隨侍在側的小廝、僕役便離開了。

    元禮這才推門進屋,秀珠正好繞過屏風,從內房出來迎接。

    “千歲!”她上前福了個身。“夫人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他先是“嗯”了一聲,才擺手命秀珠退下。

    待元禮踏進內房,見到坐在床沿,一頭青絲披在肩頭,身上只穿著白色中衣、中褲的徐敏,難得露出含羞帶怯,也很不好意思往自己多看一眼的嬌態,身軀跟著發緊火熱。

    “敏敏……”他也在床沿坐下,才將俊臉湊近,馬上愣了一下,因為似乎聞到了酒味,不禁往桌案上瞧去,果然沒錯。

    徐敏瞄了他一眼,總覺得今晚的慶王變得好高大好成熟,不能再把他當作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了。“做什麼?”

    “你喝酒了?”元禮在心裡猜測著可能的原因。

    她頷首。“喝了一杯。”

    “要喝交杯酒,也得等我來了再喝。”他揶揄地說。

    “才不是喝什麼交杯酒……”

    元禮啄著她因酒氣而暈紅的面頰,一口不夠,又琢一口,手掌已經往香馥的嬌軀上揉去。“那麼是什麼?”

    “我是在喝酒壯膽。”徐敏也老實地招了。

    他爆笑一聲。“喝酒壯膽?我有這麼可怕嗎?”

    “是我膽子小總行了吧!”她嗔惱地說。

    “誰敢說我的敏敏膽子小,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元禮涎著討好的笑臉,想要撫平她的羞怒,掌心更直接往柔軟的胸脯上進攻,即便隔著布料,徐敏還是感覺到自己的乳尖敏感地挺立,想要躲,偏又無處可逃了。“因為不想進宮,都敢逃家了,應該說是膽大包天。”

    徐敏被這麼又揉又搓的,力氣也一點一滴的消失。“別一直摸那裡……”總覺得被他發現胸部的變化,會很難為情。

    “那你說我該摸哪裡?”他溫熱的大掌往下移,探進她的雙腿之間,讓她差點從元禮懷中彈跳起來。

    她嗔罵一聲。“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緊張。”自己真的是一片好意。

    “我覺得更緊張了……”徐敏窘迫地說。

    元禮並不介意,他可以花一整夜的時間來調/教、啟發和征服她,對男人來說,也是莫大的成就和滿足感。“別怕,只管把自己交給我就好,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這麼碰你……我便是你一輩子的依靠。”

    “我真能一輩子依靠你?”這句話讓她鼻頭都酸了,從小到大,強迫自己快點長大、早日獨立,不斷地和周圍的敵人對抗,真的好累,可卻不能停下來,那種滋味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他將徐敏擁得更緊。“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天,當然能讓你依靠了。”

    徐敏閉上眼,逸出一聲輕嘆,經過這麼多年的漂泊,彷彿在這一刻終於找到歸處,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敏敏……”元禮親著她的小嘴。“這是你的小名?”

    她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點頭。

    “我喜歡這麼叫你。”他的掌心探進已經散開的衣襟,握住包裹在兜衣內的綿軟,這回徐敏不再有一絲抗拒,反而主動迎上前,渴望得到更多的愛撫。

    “我也希望你這麼叫我……”這麼一來,至少可以證明這個男人喜歡的是個叫徐敏的女人,而不是徐六娘。

    元禮連喚了幾聲“敏敏”,讓她不禁都醉了。“這輩子我都會這麼喚……”

    “千歲……”怪了,她的酒量何時變得這麼差,只不過才一杯就不行了?對了!一定是這副身體不勝酒力的關係。

    “叫我元禮。”這是只有她才擁有的權力。“只有咱們兩人獨處時,可以直呼我的名諱。”

    她因這句話而動容。“元禮……元禮……”再不懂這個朝代的規矩,也知道這是多大的榮寵。

    “敏敏……你是我的……”元禮一面親吻她,一面卸去她的衣物,將裸裎的嬌軀放倒在床上,窈窕白皙的玉體讓他雙眼像著了火般,貪婪地凝視每一寸,連腿間最私密的部位都不放過。

    徐敏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擋,不然真的快羞死她了。“別一直盯著那兒。”

    “這麼美麗無瑕的身子,當然要仔細欣賞,也只有我能這麼盯著看。”他拿開她的小手,撥開纖細的雙腿,凝望著那處不曾被采擷過的花心,男性慾望更為勃發。

    她輕咬下脣,其實心裡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慶王喜歡的是自己本人,可是另一方面又很高興現在這副身子被他所喜愛,只因為“徐敏”並不是美女,只是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女人,走在路上,絕對不會引起男人注意。

    說不定老天爺安排她因為車禍而靈魂出竅,接著又和徐六娘在那種詭異的情況之下相遇,最後兩人不得不交換身體,是要彌補自己從小到大所受的苦,能夠擁有一個嶄新的人生。

    若真如此,她倒要反過來感謝徐六娘,感謝徐六娘搶走自己的身體,讓她能以另一個女人的身分獲得幸福。

    “敏敏……”元禮吻住她的小嘴,讓彼此的舌頭交纏著。

    徐敏伸手圈抱住覆在身上的男人,用不太熟練的親吻響應他,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歡愛上頭,熱情的程度,瞬間點燃兩人身上的慾火。

    “元禮……”她有些難耐地磨蹭著,總覺得癢,卻又說不出是哪個部位。

    被身下的嬌軀磨蹭到差點失控,元禮稍微拱起身軀,粗魯地拉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直到全丟下床。

    ……

    廂房內春意正濃,除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吟啼,聽不見其它聲音。

    男人使出渾身解數,只為了讓身下的女人綻放出最嬌艷誘人的體態,欣賞她因承受不住他給予的歡愉而啼哭、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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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19: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12章(1)

    案上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燒完了,廂房內一片漆黑。

    直到徐敏的心跳、呼吸也漸漸地恢復正常,整個人被攬在強壯赤裸的男性胸懷中,已經累到連動都不想動。

    除了已經被人領養的妹妹,這應該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與別人同床共枕。原來是這麼溫暖,那些曾經孤單無助、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泣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那兒還疼嗎?”元禮撫著她光裸的手臂問道。

    她臉蛋一熱。“不疼了……”一出聲,才發現嗓子都啞了。

    “方才哭得太用力了。”他戲謔地說。

    徐敏打他一下,不過力道比打蚊子還要小。“又是誰害的?”

    “好!好!全都是我害的!”元禮趕緊認罪,這罪還認得相當爽快乾脆。“要不要我叫人送一壺熱茶進來?”

    “都這麼晚了,不用麻煩。”她可不想這時候讓別人進到房裡,她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元禮將被子拉過來,蓋住兩人。“伺候主子本來就是奴才的本分。”

    “那麼身為慶王的小妾,我的本分又是什麼?”徐敏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有些困意了。

    他輕笑一聲。“自然是伺候我了。”

    “意思是說我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伺候千歲就行了?”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應該有很多女人想過這種生活。

    “當然不只如此。”元禮毫不意外聽到她口氣中的不以為然,這丫頭……不!

    現在已經是女人了,總是有著與其它女子截然不同的見解。“所謂的伺候,還包括與我心意相通,明白我在想些什麼。”

    徐敏嘴角抽搐一下,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聽起來似乎很難。”

    “只要用心,自然不難。”她已經很接近了,不過元禮可不會告訴她。

    她輕頷了下螓首。“我記住了。”人心是最難捉摸的,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又談何容易。“那麼不必伺候千歲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嗎?”

    “說來聽聽。”元禮噙著笑說。

    “每天早上用過膳,自然先去看看金寶,喂它吃東西,然後幫它刷背,如果千歲允許的話,可以牽著它在王府裡走一圈,或是騎上一小段路。再來便是坐在花園裡曬一下太陽,然後打個盹,接著吃些點心,再發個呆,最後到廚房做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菜。晚上千歲如果來了,自然要悉心伺候,若是沒來的話,也可以早點上床就寢……”她在腦中編織著美好的藍圖。

    元禮聽到一半已經笑了。“聽起來真是不錯,連我都羡慕了。”

    “千歲是答應了?”徐敏滿是期待地問。

    他豈有不答應的道理。“當然是準了!不過別騎太快,這兒不比在養馬場,地上有草和泥巴保護,要是不小心摔下來,可是會跌斷你的脖子。還有隻能在內宮,不要靠近前三殿。”

    徐敏滿心雀躍地說:“是,多謝千歲。”

    “就只是這樣?”他不甚滿意這種敷衍方式。

    她噗哺一笑,想給這個男人一個吻,不過才把上半身抬高兩寸,就腰酸到不禁叫出來。

    “啊……”她又倒回床上。

    元禮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怎麼了?”

    “我的腰……可能斷了。”徐敏酸到眼角都泛濕了。

    他口中爆出一陣笑聲。“我保證沒有斷。”

    “腰又不是你的,你怎麼知道?”她著惱地嬌吼。

    “你全身上下,連一根頭髮都是屬於我的,我當然知道了。”元禮側過身軀,探出右掌。“我來幫你揉一揉……”

    徐敏嬌呼一聲。“你在摸哪裡?”

    “這裡不是腰嗎?”他又往其它部位探索。

    她試圖撥開在身上摸索的毛手。“不要亂摸。”

    元禮很無辜地說:“我可是好意。”

    “不用了!不用了!”徐敏算是怕了他。

    他再度伸出毛手。“那可不成!我要負責到底。”

    “不用負責了……我是說真的……”她扭動嬌軀,想要避開魔掌,不小心擦過男人的某個重要部位,讓它迅速地脹大。“那裡不是腰……”

    被誘人的嬌軀蹭得又起火了,元禮低啞地喚著。“敏敏……”

    只要聽他發出這種聲音,準沒好事,徐敏腦中警鈴大作。“做什麼?”

    “良宵苦短,咱們別浪費了。”他宣告自己的意圖。

    徐敏想要推開重新覆上來的男性身軀。“我的腰真的會斷掉。”

    “我保證它不會斷的……”元禮吻上她想要抗議的小嘴,封住想說的話。

    要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禁慾,看來是不太可能,自己也只能奉陪到底。她圈住慶王的脖子,燃起熱情來響應,只希望明天早上能下得了床。

    後寢宮——

    天終於亮了,柳氏一整晚都沒睡好,應該說打從昨天早上到現在,胸口就像被什麼給堵住,讓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愈想愈生氣,究竟是什麼樣的狐狸精,可以迷住藩王夫婿的心?

    “娘娘要沉得住氣。”月雲在身旁安撫地說。

    柳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千歲保密的功夫還真是到家,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要不是把劉墉叫來問,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還是個待選入宮的閨女,千歲居然就這麼把人帶回王府,要是傳到皇上耳裡,皇上怪罪下來,有誰承擔得起?”

    “相信千歲早就想到這一點,有絕對的把握,才會這麼做。”她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先別擔心。”

    “我怎能不擔心?”柳氏一徑的遷怒。“這個劉墉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應該早點跟我稟告這件事,好讓我想辦法阻止才對。”

    月雲不得不提醒主子。“長史也說他事前並不知道對方是待選入宮的閨女,以為不過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很幸運的讓千歲看中,就先擺在同二村的養馬場,再找機會帶回王府。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長史也曾經攔阻過,可是千歲還是執意要將對方接進來。”

    “哼!只要跟千歲有關,再小的事都不能馬虎,應該早點查個清楚,而不是拖到現在,這會兒人都住進來了,說再多也沒用……”柳氏口氣飽含妒意。“聽丁嬤嬤說生得很美?”

    她回答得謹慎。“奴婢也有到西三所打聽,聽說確實如此,不過美則美矣,也只是皮相,自然少了娘娘雍容高貴的氣質。”

    柳氏聽了很受用,冷笑一聲。“不過是糧商的女兒,自然銅臭味重,俗氣了些,聽說千歲昨天帶她入府時,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行徑來,果然就是個沒教養的賤人。前陣子就聽說典服所正在趕制一批新衣,本以為是要給住在東三所的那三名小妾,所以我未曾多加聞問,沒想到被千歲擺了一道,敢情是要給他親自帶進王府的這位美人用的!千歲還真是費盡心思,苦心安排,人都還沒住進來,就先為她張羅起來。”

    聽主子滿是妒忌的口吻,讓月雲不禁憂心忡忡,只怕接下來就是要給對方來個下馬威。

    她才這麼想,柳氏笑中帶著幾分惡意地說:“妾媵進府第二天,得來跟我請安,這徐氏應該知道王府的規矩吧?”

    月雲在心中輕嘆,果然猜中了。“回娘娘的話,就算她不清楚,身邊伺候的人也應該會提醒才是。”

    “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見人影?馬上派個人過去瞧瞧,要是對方真的不懂規矩,可得好好教一教。”柳氏哼笑地說。

    “是,娘娘。”月雲轉了個身,馬上派了一名婢女前往西三所。

    柳氏喝了口蔘茶,已經有些涼了,若是以往,她馬上摔杯子,不過想到待會兒可以親手整治那個姓徐的賤婢,心情大好,也就不計較了。

    就這麼等啊等、盼啊盼的,還是不見人影,柳氏火氣又上來了。

    “怎麼?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請嗎?”她臉色又沈下來,身邊的一干婢女頓時發起抖來,就怕主子大發雷霆,她們也會跟著遭殃。

    月雲趕緊打圓場。“或許是有別的事耽擱了,娘娘就再等一會兒,更能表現出正室的氣度和胸襟,讓她自慚形穢。”

    “這麼說倒也沒錯。”柳氏這才勉強按捺住脾氣。

    又等了一刻左右,前往西三所的婢女回來了。

    “蓮兒,問得如何?”月雲趕緊問道。

    叫蓮兒的婢女說得吞吞吐吐。“呃……奴婢沒見到人……”

    她納悶地追問:“什麼意思?”

    “這……”

    柳氏不耐煩地拍了下几案。“還不快說!”

    “是,娘娘。”蓮兒縮起脖子,吶吶地開口。“奴婢去了西三所,想問徐夫人何時會來跟娘娘請安,結果……裡頭的人說千歲還在廂房裡,暫時不便過來,不過會代為轉達……”

    還沒聽完,柳氏已經從座椅上站起來,表情震驚、不信,決定再確認一次。

    “你是說千歲昨晚留宿在西三所?”

    “是,娘娘。”她抖著聲音回道。

    月雲臉色也跟著變了,因為誰都知道千歲從不留宿,就連王妃住的後寢宮也一樣,這回卻破例了,不禁有種山雨欲來的錯覺。

    “他居然留宿在西三所?”柳氏先是氣得全身打顫,接著是妒火中燒。“連我這個王妃都辦不到的事,那個賤婢卻辦到了……”

    “千歲肯定只是一時貪鮮,才會這麼做,娘娘先別生氣……”

    “要我怎麼不生氣?”她忿忿然地將幾上的杯子、碟子全掃到地上,讓在屋裡伺候的婢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可見得千歲有多寵、多重視那個賤婢,呵呵……”

    婢女們全都跪下。“娘娘息怒!”

    “很好!我倒要看看那個賤婢何時才方便來跟我請安。”柳氏嫉妒到巴不得對方就在眼前,好劃花她的臉蛋,才能消心頭之恨。

    見主子已經聽不進自己的勸告,月雲在心裡想著,她這麼一鬧,千歲的心只怕離她更遠了,不過……這正是自己期待的結果。

    直到午時,在丫鬟們的服侍之下,徐敏泡了個暖呼呼的澡,酸疼的身子總算得到舒緩,否則根本下不了床,還是那個可惡的藩王抱她到淨房去的。

    一次、兩次……還有第三次,到了最後,她根本是直接昏死過去,徐敏不禁恨恨地想,就算要表現男子氣概,也不需要擠在同一個晚上。

    秀珠看著主子被“摧殘”之後的慘狀,臉色泛白,眼下還有淡淡黑影,雙腳乏力,腰也挺不直,得靠人攙扶才有辦法踏出淨房,忍不住建議。“夫人要不要再躺下來睡會兒?”

    “只要某人別來吵我,讓我安心補眠就好。”徐敏穿著中衣、中褲,步履緩慢地回到廂房內,才在床沿坐下來,就聽見屏風的另一頭傳來慶王在跟人說話的聲音,還以為他早就走了。

    “夫人,依王府的規矩,一早就得去跟娘娘請安,一個多時辰前,娘娘已經派人來問過……”寶珠有些為難。“該怎麼辦?”

    怎麼辦?拖到現在才跟她說,就算腰真的斷了,還是得去一趟。

    這麼一想,徐敏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兩手撐在腰上,才有辦法走到鏡奩前。

    “你們快點來幫我梳頭。”

    “是。”三個丫鬟立刻忙碌起來。

    徐敏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是誰說女人經過滋潤,會變得容光煥發,根本都是騙人的,不過這副憔悴不堪的模樣正好派上用場,至少威脅性降低。“記得襖裙幫我挑素一點的,不要太顯眼……耳環、手鐲那些東西都不要戴……”

    “夫人不想打扮得好看一點?”明珠不解地問。

    她瞋了小丫鬟一眼。“我又不是要去示威,太過精心打扮,只會得到反效果,讓娘娘以為我想要炫耀。”多看電視還是有用的。

    明珠一點就通。“夫人說得是。”

    “夫人顧慮得沒錯。”寶珠也很贊成,她們都很清楚王妃的性子和為人,為了明哲保身,這麼做確實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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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19: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2章(2)

    “原來如此。”倚在屏風旁的元禮一臉受教的表情,顯然把她們的對話都聽進去了。

    三個丫鬟連忙向他福身,然後退到一旁。

    徐敏回頭看著難得束髮的慶王,一副神清氣爽的俊俏模樣,就覺得很嘔。“千歲若有事要辦,儘管去忙。”她很“貼心”地說。

    “不用我陪你去見王妃?”他笑嘻嘻地問。

    她假笑一下。“千歲若想害我,當然可以陪我去了。”

    “我怎麼捨得害你呢?”元禮牽起她的小手,討好地說:“只是擔心你會害怕,想幫你壯膽。”

    “多謝千歲的好意,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也不想爭,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該害怕的應該是王妃,怕會失寵,怕丈夫愛上別的女人,那是每個做正室的最大的恐懼。徐敏並不是存心想當第三者,但是既然已經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只希望能與對方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

    元禮將她從繡墩上拉起來,目光透著一絲認真。“連我的心都不爭?”

    “人心不是用爭或各種手段就可以得到,而是要人心甘情願的交出來,就像咱們初相遇時,千歲不也是這麼對我說?如今千歲擁有我的心,而我的心裡也只有千歲一個男人……啊!”她故作驚訝。“金寶和馬卡龍應該也算是男的。”

    他被後面那句話給逗笑。“它們是公的,不能作數。”

    “說得也是,所以就算不能完全獨占千歲的心,只要千歲愛我,那麼就沒什麼好爭的了。”耍狠使壞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徐敏從來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甚至去奪取不屬於她的東西。

    “若我已經不愛你了呢?”在調查徐家當中,元禮自然也得知她這個六小姐從小到大幾乎是受盡嬌寵,可身上卻無半點驕縱之氣,言談舉止更像是歷盡風霜以及種種磨難,總是看得比別人遠、想得比別人多,與人交往總在無形中保持著距離,甚至懷有戒心,說話口氣更是比實際年齡成熟,他是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徐敏眼底流露出一絲哀傷。“那就更不用爭了,雖然會很痛苦、很難過,但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強求不來,哭過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但是千歲依然在我的心裡,我永遠不會忘記。”

    “傻丫頭,不會只在你心裡,而是會一輩子在你身邊。”他動容地說。

    她噗嗤一笑。“既然如此,還要我爭什麼呢?好了,不能再聊了,我得快點去跟娘娘請安。”

    徐敏連忙要丫鬟幫她穿上最素的一套襖裙,髮髻只用一支銀簪點綴,再沒有多餘的首飾了。想到要面對的是王府內權勢僅次於慶王的重要人物,還是不要急著打怪,先靜觀其變再說。

    寶珠趕緊跟明珠說:“快去讓人備轎!”

    “差點忘了。”明珠急匆匆地出去了。

    接著秀珠取來一件沒有繡花的深色披風。“夫人再圍上這個。”

    徐敏不禁讚許。“選得好。”低調一點好。

    “多謝夫人誇獎。”秀珠也在慢慢摸索這位新主子的個性。

    她圍好披風,系好帶子。“那我走了。”

    “把這幾個丫鬟都一起帶去。”元禮和她一起步出廂房。

    聞言,徐敏不禁自嘲。“又不是要去打架,帶那麼多人做什麼?若真的要打,娘娘那兒的人肯定比我多,也打不過,還是讓秀珠陪我去就好。”

    元禮想想也對,這種事得她自己去面對才行。“那就快去吧。”

    當他看著徐敏坐上軟轎,由一名丫鬟陪同,讓僕役抬著她前往後寢宮,接著也跟著離開西三所。

    徐敏好奇地打量乘坐的軟轎,就是在兩根很粗的竹竿上擺了張小椅子,再由四名僕役抬著,跟有轎頂和帷帳的轎子不一樣,畢竟這座王府太大,宮殿和宮殿之間都要走上大半天,她這個“夫人”勉強算是個主子,才有幸坐上它。

    “夫人在看什麼?”隨行在側的秀珠見她不止一次低頭,疑惑地問。

    她自然不好意思承認。“沒什麼,娘娘就住在後寢宮?”

    秀珠盡責地解說:“是,夫人,千歲住在前寢宮,娘娘則是後寢宮,其它夫人便住在東、西三所,中間有夾道可以相通。”

    “嗯。”徐敏對地形稍稍有了概念。

    就這樣,軟轎來到後寢宮,看著四周雕梁畫棟的宏偉建築,還真會被它的氣勢給震懾住,待徐敏下了軟轎,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全身立刻呈現備戰狀態。

    經過層層通報,才有婢女前來帶路。

    徐敏跟著對方走過一道金碧輝煌的斜廊,來到一座單檐歇山式的三開間宮殿建築前,最後在左邊大房停下腳步。王妃顯然就住在裡頭,因為門外還站著好幾名聽候差遣的婢女、丫鬟,一個個面無表情,更沒人膽敢說話,就跟雕像沒兩樣,這裡的氣氛令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娘娘讓你進去!”又等了一會兒,才有人出來回話。

    秀珠伸手取下主子身上的披風,把它輓在手上,然後朝徐敏頷了下首,表示可以進去了。

    當徐敏跨進門坎,低垂著眼,兩手交迭在身前,緩緩地走向坐在主位上的慶王王妃面前,一股強烈的殺氣頓時撲面而來,想躲也無處躲,看來這一關不好過,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奴婢見過娘娘,娘娘萬福。”她雙手手指相扣,擺在左腰側,屈膝見禮,說著臨時惡補的請安用語。

    柳氏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只有眼底燃燒的熊熊妒火,用著挑剔的目光打量眼前身段窈窕的女子,想到藩王夫婿一向愛馬成痴,對於納妾之事,都得長史催促才會准予交辦,這回不但親自帶人回王府,還留宿過夜,顯示此女的與眾不同。

    她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絕不能讓這賤婢留下!

    “你就是徐氏?”柳氏毫不掩飾臉上的妒意。

    徐敏深吸了口氣。“是,娘娘。”

    聽到狐狸精的嗓音,她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狀。“把頭抬起來!”

    “是。”徐敏慢慢地揚起下巴,不過眼睫依舊半垂。

    只見柳氏緩緩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來到她面前,明明是咬牙切齒,卻還能笑著說:“果然是個美人兒。”

    除了美貌,這賤婢還擁有自己所沒有的青春,相映之下,她就顯得蒼老多了,讓柳氏更為妒恨。

    接著,徐敏感覺到有種尖銳的東西在自己的臉頰上滑動,力道雖然不大,卻是冰冷刺骨,定睛一看,居然是涂著蔻丹的長指甲,只要稍微使點力,就能劃出一道傷口來。

    徐敏不躲也不閃,只是心口往下沉了沉,已經可以體會到對方的敵意有多深,她再怎麼低調,還是無法避免成為王妃的眼中釘。不過這位王妃也太不懂得隱藏內心的嫉妒,這樣的人反而不可怕,因為太過一目了然了,所謂的深沉,是要令人完全看不透,而真正的敵人,更是不會露出險惡的面孔才對。

    “難怪能把千歲迷得團團轉……”柳氏收回足以當凶器的長指甲,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中迸出來。

    徐敏垂下螓首,並不打算在初次見面,就仗著有慶王撐腰跟對方硬碰硬,還是以試探敵情為優先。“奴婢不敢。”

    “你們可全都聽見了?”柳氏故意對著身邊一干婢女說:“這嗓音可真適合用來跟男人撒嬌,會受寵愛也是應該的。”

    “娘娘過獎,奴婢不敢當。”徐敏也寧可不要娃娃音,因為連自己聽了都會起雞皮疙瘩。

    柳氏收起虛偽的笑意,口氣不善地質問:“跪下!”

    這麼快就來這一招!她猶豫著該不該照辦,要是在原本的世界她一定馬上掉頭走人,哪管對方是誰。

    “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柳氏臉色頓時鐵青。

    徐敏只好雙膝著地。“奴婢不敢!”

    “哼!聽說你還是待選入宮的閨女,又是怎麼引誘千歲,讓他不顧禮法,把你搶回王府來的?”一定是這隻狐狸精慫恿的。

    “回娘娘的話,奴婢什麼也沒做。”她聲音平板地說。

    “意思就是千歲自願的?”柳氏拔尖地問。

    “奴婢不敢。”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徐敏在心中回道。

    “不敢?”再也忍無可忍,柳氏登時高舉涂著蔻丹的右手,就要往她臉上揮下去,早已預料到主子會有這個舉動的月雲趕緊制止。

    月雲緊抓著她的右手不放。“娘娘萬萬不可!”

    “放手!”她吼道。

    “如今她正受寵,要是娘娘真的動手,只怕千歲會不高興。”月雲希望這麼說能讓主子恢復理性。

    徐敏覺得這名婢女是旁觀者清,王妃應該聽她的勸告。

    “這賤婢再受寵,也只不過是王府裡的下人,難道我這個王妃還得看她臉色過日子!”柳氏用力甩開,重新舉起手,正巧與徐敏四目相接,被她眼底那抹不馴的眸光給嚇到,這一巴掌始終沒有落下……不對!自己豈會怕一名賤婢,只是感到意外罷了。

    “你、你這是什麼眼神?”柳氏嬌喝。

    她目光冷冷的。“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娘娘的地位都不會改變,妾也永遠是個妾,奴婢不想爭也不會去爭,只希望日子過得平平順順,如此而已。”徐敏真的不想跟人爭。

    柳氏可聽不進去,只當徐敏是在教訓自己。“不過是個賤婢,有何資格跟我說這種話?你還不配!”

    “啪”的一聲,柳氏不只賞了她一巴掌,指甲更是劃傷了徐敏的左邊臉蛋,頓時出現三道血紅的痕跡。

    “夫人!”秀珠連忙跪在主子身邊,替她求饒。“請娘娘恕罪……”

    月雲也趕緊拉住主子。“娘娘!”

    長到這麼大,徐敏已經記不清挨過多少個巴掌,不過成年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她頭沒有偏,兩眼瞪著柳氏,並未露出一絲驚恐或痛楚的神情。

    “娘娘這一巴掌,奴婢記住了。”徐敏不否認自己是個很會記仇的人,從來沒有忘記過曾經欺負過她的臉孔。

    聞言,柳氏臉蛋因憤怒而扭曲了。“你這是在威脅我!”

    徐敏跪得直挺挺的,不卑不亢地說:“奴婢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娘娘手握大權,高高在上,更應該學會包容、懂得體恤下面的人,方能得到人心。”講白話一點就是你也不過生來命就比別人好,不要太得意,小心會有報應。

    她聽了為之氣結。“你……你……”

    這番話說得在場的一干婢女心有戚戚焉,就連月雲也不禁訝然地看著徐氏,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敢對娘娘說這些話。這也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若娘娘能有這份憐憫之心,當年答應讓她返家見雙親最後一面,她也不會抱感終生。

    因此這麼多年來,她天天扮演著忠心耿耿的婢女角色,不讓任何人起疑,就是在等待報復的機會,為的就是要讓王妃明白,身分卑賤的奴才同樣也是人,不是任人打罵的畜牲,他們也有心,會痛、會流血的。

    “來人!”柳氏簡直是氣瘋了。“給我掌摑這個賤婢一百下!”

    正當婢女們不得不遵從命令之際,一名中等身材的奴才來到門外,接著彎腰稟報。“奴才馬福給娘娘請安。”

    柳氏聽到馬福這個名字,心想他是伺候慶王的奴才,來得還真巧,該不會是刻意的。“什麼事?”

    “回娘娘,千歲命奴才來問問,若徐夫人已經跟娘娘請過安了,就讓她回西三所,他還等著徐夫人伺候。”馬福一字不漏地傳達道。

    這下子可讓柳氏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整個人險些厥了過去。

    月雲攙著主子坐下。“娘娘別氣壞身子。”

    跪在地上的徐敏則是嘴角抽搐,心想這個藩王根本是來亂的,雖然很感激他出手相救,可就不能找好一點的藉口,非要這麼說不可嗎?這根本是在火上添油,不過她還是不要逞強,先離開這兒再做打算。

    “敢問娘娘,奴婢可以走了嗎?”她淡淡地問。

    想到自己的權勢再大,也得乖乖照辦,柳氏只能放人。“滾!”

    徐敏從地上爬起來,屈了下膝。“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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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在回程的路上,徐敏坐在軟轎上,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夫人臉上的傷疼不疼?回去之後得趕緊上藥……”秀珠可是快嚇死了,要真的被掌摑一百下,主子整張臉恐怕都毀了。

    經過丫鬟提醒,徐敏才伸手摸了摸左臉頰,只感覺有些刺刺的。“不要緊,一點都不疼。”這點小傷真的算不了什麼。

    秀珠一點都不信。“奴婢光是用看的都覺得好疼,看娘娘方才氣得不輕,以後夫人得更加小心應對才行。”

    她也知道下回可就沒那麼輕易過關了。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原以為慶王真要她趕回來伺候,卻不見他的人影,不禁有些困惑,問了寶珠和明珠,才知是晚上會過來。

    “他大概是猜到王妃一定會刁難我,甚至動手,才會派奴才來替我解圍,不過這麼一來,娘娘也更加恨我入骨了。”女人的嫉妒之心是最可怕的,看來這場妻妾之間的戰爭是免不了的。

    明珠趕緊端來冷水,把布巾沾濕之後敷上徐敏的臉。“夫人的臉都腫了。”

    “娘娘出手真重!”寶珠皺著眉心,審視傷勢。

    徐敏很有經驗地回道:“這種程度,過個兩天就看不出來了。”

    “聽夫人的口氣,好像經常被打似的。”秀珠噴笑一聲。“要多敷一會兒再上藥,否則明天會腫得更厲害。”

    她不再說話,只是沉浸在心事中,任由丫鬟們伺候。

    當她聽到王妃命人掌摑自己,不得不承認真的有些害怕了,因為這個世界的律法和自己所熟知的不一樣,等同於虛設,誰的權勢最大,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更不用為此負責。

    就像她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可以仗恃著要進宮參加選妃,徐老爺不會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而在這座王府裡頭,也有慶王為自己撐腰一樣的道理,如果沒有他們,她恐怕很快就掛了。

    對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而言,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是活生生的,這更不是在玩在線遊戲,死了能夠重來。自己無權又無勢,隨時都會丟了性命,難道為了自保,得想辦法掌控更多權勢,然後扳倒王妃,甚至取而代之?

    徐敏怔忡地看著前方,內心更是陷入天人交戰。

    當晚,戌時就快過去了,元禮才來到西三所。

    “你們都下去。”他屏退丫鬟們。

    待房門帶上,他才走進內房,就見坐在床沿的徐敏捂住小嘴,打了不知第幾個呵欠,因此眼角都泛濕了。

    “困了?”他笑吟吟地問。

    她連忙起身迎接。“是有點困了。”畢竟才剛進王府,很多事情還在摸索,要考慮的也不少,真的相當耗費心力。

    元禮拉著她在床沿坐下,故作驚訝狀。“你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被野貓抓傷的。”徐敏就不信他會全然不知情,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吧?如果慶王想看她跟其它女人一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控王妃的暴行,可能會失望。

    元禮倒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眼底不禁盈滿興味。“居然有野貓溜進王府內,得派人去找,趕緊抓到才行。”

    “沒錯!千歲抓到那隻野貓之後,記得用籠子關好,免得又跑出來傷人了。”她拐彎抹角地說。

    “我會這麼吩咐下去的。”元禮自然聽懂她的暗喻,不禁笑不可抑。“還有呢?沒有其它的事要跟我說嗎?”這丫頭真的不打算跟他訴苦,再乘機告王妃一狀,甚至要他主持公道?

    徐敏佯裝思索。“的確有件事想跟千歲說……”

    “說吧!”他就等她開口。

    “我在養馬場的灶房地窖裡放了兩口甕,可以請人去把它們帶回王府嗎?如果不曉得擺在哪兒,可以問問劉三姊。”徐敏終於想起之前做好的臭滷水,算了下時間,都過了三個半月,再半個月應該就發酵完成。

    他雖然錯愕,還是馬上準了。“好,我會命人去辦。”

    “謝千歲。”她喜道。

    元禮摟著她的肩頭。“就只想說這件事?”

    “那麼可以再請求一件事嗎?”徐敏突然有種感覺,這個男人一直在誘導自己說出被欺負的過程,可是為什麼呢?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利用慶王的寵愛來打擊敵人,那是最快的報複方式,可不見得是最好的,難道這麼做就真的能廢了王妃,把她這個小妾升格為正室?一次、兩次,確實能夠達到效果,慶王也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陣在線,但是時日一久,只要是人都會厭倦的。

    徐敏真的不想學後宮的那些女人,仗著得寵得勢、鏟除異己,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最後變得面目可憎,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她已經失去原本的身體,不想連本來的心也失去了,更何況所有的張牙舞爪,只是用來威嚇敵人,全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她不過是一隻紙老虎罷了,但求自保而已,真的要去害人,她可還做不出來。一定還有別的法子,只要肯想,絕對找得到的。

    “準了!”不管是什麼請求,他都同意。

    出生在帝王家,元禮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後宮女人醜惡貪婪的一面,再怎麼天真單純,最後也會完全變了樣。他雖然愛這丫頭,也願意獨寵她一人,可也想要知道當三千寵愛於一身時,她的心會不會也跟著變了?是否會變得跟柳氏一樣,充滿野心以及對權力的渴望,想要抓住更多?衷心希望她不要讓自己失望了。

    聽他回得乾脆,徐敏也不禁覺得好笑。“我都還沒說是什麼請求,千歲答應得也太快了。”

    “只要你開口,我都答應。”他願意慣著她、寵著她。

    她笑得眼兒都彎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沒錯!”元禮往她頰上親了一口。

    “那麼我的請求就是……千歲今晚留宿在這兒,只能睡覺,什麼都不能做。”昨晚“做”了三次,徐敏真的很需要睡眠。

    元禮俊臉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能與你敦倫?”

    “別忘了千歲已經答應我的請求。”哼!誰教你不先把話聽完,活該。“反正只有一晚,就忍耐一下。”

    他面有難色。“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就算千歲再強,也得懂得節制,否則很傷身子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可不希望他三十歲之後就不行了。

    聞言,他眼底眉梢盡是男性自負的笑意。“真的很強?”

    徐敏忍住翻白眼的動作,不禁心想男人真的只在乎那種事,連堂堂一個藩王也不例外。

    “把我整得死去活來的,你說強是不強?”她們這些當女人的,也只好給點面子,希望能讓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些。

    “敏敏……”他就喜歡這丫頭說話毫不修飾。

    見他親著自己的耳垂,徐敏不禁癢得直躲,也嗅到一股危險氣息,感覺有些不太妙。“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睡了。”

    “是該睡了。”元禮啞聲地說。

    於是,徐敏脫去他的袍服,披在衣架上,然後就鑽進被窩裡,伸展一下四肢,發出滿足的嘆息,等著去找周公一起玩魔獸世界。

    而元禮也把燭火吹熄,回到床上,只是側著身軀,然後伸出一條手臂攬著她,再沒有其它動作。

    見他真的乖乖睡覺,徐敏這才放下心來,調整了下舒服的睡姿,就在這當口,某個可疑的東西頂著她的臀側,而且愈來愈灼熱堅硬,腦子停頓了幾秒鐘,終於猜到是什麼了。

    她臉上滑下三條黑線,悄悄地挪開臀部,避免不小心擦槍走火。

    元禮馬上又靠過去,噴在她耳際的男性鼻息似乎變得濃濁。“敏敏……”

    “只能一次,我明天想要騎馬,別害我爬不上馬背。”她只能妥協了。

    他嘻嘻一笑。“爬不上去,我可以抱你。”

    “我是跟你說真的……”徐敏想要抗議,小嘴已經被準確地堵住,只能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算了!男人在這種時候多半已經是精蟲衝腦,什麼都聽不進去,還是先“喂飽”他,有話明天再說。

    翌日一早,元禮下達兩道命令,第一道便是誰敢傷害住在西三所的徐夫人一根汗毛,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處。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整座王府的人都猜得出這句話是針對誰說的,讓柳氏氣到直摔東西,連帶身邊的婢女們也跟著遭殃,她的咒罵聲更是傳遍了後寢宮。

    而第二道命令則是不管什麼要求,只要是徐夫人提出來的,就得一一照辦,不用先來請示過他。這不只寵愛,更可以說是寵上了天,也馬上傳到東三所的江氏、王氏和林氏的耳裡頭。

    此時的徐敏還一無所悉,因為她用過早膳之後,就讓明珠陪著乘坐軟轎到御馬房,先喂金寶吃草,再幫它刷背,一人一馬的互動熱絡得很。

    “金寶,你一定很想出去活動下筋骨對不對?整天都關在馬廄裡,肯定很不舒服,待會兒咱們就出去遛一遛。”雖然腰還有些酸疼,不過真的好想騎馬,否則都快忘了怎麼騎了。

    在御馬房當差的年輕僕役則是兩手空空的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攔阻,只得跟一旁的明珠猛使眼色,要她勸勸主子。

    “夫人,還是讓奴才來幫它刷背就好,犯不著親自動手。”明珠也正打算開□。

    徐敏倒是不以為意。“金寶是我的馬,親自照顧還能順便培養感情,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你們就不要阻止我。”

    “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歡馬?”她伸手想摸,不過又有些怕怕的。

    “我喜歡動物,因為它們很單純。”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一輩子對主人忠誠,這是人類辦不到的。“來!摸摸看。”

    明珠鼓起勇氣,輕輕地摸了金寶一下,頓時笑開了。

    “好了。”徐敏放下刷子,讓年輕僕役幫金寶上好馬鞍,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便坐上馬背,再次領悟到穿裙子真的很不方便,要是有騎馬裝可以穿,該有多帥氣。看來折衷的辦法不是換上男裝,就是把裙子改成褲子的樣式,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夫人先把這個圍上,有點起風了,可別著涼。”明珠把輓在手上的披風遞給主子。

    徐敏圍上披風,系好帶子,這才摸了摸馬脖子,細聲細氣地跟它說話。“金寶,咱們就先用走的,熟悉一下環境,先不要急。”

    “夫人小心點……”在旁邊觀看的丫鬟可是心驚肉跳。

    她反過來安撫。“不用擔心,保證不會摔下去的,你就跟在一旁,幫我介紹一下王府各處。”

    明珠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是。”

    就這樣,徐敏便用散步的方式,讓金寶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更是謹記元禮的交代,避開前三殿的周圍,以免觸犯什麼大不諱或王府禁忌,惹出事端來也很麻煩,然後便往內宮的方向而去。

    “那座宮門裡頭是什麼地方?”走了一小段路,每一座宮殿都長得很像,實在分辨不出來。

    聞言,明珠上前瞧了一下,然後仰起頭說:“回夫人,那是世子所的宮門,世子就住在裡頭。”

    “世子?”徐敏直到這一刻才想到還沒搞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有幾個小孩,這個孩子應該是跟王妃生的,將來會世襲爵位。“今年多大了?”

    明珠仰頭回道:“世子今年五歲。”

    “五歲?”那麼慶王不就十幾歲就當爸爸?還真是年輕,不過很難想象他當父親的樣子,因為那個男人有時根本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點都不穩重。“千歲可還有其它的子女?”

    “還有一位珍兒小姐,已經兩歲多,是王夫人所生,就這麼一男一女。”明珠以為主子之所以關心這些,是急著幫千歲生個一男半女。“依夫人目前受寵的程度,相信很快就會傳出好消息的。”

    徐敏愣了愣。“什麼好消息?”

    “自然是有喜的事。”明珠掩嘴偷笑地說。

    她乾笑一下。“原來是那個……”

    說實話,徐敏根本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因為現在都自身難保,要是真的懷孕,也會很困擾的,她更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當個好媽媽,因為每次看到一些報導,或是專家學者的言論,都說暴力是會遺傳的,總是心驚不已。

    當她騎著馬來到世子所前面,心想這個孩子不知究竟像誰比較多,如果跟王妃一樣驕縱跋扈、自以為是,也是“怪物”一隻,還是別碰面的好,因為她可不想被人說欺負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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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2)

    就在這當口,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徐敏回頭一看,遠遠地就認出騎在黑龍身上的男人是誰。

    元禮騎著馬趕上。“怎麼不等我?”

    “千歲若有事要忙,別因為我耽誤了。”徐敏不希望他放下正事來陪自己。

    他雖然束髮,不過只戴著網巾,身上穿的也是普通袍服,兩腳褲管扎緊,看起來很輕便隨興。“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跟你一起騎馬。”

    徐敏白他一眼。“我看是千歲想要偷懶,別把我拖下水。”

    “被你猜中了。”元禮笑得開心,俊臉上可沒有一絲被抓包的困窘。“既然來到世子所,順道帶你進去見見我的嫡長子奕鹹。”

    她心裡轉了一圈,面帶猶豫之色。“帶我去方便嗎?”這個世子是王妃親生的,也不曉得人家介不介意給她看。

    “有何不方便的?”他立刻領著徐敏進了世子所的宮門,經過大殿、退殿,再經過一道門,這才到了平常生活起居的便殿,馬上有奴才上前迎接,先讓他們進去通報,跟著就近找了棵樹,將兩匹馬系好。“跟我來吧!”

    此時正在書房練字的奕鹹聽說父王來看他了,自然高興,不過又聽說父王身邊還帶著昨日剛入府的徐夫人,想到有其它人在場,他又有些舉足不前。

    “世子怎麼了?”見他衝到門外又停下來,奶娘不解地問道。

    奕鹹有些不安地問:“這位徐夫人是怎樣的人?”

    “奴婢只聽說她是千歲親自帶進王府,模樣生得極好。”有關徐夫人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她也很好奇。

    他垂下小腦袋。“一定相當受寵,父王才會親自帶她來這兒……”

    想到之前見過的江夫人和王夫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把目光避開,就是不敢停留在他的臉上,奶娘說是擔心他不喜歡人家盯著的關係,可真是如此嗎?奕鹹小小的心靈既困惑又受傷,不知該怎麼想才好。

    奶娘擔憂地問:“世子若不想見那位徐夫人,奴婢這就去跟千歲說一聲。”

    “她如今是父王寵愛的女人,要是不見,怕父王會不高興。”奕鹹搖了搖頭,就是擔心連最崇拜的父王也不喜歡自己了。“反正早晚都要見到的,我可是堂堂慶王世子,豈能怕一名小小女子。”

    她看著學大人口吻的世子,不禁笑了。“是。”

    於是,奕鹹便站在書房外頭,迎接父王的到來。

    當他看到熟稔的高大身影由遠而近,稚嫩的臉蛋上堆滿了笑意,接著又看到走在父王身後約莫一步距離的嬌小身影,身上圍了件白色披風,顯得嬌貴,應該就是剛進府的徐夫人了。

    元禮來到嫡長子面前,口氣多了幾分慈愛。“奕鹹,又在練字嗎?”

    “是的,父王。”他拱手揖禮。“孩兒給父王請安。”

    “不用多禮。”元禮側過身,為他介紹身後的徐敏。“這位是徐夫人,往後就住在西三所,先讓你們見個面。”

    徐敏跟著上前一步,彎腿屈身,朝眼前這名身高大約在自己腰際再上來幾公分的男孩行了個禮。“奴婢見過世子。”

    說話的同時,奕鹹也在偷瞄她,雖然年紀尚小,但也分得出美醜,她真如奶娘所說的一樣,生得極好。“徐夫人不用多禮。”

    “多謝世子。”徐敏直起身,心想這孩子才不過五歲,說起話來卻沉穩持重,真是太早熟了。她很自然地打量起男孩的長相,第一眼就注意到盤踞在他右臉上的草莓色痣。之所以知道這個名詞,那是因為妹妹也有,不過卻是生在左臉,媽媽曾經帶妹妹去看過醫師,當時醫師便是這麼說的,還說大概五到十歲左右就會慢慢消失,所以她雖然有些意外,倒也不覺得太奇怪,神色相當自然。

    奕鹹見這位徐夫人不但沒有避開目光,反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臉蛋,眼中並沒有一絲嫌惡和懼意,或是大驚小怪地瞪著他的臉,就跟平常一樣“看”,不禁留下了好印象。

    “你先回去練字,父王待會兒再過來看你寫得如何。”元禮摸了摸嫡長子的頭說。

    聽到父王說還會再過來,欣喜的表情盡寫在他的臉上。“是,父王。”

    “奴婢告退。”徐敏慶幸這個世子不像王妃,否則還真會惹人嫌。不過這種事也輪不到她來評論,何況有些話只能在心裡發發牢騷,免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讓人抓到把柄。

    當他們重新上馬,離開世子所,她已經有些技癢,想要讓金寶跑一跑,於是跟元禮這麼建議。

    元禮看出她的迫不及待,咧嘴大笑。“我正有此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徐敏把韁繩縮短,接著夾緊馬腹,一馬當先。

    他哈哈一笑,也立刻讓黑龍跟上。

    “夫人,奴婢該怎麼辦?”明珠只能在後頭嚷道。

    徐敏回頭笑說:“你先回去吧!”

    不過才一會兒工夫,兩匹駿馬已經跑得老遠。

    就從這一天開始,徐敏每天早上都會到御馬房報到,喂飽金寶之後,就騎上它跑,段路,當作是飯後運動,有時元禮會隨行,若他不克前來,也會派僕役跟在身邊,以免途中發生意外。

    能得到允許在王府內騎馬,徐夫人可是第一個,她的受寵已經不再只是傳聞,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對於受寵所可能引發的種種效應,無論是福還是禍,反正都躲不過,徐敏也只能以平常心去看待了。

    十日後——

    晌午左右,典服所送來幾張圖樣,要請元禮過目。

    “這是什麼?”他坐在書案後頭,二看著用毛筆畫在宣紙上頭,像是褲又像是裙的圖,狐疑地問。

    六品官的典服正拱手稟告。“這是西三所的徐夫人所繪,希望能將平日所穿的裙子改成這個樣式,特來請示千歲。”

    聽到是徐敏親筆畫的,元禮連忙看個仔細。“她可有說明原因?”

    “聽徐夫人說這是騎馬裝,是為了騎馬方便才改成這種叫做“褲裙”的樣式,這根本有失體統,只怕會招來閒話。”他一臉不贊同地說。

    元禮不假思索地打斷典服正的批判。“就照她的意思去做,不只要做,而且還要做個五件,讓她能替換著穿。”

    “千歲……”典服正還想再說。

    “我不是說過了,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都要二照辦。”元禮俊臉一沈。

    “難不成你不把本藩的命令放在眼裡?”

    典服正連忙拱手作揖。“下官不敢!”

    “那就照她的意思去做。”他將圖樣遞還。

    “是。”典服正一臉挫敗地離去。

    這些王府屬官的不以為然,認為自己不該把個妾媵寵過了頭,太過順著她,元禮自然也心知肚明,不過他還是決定這麼做,無非就想知道那丫頭是否能抵擋得了權力的誘惑,又是否會超越對他的心意。

    他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全然信任、不為權勢野心背叛自己的女人,如果那丫頭意志夠堅定,不曾因此動搖,那麼除了愛之外,他自然也能把心交託給她。

    片刻之後,門外的馬福再次出聲。“啟稟千歲,長史求見。”

    “讓他進來!”元禮嘴角一揚,心想也該輪到他上場了。

    於是,劉墉跨進門坎,來到書案前頭。“下官方才聽典服正說,千歲已經准予徐夫人提出的要求了?”

    元禮叼了抹笑意說:“沒錯!”

    “千歲不該過於縱容妾媵,以免後患無窮。”劉墉拱手勸諫。

    “後患無窮?”他嗤笑一聲。“這四個字可是很嚴重的,你說說看,她到目前為止,有做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嗎?”

    劉墉馬上嚴正地指控。“區區一名妾媵,不該旁若無人,在王府裡騎馬馳騁,置娘娘於何地?”

    “她與我都是愛馬之人,一天不騎馬就渾身不舒服,我也讓徐夫人避開前三殿,只在內宮跑一跑,所以並不為過。更何況能有個可以一塊兒騎馬的伴,我的心情也會特別好,不再老想往外頭跑,難道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看到的?若王妃也能學會,那就更好了。”他這番話堵得這位長史無話可說。“還有其它的嗎?”

    “她、她……”

    元禮索性反過來問:“她在飲食方面,可有提出特別的要求?”

    “下官沒聽說。”劉墉吶吶地回道。

    “我倒是聽說她偶爾還自己下廚,吃得也簡單,不外乎餃子、烙餅或麵條,難道那些算是山珍海味?”這就叫反將一軍。

    劉墉氣弱地回道:“當然不是。”

    “那還有什麼?”他嘲弄地問。

    “就像典服正所言,徐夫人所畫的圖樣褲不褲、裙不裙,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要是穿到外頭,豈不讓百姓看了笑話,還會連累到千歲。”劉墉依舊緊抓著這一點不放。

    聞言,元禮笑得張狂。“看來她和我果然是絕配!”

    “啟稟千歲,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劉墉就是不能容許有人壞了朝廷的禮制和規矩。

    他笑意依舊不變。“只不過是為了騎馬方便才會那麼穿,說不定高闇府的夫人小姐們見了,還會起而仿傚。”

    “千歲不該太過縱容妾媵,早晚有一天,她會忘了自己的身分,得寸進尺,想得到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到了那時就太遲了。”自古紅顏多禍水,這可是千古名言,不得不慎。

    元禮意味深長地說:“我也在等是否真有那一天。”不過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那丫頭一定可以禁得起考驗的。

    “千歲的意思是……”劉墉雖然古板,卻也不是愚蠢之輩,聽得出慶王話中有話。

    他不想解釋太多。“沒什麼,總之就這麼決定,不必再說了。”

    劉墉只能喟嘆地退出書房。

    “來人!”元禮揚聲。

    門外的馬福應道:“奴才在。”

    “派個人到西三所一趟,就說今晚我會過去,要徐夫人等著。”想到昨天忘了派人先去通知,結果亥時才過,院門已經關了,他著實吃了一道閉門羹,敢情那丫頭早早就上床就寢,根本連等都不等他,更別說派個人來問問,令他哭笑不得。

    “奴才這就去。”馬福轉身去辦了。

    元禮不禁低笑幾聲,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女子,不懂得戰戰兢兢地伺候,更不會婉轉承歡好討他開心,當真是我行我素,自己還真是碰上對手了。

    才這麼想著,又拿起才剛收到的書信,是由長春縣的養馬場送來的,說有幾匹母馬即將生產,心想很久沒去了,不妨這兩天就走一趟,他不在王府的這段日子,那丫頭又會如何應付麻煩?不禁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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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又過了三天,已經是四月初。

    這天早上,徐敏就跟之前一樣,騎著金寶離開御馬房,先走上一段路,才開始小跑步,不過連著好幾日下來,總覺得暗處有不少雙眼睛在盯著,雖然沒有真的看到人,但是被監視的感覺還是相當令人不愉快。

    “徐夫人可別分神,馬匹雖然溫馴,可還是保有幾分獸性,太輕忽的結果是很容易出事的。”騎在身後的是御馬房的僕役老石,只見他年近半百,兩鬢也已見霜白,不過體格全然不輸給年輕人,說起話來更是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普通僕役。

    老石不只是因為騎術好,對馬匹也十分了解,元禮到長春縣的養馬場這段日子,便指派此人跟著徐敏,無非是希望在危急之際,能夠出手救她一把。

    徐敏被他訓了一頓,反而感激,馬上收心。“我知道了,多謝。”

    “老奴不敢當。”老石跟這位徐夫人相處幾日,原以為像她這般美貌女子,一旦受寵,眼睛就會長在頭頂上,不過她待下人卻意外的客氣。

    就這樣,她專心地拉好韁繩,讓金寶穩穩地走在石板路上,直到經過世子所外頭,又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儘管那道視線不算是惡意,但也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

    有種就出來,不要躲在暗處見不得人!

    徐敏讓金寶停下來,然後用目光狠狠地掃射四周可以藏人的地點,很快地在一排樹後發現可疑的矮小人影,她確信自己現在可沒有近視,不可能會看錯,那應該是世子。

    現在怎麼辦?要過去打招呼嗎?

    說真的,徐敏實在不想跟王妃所生的這個嫡長子有任何牽扯,最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根據人性,絕對會引起王妃的不滿,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想借機拉攏世子,讓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心裡還在猶豫,就見世子又從樹後偷看她,見她也在看著自己,顯然知道被發現了,連忙低著頭走出來,而奶娘則是跟在後頭。

    見狀,徐敏也只能下馬。“見過世子。”

    奕鹹脹紅了臉,讓臉上的胎記更為顯眼。“不用多禮!”

    “世子是覺得屋裡悶,正好出來散心。”奶娘尷尬地解釋。

    她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那麼別讓奴婢打擾了世子的興致。”說完,福了個身,就打算走人了。

    “徐夫人!”奕鹹用稚嫩的嗓音說道。

    徐敏嘆了口氣,看來暫時走不了了,只好又轉過身。“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聽說徐夫人每天……都在王府裡騎馬,還是父王准許的?”他已經連續偷看好幾天,真的就如傳聞一樣。

    “是的,世子。”徐敏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奕鹹偷覷了下金寶,眼底流露著渴望,似乎很想騎馬。

    “世子若想學,也得等長大一點,再請千歲來教。”不等他開口,徐敏就把話說在前頭,可別想現在就騎金寶,她又不是跟老天爺借膽,萬一有個閃失,她可是賠不起。

    奶娘乘機勸說:“世子就再忍一忍。”

    “我明白了。”奕鹹也不願強人所難。“它叫什麼名字?”

    徐敏看著身旁的愛駒。“它叫金寶,已經七歲半……不對!應該快八歲了。”

    “金寶……”此刻的他就像個普通孩子,一臉渴望地看著想要的玩具,可是大人都說不可以,只能拚命忍耐。

    見機不可失,她決定快快閃人。“那奴婢就先走……”

    “徐夫人!”奕鹹又喚道。

    她僵笑一下。“是。”

    “呃……這……”他滿臉通紅,盯著地上。

    “世子請說!”徐敏實在不擅長跟小孩子相處。

    奕鹹深吸了口氣,抬起眼瞼,見她眼神依舊不閃不避地望著自己,似乎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沒看到他臉上那塊醜陋的鮮紅色胎記,只是在等待回答。

    “徐夫人沒看到……我臉上的東西嗎?”如果她只是假裝沒看見的話,那麼就跟其它人無異了。

    她有些困惑。“世子是說胎記嗎?奴婢當然有看到。”

    “你……你不害怕?”

    徐敏更納悶了。“害怕?”

    “有人說這胎記……不祥。”奕鹹吞吞吐吐地說。

    “世子……”身旁的奶娘心疼得紅了眼。

    “這話是誰說的?”她只聽過“床母做記號”這種傳說。

    奕鹹不敢說是自己的母妃。“是……是聽別人說的……”

    “不要相信那種話,其實這種紅色胎記長在臉上,世子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因為這代表世子被一位叫床母的神明選中了,祂想要特別照顧這個孩子,所以才會在臉上做記號,以免認錯了人。”徐敏一時心軟,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奕鹹既天真又疑惑地看著奶娘。“真有床母這種神明嗎?”他只聽過馬王神、豐收神,還有土地神。

    “這……”奶娘登時語塞。

    “床母是孩子的守護神,只要被祂選上了,就會保佑孩子平安長大,到了大概十歲左右,臉上的胎記自然會慢慢消失,因為祂要去守護其它更小的孩子。”徐敏記得小時候帶妹妹到外頭玩,有鄰居的孩子取笑她臉上的草莓色痣,還罵她是醜八怪,害妹妹哭得很傷心,她不知怎麼安慰,乾脆就揍那些小孩一頓。

    他小小的臉蛋上透著認真。“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因為床母是很古老的神明,現在已經很少人聽過,奴婢也是聽過世的長輩提過一次,世子能蒙祂看中,代表很有福氣,絕不是不祥之人。”想當初無法安慰妹妹,至少現在還能幫到這個孩子,才會說這麼多,其實她真的不該多管閒事才對。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最後一句奕鹹聽懂了,頭一回有人跟他說這塊胎記代表有福氣,不是不祥,不禁露出稚氣的笑臉,對徐敏也更有好感了。

    奶娘萬分感激地看著徐敏,無聲地向她致謝。

    “若沒有其它的事,奴婢就先告辭了。”這回奕鹹沒有再叫住她,徐敏重新上馬,趕緊閃人了。

    等金寶繞內宮跑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御馬房,跟等在那兒的寶珠會合,接著將愛駒交給老石,就要乘坐軟轎回西三所。

    老石來到軟轎旁,輕聲提醒。“徐夫人方才說的床母,老奴活了大半輩子,可從來沒聽過,徐夫人實在不該欺騙世子。”

    “有沒有聽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肯相信,不再因為臉上的胎記而自卑,能夠抬頭挺胸做人。再過兩、三年等世子長大了些,就算知道真相,相信那時他已經能夠理解,不會受到太大的打擊,即使我真是騙他的,那又如何?”這是成長過程當中的必經之路,就像小孩子都相信這世上真的有聖誕老人,每年都會寄信給他一樣的道理,重點在於能否治愈內心的傷口,所以她並不認為做錯了。

    這個回答令他不禁愣住了。

    “咱們回去吧。”徐敏跟寶珠說道。

    寶珠連忙使喚負責抬轎的僕役,一塊兒回西三所。

    待軟轎走遠,老石眼底不由得掠過一抹笑意,心想她和千歲真是絕配,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就算別人認為是不對的,也不會因而動搖。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才走在檐廊下,秀珠就趕來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說她等了好幾天的東西,已經從同二村的養馬場送來了。

    “放在哪裡?”她欣喜地問。

    秀珠指著小廚房。“奴婢讓他們抱到裡頭去了。”

    於是,徐敏馬上奔進小廚房,在墻角找到了那兩口甕,趕緊檢查一下,確定封口都保持原狀,沒有老鼠、蛇或昆蟲跑進去,這才安心。

    “接下來就是豆腐了。”台式泡菜隨時都可以做,臭滷水也有了,只要發酵完成便沒問題,最後的關鍵就剩下它。

    三個丫鬟擠到她身邊,研究起那兩口甕來。

    “夫人,這裡頭裝了什麼?”

    “我猜是酒。”

    “說不定是醃菜。”

    徐敏發出幾聲“奸笑”。“嘿嘿嘿,當然是好東西了。”對愛吃臭豆腐的人而言,臭滷水是愈臭愈好,至於不敢吃的人還是不敢吃。

    “聽夫人的笑聲……”

    “似乎不像是好東西。”

    “裡頭到底是什麼?”

    她們不禁用懷疑的目光瞪著那兩口甕,好像會有鬼怪從裡頭蹦出來。

    “你們很快就知道了。”徐敏接著轉身往外走。“秀珠,去找王廚子,就說我在後廳等他,要他立刻來一趟。”

    秀珠點頭,立刻去找人。

    待徐敏在後廳落坐,等了一會兒,王廚子匆匆忙忙地趕來,可不敢得罪這位目前最受寵愛的徐夫人。

    “不知夫人找小的來有何吩咐?”他搓著兩手問道。

    她態度客氣。“吩咐不敢當,只是想吃一樣東西。”

    王廚子一臉諂媚。“想吃什麼,夫人儘管吩咐,不管是在水裡游的,還是陸上跑的或天上飛的,只要說得出名堂來,小的一定想辦法弄到手。”

    “不是水裡游的,也不是在陸上跑的,更不是在天上飛的,我要的是豆腐。”

    徐敏說出答案。

    “豆腐?”他呆住了。

    徐敏笑吟吟地說:“對,豆腐。”

    “夫人想吃的是豆腐?”王廚子以為自己重聽,再問一次。

    她頷首。“不過可不是平常吃的豆腐,水分要壓得恰到好處,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可否幫我準備?”

    王廚子心想這個要求未免太容易了,一定可以辦妥。“小的馬上請外頭的豆腐鋪子送來,夫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就交給你去辦了。”徐敏不會做豆腐,不然就自己動手。

    “是。”王廚子轉身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豆腐送來了,不過馬上遭到退貨。

    徐敏從小跟著阿公阿嬤賣臭豆腐,豆腐只要用手一捏就知道行不行,而接下來幾天,王廚子所送來的成品不是太軟,就是太硬了,沒有一間鋪子合格,自然被她要求重做,讓王廚子忍不住跟其它下人發牢騷。經過有心人的渲染,這件事很快地傳遍了王府,人人都說徐夫人連吃個豆腐都挑三揀四的,還真是難伺候,到了最後,謠言也愈來愈離譜。

    東廂房——

    “大家都在背後說夫人現在得寵了,就耍威風,故意刁難下人,不過是不滿意廚子所準備的豆腐,就把東西往他頭上扔,還命人將他毒打一頓,你說氣不氣人?”明珠都快被那些誇張的謠言給氣哭了。

    寶珠也替主子抱不平。“大家還一臉同情地看著奴婢,奴婢說夫人根本沒做那些事,可是沒人相信。”

    “原來外頭有這種謠言。”她現在是慶王最寵愛的女人,自然成為攻擊目標,再小的事,也會被無限放大。

    明珠氣得直踩腳。“咱們非得查出是誰造的謠不可。”

    “查也沒用,謠言也不會因此就消失。”徐敏口氣倒是很平淡,對於這種言語霸凌早就麻木了,愛說就讓他們去說,最好傳得惡劣一點,就沒人敢來招惹她,也可以落個清靜。

    “夫人,那該怎麼辦?”寶珠都替她著急了。

    她見三個丫鬟是真心為自己抱屈,只好佯嘆一聲。“只要快點找到我所要的豆腐,就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清白了。”問題是王廚子已經找了好幾間豆腐鋪子,他們就是做不出來。

    就在這時,秀珠推門進房,臉上神情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像是迷惑,又像是驚惶。“夫人……世子來了,此刻人在前廳。”

    徐敏怔愣一下。“他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清楚,更何況世子從來不到東、西三所,是門房來通知奴婢,要夫人趕緊出去請安。”秀珠有些緊張地說。

    “我知道了。”她馬上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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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0: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4章(2)

    待徐敏走出東廂房,往前廳走去,心裡忍不住犯嘀咕,愈不想跟這位世子有太多交集,他就偏偏自己送上門,這一對父子還真會給人添麻煩。

    來到前廳,就見世子所的奴才們都站在外頭等候,她直接越過他們面前,跨進門坎,一眼就看見模樣俊秀的小小孩子正經八百的坐在主位上,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連腳都還踩不到地面,有點像是小孩子硬要裝成大人,忍不住想笑,而奶娘則依舊寸步不離地陪伴在他身邊。

    她上前見禮。“奴婢給世子請安!”

    “免禮。”奕鹹抬了下右手說:“請坐!”

    徐敏直起身子。“奴婢站著說話就好。”

    “徐夫人……”他臉蛋微紅。

    “是。”徐敏盯著他,等待下文。

    奕鹹臉蛋上的紅暈愈來愈明顯。“徐夫人喜歡吃豆腐?”

    “嗄?”她一臉錯愕,心想怎麼突然扯到豆腐去了?

    “不喜歡嗎?”奕鹹困惑地問。

    “呃,奴婢很喜歡。”徐敏只能先順著世子的話。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個普通的孩子,找到志趣相投的同伴一樣開心。“我跟徐夫人一樣喜歡吃。”

    “原來是這樣。”其實她還是不太明白。

    “我讓典膳所送豆腐來給徐夫人,你一定會喜歡的。”典膳所負責執掌祭祀、宴客和藩王、王妃和世子的■食,所用的食材自然和其它人吃的不同,奕鹹希望能和待自己好的人分享。

    徐敏頭上冒出一個大問號,不過對方只有五歲,恐怕表達能力有限,只好求助奶娘。“世子怎麼突然要送豆腐給奴婢?”

    “世子是聽說徐夫人喜歡吃豆腐,可又不滿意廚子準備的,因此有人便乘機造謠,在背後說徐夫人的壞話,世子聽了相當生氣,打算處罰那些嘴碎的奴才。”小主子可是頭一回發脾氣,連奶娘都不禁吃了一驚,可見得有多喜歡千歲納的這位妾媵。“還決定親自到西三所來一趟。”

    他鼓起嫩嫩的面頰,口氣很明顯地就是偏袒徐敏。“徐夫人才不是個會毒打下人的惡主子,一定是廚子不好。”

    “回世子,不是廚子的問題。”還真是壞事傳千里,都傳到世子所去了,徐敏更沒料到這個孩子會替她說話,要是王妃知道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站在情敵那一邊,氣也氣死了,只怕會想出各種手段來惡整自己。

    奕鹹一臉氣呼呼。“徐夫人說我是個有福氣的人,就是個好人,才不像那些奴才說的那麼壞!”

    原來是那天說的話惹的禍,她真不該心軟的。“世子年紀小,還不懂得分辨好人還是壞人,說不定奴婢只是假裝好人,故意說一些好話來哄世子開心,其實滿肚子壞水,是個壞女人。”

    “才不是!”對五歲的孩子來說,他覺得徐夫人是好人,她就是好人。

    徐敏挑釁地問:“世子怎麼知道不是?”

    “我、我就是知道!”奕鹹不知該如何表達,但就是相信她。

    她兩手叉在腰上,恐嚇地說:“世子,奴婢真的是壞女人,而且壞透了,千萬不要太相信奴婢。”

    奕鹹小嘴一癟,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才不是這樣……”

    倒是奶娘在一旁抿脣偷笑,因為壞女人不會親口承認自己是個壞女人,也聽得出這位徐夫人根本是在逗世子。

    “世子若不信,奴婢也沒辦法,以後吃虧上當,可別怪奴婢沒事先警告。”徐敏佯嘆地說。

    他癟著小嘴,氣嘟嘟地瞪著徐敏。

    “還是快帶世子回去吧。”她跟奶娘說。

    奶娘接受她的建議。“世子,咱們也該回世子所了。”

    於是,奕鹹從座椅上跳了下來,站在徐敏面前,昂起腦袋,振振有辭地說:“我相信徐夫人不是壞女人,因為父王很聰明,不會喜歡壞女人,還讓壞女人入府,我才不會被騙。”

    徐敏心想這孩子腦子轉得真快。“說不定連你父王也被騙了。”

    “父王才不會被騙!”他氣衝衝地跑出去了。

    “世子!”奶娘連忙追出去。

    呼!總算走了!徐敏可不希望世子再來。

    在回東廂房的路上,明珠一臉納悶。“夫人為何要說自己是壞女人?!要是世子信以為真,那該怎麼辦?”

    她淡淡一笑。“就是要他這麼想。”並不是討厭那個孩子,只是不希望把他卷進自己和王妃的戰爭當中,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明珠想破了頭,還是不明白。“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不太擅長跟小孩子相處。”徐敏隨口敷衍。

    “夫人只要陪他們玩,小孩子就會喜歡你。”明珠把這話當真了。

    徐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丫鬟聊著天。“就這麼簡單?”

    “奴婢下頭有好幾個弟弟妹妹,這麼做準沒錯。”

    到了申時,典膳所果然奉了世子之命,派人送來一道清蒸豆腐,吃起來也確實滑嫩可口。

    “真的很好吃,可惜不是我要的。”她苦惱地喃道。

    秀珠也跟著煩惱。“夫人要的那種豆腐,似乎沒人做得出來。”

    “不如我來學做豆腐好了。”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夫人要學做豆腐?”寶珠張大嘴巴,蒼蠅都要飛進去了。

    她橫睨一眼。“你們認為我學不會?”

    三個丫鬟同時搖頭。

    徐敏托著下巴,嘆了口氣。“看來這輩子是吃不到臭豆腐了……”這麼久沒吃,真的好想念它的味道。

    臭豆腐?三個丫鬟不禁面面相覷,豆腐都臭了還能吃嗎?不過她們可不敢多問,只能在心裡想著,那種東西還是別做的好。

    徐敏原以為世子不會再來,想不到翌日,他又出現在西三所。

    “徐夫人吃到豆腐了?”奕鹹睜著期待的大眼問。

    她擠出笑意。“奴婢吃到了,多謝世子。”

    “好吃嗎?”他又問。

    “確實好吃。”徐敏在心裡嘆氣,原來是特地來問這個。

    奕鹹馬上眉開眼笑,跟他父親還真是如出一轍,長大之後,肯定也會迷死不少女人。“奶娘,她說好吃。”

    “是,世子。”奶娘寵溺地笑說。

    “世子昨天不是在生奴婢的氣?這麼快就氣消了?”她故意問道。

    他像個小大人回道:“父王說過不要跟女子一般見識,所以不氣了。”

    “奴婢多謝世子寬宏大量。”徐敏不禁扼腕。“世子還是快回去讀書練字,免得千歲回來,以為世子偷懶,可要不高興了。”

    奶娘也低聲勸著。“世子,咱們走吧。”

    “可是我才來一會兒……”奕鹹有些舍不得,他的身邊除了奶娘,根本沒有說話的對象,更別說敢直視自己的人。

    徐敏只能強迫自己狠下心來,不能再心軟了。“奴婢身分低下,若世子老是往西三所跑,也會害奴婢挨罵的。”

    “我走就是了。”他落寞地說。

    待奕鹹坐上軟轎,正打算回世子所去,卻在夾道上,讓王妃身邊的幾個奴才攔下,請他立時轉往後寢宮。

    聽說母妃要見他,奕鹹有些不安地看著奶娘。

    奶娘溫聲安撫。“世子別怕,咱們先去見了娘娘再說。”

    就這樣,軟轎被抬到後寢宮了。

    “孩兒見過母妃。”他想到徐夫人說過的話,自己不是不祥之人,是有福氣的,沒什麼好見不得人,便昂起下巴,不再低著頭走路,就這麼來到柳氏跟前。

    此時的柳氏滿臉慍怒,眼裡、心裡早就被妒嫉給矇蔽了,壓根兒沒注意到嫡長子心態上的轉變。“你連著兩天到西三所去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奕鹹感受到母妃的怒火,又畏縮了。

    “沒做什麼?我怎麼聽說你讓典膳所送豆腐去給那個賤婢?”她一把扯住奕鹹幼小的手腕。“她是怎麼拉攏你,讓你對她這麼好的?”

    奕鹹有些吃痛,小臉都皺了。

    “娘娘弄疼世子了……”奶娘驚呼。

    月雲也急著嚷。“娘娘息怒!”

    “快說!”柳氏這才鬆開手掌,不過執意要問出個答案。

    他囁囁嚅嚅地說:“因為……因為徐夫人……她待孩兒好……”

    “她待你好是有目的,不是真心的。”她拔高音量。“你被她騙了知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想取代母妃的位置,成為慶王王妃。”

    “徐夫人沒有騙孩兒。”奕鹹不懂為何母妃要這麼說。“她說孩兒受到神明保佑,是有福氣的人……”

    柳氏聽了更是咬牙切齒。“她不過是隨便說說,你就信以為真了?她已經搶走你父王的心,現在連你也向著她,果然是隻該死的狐狸精!”

    “娘娘別在世子面前說這種話。”奶娘用兩手抱住臉蛋慘白的小主子,實在是忍無可忍。

    她狠狠地瞪向奶娘。“你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奕鹹嗚咽一聲,開口維護跟自己最親近的人。“不要罵奶娘……”

    “你就只會幫外人說話!我才是你的母妃,生下你的可不是這個奶娘!”柳氏氣急敗壞地斥道。

    這句話讓奶娘不禁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她的親生孩兒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這會兒也跟世子同樣年紀。而世子出生第二天便喝她的奶,兩人情同母子,就跟親生的沒兩樣,她自認比娘娘更愛世子。

    月雲悄悄地跟奶娘使了個眼色,要她趕緊把世子帶走。“世子還小,不懂事,娘娘別怪他,還是讓他們先回去……”

    “奕鹹,不準你再踏進西三所一步,不準再去找那隻狐狸精知不知道?”兒子是她生的,絕不會讓給別的女人。

    他癟了癟小嘴。“可是……”

    柳氏用力往兒子手臂上捏了一把。“不準再去!”

    “娘娘!”奶娘尖叫一聲,像是母雞保護小雞似的,連忙把世子拉開,到王妃碰不到的距離。“咱們回世子所去。”

    “奕鹹,不準再接近那個女人了!”她在後頭嚷道。

    於是,奶娘牽著已經難過到哭不出來的世子往外走,當他們來到軟轎旁,她便蹲下來,看著他好不容易有了笑臉,現在又變得不開心的小臉,一顆心就好痛好痛,這個孩子就像是她親生的,代替死去的骨肉,讓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許傷害他。

    “世子若真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奕鹹只是抱住她,什麼話都不說。

    母妃是生下自己的女人,可為何一點都不關心他、也不愛他?這個困惑一直存在他小小的心裡。

    他多希望母妃能夠溫柔地抱抱自己。

    經過一個晚上,世子因為到西三所來遭到王妃責罵的事,還是傳到徐敏的耳裡,聽著寶珠繪聲繪影地描述著,她的臉色瞬間陰暗下來,擱在大腿上的雙手也不由得攥緊。

    “娘娘不準世子再踏進西三所一步,那尖銳又充滿妒恨的吼叫聲都傳到後寢宮外頭了。”寶珠把從其它奴才、婢女口中輾轉聽來的經過告訴主子。

    徐敏在意的不是王妃不準世子來找她,而是竟然對自己的兒子使用暴力,這是最不可原諒的。“娘娘真的動手教訓世子了?”

    “聽說是用捏的,不過娘娘生起氣來,那力道可真不輕,八成是瘀青了。”她可不敢亂說。

    “是我害了他……”徐敏就是擔心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不敢和世子走得太近,更不希望他往西三所跑,結果還是避免不了。

    秀珠連忙安慰。“這也不能怪夫人。”

    “是世子自己來找夫人的。”明珠也是這麼想。

    “往後世子要是又來了,就說我不方便見他,請他回去。”如果可以的話,徐敏不介意以暴制暴,馬上衝去後寢宮,抓住王妃的頭髮,先痛毆一頓,讓她體驗一下被人暴力相向的滋味,應該會很痛快。可是她現在連派個丫鬟去世子所關心也不行,那只會讓對方借題發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都別做。

    三個丫鬟也都能理解她的做法,紛紛頷首。“是。”

    “不知千歲何時才會回來?”現在只能期望那個男人快點回來安慰他的兒子,自己真的是無能為力。

    聽徐敏這麼問,秀珠算了下日子。“應該再過十日就會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徐敏一臉驚奇,這些丫鬟的情報來源還真不能小看。

    寶珠噗哧一笑。“夫人不知道嗎?這個月十九就是千歲的生辰,每年的這一天,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會賞賜不少東西,還會特命使者送到高閭府。”

    “我是真的不知道……”原來這個月是元禮二十三歲的生日。“完了!”她倏地從座椅上跳起來。

    明珠嚇了一跳。“夫人怎麼了?”

    “我總要送一份禮給他……”但是要買什麼好呢?“可是太便宜顯得心意不夠,太貴的又買不起……”

    “夫人可以繡一條巾帕給千歲。”秀珠幫忙出主意。

    徐敏臉上滑下三條黑線,如果是徐六娘自然辦得到,可問題是她不會。“我的手藝不好,還是別獻醜。”

    “那麼夫人便親自下廚,燒一桌好菜給千歲嘗一嘗。”想到主子經常往廚房跑,廚藝應該不錯。

    她先是一喜,不過馬上又氣餒了。“餃子、烙餅是難不倒我,可是對千歲來說,恐怕早就吃膩了。”

    秀珠掩口輕笑。“不如夫人就快點懷個胖娃娃,千歲一定會很高興的。”

    “胖娃娃又不可能想要就有了……”徐敏不禁失笑。“反正還有那麼多天,咱們再好好想一想。”

    三個丫鬟應聲。“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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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0: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章(1)

    元禮是在十七日這一天寅時,從長春縣回到同州縣。

    此時的天色還是一片漆黑,當他風塵僕僕的踏進王府,頓時之間,前寢宮燈火通明,奴才僕役們更是忙著伺候主子。

    他先在淨房沐浴更衣,接著命人傳膳,然後聽馬福稟告不在這段期間,府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知道了。”元禮輕揮了下手,讓馬福退下,俊臉上不見半點笑意,簡單地用過膳,決定小睡片刻,等待朝陽升起。

    而慶王府上下也因為元禮的歸來,有不少人在暗地裡等著看好戲,不禁猜想恃寵而驕的徐夫人,這下肯定會被冷落上一段日子。

    待元禮睡到辰時醒來,第一件事並不是到西三所,而是親自前往後寢宮見他的王妃,才在前廳的主位坐下,下人們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所散髮出來的怒氣,個個屏住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過了半晌,柳氏特地又妝扮一番,這才進門,朝束髮戴冠、身上朱色常服的藩王夫婿綻開喜悅的笑靨。

    “千歲總算是回來了,妾身還真擔心趕不上生辰,要是皇上派遣的使者遠道而來,千歲無法親自迎接,那就太失禮了。”

    元禮冷冷地瞪視。“你以為我是為了何事才會坐在這裡?”這個女人重視、在意的永遠只有外在的虛榮。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元禮的臉色不對,很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馬上昂起下巴,口氣尖銳地問:“不知妾身做錯什麼?”

    “奕鹹是你的親生骨肉,身為他的親娘,難道就不能待他溫柔慈愛些?”他厲聲地質問:“聽說前幾日還對他動了手,他又做錯了什麼?”

    柳氏不認為自己有錯。“就因為奕鹹是妾身的親生骨肉,妾身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他著想,無非就怕他被個賤婢所騙……”

    “不要扯到別人身上,我問的是你對奕鹹的態度。自始至終,你從來不曾給他個好臉色看,當個慈母真有那麼困難嗎?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難道就不值得你多加疼愛?”元禮後悔沒有早一點跟她把話說清楚,才會讓嫡長子受到莫大委屈。

    “就因為你的妒忌之心,把氣出在奕鹹身上,簡直枉為人母。”

    她不禁泛紅了眼。“千歲這麼說有失公允,為了袒護那個賤婢,硬說成是妾身虐待自己的親生骨肉似的……”

    “這件事跟敏敏無關!”他怒拍了下座椅把手,大聲駁斥,兩旁的下人個個嚇出一身冷汗,還是頭一回見慶王發這麼大的火氣。

    “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問題,你並非目不識丁的愚婦,卻是如此迷信無知,打從奕鹹出生,因為臉上那塊胎記,你就嫌棄他,甚至聽信怪力亂神,擔心會帶來不祥之兆。子女再不好,終究是自己親生的,你又於心何忍?”

    “千歲真是冤枉妾身了……”柳氏一面用巾帕拭著眼角,一面哭訴心中的委屈。“奕鹹年紀還小,自然要加以管教,才會對他嚴厲了些,妾身心裡還是愛他的,又怎會嫌棄他?”

    元禮哼笑一聲。“愛他?我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今天索性就跟你把話說清楚,最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你這輩子只會是慶王王妃、奕鹹的親娘,當好這兩個角色就夠了,其它的都不必去想,這麼說懂了嗎?”

    她像是離了水的魚,嘴巴一開一合。“千歲……”

    “不是因為奕鹹臉上的胎記作祟,而是我對皇位根本沒興趣,只想當個逍遙自在、成天與馬為伍的藩王,我也早已上了摺子跟父皇表明心跡,後半輩子若能在此終老,余願足矣,將來究竟會是誰繼任皇位,都和我無關。”他一舉打破柳氏的美夢,逼迫她面對現實。

    柳氏兩腿一軟,坐倒在地。

    “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元禮不想再多說了。

    待他跨出門坎,坐在地上的柳氏這才放聲大哭,忍耐這麼多年,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到京城,能夠掌領後宮、母儀天下,讓娘家的人也能風風光光,以自己為榮,如今這個夢被徹底打碎了。

    月雲想去攙主子起來,被她一把推開。“娘娘……”

    “滾開!”她哭得花容失色。“全都給我滾……”

    在旁邊伺候的一干奴僕,在月雲的示意之下,只好趕緊出去,免得成為讓王妃出氣的對象。

    “該死的狐狸精!一切都是她的錯!全都是她害的!”柳氏心中對徐敏的恨意更是無以復加,自己不好過,也不會讓那賤婢過得太順心。

    元禮離開後寢宮,馬上騎著黑龍來到世子所探望兒子。

    “父王……”奕鹹咬著下脣,心裡有很多委屈,但又不知如何表達,更忘了應該要行禮,便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元禮。

    他嘆了口氣,摸摸嫡長子的頭。“別怪你母妃,她……只是不懂得如何當娘。”就跟自己的母妃一樣,只知如何當好父皇的嬪妃,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甚至後宮的女人大多都是如此。

    奕鹹強忍著哭泣,聲音不禁微顫。“是孩兒不好,不是母妃的錯。”

    “傻孩子!”元禮只能嘆氣。“跟父王去騎馬吧……”

    “是。”聽到騎馬,小小的臉蛋馬上破涕為笑。

    元禮咧嘴笑了笑。“只要騎在馬背上,所有的不愉快都會拋到腦後,心情自然會變好,父王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父王也會心情不好?”他天真地問。

    “父王也是人,當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過只要在草原上馳騁,心胸自然跟著開闊,什麼事都會忘光光了。”元禮將嫡長子抱起,就往外頭走。

    一旁的奶娘把感動的淚水擦乾,心想還是千歲說的話有用,才不過幾句,就讓世子重拾笑臉了。

    就在父子倆坐上馬背,黑龍便在主人的操縱之下,慢慢地跑起來,速度不會太快,但又能享受煦風拂面的滋味。

    奕鹹抱著馬脖子,發出格格的笑聲,也暫時忘卻內心的傷痛。

    跑完一圈,元禮讓黑龍放慢速度,父子倆可以一邊騎馬一邊說話。

    “父王聽說你是因為跑到西三所去,才會遭你母妃責罰?”針對徐敏的那些不利傳言,也想聽聽看嫡長子的說法。

    他垂下腦袋。“母妃似乎不喜歡徐夫人,要孩兒不準再去。”

    “你很喜歡她?”元禮伸出手掌,揉了揉他的頭。

    稚嫩的臉蛋頓時紅通通,回頭對父王說:“徐夫人很好。”

    元禮心想咱們真是父子所見略同,眼光一樣好。“可父王卻聽說她恃寵而驕、毒打下人,又愛耍威風,好抬高自己的身分。”

    “都是奴才亂說的,徐夫人才不是那種人。”他就是這麼相信。

    聞言,元禮笑睇著仰高臉蛋,試圖維護徐敏的嫡長子。“或許她平常假裝是個好人,私底下真的很壞。”

    奕鹹有些驚訝地看著父王。“徐夫人也是這麼說的。”

    “她也這麼說?”他一時沒會意過來。

    “徐夫人說她是個壞女人,要孩兒別太相信她的話……”奕鹹直到今天還是不明白。“父王,她為何這麼說?”

    元禮不禁揣度著徐敏說這句話的用意。

    “奶娘說徐夫人是跟孩兒鬧著玩的,真是這樣嗎?”他臉上布滿疑惑之色,還是不太能理解大人在想些什麼。

    “等父王見到徐夫人,再幫你問問。”元禮輕笑地說。

    他露出靦眺的笑意。“多謝父王!”

    “心情好了些嗎?”只要自己能辦得到,都願意為兒子做。

    奕鹹用力點頭。“是,父王。”

    “那咱們再跑一圈。”元禮縮短韁繩。“坐好了!”

    當黑龍重新起跑,奕鹹心中的陰霾似乎也漸漸地淡了,就算母妃不愛他、不疼他也無妨,只要有父王就夠了。

    徐敏打了第十個呵欠,心想都亥時了,那個男人今晚應該不會過來,便決定不再等下去。“寶珠,去把院門關了,全都回房睡覺。”

    “夫人不等千歲來嗎?”秀珠納悶地問。

    她伸了個懶腰。“都已經這麼晚,他不會來了。”

    “千歲該不會相信那些謠言,真的認為夫人仗勢欺人,所以心裡不高興?”明珠不禁憂心忡忡地問:“這可怎麼辦?會不會從此就冷落夫人了?”

    寶珠也是同樣的擔憂。“要是千歲往後都不來西三所,夫人可得想個辦法,把千歲的心再拉回來。”

    “如果他這麼輕易就相信那些捏造的謊言,而不來問我這個當事人,那麼我說再多也沒用。”徐敏想到念書時,被老師無視、同學霸凌的經驗,她已經放棄去改變別人的想法,唯一的辦法只有變壞,讓其它人感到害怕,最後不得不轉移欺負的目標。“只能說堂堂的慶王也不過是個愚蠢的男人。”

    “竟敢在背後罵我,該不該懲罰?”一個戲謔的男性嗓音響起。

    原來在她們談話之間,房門正好被人悄悄地推開,原本想給徐敏一個驚喜,卻聽到這番話,不禁好氣又好笑。

    三個丫鬟見到元禮繞過屏風進來,都驚慌失色地屈膝見禮。

    “你們都下去吧!”他兩眼盯著徐敏說。

    “是。”丫鬟們有些不安的瞥了主子一眼,生怕她真的會受罰,不過也幫不上忙,只能退下。

    待房門又關上,元禮兩手背在身後,朝她靠近一步,故作嚴厲狀。“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徐敏告訴自己他只是在開玩笑,不可能是當真的,可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面,就像毒蛇猛獸般反撲,在童年的記憶當中,爸爸打媽媽的畫面全都涌了上來,如今換成了自己,她下意識地倒退兩步。

    “敏敏?”見她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去,元禮以為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讓她信以為真了。

    她目光警戒地瞪著元禮,要是真敢動手,她絕不會乖乖挨打。

    元禮朝她伸出右手。“敏敏,我是跟你說笑的,怎麼捨得懲罰你呢?”這丫頭此刻的表情讓他想起兩人初相遇時,她也是像這般充滿戒心、防備和不信任,像是要是有人敢傷害她,馬上會撲上去咬對方一口。“相信我!”

    看著他伸來的手掌,徐敏努力調勻呼吸,讓腦子保持冷靜,抵抗陰影逼近,過了片刻,才把自己的小手遞上。

    “傻丫頭!”元禮馬上把她拉進懷中。“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徐敏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心裡也很清楚,可還是無法控制那股根深柢固的恐懼。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麼嚇你了。”元禮不希望她怕自己,卻不知這是徐敏從小的遭遇造成的心理問題。

    這句話讓她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我相信。”在這個世界裡頭,唯一得到她信任的也只有這個男人。

    他輕撫著徐敏的背脊,直到顫抖也慢慢平復為止。“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她抬起頭來,血色已經回到臉上了。“還以為千歲今晚不會過來,正打算睡了。”

    元禮笑嘆一聲。“我就猜到會這樣,就趕緊過來了,正巧聽到你罵我那番話,想我從小就被誇是天縱英才、聰明絕頂,被說愚蠢可還是頭一遭。”

    “再聰明的人也會有胡塗的時候……”徐敏拉著他在床沿坐下。“如果所有人都說我不對,你自然就會起了疑心,這就是人性。”

    “我自小在後宮長大,見識過太多太多陷害、出賣和誣衊的伎倆,不會這麼容易就聽信謠言,一定會聽聽其它人的說法,找出矛盾之處。”他用掌心包裹住徐敏的小手。“更何況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毒打下人的狠心主子。”

    徐敏露出釋然的笑靨。“元禮,謝謝你。”

    “我也把王廚子叫去問了,他一臉心虛地說只是跟其它人抱怨你太挑嘴,又難伺候,誰知謠言會傳成那樣,還真是推得一乾二淨,我便嚴懲他一番,要他牢牢記住,往後別在背後說主子的閒話。”元禮希望她能更加信任自己。“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會先聽聽你的理由,不會因為那些謠言就定你的罪。”

    她起身一揖。“多謝大人明察秋毫,還我清白。”

    “哈哈……”他朗聲大笑,又牽著徐敏坐回身畔。“現在可以說了,到底是想吃什麼樣的豆腐?”

    “我只是打算做一道菜,要用的豆腐不能太軟,因為容易散掉,但又不能像豆幹那般硬,不容易泡制,口感也不好,可惜沒有一家豆腐鋪子做得出來。”她也沒想到為了吃到臭豆腐,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元禮想了想。“我會吩咐典膳所,要他們想辦法做出你要的豆腐。”

    “謝謝……”徐敏這才想到他該關心的還有一個人。“對了!你要多去安慰世子,我害他受到娘娘的責罰,又不能替他做什麼,只能靠你了。”

    “我去看過了。”他低笑幾聲。“倒沒想到他竟會主動親近一個人,這可是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對於嫡長子的轉變,元禮倒是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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