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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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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兒 -【天下第一香終:知夫莫若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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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7: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奶娘一臉擔憂。「世子累了嗎?要不要先回去歇會兒?」

「我不累。」他疑惑地問:「徐夫人呢?怎麼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看到她?」

「這……奴婢也不清楚。」奶娘回道。

聽到奕鹹這麼問,已經跪到膝蓋發疼的王氏,這才勉強打起精神。「原來世子還不知道這件事……」

「知道什麼?」奕鹹歪著頭,滿是困惑。

王氏瞥他一眼。「就是聽說……徐夫人被帶到審理所去了……」

「為何帶她去審理所?」他不明白。

「因為有人懷疑是徐夫人……把娘娘推到池子裡的……」王氏吶吶地說。

奕鹹氣呼呼地站起來。「你胡說!」

而他身邊的奶娘臉上的血色更是瞬間褪盡,捂住嘴巴,免得叫出聲來,下意識地望向跪在一旁的月雲,像在詢問她是真的嗎?

月雲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回世子……當然是真的……」跪在王氏身旁的江氏不禁怯怯地啟脣。「聽說昨天下午……有人看到徐夫人到後宮……就懷疑是她……」

「胡說!」奕鹹用稚嫩的嗓音朝她吼道:「徐夫人不會那麼做的!一定是你們故意說她的壞話,好讓父王討厭她……」

江氏眼圈一紅。「真的不是奴婢故意造謠……」

「你們胡說!我不相信!」徐夫人待他很好,絕不會害死他的母妃。

王氏試圖澄清。「世子,這件事已經傳遍王府了……」

「我不要聽!」奕鹹氣鼓著嫩頰,索性跪到離她們遠一點的地方,就是不想再跟王氏和江氏說話。

奶娘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趕緊朝月雲使了個眼色,要她到外頭說話。

於是,兩人藉口說要上茅房,快步地離開靈堂,找了個四下無人的地方,討論下一步該怎麼走。

「怎麼不告訴我呢?」奶娘焦急地問。

月雲嘆了口氣。「今天一整天都是人來人往,而且忙進忙出,根本沒機會說,也沒空去審理所打聽消息。」

「沒想到會連累了徐夫人……」原本想要等娘娘的喪事辦完,請求千歲讓她回老家一趟,便不打算再回來,也把自己就是害死娘娘的凶手這個秘密帶到陰曹地府去,不料中間出了差錯。

「你該不會想去跟千歲認罪吧?」月雲抓住她的手。「世子要是知道是你害死娘娘,不會原諒你的。」

奶娘心頭為之一酸。「可徐夫人是個好人,世子也很喜歡她,王府裡有她在,我也可以安心,絕不能讓她頂罪,別擔心,人是我親手推下去的,這件事跟你無關,所有的罪名由我一人扛起,你只要想辦法脫離奴籍,然後回老家替雙親守墳就好,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以為我是在擔心自己嗎?」她啐罵一聲。「這幾年多虧有你聽我訴苦,我才能熬這麼久,等到今天這個機會報仇,要不然……要不然我早就一刀殺了她……像她那種不把奴才當人看的女人,應該被千刀萬剮……」

要不是為了籌銀子幫生病的爹娘請大夫,沒人願意賣身為奴,當個任由主子打罵的畜生,但連見雙親最後一面,回家奔喪都不準,無法盡最後一絲孝道,可知她心中有多怨多恨?就算將來會下十八層地獄,她也不後悔今天這麼做。

「我何嘗不也跟你一樣,就算世子無法原諒我,我也認了,只要他從此平平安安,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奶娘語帶哽咽,世子雖不是她所生,但視如己出,實在無法再眼睜睜看他受到娘娘的苛待。

「等服千歲認罪之後,我就可以去找死去的相公和孩子一家團聚,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見到他們,再沒有比這個更高興的事了。」

月雲點了點頭,流下淚來。

「你自己要多保重。」奶娘這麼說著,兩個相知相惜的女人握緊彼此的手,做最後的道別。


酉時就快過了,伺候徐敏的三個丫鬟準備了些主子平常愛吃的菜以及替換的衣物來審理所,卻被擋在外頭,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她們進去。

「咱們只是想見夫人一面,還請通融。」秀珠再三懇求門房放行。

寶珠和明珠也跟對方拜託。「絕不會待太久讓你為難的……」

「不行!不行!」門房硬是把她們攔下。「大人已經交代過了,在審問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許見徐夫人。」

「審問?」三個丫鬟面面相覷。

趁她們一個不留神,門房趕緊把院門給關上。

明珠紅著眼眶問:「難道夫人真的是害死娘娘的凶手?」

「不要亂說!」秀珠馬上斥責。「咱們可是比誰都還要了解夫人,她那個人很容易心軟,根本不會去害人。」

寶珠立刻幫腔。「秀珠說得沒錯,夫人平常話說得狠,不過是用來嚇唬人,絕不會做出那麼可怕的事來。」

「可他們到現在都還不肯放夫人出來,這該怎麼辦?」明珠苦著臉問。

「不如咱們一塊去求千歲……」秀珠心中一動。「若是千歲來了,門房總不能不開門讓咱們進去。」

三個丫鬟立刻來到靈堂,不過沒見到元禮,又趕到前寢宮,方知他正與幾位前來祭拜的官員在前廳說話,也只好在外頭等。

又過了片刻,待客人離去了,才獲準進入前廳。

「……求千歲作主!」她們趕緊將來意告知。

元禮也沒想到會忙到這個時辰,正打算走一趟審理所,和徐敏好好談一談。

「那就走吧!」

「是。」三個丫鬟面露喜色地說。

在身邊伺候的馬福問:「要不要奴才命人去牽馬或備轎?」

「不用了。」他右手一揮,便步出廳外,馬福連忙提著燈籠跟在主子身後。

待一行人來到審理所,出來應門的門房見到來人是誰,趕緊收起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打開院門讓人進去。

「徐夫人住在哪一間廂房?」元禮詢問端著茶點經過的婢女。

婢女連忙福了個身,指引方向。

於是,他們又往西廂房走去,看到其中一間廂房前有兩名嬤嬤看守,應該就是那間沒錯。

元禮大聲地問:「徐夫人是不是在裡頭?」

「呃,是,千歲。」兩名嬤嬤屈了下膝,卻沒有移開身軀。

他皺起眉頭。「讓開!」

「可是大人吩咐過……」

「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元禮不悅地瞪著她們。

秀珠和寶珠、明珠有他當靠山,膽子也大了,索性伸手將她們拉開。「沒聽到千歲的話嗎?還不快點讓開!」

而馬福則先吹熄燈籠,然後推開門扉,發現屋裡一片漆黑。

「怎麼連個燭火都沒點上?是怎麼伺候的,千歲請稍待,奴才找一找……」

「敏敏!」元禮已經等不及,直接跨進門檻。

三個丫鬟也爭先恐後的擠進廂房內。「夫人!夫人!」

「……元……禮……」床上傳來一聲細若蚊鳴的叫喚。

元禮感覺到異狀,循聲來到床的位置,口中嚷著。

「快把燭火點上!」

「是、是……」馬福七手八腳的點燃案桌上的燭火。

待燭光照亮屋內,就見徐敏採取側臥的姿勢,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髮髻散亂,臉上染著不尋常的嫣紅。

「敏敏!」元禮伸手去抱她,才稍微移動,便牽扯到痛處,讓徐敏不由得發出呻吟。

「怎麼了?」

徐敏也不好意思說她屁股好痛。「我……我自己起來……」

「夫人的額頭好燙!」寶珠把手心收回,發出驚呼。

聞言,元禮也往她額頭、臉頰上摸去,確實是病了。

「我先帶你回西三所,再讓良醫正過來……」

她哀叫一聲。「慢一點……」

「怎麼了?怎麼了?」他迭聲地問。

「他們非要我認罪不可……但我又不肯招……就……打我的……」她把手伸向臀部。

「恐怕已經裂成兩半了……」

元禮臉色大變。「他們對你用刑?」

「快讓奴婢看看……」秀珠連忙爬上床,掀起被子一角查看傷勢。

「天哪!都腫起來了,下手這麼狠,得趕緊上藥才行!」

三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把她攙扶起來。「夫人慢慢來,別急……」

「呃……」徐敏咬住牙關挪動身子,在她們半扶半抱之下,好不容易把雙腳垂放在地上,眼前已經出現好多星星。

就在這當口,審理正、副聽說元禮來了,連忙趕到廂房,才踏進門就見到三個丫鬟把徐敏攙下床,企圖阻止。

「案子尚未問完,千歲不能把人帶走……」

「快把人放下!」

「誰準你們對她用刑的?」元禮一人一腳,將他們踹到墻邊。

「我說過她不是犯人,未經我的允許,誰準你們審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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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7: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審理正捂著被踹痛的腹部,起身回話。「下官也是為了查明娘娘的死因,徐氏不過是一名妾媵,豈能例外……」

「千歲不該一味地袒護……」審理副也這麼說。

元禮不禁瞠目怒瞪,恨不得當場殺了他們,想他居然還得受制於這些王府屬官,那麼身分、封號又有何用?榮華富貴也不過是表相,自己只是個被軟禁在封地上的尊貴奴才罷了。

「等一下……」徐敏好不容易站起來,卻發現異狀。

明珠憂心地問:「是不是哪裡很痛?」

「不是……只是……有些怪怪的……」她把右手覆在自己的腹部上,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然後順著腿側往下流,第一個想到的是癸水,可是日子還沒到,應該不可能。

「怎麼個怪法?」寶珠連忙問道。

徐敏低下頭,移動腳步,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鮮紅,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流血了……為什麼會流血呢?」是被打到內出血了嗎?

「千歲……」秀珠最先意識到那是什麼。「快救救夫人肚子裡的孩子……」

這句驚叫讓元禮會意過來,臉色霎時一片慘白,已經顧不得會不會弄疼她,立刻將徐敏打橫抱起衝出廂房,口中大喊著把良醫正找來。

孩子?原來她已經懷孕了,徐敏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明明「武器」就在自己手中,只要說已經有喜了,劉墉他們便不至於敢動她一根寒毛,看來自己打怪的功力還是沒有進步。

在徐敏快要失去意識之前,看著抱著自己,臉色比紙還白的俊美側臉,對這個男人有滿滿的抱歉,都怪她沒有早一點察覺身體的異狀,才會害死他們的孩子。

她果然不配當個媽媽。

元禮,對不起……

就在徐敏暈厥之後,她不知道元禮就像發瘋了一樣,拚命叫著她。

就這樣,一直等到良醫正來到西三所,再為徐敏把過脈,只見他連看都不敢看元禮一眼,因為先是娘娘過世,如今又……實在難以啟齒。

元禮焦急萬分地吼:「究竟怎麼樣?快說!」

「啟稟千歲,徐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保住。」良醫正低頭回道。

三個丫鬟登時哭成一團。

「沒有保住?」元禮不禁腳步踉蹌,口中喃道。

良醫正不禁深感慚愧。「因為受胎不過數日,本就該小心安胎,卻在此刻又遭到責打,以致……下官先開帖藥方幫徐夫人調養身子再說。」

「我要去殺了他們!」俊臉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大吼一句,就跌跌撞撞地衝出去了。

「千歲……」秀珠趕緊要馬福跟上。「快去叫人幫忙!」

馬福從來沒看過主子發狂的樣子,就連上次徐夫人為救世子而墜馬也不曾如此,馬上拔腿就追。

最後,失去理智的元禮是在魯俊等人的全力制止之下,總算是停手了,而審理正、副雖然身中數刀,不過勉強保住性命。

到了翌日,徐敏小產的消息傳開了,讓本就充滿哀戚的慶王府又多了幾分低落的氣氛,加上元禮昨日又差點親手斬了審理正、副兩人,即便身為藩王,也不能誅殺王府屬官,否則會被召回京,由皇上發落,更是人心惶惶。

不過元禮並不在乎父皇是否會降罪,大不了被眨為庶人,他只要敏敏一輩子陪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午時過後,一宿未眠的元禮眼中泛著血絲,目光依舊透著狂亂,更別說披著散亂的長髮,仿佛隨時會再大開殺戒似的,令奴才和僕役都不敢靠近半步,魯俊等幾位護衛只好跟前跟後,以防萬一。

「要跟我說什麼?」當他來到前廳,瞪著劉墉片刻,總算開口。

劉墉拱手回道:「千歲此時此刻不該待在西三所,守在區區一名妾媵的身邊,而是應該在娘娘的靈堂……」

「住口!」元禮幾乎要把座椅扶手給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有分,竟敢背著我對敏敏嚴刑逼供,害她腹中的孩子流掉。」

「下官並不知徐夫人有孕在身,徐夫人也不曾提起半個字,再說娘娘的死因不單純,千歲更應該追究到底,盡快查明真相以告慰娘娘在天之靈,也好給朝廷一個交代。」劉墉不認為自己有錯。

元禮咬牙冷笑。「所以你們就聯手硬要敏敏認罪?劉墉,你告訴我,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權力?」

「自然是朝廷、是皇上所賜予,這全是為了匡正藩王荒唐之行為與缺失,能夠邁向正途。」他說得好不冠冕堂皇。

聞言,元禮仰頭大笑,可是笑聲中卻挾著明顯的哭音。「哈哈……是我錯了!我不該對她情有獨鍾,不該獨寵她一人,更不該愛上她,害她落得恃寵而驕的罪名,讓你們找到藉口整治她……」

「妾終歸是妾,原本就不該得寵於正室之上,再說自古紅顏多禍水,千歲更應該避而遠之,以免被其所害。」劉墉不怕死地稟奏。

他俊目一眯,殺機頓生。「住口!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殿下,萬萬不可!」魯俊也同樣為徐敏叫屈,可也不能讓他殺了長史。

劉墉拱手一揖。「請千歲不要一錯再錯!」

「我殺了你!」元禮從座椅上跳起,抓在手上的刀立即出鞘。

「殿下!」魯俊和其他護衛趕緊出手阻攔。

「千歲從未有過斬殺王府屬官此等瘋狂行徑,全是因為徐氏而起,此女萬萬不能再留下!」劉墉依舊頑固地說。

元禮目皆欲裂地瞪視著他。

「瘋狂?只怕你還沒見過什麼才是真正的瘋狂……」

若是敏敏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距離瘋狂確實不遠矣。

「殿下冷靜一點!」魯俊等人死命地攔住他。

「放手!」元禮大吼。「違抗命令者,都得死!」

見狀,劉墉總算有了懼意,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啟、啟稟千歲……」人在廳外的馬福來到門邊,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找到機會開口。

「伺候世子的奶娘說……說有要事求見……」

魯俊連忙詢問元禮的意思,也藉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或許是世子有事命奶娘前來,還是先聽聽看她要說什麼。」

想到年幼喪母的嫡長子,讓元禮勉強找回一絲理智,這才按捺住殺人的衝動,決定稍後再做處置。

「……讓她進來!」

奶娘抱著一死的決心,跨進門檻,來到元禮跟前跪下。

「見過千歲!」

「是世子有事嗎?」他問。

奶娘看著不修邊幅的元禮,想必此刻的心情備受折磨,內心更是自責。「不是,是奴婢有事要稟明千歲。」

「什麼事?」元禮忍住氣問。

她滿心愧疚地問:「徐夫人她……目前身子的狀況如何?」

元禮喉頭一緊。「因為小產,十分虛弱,到現在尚未清醒。」

良言,奶娘立刻伏首請罪。「啟稟千歲……徐夫人跟娘娘的死真的無關,她是被人冤枉的……真正的凶手是奴婢……」

「你說什麼?」元禮瞠目瞪視。

她大聲地說:「是奴婢……把娘娘推進池子裡去的……」

「奶娘,事關重大,切勿替人頂罪。」劉墉出聲警告她。

「奴婢所言都是事實,絕非替人頂罪。」她抬起頭,娓娓道來。

「那天下午,奴婢一個人來到後寢宮,想要懇求娘娘,不要再傷世子的心了,但看到娘娘獨自站在橋上,身旁也沒有半個伺候的人在,想到世子所受的委屈、吃的苦頭,一時氣憤之下,便將她推落池子……」

劉墉還是不信她的說辭。「奶娘,這可是死罪,不可胡說。」

「世子出生第二天,就喝奴婢的奶,從那麼一丁點大,一直到現在,跟奴婢親生的沒兩樣,每個當娘的,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是殺人也一樣……」說著,奶娘冷冷一笑。

「只要娘娘活著一天,就會處心積慮地想除掉世子臉上的那塊胎記,奴婢絕不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不想再看到世子傷心哭泣……」

「即便如此,娘娘還是世子的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劉墉還是替王妃說好話。

奶娘惡狠狠地瞪著他。「她根本不配當世子的母妃,如果真是為了世子著想,應當疼他、愛他,而不是傷害他……世子真是太可憐了,往後不知還要受多少苦,奴婢實在看不下去,也不後悔那麼做……只是沒想到會因此連累徐夫人,又害她失去腹中的孩子……她是除了千歲之外,唯一關心世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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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8: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聞言,劉墉還是硬要把徐敏扯進來。

「說不定、說不定徐夫人也是共犯,你們聯合起來謀害娘娘,才會出現在後寢宮……」

她冷哼一聲。「徐夫人若真是共犯,就應該離後寢宮遠一點方能避嫌,也不會被牽扯在內,又怎會故意騎著馬,如此引人側目……天底下有那麼笨的人嗎?這全是老天爺要奴婢親口向千歲認罪……才會做出這般巧合的安排……」

劉墉被堵得啞口無言。「這……」

說著,奶娘淚流滿面地看著元禮。「奴婢不求苟活,只要……只要世子從此過得平安順遂,於願足矣……」接著突然舉起預藏的匕首,往心口上插下去。

這自裁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不禁愣住,待奶娘的身子倒下,元禮連忙蹲下身查看,發現傷勢嚴重,要救也來不及了,何況救活了也難逃死罪。

「你這是……」他既驚又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一把攥住元禮的袍擺,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請千歲……好好地照顧……世子……他是個……善良的好……好孩子……」

「他是我的嫡長子,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他。」聽奶娘口口聲聲都是為了世子,雖然其罪當誅,但其情可憫,元禮也不禁為之感傷。

「多謝……千……歲……」她露出滿足的笑容,咽下最後一口氣,終於可以去見相公和孩子了。

魯俊探了下奶娘的鼻息,搖了搖頭,人已經斷氣了。

「她方才所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元禮吃人似地瞪著劉墉。

「敏敏唯一犯下的錯就是不該將馬騎進後寢宮,而你卻硬將謀害王妃的罪名栽贓在敏敏身上,害得她小產,結果證明她真是無辜的。」

劉墉找不到推託之詞。「下官……下官……」

「魯俊!」他大喝一聲。「將此人逐出王府,不得再踏進王府一步!」否則他會親手將劉墉斬殺。

「下官可是有皇命在身……」

「皇命在身又如何?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怕了?」元禮嗤哼一聲。「立刻把他帶走,別讓我再看到此人。」

魯俊朝另外兩位護衛使了個眼色,押著大嚷大叫的劉墉離開。

「你處處為世子著想,卻害死他的母妃,就不怕他會傷心難過嗎?」他低頭看著奶娘的遺體,不勝唏噓地喃道。

為了奕鹹著想,不能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因為太過殘忍了,況且真相究竟為何,也已經不重要了。

於是,元禮命人準備一口薄棺,決定將她和真相一併掩埋。

昏睡了三天,徐敏的意識終於漸漸回籠,不過肉體的疼痛也隨之而來。

她的屁股……痛到好想罵粗話……

徐敏費力地把眼皮掀開一條縫隙,雖然還很模糊,但可以確定不是靈魂出竅的狀態,也不用擔心哪天回不到身體裡頭該怎麼辦。

對了!孩子已經沒了,想到這裡,鼻頭不禁跟著酸澀,要是能早一點發現,為了不挨那一頓打,尊嚴和面子又算什麼?就算要下跪求饒認罪,她都願意……

都是她的錯……

聽到床上響起微弱的抽氣聲,立刻驚動守候在旁的元禮,馬上移到床緣坐下,嗓音更是沙啞。

「敏敏,你醒了……」他嗓音一哽。

看著又變成流浪漢的男人,甚至比上回還要落魄狼狽,徐敏很是愧疚,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得到他的關心,甚至沒臉見他。

「元禮……我……」

不待她把話說完,元禮肩頭抖動,像是在強忍情緒,不讓它崩潰。

徐敏連忙朝在廂房內伺候的三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心想他應該不想讓人看到此刻這副脆弱的模樣,要她們暫時退到屋外。

「元禮,是我太粗心大意……才讓孩子沒了……你罵我吧……」待房門關上,她把兩手伸到被子外,撫著趴在身上的男人,自責地說。

「都是我的錯……」

元禮趴在徐敏肩上的頭搖了搖,哽聲地說:「不能……怪你……」

「可是……咱們的孩子……沒了……」說著,徐敏不禁淚如雨下。

「還會有的……」他抬起濕紅的雙眼,語不成音地說:「只要你把身子調養好……以後……以後還會再有的……」

從小到大,元禮從來不曾輕易掉下眼淚,可是這幾天所發生的事,讓他壓抑的情緒終於潰散。

在別人眼中,他是身分尊貴的皇子,更是個擁有封地的藩王,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卻沒有人明白他什麼都不要,只想要保護心愛的女人。

聞言,徐敏還是無法釋懷,因為那是他們第一個孩子。

兩人就這麼抱住彼此,將心中的悲傷和不捨,全都化作淚水,一股腦兒的宣泄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才慢慢地轉弱。

元禮有些困窘地抹去淚水。「要喝水嗎?」

「好。」她吸了吸氣,嘴巴好乾,而且都是藥味。

他小心翼翼地攙徐敏坐起身。「疼的話要告訴我。」

「嗯……」徐敏慢慢地挪動臀部,盡量找到比較不痛的角度。

見她坐好,元禮趕緊倒了杯水過來。「別喝太急。」

徐敏貪婪地連喝了幾口,總算舒服多了。「夠了。」

待他放好杯子,又坐回床緣,得緊握著徐敏的手才安心,此時才體會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男人,還是個不堪一擊的男人。

「你在這兒待多久了?」看著他臉上的胡渣,想必好幾天了。

他噴聲地說:「你昏睡多久,我便待多久。」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兒,娘娘的喪事還沒辦完……」

「我交給李嬤嬤了。」元禮不希望她顧慮那麼多。「你昏睡這幾天,我派人去同二村的養馬場把她接過來,她熟悉王府內務,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有她在。我才能守在你身邊。」

「那就好……」徐敏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關於娘娘的死,我確實沒有跟你說實話,其實出事那天,我在後寢宮的花園真的有看到什麼……」

元禮不由得嘆了口氣。「你看到照顧世子的奶娘了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地問。

他臉色沈重。「因為她已經認罪了。」

徐敏微張著口,好半天才吐出話來。「那麼……真的是她……」

「看著奕鹹因他母妃的愚蠢和自私而吃苦受罪,她才起了殺機,沒想到會把無辜的你牽扯進來,所以就前來跟我認罪,最後……就自刎了。」元禮深深地嘆了口氣。

「過幾天我就會差人把她送回老家。」

「那麼世子都知道了?」她連忙追問。

他搖了搖頭。「不!我並沒有把真相告訴他,只說奶娘是得了急病突然暴斃,而他的母妃也以失足落水來結案。」

「這樣就好,不然對那麼小的孩子來說,真是太殘酷了……」徐敏最清楚孩童時期所受到的傷害,是會影響到他們一輩子的。

「世子跟奶娘的感情比親生母子還要好,我就是擔心世子會受到打擊,才不敢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出實情,打算等到咱們獨處時再告訴你,要真是奶娘所為,最好暗中解決,別讓世子知道,想不到還是錯過機會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元禮聽她如此為奕鹹設想,不禁倍感窩心。「可就是因為顧慮太多,反而害苦你自己。」

徐敏只能苦笑。「我不相信那個劉墉,他也看我不順眼,就算坦白他也一定不會相信,說不定會認為我在狡辯。」

「我已經把劉墉逐出王府,他滿口禮教規矩,卻是剛愎自用,這樣的人,我絕不能容許繼續留在我的王府。」他哼道。

「若是可以,我真想親手殺了他。」徐敏從來沒這麼恨過一個人,何況還是害死他們孩子的罪魁禍首。

「我也一樣,父皇若是知道實情,未必就會怪罪於我,要真是不行,就隨他處置好了,最好把我貶為庶人。」元禮滿不在乎地說。

她噗哧地笑了。「這法子倒也不錯。」

「敏敏,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他深情地說。

「那是當然了,你想甩還甩不掉。」徐敏不禁淚眼婆娑,故作輕鬆地回道:「就這麼一點挫折還打不倒我,只是可憐咱們的孩子,希望他能再來投胎,下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

元禮眼眶又濕了,伸臂抱住她。「我相信他不會怪你的……」

「希望他原諒我這個娘……」寶寶,真是對不起!

兩人再度相擁而泣,哀悼著還未來到人世便夭折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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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8: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又休養了好幾天,還喝了一肚子的湯藥,幸好屁股的傷勢已經痊癒,才讓徐敏不再連坐著都很辛苦,不過由於小產對身子耗損太大,良醫正還特別囑咐,至少要像坐月子般,在床上躺二十天以上,元禮和伺候的三個丫鬟更不準她下床走動,這回她可是乖乖聽話,不敢輕忽。

「夫人……」

徐敏靠坐在床頭,眼皮都快掉下來了,聽到這聲叫喚,馬上驚醒,看著站在面前的寶珠,用眼神詢問她。

「世子來看你了。」寶珠輕道。

她連忙調整了下坐姿。「快請他進來。」

寶珠回了一聲是,便出去請人了。

過了一會兒,穿著白色喪服的奕鹹在兩名婢女的陪同之下走進內房,小小的身子似乎瘦了不少。

「徐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嗎?」他像個小大人似的慰問。

「托世子的福,奴婢已經好多了。」徐敏見他故作堅強,心頭頓時酸酸的。

「世子呢?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地吃、好好地睡?」

奕鹹兩手背在身後,昂起下巴。「當然有了,徐夫人不用擔心。」

「世子能不能走近一點?」她問。

他遲疑一下,這才移動腳步,來到床畔,徐敏馬上張臂將他攪進懷中,感受到他人的溫柔,強裝出大人模樣的稚嫩五官頓時崩塌。

「想哭就哭,奴婢保證不會取笑世子的。」孩子就該像個孩子,不要這麼快就急著長大,想當個大人。

「父王說……要堅強一點……再傷心也不能哭……」奕鹹癟起小嘴說。

徐敏眼眶也不禁紅了。「奴婢偷偷地告訴世子,其實你父王也有哭過,只是不敢讓人家知道而已。」

「父王也有哭過?」他淚眼汪汪地問。

她頷了下首。「世子可不能告訴別人,不然你父王一定會知道是奴婢泄漏出去,那可就慘了。」

「我不會說的……」奕鹹一面抽氣、一面問道:「徐夫人,母妃死了,奶娘也死了……為什麼她們全都死了?奶娘平常身子很好,沒聽她說過哪裡不舒服,怎麼突然就病死了?」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生病這種事很難說,有時看起來好端端的,可是忽然就倒下了,誰也無法預料,何況老天爺做事,總是讓人摸不著腦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就算要找祂理論,也不知該去哪裡找才好……」見世子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說法,讓她悄悄松了口氣。

「一個人的壽命長短,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世子只要記得奶娘生前有多關心你,感念她對你種種的好,相信奶娘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的。」她不希望有任何陰影留在這個孩子的心底。

奕鹹用力點頭。「我當然不會忘記……」

「這就對了。」徐敏拍了拍他的頭。「至於娘娘,我想她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很後悔活著的時候沒有多花點時間跟世子相處,更沒機會讓世子知道,其實她是很愛你的。」

就算是謊言,只要能安慰還活著的人就好。

這番話果然溫暖了奕鹹的心。「母妃只是……只是不曉得該怎麼當娘,所以我不怪她。」

即使被傷害了,他還是護著生母。

徐敏自然附和。「世子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用手背抹去頰上的淚水。「父王還說母妃是自己不小心跌進池子,不是徐夫人害死的,我也相信徐夫人不會那麼做。」

「是啊,要是有做,奴婢就會承認,如果沒做的事,可別想誣賴到奴婢頭上……」雖然還不至於想要害死王妃,不過她很想揍她一頓倒是真的。

「謝謝世子願意相信奴婢的清白。」

這句話總算讓奕鹹露出小小的笑容。

就在這當口,他的肚子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響,小臉不由得脹紅,巴不得沒有人聽到,不過徐敏強忍笑意的表情,可見得還是聽見了。

徐敏看向自家丫鬟。「寶珠,我有點餓了,去下個餃子或是麵條。」

「奴婢這就去。」寶珠會意過來地說。

她又問向滿臉窘迫的奕鹹。「奴婢一個人吃還真有些寂寞,世子若是不嫌棄,不妨留下來一塊用。」

奕鹹有些難為情,不過還是點頭了。

「多煮一些。」她交代寶珠說。

就這樣,徐敏也胃口大開,享用了一頓愉快的下午茶,見世子像是好幾天沒吃東西,吃了不少,心想一下子發生那麼多事,大人都吃不消,何況只是個孩子,加上身邊只有奴才、婢女,又真的會關心他有沒有吃飽嗎?

但願這場悲劇快點過去,讓生活早日恢復平靜。

就從這一天起,到了未時左右,奕鹹便會自動來到西三所,嘴巴上說是來探望徐敏,不過徐敏都會命丫鬟準備點心,然後留他下來一塊吃,有人陪伴,食慾也大增,臉頰上的肉肉自然很快就養回來了。

九月中,慶王王妃的葬禮辦得相當隆重盛大,送葬的隊伍綿延了好幾裡,然後安葬在位於同州縣北方的鳳凰山腳下,那裡是受封隆北,歷代藩王和王妃的皇家陵墓,也是元禮的特意安排,更是他為柳氏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心想她生前最愛的就是排場和面子,應該會滿意才對。

喪事到此終於告一段落了。

這些日子,在李嬤嬤的掌理之下,王府上下井然有序,加上有劉墉這個前車之鑒,其他屬官根本不敢多坑一聲,免得被逐出王府,不得不回京覆命,皇上若是怪罪他們辦事不力,可沒人擔待得起。

徐敏身子也調養得比之前還要好,因為李嬤嬤命廚子天天燉補給她吃,一個不注意就胖了三公斤,氣色想不紅潤都很難。

「好想吃臭豆腐……」已經兩個多月沒吃到,嘴巴開始饞了,而且她也不想再吃補品,聞到味道都想吐了。

正好端茶水進來的秀珠笑嘆。「夫人就是閑不下來。」

「可是沒有豆腐,想吃也沒辦法。」她不由得想起離開王府到外頭開店的林氏,記得上回墜馬受傷期間,曾經聽元禮說過她已經找好鋪子和人手,準備開張做生意,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就這麼巧,白天徐敏嘴巴還在念著,林氏下午正好上門求見,經過層層通報,最後才得以進入王府。

「……姐姐……不對!現在應該稱呼一聲林老闆了。」見到相識不久但很談得來的林氏,也是徐敏在這個世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連忙請她坐下。

待林氏坐下,就握住她的手。「只不過是間小小的鋪子,稱呼一聲老闆還真是不敢當,咱們也別再姐姐妹妹,就直接叫我盼弟好了。」

「那也叫我敏敏吧。」她也很樂意。

「好,就這麼辦。」林氏臉上的笑容可比之前待在王府時多了不少,話也多了。

「離開王府之後,成天為了鋪子的事忙到頭都昏了,幸好千歲派來的人幫了不少忙,我也是從他們口中得知娘娘過世,還真是嚇了一大跳;接著又是你小產的消息,一直想來探望,但是王府裡頭又在辦喪事,實在不太方便,直到昨天結束,今天就趕緊上門,看你氣色不錯,我也放心了。」

徐敏眼眶熱熱的。「我很好,不用擔心。」

「咱們同樣都是女人,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沒用,但是你心裡也別只掛念著死去的孩子,還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千歲身上,免得讓其他女人有可乘之機……」就因為出自關心,才要這麼勸她。

「我有個長輩的媳婦兒就是這樣,成天只想著失去的那個孩子,總是哭哭啼啼的,相公看了就覺得心煩,便每晚都去小妾那兒過夜,過沒多久,小妾就有喜了。」

「我又不是正室。」她失笑地說。

林氏白她一眼。「別以為千歲的心目前在你身上,就以為抓得夠牢了,雖然娘娘死了,你以為朝廷不會要他再娶個王妃進府嗎?就算他不願意也不成,要知道千歲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自己作主把小妾扶正,妾永遠只是妾,要是失寵,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就算有新王妃進門,相信他對我的心也不會變的。」徐敏是如此確信著,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因為外力而產生變化。

「真是這樣就好了。」聽她說得自信滿滿,林氏也只能祝福了。

她連忙又問:「豆腐鋪子的生意好不好?」

「都是靠客人介紹,然後再經過口耳相傳,所以算是很穩定。」林氏又想到來王府的另一個目的,便主動換了個話題。

「對了!我可沒忘記當初跟你的約定,等鋪子的生意穩定之後,每天賣二十份的臭豆腐,好讓大家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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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8: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徐敏噗哧一笑。「你還記得?」

「那是當然,所以今天是來跟你拿滷汁回去……」

「不是滷汁,是臭滷水。」徐敏糾正道。

「臭滷水多難聽。」林氏馬上丟給她一顆白眼。「萬一客人問起,我也不想說用咱們林家豆腐做出來的這道菜叫臭豆腐,還是『天下第一香』順耳多了。」

她笑到肩頭抖動。「這我倒是沒意見……」

「要是有機會的話就到鋪子裡來坐坐,你之前把一些首飾給我變賣周轉,這間鋪子有一半算是你的,也因為有你,我才有今天,可以把林家豆腐傳承下去。」林氏真的很珍惜她這個朋友。

「好,我一定會去的。」就算用磨的,也要元禮同意讓自己出門。

當天晚上,元禮來到西三所,便跟他提起這件事。

「……過幾天有空,我就帶你去她的豆腐鋪子看看。」聽完,他馬上同意,讓想好一大堆理由的徐敏愣住了。

她再確定一次。「你真的答應了?」

「你想去就去吧。」元禮欣賞著她錯愕的表情,好笑地說。

「元禮……」徐敏開心地摟住他的脖子。「你對我真好……」

元禮只希望她心情轉好,不要再為孩子的事難過了。「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事,都願意為你做。」

「你也不要太自責,除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則誰也無法預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她知道這個男人想要補償自己,才會這麼好說話。

「我早就看出向來把禮制規矩掛在嘴邊的劉墉對你柢當不滿,卻沒有防到他會聯合審理正他們私下用刑,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底。」元禮只要想到就怒火中燒。

「沒有親手被我斬殺,已經算是運氣好了。」

徐敏瞋他一眼。「我聽說審理正他們差點就沒命了,相信有這次教訓,以後再也不敢自作主張。」

「待他們傷勢痊癒得差不多,照樣逐出王府,讓他們自己回京覆命。」他不留無法信任的人在身邊。「就看朝廷怎麼決定,是要追究我的責任,還是再派其他人來接手審理所,我都不在乎。」

她知道這個男人正在氣頭上,跟他說什麼都沒用,還是先緩一緩。

「好了,咱們不談這個,娘娘的喪事也辦完了,不管要為她守喪多久,朝廷早晚都會要你迎娶新王妃,我知道不該過問這件事,但是世子已經失去兩個『娘』了,希望新王妃能挑個真心待他好的女子……」見元禮盯著自己猛笑,讓她有些惱了。

「你在笑什麼?」

元禮坐在床緣,攬著她的肩。「這麼急著要我娶新王妃?」

「我是巴不得你不要再娶,要是哪個女人敢進門,我一定會半夜找棵樹,釘草人詛咒她,」徐敏用滿是嫉妒的口吻說:「來一個就祖咒一個,來兩個便題咒一雙,直到沒人敢嫁給你。」

聞言,他不但沒生氣,反而開懷大笑,她要是一點都不吃醋,恐怕他才會不高興。

「釘草人詛咒?還有這一招?不過說得好。」

徐敏見他還笑得出來,真想打人。「如果這麼做有用,我會去做,可問題是連你都作不了主不是嗎?就算貴為藩王,其實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所以就算我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咬著手巾,眼睜睜地看著新王妃進門,只希望她能真心接受世子,還有心胸大一點,可以容得下我,別來找我麻煩。」

「敏敏,你真是了解我,這是不是就叫知夫莫若妻?」元禮調侃地問。

她真往他的大腿打了一下。「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是!是!」元禮一副妻管嚴的模樣。「你說得沒錯,就算要娶新王妃,對象是哪一戶人家的閨女,我既不能作主,也不能不娶。」

「嗯。」徐敏臉色黯了下,有些落寞。

元禮輕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蛋抬起。「可我還是會上奏朝廷,希望能把你扶正,成為本藩的新王妃。」

聞言,她先是一喜,不過馬上回到現實。「真有這個可能嗎?」

「若是朝廷不肯,那我便不再娶,要是還堅持把女人硬塞給我,寧可被眨為庶人,也要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妻。」他衷心地說。

「元禮……」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他的這份心意,已經夠讓她感動的。「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好了,夜已經深了,該睡了。」元禮就要起身去吹熄桌上的燭火。

徐敏輓住他的手臂,還刻意用娃娃音撒嬌。「元禮……」

「什麼?」他困惑地問。

她又頻送秋波,暗示眼前的男人。「我還不想睡……」

「那就把眼睛閉著,很快就會想睡了。」元禮不解風情地回道。

「可是……今晚的氣氛不錯……」徐敏嘴角抽搐,總不能老實地說她想「做」,或直接撲倒他。

元禮納悶地看了下四周。「我倒覺得跟平時沒兩樣。」

這個男人怎麼突然變這麼遲鈍了?她不禁氣惱地思忖。「我這幾天精神不錯,也可以到外頭走動,良醫正還說身子已經恢復了。」

「那很好。」他笑吟吟地點頭。

難道暗示得不夠明顯?徐敏有些焦急。「他還說……該做的事也都可以做了。」

她可是厚著臉皮偷偷地問良醫正,這樣再聽不懂的話,就要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是有人假冒的。

他一臉不解。「什麼該做的事?」

「就是……就是……」她大聲地喊出來。「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我這麼說你總該聽懂了吧?」

噗!的一聲,元禮已經爆笑出來。

「你……竟然假裝聽不懂!」徐敏終於明白上當,真是有夠丟臉的,不由得面如火燒,舉起粉拳就要打人。

「我沒有!」他捉住她的小手。

「剛開始確實還聽不懂,不過你暗示那麼多次,再不明白就不是男人了……身子真的沒事了?」

徐敏臉頰冒著熱氣。「都已經調養一個多月,應該沒問題了。」

「可我還是擔心……」女人小產是很傷身體的,元禮實在不敢輕舉妄動,唯恐又有個閃失,他可承受不起。

她嬌斥一聲,擺出大姐頭的架勢。「少說廢話,快把衣服脫了!」

「是!我現在就脫!」他先是一愣,旋即笑不可抑,開始寬衣解帶,直到高大健壯的男性身軀一絲不掛地站在徐敏面前。

「接著呢?」

「躺下來!」徐敏拍了拍空出來的床位。

元禮馬上「性致勃勃」地在床上躺平。「還請溫柔一點……」

「放心!我會很溫柔的……」看著面前的「美食」,她不禁舔了下脣瓣,然後脫起自己的衣物,直到最後一件衣物也丟到床下,便跨坐在元禮身上。

「乖乖躺好,還有兩手不準亂摸。」

他俊臉一苦。「敏敏,這太為難我了。」

「那就不要玩了。」她哼道。

「好、好、好,我不亂摸就是了。」開什麼玩笑?他的興致都被勾起了,怎麼能說不玩就不玩。

徐敏俯下頭來親他,四片脣瓣馬上交纏在一起,距離上回接吻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了,能再像現在這般親熱,真是托老天爺的福。

「唔……」元禮還沒親夠,她的脣舌已經移開,不禁發出抗議的咕噥。

她輕咬著元禮的耳垂,聽到他倒抽一口涼氣,應該就是敏感地帶了,不禁有些得意,並伸出舌頭舔了幾下。

「喜歡嗎?」

元禮吞咽了下口水。「喜……喜歡……」

「不準摸我喔……」眼角瞄到他抬起右手,徐敏馬上警告。

他只好咬緊下顎,拚命忍耐。

見狀,徐敏琢了下他的嘴巴,以示獎勵。

「敏敏……快一點……」元禮粗啞地催道。

徐敏用手指輕捻了下左邊的男性乳頭,總不能每次都被他整得死去活來,偶爾也要報復回去。

「夜還很長,我打算慢慢來……」

其實林氏說得沒錯,為了將來著想,她還是該用盡一切辦法來抓住這個男人的心,在床笫之間增加一點變化,自然多一分情趣,也算是女人小小的心機,相信會有助益的。

「好……只要繼續親下去就好……」他喘著氣說。

她悶笑一聲,吮吸著右邊的男性乳頭,聽到元禮發出愉悅的低哼,心想應該很舒服。

於是,徐敏用同樣的方式伺候另一邊的男性乳頭,不必去看,也知道胯間的男性慾望早已亢奮堅挺,就抵在她的臀後,正蠢蠢欲動著。

元禮俊臉泛紅,幾乎要哀求她。

「敏敏……快給我……」

「還不行……」她慢慢往下挪動,親著他的肚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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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8: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他稍稍抬起頭來,看著徐敏的嫣紅小嘴正往「重要目標」前進,不是不喜歡被那麼伺候,而是怕會當場失控,有失顏面,還是等下次好了。

「我忍不住了!」元禮馬上將她往上拉,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住那張折磨自己的小嘴。

在結合的瞬間,兩人都逸出滿足的呻吟,仿佛這一刻已經等待好久。

徐敏激烈地回吻他,舌尖與舌尖彼此逗弄、勾引,隨著交合的部位時快時慢的節奏,吐出誘人的嬌喘輕啼。

「敏敏……」他一面吻一面喚著。

她十指穿過元禮烏黑的長髮。

「我在這兒……」

元禮扣住她的粉臀,加快衝刺的速度,一次又一次,讓徐敏無力招架,不知是應該求饒,還是要他繼續。

「……元禮……」

在高潮來臨之際,她也同時感受到豐沛的男性種子播撒在花壺中,不禁發出啜泣聲,在心裡祈求,希望老天爺能再給他們一個孩子。

一聲男性悶哼也跟著響起,所有的動作戛然停止。

喘息和嬌喘的曖昧聲響,逐漸變得微弱,直到燭火也愈來愈小,覆在白嫩嬌軀上的男性身軀才有了動作。

當元禮翻身下來,也順手將嬌軀攬在懷中。「方才會不會太粗魯了?」還是會擔心不小心傷了她。

「不會……」徐敏輕吐地說:「我沒事……」

他輕撫著她滑膩的手臂,輕嘆了口氣。

「咱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你想生幾個就有幾個,所以不要再難過了……讓他好好地走吧!」

徐敏鼻頭頓時酸了。

「嗯。」

既然註定無緣,那就祝福孩子投胎到更好的人家,能擁有一對愛他的父母,過得平安快樂。

五日後……

元禮果然實踐諾言,帶著徐敏前往林氏所開的豆腐鋪子,唯一的條件是不能騎馬,畢竟一個年輕女人騎著馬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出現,就算矇著面紗還是太過張揚,他可不希望有太多男人盯著她,所以只能乘轎。

「坐轎就坐轎,只要能出門就好。」徐敏選擇妥協,不想在這件事上頭跟元禮爭論不休,但她也有條件,就是要低調再低調,否則藩王一旦出現在大街上,百姓們定然紛紛走避,簡直是擾民。

於是,元禮穿上粗布袍子,頭髮也束起,戴上網巾,同樣放棄騎馬,而是走在轎子旁,除了四個轎夫,護衛也只帶著魯俊一人,就是盡量不要引起百姓注意,小能融入人群當中。

「坐在裡頭根本看不到外面。」她看著四周密閉的轎子,跟原本想像的不一樣,忍不住去撥開簾子。

外頭的元禮發現她的舉動,馬上清了下嗓子,讓徐敏連看都還沒看到一眼,就把手縮回去了。

「還沒到嗎?」這麼久。

待輸子左彎右拐來到店鋪林立的市集尾端,來往的人潮明顯少了些,唯獨一間小小的豆腐鋪子外頭,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一股熟悉的老味道飄進轎內,讓徐敏兩眼發亮。

「是臭豆腐……」話才說著,她便把簾子撥開一些,好窺探外頭的動靜。

元禮瞪著前方不遠的騷動,似乎有人企圓插隊而遭到其他人怒罵。

「是到了沒錯,不過……這是怎麼回事?」

「噗!」徐敏第一眼看見的是豆腐鋪子外頭插了一支醒目的旗子,旗子上寫著『天下第一香』五個大字,想不到林氏真的很有生意頭腦,不用她教就想出這個宣傳的法子,真是太聰明了。

她又看著經過鋪子前頭的路人,有的掩鼻快跑,有的好奇地張望,甚至有的匆匆趕來,不過被告知只有限量二十份,已經額滿了,只好失望地離開,讓徐敏不禁一邊看一邊笑。

而那一條排隊的人龍,個個是伸長脖子、吞著口水,希望快點吃到那道臭到讓人舍不得停口的『天下第一香』。

「請各位一個一個進來!」一名夥計走出來吆喝。

接著就見到那些買到的客人,捧著用油紙包好的臭豆腐,才踏出豆腐鋪子,也顧不得燙,就用手抓起來吃,那表情好像吃到人間美味。

等到二十份臭豆腐賣完,只好跟向隅的客人說聲抱歉,請他們明天再來,有人不甘心,嚷著要店家多做幾份,林氏連忙出來打圓場,好說歹說才把客人送走了。

看到這裡,元禮還是覺得相當不可思議。「想不到這麼多人喜歡吃臭豆腐。」他可是敬謝不敏。

待豆腐鋪子外頭都沒人了,轎子才停在門口,元禮掀開簾子,讓已經坐不住的徐敏下轎,一同走進鋪子。

「大爺和夫人要買豆腐嗎?」夥計招呼地問。

她笑嘻嘻地說:「我要買『天下第一香』。」

「真是不好意思,『天下第一香』每天只有賣二十份,已經賣完了,兩位客倌若要買,明天請早。」夥計哈腰地說。

徐敏佯嘆地問身邊的男人:「這可怎麼辦?」

「客人要買,豈有不賣的道理,叫你們老闆出來。」元禮故意板起臉怒道。

夥計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再怎麼沒見過世面,也感覺得出這對樣貌出色的男女不是普通人,嚇得跑到後頭去找老闆。

「大爺和夫人若真的這麼想吃『天下第一香』,還有最後一份,不過要請稍候片刻……」林氏聽夥計形容之後,擔心對方來頭不小,不敢得罪。

「啊?」

待林氏看清面前的一對男女,原本擔憂的表情瞬間轉為驚喜,馬上屈膝福身。

「千歲萬福~夫人萬福!」

她身後的幾個夥計先是張大嘴巴,然後趕緊跪下。

「都起來吧!」元禮笑說。

林氏朝徐敏笑說:「你來了!」

「我當然要來看看了。」徐敏噴笑一聲。「看到外頭那麼多人在排隊等著買臭豆腐,我也放心了,原本還擔心大家無法接受它的味道。」

「其實前兩天還真不敢收錢,只是讓大家吃吃看,到了第三天真的有人專程來買了,不過街坊鄰居倒是有些不太高興,因為臭得他們都得捏著鼻子……」林氏不禁有些苦惱地說:「只好每天送幾塊豆腐給他們,巴結一下。」

「敦親睦鄰也是必要的,你這麼做沒錯。」她用力嗅了幾下。「聞到臭豆腐的味道,害我嘴巴也饞了起來。」

「我這就做給你吃,還有千歲……」

元禮假咳一聲,光是聞到味道他頭就疼了,得拚命忍著才沒有奪門而出。「我就不必了。」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便拉著彼此的手走到鋪子後頭去了。

半個時辰後,徐敏爽快地允諾林氏有空還會再來,若有任何困難也可以隨時找她幫忙,這才心滿意足地坐進轎內,在元禮的陪同之下打道回府。


王妃的喪禮辦完不到十天,王夫人的女兒珍兒卻在這時生病了,消息也馬上傳到西三所。

此時徐敏正坐在樹蔭下的石椅上,陽光不斷地從葉子縫隙中灑落下來,整個人不禁有些懶洋洋的,但原本還直打著呵欠的她,在聽到丫鬟的話之後,濃濃的睡意全被打散了。

「病了?怎麼突然病了?」她這才想到還沒機會見到元禮這個庶出的小女兒。

秀珠將茶點一一擱在石桌上。「奴婢聽說是身上起了藥疹,對大人來說已經是不能輕忽的病症,更何況是珍兒小姐這麼年幼的孩子,若再嚴重些,有可能會喘不過氣來,危及性命,王夫人擔心得成天以淚洗面。」

「藥疹?」意思就是藥物過敏?她心裡不禁這麼猜測。「以前有過這種情形嗎?」

「奴婢之前沒聽說過。」秀珠一面倒茶一面回道。

徐敏右手托腮,思索著該不該去探望。「千歲呢?」

「因為娘娘過世,加上珍兒小姐又病了,王夫人便請求千歲讓她把女兒帶回去照料,所以千歲此刻正在王夫人住的東三所,只怕接下來幾天,都會往那兒跑了……」

見主子一臉沈思狀,秀珠便開口說:「夫人喝茶。」

「呃,好。」她回過神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那麼是突然起了藥疹,良醫正還有說些什麼嗎?」

秀珠回道:「因為珍兒小姐並沒有服藥,身上更沒有傷口需要抹藥,所以目前還找不出原因來。」

「既然沒有抹藥,那麼吃進去的機會還是比較大……」徐敏放下茶杯。「她平常吃的東西,可有仔細問過?」

戲裡頭也有演過為了爭寵,不惜毒害女兒的情節,她不想懷疑王夫人,可是表面上疼愛孩子的女人,並不代表就真的是個好母親,人前是一套,人後又是另外一套,這種事也是有的。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秀珠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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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9: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她心想也是,這種事還是得問身邊負責照顧的奶娘、丫鬟最清楚,偏偏自己又沒有權力過問。

於是,徐敏讓秀珠去命人準備軟轎,打算親自走一趟東三所,於情於理,總是要前往關心一下。

待軟轎來到東三所,也就是王氏居住的院落,先讓門房進去通報,等了片刻,才有一名丫鬟出來領她進去。

「徐夫人請進!」

徐敏才跨進廂房的門檻,就見元禮也在屋裡,懷裡攬著噙著淚光的小女兒,滿臉疼惜,而王夫人則坐在繡墩上,不住地擦著淚水。

「千歲!」她先向元禮福了個身。

元禮笑著為徐敏介紹。「你還沒見過珍兒吧?」

「確實還沒見過。」徐敏睇向有些靦覜怕生的女娃,臉上因為起了一塊一塊的藥疹,看來可憐兮兮的,令人心疼。

「多謝妹妹關心……」王氏一面說著,一面讓丫鬟搬了張繡墩過來。「還好良醫正說只要服過藥,再過幾天藥疹就會慢慢消了,否則……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徐敏在繡墩上坐下。「既然良醫正都這麼說,咱們就相信他的醫術。」

豈料這番話聽在王氏耳裡,可就不太舒服了。「珍兒不是妹妹的親生骨肉,當然可以說得輕鬆了……」

像是被當場用了一個耳光,徐敏臉色不禁僵住了,她真的不該拿熱臉來貼人家的冷屁股,不過有些人情義理又不能不顧,做人還真是難。

元禮板起俊臉,生怕徐敏想到流掉的孩子,心裡又難過了。

「你這是什麼話?」

「奴婢……奴婢只是擔心珍兒……」王氏被他這麼訓斥,才擦乾的淚水馬上又掉下來。

「難道千歲心裡、眼裡就只關心世子,庶出的女兒就不重要了?」她心中早有諸多不滿,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

他冷聲斥責。「珍兒是我的親生女兒,無論嫡出還是庶出,我都同樣關心,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王氏怕惹他生氣,嗚嗚咽咽地回道:「是……」

「姐姐會這麼擔心也是正常的,畢竟母女連心,關心則亂,旁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徐敏很快地恢復過來,再難聽的話以前都見識過了,沒什麼好在意的。

「你也別放在心上。」元禮和顏悅色地安撫。

徐敏朝他輕哂。「其實姐姐這麼說也沒錯,就因為不是親生骨肉,才能用客觀理性的態度來看待,而不會被憂急的情緒給分了神。」

「這話怎麼說?」他不解地問。

她看向頻頻拭著眼角的王氏,若這件事真是王氏為了爭寵而自導自演,當然要想辦法戳破,這種利用孩子的惡毒女人不值得原諒,若不是的話,也得查出真正的原因,免得孩子再受罪。

「良醫正可有說明藥疹是如何引起的?」徐敏問。

元禮頷了下首。「說是可能服下或碰觸到某些藥物才會出現這種紅色疹子,不過珍兒最近並未生什麼病,所以應該不太可能。」

「千歲,一般人認定的藥物有很多其實平日都會使用到,像是當歸、四物、人蔘這些,可以說是藥,但也算是食材。」只要找到過敏源,應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沒錯!」他大夢初醒地說。

王氏睜著淚眼。「可是珍兒還小,用不上那些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照顧她的奶娘和丫鬟們列出一張清單,把她最近半個月內吃的東西寫下來,再一一查證,相信可以防止同樣的事再發生。」徐敏提出自己的看法,試探對方的反應。

「不知姐姐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了。」王氏點頭如搗蒜地回道。

元禮拍板定案。「那就這麼決定了,清單列好之後,就派人送到西三所。」

「奴婢萬萬不敢。」徐敏垂眸回道:「應該請千歲過目才對。」

元禮咧了咧嘴。「法子是你提出來的,當然要由你來解決。」

他就是要看她如何處理,只要辦得好,也能讓大家刮目相看。

這個男人根本是故意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想抽身不管已經太晚了。「奴婢遵命。」

王氏一臉過意不去地說:「妹妹,方才我真不該那麼說……」

「不過是一點小事,過去就算了。」她只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探望過後,徐敏又乘坐軟轎離開東三所,她實在看不出王氏的憂慮焦急是裝出來的,更不用說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那麼應該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到了翌日下午,好幾張清單送到她手上。

「……看來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徐敏前前後後反覆檢查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特別之處,畢竟小孩子吃的食物比大人單純,不可能大魚大肉,成天補這個又補那個的。

「不過她似乎很喜歡吃巧酥糕、紅豆松糕這類甜食,幾乎這半個月內天天都吃……」從小就這麼吃,也不怕蛀牙,更慘一點的話可能會得糖尿病。

在身邊伺候的寶珠因為也愛吃甜食,很自然地接腔。

「夫人有所不知,不只是珍兒小姐,府裡很多婢女丫鬟也都喜歡,尤其是江夫人親手做的糕點更是好吃,連典膳所的廚子都比不上。」

徐敏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江夫人?」

「之前不是跟夫人提過一次,王夫人擅長女紅,江夫人則是做糕點?」秀珠也笑著說:「不過奴婢喜歡吃鹹的,江夫人做的巧酥糕和紅豆松糕實在太甜了。」

「那麼……」她總覺得好像快要抓到什麼東西。「珍兒平常吃的糕點也是江夫人親手做的?」

寶珠和秀珠互覷一眼,並不清楚。

「走!」徐敏手上抓著清單,想到萬一問題真的出在糕點上,要是珍兒又吃了,病情恐怕會更惡化。

「我要上東三所一趟。」

就這樣,她又坐著軟轎來到王氏住的院落,被請進後廳,王氏接著又應徐敏的要求,將照顧珍兒的奶娘和丫鬟們都叫到面前來問話。

「徐夫人萬福!」

徐敏優雅地坐在座椅上,打量著跟自己請安的奶娘和兩名丫鬟,絕美的臉蛋沒有任何表情,自然給人一股壓迫感,令她們不禁惴惴不安。

「妹妹?」王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徐敏朝她頷了下螓首,然後再望向奶娘和丫鬟,娃娃音透著一絲冷意。「接下來我要問的話,你們可得老實地回答,若敢有半句謊話,絕不輕饒。」

「是。」她們提心吊膽地回道。

「嗯……」徐敏見威嚇生效,這才開始發問:「我看了列出來的清單,珍兒平日很喜歡吃糕點,都吃了些什麼?」

奶娘和兩名丫鬟不禁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

「回徐夫人,珍兒小姐是很喜歡吃糕點,尤其是甜的……」

「像是紅豆松糕、棗泥糕、山渣甜糕之類,一次可以吃下兩塊……」

「有時怕她吃太多,不給她吃,還會哭鬧不停……」

聽她們這麼說,徐敏面露沈思之色。「那些糕點你們全都吃過?」

「自然都吃過了。」她們紛紛點頭。

她又沈吟一下。「吃了之後,有拉過肚子或起疹子、不舒服嗎?」

「不曾有過。」這回她們都搖頭了。

於是,徐敏問到重點了。「那些糕點是典膳所的廚子做的?」

「回徐夫人,其他廚子做的糕點,珍兒小姐並不愛吃,總是吃一小口就不碰了,不過只要是江夫人做的,一定會吃個精光。」一名丫鬟說。

徐敏反問:「為什麼?」

「應該是味道較甜,而且也多了股香氣。」奶娘這麼說道。

聞言,她又追問:「什麼樣的香氣?」

奶娘一臉為難。「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又說不上來。」

她只好偏頭看著王氏。「姐姐也經常吃嗎?」

王氏點頭。「她是經常讓丫鬟送來給我,我也不好意思回絕,不過實在太甜了,每回都只吃了半塊,剩下的就分給其他人。」

「嗯。」徐敏心想有可能就出在這些糕點上頭,不過其他人吃了都沒事,是因為大人的抵抗力比較強嗎?

「妹妹怎麼看?」王氏小心地問。

她思索了下,語帶保留。「目前還不能斷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可否請人到隔壁院落,把江夫人請過來?」

「當然可以。」於是,王氏馬上命丫鬟去請江氏過來一趟。

而就在等待期間,徐敏又在腦子裡把方才的對話整理一遍,一共揪出兩個可疑之處,那就是甜度和香氣。

片刻之後,江氏被請到後廳,臉上帶著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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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是珍兒出了什麼事嗎?」聽說王氏有事找自己,她連忙趕來。

王氏忙不迭說道:「讓你擔心了,珍兒沒事。」

「沒事就好,真把我給嚇壞了……」江氏捂著心口說。

徐敏緊盯著她臉上每一個表情。「姐姐請坐。」

「妹妹也在這兒。」聽見徐敏出聲,她才注意到。

待王氏入座,徐敏才回答:「因為珍兒身上突然起了藥疹,我想如果沒有找出東西來,要是下次又發作,恐怕會有危險,所以正跟姐姐研究她每天吃下肚子的東叫哪些。」

她點了下頭。「原來是這麼回事。」

「因為珍兒平常特別喜歡吃姐姐做的糕點,所以才會請姐姐過來……」

才聽到這兒,江氏眼眶倏地一紅,激動不已地問:「你……是在懷疑我嗎?難道妹妹以為我在裡頭下藥?」

「我沒這麼說……」徐敏沒想到她反應這麼激烈。

江氏兩手緊攥著巾帕,愈說愈是委屈。「我又怎麼會傷害珍兒呢?她那麼小、那麼可愛,我打她一出生就看著她長大……」

「你把珍兒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我當然相信你不會害珍兒。」王氏趕緊安撫她。「妹妹也只是問問……」

「上回是娘娘說我差點害世子毀了容,這回換成妹妹了,難道連你也容不下我嗎?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她不禁聲淚俱下地問:「我保證不會跟你爭千歲的……我說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敏臉上已經滑下三條黑線,心想她扯得還真遠,尤其是此刻在廳裡的人都用責難的表情看著自己,這下子她真的成了壞女人。

「姐姐先冷靜下來。」這不禁讓她想到上回「以毒攻毒」的事件,王妃百口莫辯的樣子,這次換成自己了。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有一手,而且很不簡單,看似軟弱好欺,卻又比任何人懂得利用這些缺點,將它們轉為己身的優勢,徐敏忍不住要想,自己該不會正好掉進對方設好的陷阱裡頭了?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難道這樣也不成嗎?」江氏無助地抽泣。「妹妹什麼都有了,何苦來為難我?」

王氏於心不忍。「好了、好了,別哭了,又沒說不相信你。」

「姐姐先聽我說……」徐敏想要說明自己的作法。

江氏歇斯底裡地哭嚷。「我真的沒有對珍兒下藥……妹妹不能隨便冤枉我……要是千歲信以為真……我就是一死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沒說姐姐下藥,只想知道那些糕點裡頭摻的是什麼糖?分量多少?為何會特別甜、特別香?」她真的只是要問這些。

聞言,江氏嗚咽地說:「糖不就是糖,只有白糖和紅糖兩種,妹妹這麼問,不是懷疑又是什麼?根本就是在欺負人……」

「我……」徐敏還想說什麼,就被王氏用眼色制止了。

「我相信你便是了。」王氏握著江氏的手,輕拍兩下。

「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她還年輕,不太會說話,你就原諒她。」

徐敏很想說自己的真實年紀可比她們還大,不過要跟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女人講道理,看來是說不通了。

於是,王氏很快地便又讓丫鬟將江氏送回她居住的院落。

徐敏沒有查出個結果,反而惹來一身腥,只能無功而返,這也是她來東三所之前始料未及的事。

當天晚上,江氏企圖懸梁自縊,幸而被身邊的丫鬟及時發現救了下來,才沒有造成憾事。

接到馬福的稟報,元禮馬上前往東三所,那天夜裡都沒有再回來,徐敏也一個晚上沒有閤眼。

一直到第二天,午時過後,秀珠她們去打聽回來,知道人沒事,不過有些不太好聽的閒言閒語也跟著傳了出來。

「都說了些什麼?」徐敏淡淡地問。

明珠吶吶地回道:「都說……是夫人想藉著珍兒小姐的事……逼死江夫人……好得到千歲的獨寵……」

「嗯。」這在她的預料之中。

「夫人又何必去管珍兒小姐的事?」秀珠替主子不平。「你看!反而惹來了一身麻煩,大家都怪夫人不知足,嫌自己不夠得寵,想乘機除去其他小妾。」

寶珠也同樣氣不過。「聽說千歲一整晚都待在江夫人屋裡,為的就是安慰她,夫人難道就不擔心?」

這句話讓徐敏的心頭像被針扎了一下,澀笑地說:「我又何嘗想多管閒事……」對大人可以狠得下心,但是看到小孩子受苦,就會忍不住心軟。

「更何況千歲想在她的屋子待多久,那也是他的權利,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我在內。」

話雖這麼說,可是嫉妒的蟲子還是不斷地啃蝕著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那是種令人抓狂到想要尖叫的疼痛。

原來愛得愈深,嫉妒心就愈強……

此刻這種鑽心刺骨的滋味,還是頭一遭。

「夫人不能這麼說……」

「要是千歲的心以後都偏向江夫人,那可怎麼辦?」

她聽不見丫鬟們說的話,只是好想去把她的丈夫搶回來。

可是……那並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

待元禮再踏進西三所,已經又過了一天。

見他一聲不吭地坐在椅上,徐敏也坐在一旁不說話,心想該不會是為了險些害江氏尋短的事在生氣?處於弱勢的女人總是特別容易引起男人的同情,而她既不會抱怨,也不會告狀,態度又強勢,就是吃虧。

「怎麼不說話?」過了好半天,元禮終於啟脣,打破屋內沈重的氣氛,也讓三個丫鬟偷偷吁了口氣,不然她們都快受不了了。

徐敏瞄他一眼。「千歲不說話,奴婢又怎麼敢開口。」

「好,那麼你可知我想說什麼?」他直視著她問。

她不禁研究起面前的男人,有時覺得自己了解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有些時候,又覺得完全猜不透,看來要完全摸清一個人的心,果然很不容易。

「你認為我錯怪江夫人了?」徐敏只好一個一個猜。

元禮目光馬上轉為銳利。「你真的錯怪她了嗎?」

「我都還沒開始問,她就哭了起來,口口聲聲說我容不下她,是故意冤枉她,想要錯怪還真難。」她自我解嘲地說。

他瞪著徐敏半晌,最後嘆了口氣。「你不該貿然去問她,而是要等到掌握證據之後再問,否則別人自然會以為你是故意冤枉她。」

聞言,徐敏斜覷著他。「你相信我不是故意要冤枉她?」

「我相信你定是懷疑些什麼,才會想聽她怎麼說,只是不該當面問,就算真是她所為,她也不會承認的。」他有時覺得這丫頭很聰明,可有時又覺得她很傻,論起心機,道行還太淺。

「這兩天待在江氏那兒,除了安撫她之外,也是想多了解她一些,說來可笑,打從她入府到現在,我並不真的清楚她的為人。」

聽他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讓壓在徐敏胸口的那塊大石頭,瞬間栘開了。「我只是太急著找出答案,沒有考慮太多。」

「你先把疑點說來聽聽。」他或許偏心,但也要有所本,才能令人心服口服。徐敏這才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只是想知道她做的糕點用的是哪一種糖,為何比其他廚子做的要甜,還有特別香的原因,有些東西看似無害,可是對某些人來說,吃了卻會致命,有可能就是這糕點讓珍兒起藥疹。」

「你問過其他人是否有同樣的癥狀?」

她頷下螓首。「已經問過了,奶娘和丫鬟她們全吃過,不過都沒事。」

元禮垂陣沈思。「那麼只有派人去東三所的小廚房裡找了,不過又不確定是什麼,還真是無從下手,就算真有那樣東西,也可能早已藏起來了。」

「我也是這麼想。」徐敏嘆道。

就在這當口,馬福來到門邊稟報。「千歲,月雲有事求見。」

「月雲?」他愣了一下,想不起對方是誰。

馬福又回道:「就是娘娘生前的貼身婢女。」

「嗯,讓她進來。」元禮雖然覺得有些困惑,還是點頭了。

在外頭候著的月雲,走了進來,先向兩人請安。「千歲萬福,徐夫人萬福。」

看到本人,元禮這才想到她就是跟著王妃從娘家陪嫁過來的婢女,對她的忠心印象深刻,不過還是猜不出她是為了何事求見。

「有事就說吧!」

月雲又福了個身,這才說明來意。「奴婢是聽說珍兒小姐身上起了藥疹,徐夫人正試著找出原因,還懷疑到江夫人身上,讓她前天夜裡差點尋短,府裡的下人都在謠傳是徐夫人故意冤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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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9: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那是因為江夫人做的糕點味道和其他廚子做出來的不同,咱們夫人才會好奇,想要問問是怎麼做的……」

「咱們夫人又沒說是她在裡頭下藥,就急著尋死尋活的……」

「咱們夫人才委屈……」

秀珠等三個丫鬟護主心切,連忙搶著為自己的主子辯護。

「好了,別多嘴。」徐敏朝她們使了個眼色,要丫鬟們別說話。

她們才嘟起嘴,乖乖地閉上。

元禮皺著眉看向月雲。「那又如何?」

「因為娘娘生前也很喜歡吃江夫人做的紅豆松糕,還曾經讓奴婢去打聽是用了什麼去做的,不過江夫人對糕點的配料很保密,說是家傳秘方,不肯告訴外人,也總是一個人待在小廚房,要不是奴婢和伺候她的丫鬟要好,請她找個機會進去偷看,恐怕到現在都還不曉得。」

月雲這番話讓徐敏不禁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到底裡頭加了什麼?」

「其實很尋常,就是蜜甘。」

徐敏一怔。「蜜甘?」

「蜜甘還有一個名字,就是甘草。」月雲說。

「我知道甘草……」夜市常賣的芭樂,都會附上一包甘草粉,沾著吃就是特別甘甜。

「這就是江夫人的家傳秘方?」

月雲回了一聲:「是。」

這下子讓徐敏心中的疑惑更深,甘草雖然也算是中藥的一種,但是沒聽過會讓人起藥疹,只是裡頭加了鹽,吃多了會口乾舌燥罷了,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江夫人了。

「馬福!」元禮想了一下,便把奴才叫進來。「你立刻跑一趟良醫所,仔細問問良醫正,關於甘草的用途以及禁忌。」

馬福銜命走了。

「等問過貧醫正便知了。」他說。

徐敏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接著看向月雲。「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特地來告訴咱們這件事。」

「只因在王府裡頭,徐夫人是真的關心世子,為了死去的娘娘,奴婢才會決定前來。」她這麼做也是有目的的。

元禮不禁讚許。「你做得很好!」

過了半晌,馬福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啟稟千、千歲……」

「良醫正怎麼說?」他問。

馬福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稟。「良醫正說……說甘草有解毒、鎮咳祛痰……還有止痛的功效……不過若是長期服用……輕者全身起藥疹,重者心脈失常……或心肌損傷……」

「他真的這麼說?」元禮瞠目問道。

「是,千歲。」馬福光要背下這些話,頭都快炸了。

元禮和徐敏相覷一眼。「那麼果然是吃了摻入甘草的糕點,珍兒才會起藥疹,不過她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呢?」

若是無心便罷,要真是有意的,元禮無法想像一個像江氏那樣外表怯憐憐的女人,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徐敏沒有搭腔,因為她也無法肯定。

「你這次算是立下大功,救了珍兒一命。」他對月雲說道。

「啟稟千歲……」月雲見機不可失,連忙跪下。「其實奴婢這麼做是存有私心的,自從娘娘過世,奴婢原本也想隨之而去,可是……又想到爹娘膝下只有奴婢一個女兒,在他們生前無法在身邊盡孝,奴婢只希望能回老家為爹娘守墳……還請千歲成全……」

聽她對王妃忠心耿耿,如今又為了孝道,想為雙親守墳,元禮又豈會不允?「好!我答應你,放你離開王府。」

「多謝千歲,多謝千歲……」她不斷磕著頭說。

終於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東三所……

元禮派了好幾個奴才到院落中的小廚房搜索,找到好幾包磨成粉末的甘草,接著又命人去把江氏和王氏全都請來。

待他和徐敏在後廳落坐,王氏也到了,最後江氏才在丫鬟的攙扶之下,緩步地跨進門檻,怯怯地來到元禮跟前,福身見禮。

「我命人在小廚房裡找到這些東西,你可認得是什麼?」說著,元禮朝身旁的馬福示意,將其中一包呈給江氏。

江氏先覷了他一眼,這才用食指沾了一些甘草粉末,用舌尖嚐過之後才說:「回千歲,這是蜜甘……」

「是誰放在小廚房裡的?」元禮緊迫盯人地問。

她也馬上坦承。「是奴婢放的。」

「做什麼用的?」

「只要將蜜甘摻入糕點,糕點就會變得更為甜香好吃,這是奴婢的家傳秘方……」江氏怯怯地看著他。「不知千歲為何突然問這個?」

元禮沈下臉,怒視著她。「你可知長期服用甘草,全身會起藥疹?」

「奴婢不知道……」江氏臉色一白,雙腳發軟,驚恐萬分地跪倒在地。「也從來沒人吃了之後出過事……千歲要相信奴婢……」

王氏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千歲,這是真的嗎?珍兒真的是因為吃了這些甘草粉做的糕點,身上才會起藥疹的?」

「良醫正確實是這麼說的,甘草儘管無害,可是一旦吃多了可是會傷身的,加上奶娘又說珍兒已經連吃了三個月,早晚各吃兩塊,吃進去的分量比其他大人來得多,長期累積下來,體內的毒性不可小覷。」元禮瞪著跪坐在地的江氏。

「你當真不知它的嚴重性?」

她一臉淚漣漣地回道:「奴婢也曾問過一些大夫,個個都說蜜甘可以止咳潤肺……加上珍兒又喜歡吃奴婢做的糕點……就算再辛苦,要奴婢每天做都願意……若是知道吃多了會生病,奴婢說什麼都不敢給她吃……」

聽江氏這麼說,連元禮也不知該不該怪罪於她了。

徐敏看著哭倒在地上的江氏,想到跟那天在世子所和王妃對質的情況一樣,都只能懷疑她的用心,卻無法將其定罪。

「千歲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江氏淚如雨下地說.……「更可以對天發誓……若是有半句謊言……將會不得好死……」

見她似乎真是無心之過,元禮臉色稍霽,也只能慶幸珍兒的病情穩定,並沒有性命之憂。

「以後不準再犯!」

「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掩面痛哭地說。

元禮見她哭成淚人兒,但還是不能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總要給她個教訓。

「就算你不是有意的,珍兒生病卻是不爭的事實,還是要予以懲罰……就罰你服苦役半個月,至於做些什麼,就交給李嬤嬤決定。」

「奴婢遵命……」江氏哽咽地回道。

他拍了下座椅扶手,站起身來。「好了,都回自己的屋子去。」

就在徐敏要跨出廳門之際,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哭到全身虛脫,被兩個丫鬟攙扶起身的江氏。

先是世子,接著是珍兒,都因為她而相繼出事,總覺得有些關聯,可是偏偏又無法證明她是蓄意的,也只能提醒自己要多加留意此人。

也因為查出害珍兒起藥疹的元凶,問題確實就是出在江氏身上,算是還給徐敏一個公道,說她使壞爭寵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第七章】

經過三、四天,在良醫正對症下藥之後,珍兒身上的藥疹也漸漸退了,最高興的莫過於王氏了。

「這回真是要謝謝妹妹。」王氏特地帶著女兒到西三所來道謝,也順便串串門子。

「要不是妹妹做事細心,又不怕費事,恐怕還找不出原因來。」

徐敏可是不敢居功。「不過是碰巧。」

「珍兒,快過去叫一聲徐姨娘。」她笑吟吟地跟女兒說。

珍兒有些害羞地走上前。「徐……姨娘……」

「乖!」徐敏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貪吃了知不知道?就算是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吃太多。」

三歲大的女娃也不知是否聽懂,只是朝徐敏一笑,又趕緊跑回生母身邊,抱住她的大腿撒起嬌來。

倒是王氏把話聽進去了。「千歲已經答應讓珍兒跟我一塊兒住在東三所,早晚都可以照看得到,以後我會多加注意,不再讓她亂吃東西。」

「那真是太好了。」徐敏替她們母女高興。

王氏摟著女兒,心情大好,笑到眼睛都眯了。「以後妹妹有任何困難,儘管來找我,我一定會盡力幫忙的。」

「多謝姐姐。」這句話聽聽就好,徐敏可不敢真的去找她,不只是因為還無法信任她,更怕觸及彼此的利益關係,突然又翻臉了。

已經坐了大半天的王氏還不打算走,似乎很想跟她建立良好關係,可惜徐敏只想快點送客,不過這種應酬也是必要的,要是處理不好可是會留下後遺症,所以還是耐著性子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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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5 08:29: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一直想送些什麼,突然想到妹妹喜歡騎馬,馬背上不是都裝著馬鞍,硬邦邦的,坐在上頭似乎挺不舒服的,不如我來縫塊墊子,上頭再繡些花樣,這麼一來,說不定就好坐多了。」

徐敏臉上掛著美麗的笑容,其實嘴角都僵了。

「姐姐真是設想周到,我也正在苦惱,如果能在馬鞍上放一塊墊子,或許真有幫助。」

「那麼等我回去,就先挑幾塊布,再讓人送來給妹妹挑一塊喜歡的,就可以開始縫了。」王氏不禁喜道。

她言笑晏晏地回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一點小事,沒什麼。」又聊了好一會兒,王氏才起身告辭。

親自送王氏母女倆到廳外,看著人走遠,徐敏臉上的笑靨才垮下來,嘴裡咕噥地說:「這種虛偽來虛偽去的對話,真是好累……」

「夫人說什麼?」跟在身旁的秀珠問。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對了!李嬤嬤究竟罰江夫人做什麼苦役?」

對於江氏,還是得多盯著一點。

秀珠笑咳一聲。「奴婢聽說李嬤嬤罰江夫人去清洗廚房的鍋子,沒想到才做一天她就累倒了,整個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爬不起來,要是換作別人,只怕不會再讓她去做,可惜遇到李嬤嬤,還是堅持這麼罰她。」

「千歲把她交給李嬤嬤來管教,可比任何處罰都還要來得可怕。」徐敏聽完也是笑個不停。「相信會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她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如果江氏真的是包藏禍心,希望這懲罰能起一些嚇阻作用,讓對方不敢再輕舉妄動。

「夫人!」寶珠從檐廊另一端走來,身邊還有個奴才。

徐敏很自然地看向那名奴才,看來是找她的。「有事嗎?」

「奉千歲之命,請徐夫人即刻前往前寢宮。」他拱手回道。

她怔愣一下,再問個清楚。「千歲要我去前寢宮?」

以往有事都是直接到西三所來,從來沒把她叫去過,有些不太尋常。

「是。」奴才確定地說。

秀珠已經反應過來,馬上去請人備轎。

於是,徐敏重新打扮之後,坐上軟轎前往前寢宮。

待她被引進一間像是書房的屋子,就見坐在書案後頭的元禮表情出乎意料地嚴肅,讓徐敏心口一跳,心想該不會誰又出事了?

「千歲萬福!」她屈身見禮。

元禮回過神來,看到徐敏,才有了笑意。「你來啦!」

「出了什麼事嗎?難道是世子?」她本能地問。

他低笑一聲。「他很好。」

「那……」徐敏還在等待下文。

「剛剛收到五皇兄命潞王府的長史梢來的信件,下一個輪到我進京朝覲了……」

見她還是一頭霧水,元禮繞過書案出來,拉她一同入座,這才說明。

「凡是藩王,每隔三年都要進京一次,不過二王又不能同時朝覲,只能在一位離開京城,平安回到封地之後,再寫信通知下一位藩王,上一個是五皇兄,接下來就是我了。」

徐敏大致明白了。「那你打算何時出發?」

「不只有我,還有你。」這才是令元禮頭痛的地方。

「我?」她不禁張大嘴巴。「我也要去?」

元禮斂起俊臉上的笑意。「看來劉墉把你的事一樁樁都呈報給朝廷,包括『天下第一香』,以及縱容你在王府裡頭騎馬的事,父皇都聽說了,便指名要你此次隨同我進京,甚至要親自品嚐你那道拿手好菜。」

「我……」喂!這可不是在開玩笑的,想當初她可是為了不想進宮選妃,才會想盡辦法逃走,現在皇上還點名要見她,這絕對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而是災難要臨頭了。

「可以不去嗎?我實在不想去。」

他嘆了口氣。「我也不希望你去,但是聖命難違。」

當元禮看到信件的內容,真的很後悔那一天沒有親手殺了劉墉,就不知父皇要見這丫頭,究竟是出於好奇,還是興趣?或是其他原因?還有母妃又會如何刁難她,光是要通過這兩關,就難如登天。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要在京裡待幾天?」光是王府裡的「怪物」她就應接不暇了,在皇宮裡頭的可是「魔王級怪物」,光想就覺得可怕。

「十天左右。」元禮輕撫著她忐忑不安的臉蛋。「別怕,一切有我。」

徐敏也不想讓他擔心。「去就去!沒什麼好怕的,何時出發?」

「七天后出發。」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會輕易被打倒。

「好!」煩惱也沒用,等遇到了再說。

雖然徐敏是這麼想,不過當晚還是失眠了,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心想元禮為了這次進京,應該有不少東西要張羅,以及事情需要去考慮,煩惱絕不會比她少,還是要靠自己,不能給他增添麻煩。

不過在進京之前,徐敏有件事必須要先做才行。

翌日,元禮要進京朝覲,以及帶徐敏一塊兒前往的事早已傳遍整座王府,而且還是皇帝親口指名要見,命小妾隨行,這可是頭一遭,人人都說「徐夫人」就算不能扶正,但她在府裡的地位想必會更為穩固。

可惜徐敏沒空理會那些蜚短流長,她要忙的事太多了。

「夫人,李嬤嬤來了。」明珠踏進後廳說。

待來人進門,徐敏連忙起身迎接。「我知道李嬤嬤很忙,還煩勞你走這一趟,只是說幾句話,不會耽擱太久的。」

「徐夫人請說。」

李嬤嬤依然給人不容易親近的錯覺,不過徐敏早就習慣對方這種外冷內熱的性子,那是天生的,怎麼也改不過來,所以並不在意

「李嬤嬤先請坐,才好說話。」她比了下身旁的座椅。

聞言,先覷了徐敏一眼,見她表情透著慎重,李嬤嬤也就不再客氣。「多謝徐夫人。」

接著,寶珠奉上茶水,然後退到一旁。

徐敏能拜託的只有她了。「因為再過幾天我就要隨著千歲進京,不過心裡有件事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想請李嬤嬤幫忙。」

「什麼事徐夫人請說。」她的語調沒什麼太大的起伏

「那我就直說了……」徐敏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白白浪費時間。

「因為世子剛失去親娘,就連最疼愛他的奶娘也過世了,身邊只有奴才、丫鬟,對他們談不上信任,頂多只是伺候生活起居,也未必會盡心盡力,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想要暫時把身邊這兩個丫鬟調到世子所,還望李嬤嬤同意……秀珠!寶珠!」

被點到名的秀珠和寶珠朝李嬤嬤屈了下膝。「見過李嬤嬤。」

這個要求貧全在李嬤嬤的意料之外,讓她不禁面露深思地看著徐敏。

見對方沒有說話,似乎懷疑自己的企圖,徐敏也不以為意。

「也許李嬤嬤會認為我這麼做是想籠絡世子,博得他的好感,好藉此穩固自己的地位,會這樣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也只是希望有足以信任的人待在世子身邊。」

想到珍兒身邊有生母王氏在,可是世子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她和元禮又不在王府,這才是最讓徐敏憂心的。

李嬤嬤見她是真心替世子設想,口氣跟著軟化。「徐夫人把身邊的兩個丫鬟留下,誰來伺候你?」

「我有手有腳的,不必太多人伺候,一個就夠了。」她原本就喜歡自己打理,所以沒什麼差別。

「世子就不同,他還太小,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在這座王府裡頭,沒人敢傷害世子。」李嬤嬤不認為有那種可能性。

徐敏沒有反駁。「我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但小心總是沒錯的,才會請李嬤嬤幫忙。」

「……我明白了。」她點頭答應。

「多謝李嬤嬤。」徐敏這才轉憂為喜。

「另外這段日子,還請李嬤嬤多多注意東三所的江夫人,如果可以的話,指派她去做一些事,最好是讓她忙不完,累到腦子沒空胡思亂想。」

李嬤嬤是把元禮從小照顧到大的宮女,兩人不只情同母子,如今又全權掌理王府之事,處事嚴格、謹守分寸,就連那些王府屬官也不得不敬她三分,只要她開口,沒有人敢不服從。

「徐夫人懷疑她會對世子不利?」李嫂嬤不禁要這麼猜測。

她不敢說得很肯定。「沒有證據,就算懷疑也不會有人信,希望是我想太多了,但只要世子沒事,謹慎一點也是值得的。」

李嬤嬤看待她的目光又多了一絲感動。

「徐夫人為何如此關心世子?」連王妃生前都不曾如此關愛過自己的親生骨肉,她卻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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