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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都市言情] 漁潼 - 步步高嫁(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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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04: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唐枚沒有直接回答,略一停頓才說,“侯爺請放心,我現在便去請他。”說罷要走,又發現手裡還拿著暖袖,便往前遞給蘇豫道,“三小姐上回送了我暖手爐,這暖袖我本是歡歡喜喜要交與她的,沒想到……請侯爺替我放到三小姐身邊,我會儘快請鐘大夫過來的。”

    蘇豫伸手接過暖袖,柔軟的狐毛觸到掌心,有微微的暖意。

    “媽媽,我們走罷。”唐枚吩咐劉媽媽。

    蘇豫叫住她,“可有需要我……”

    “不用。”唐枚道一聲,快步往回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蘇豫心裡滿是疑問,鐘鏡香到底為何連死都不怕,就要唐枚去請他呢?這二人是什麼關係?

    還是,只是在做戲?

    他想著,又看了眼暖袖。

    還記得這東西落在地上的時分,她的臉上滿是驚嚇之色,這不是裝的。

    他手緊了緊,往蘇三小姐的院子去了。

    唐枚急匆匆的坐上馬車,叫車夫趕往妙手醫館。

    劉媽媽問,“到底怎麼回事?”

    “鐘鏡香可以治好三小姐,我去請他。”

    “怎麼會要小姐去請?蘇三小姐再同小姐怎麼好,那也是蘇家的事。”劉媽媽說著,忽道,“難道剛才侯爺單獨同小姐說話,就是要小姐做這種事麼?真是奇了怪了!”

    “媽媽,當日在白家的事你是知道的,鐘鏡香也知道那毒藥,他只是弄不明白為何我會好了。要說起來,也是奇事,我只需找個合適的話來搪塞他就是。”事到如今,瞞是瞞不住的了,還不如說與劉媽媽知道,不然她好奇心一起來,跑去同張氏商量,又是多了麻煩。

    “原是這樣!”劉媽媽罵道,“這鐘大夫也真是分不清輕重了,小姐好了就好了,非得要知道清楚不可麼?那小姐找個什麼藉口好呢?”

    “我自有辦法。”唐枚笑了笑。

    綠翠在旁邊安靜的聽著,不發一言。

    馬車很快就到了妙手醫館,劉媽媽一下來就沖進去道,“你們鐘大夫人呢?叫他出來!”

    夥計忙攔住道,“這位媽媽,您別急,同小的說一說,小的會去裡面請的,鐘大夫在休息呢。”

    “快去叫,只說是唐家的二小姐來了。”

    夥計一聽唐家二小姐的名號,因得了吩咐,立刻跳起來就往裡頭奔去了,不一會兒出來道,“大夫請二小姐進去說話。”

    唐枚便去了裡頭的院子。

    劉媽媽同綠翠跟在後頭,唐枚回頭道,“你們在外面等著,若是跟了來,我那藉口會說不好。”

    劉媽媽忙道,“那好罷,快點把那死大夫誑出來。”

    唐枚推開門進去,只見鐘鏡香端端正正得坐在書案前面,平日裡一張俊雅的臉,此刻青一塊紫一塊,極是狼狽。

    “你這是被打了?”唐枚抽了下嘴角。

    “不救人命,也是活該。”鐘鏡香大方承認,又淡淡道,“不過要說責任,你也得擔一份。”

    “自己貪那一個秘密,要怪在我頭上?”唐枚撇撇嘴,“長話短說,你這就去救蘇三小姐罷,她醒了,我自會告訴你。”

    “現在不能說麼?”鐘鏡香挑了挑眉。

    “不能,你只說會救,可蘇三小姐已經暈迷三日,我如何知道你行不行?到時候不盡力,亦或者有別的原因,豈不是白白說與你聽?這事關我一輩子最大的秘密,絕不事先說了!”

    鐘鏡香冷笑道,“我如何信你?”

    “那你又如何辨別我說話的真假?難道辨不出來,就真的要蘇三小姐日益病重下去?”唐枚盯著他,“再說,拖下去,只怕侯爺也等不得,如今只打你,真要你命了,你死了還能知道秘密不成麼?”

    鐘鏡香一愣,把唐枚看了又看,“你若騙我,別怪我還有別的法子。”

    “君子一言,我雖不是男子,但人命關天的事,我絕不妄言。”唐枚頓了頓,“不過,你想知道那事大可以問我,怎的卻要勞師動眾要侯爺先請你,再叫我了來請,豈非多此一舉?”

    “那是我的誠意,要武陽侯欠你人情,你日後若有麻煩,還能借他一用。”

    唐枚忍不住搖頭,“你當真是瘋魔了,好罷,那秘密我定會告訴你。”她真是從未見過那麼執著的人,不過是一味毒藥,解了就解了,非得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醫學何其浩大,弄不懂的難題更是成千上萬。

    “你早晚會成瘋子!”

    鐘鏡香毫不在乎,“在下早就瘋了。”

    唐枚頓時無語,又想起一事,嚴肅問道,“蘇三小姐到底怎麼會撞到頭的,你也知麼?”

    “我怎會知道。”鐘鏡香斥道,“即便是再好奇,在下還不至於如此狠毒齷蹉,定是蘇三小姐自己得罪了人!”

    “好罷,那快些走罷。”唐枚率先推開了門。

    見鐘鏡香帶著藥箱緊跟其後,劉媽媽送了口氣。

    幾人又回到武陽侯府。

    蘇三小姐的臥房裡,老太太,還有三位夫人,四位小姐也在,聽說有得救的法子,三夫人第一個就沖上來,問蘇豫,“早先問過鐘大夫,也不見說行的,怎的突然有辦法了?要是真的,趕緊請他進來。”

    “說是正好會一套針法,只不熟練,早先也不太有把握。”

    蘇豫當初得知回春針法的時候,怕找不到傳人叫老太太傷心,也沒有事先告訴別人,是以府裡無人知道。

    “這就好了,快請他來試試。”老太太在後面催促。

    鐘鏡香便進來了,同眾人行了一禮,拿出一個紅匣子來,又要了筆墨紙硯,寫了一張方子,並叫廚房隨時供應熱水。

    老太太問,“鐘大夫,你看了,有幾層把握?”

    鐘鏡香恭敬得答,“請老夫人放心,鐘某會傾盡全力的。”

    也沒有一定會好的意思,老太太頓時眼角又濕了,站起來的時候,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兩個丫環趕緊扶住她。

    二太太忙道,“娘,您快去歇一歇罷,我聽說這針灸法施展起來是要好久時間的,您可不能傷了身體了。”一邊拿眼睛瞪蘇四小姐。

    蘇四小姐忙上去擠開一個丫環,自己扶了老太太的胳膊,“是啊,祖母,你要是為三姐姐累到了,等會三姐姐醒了,又要自責,那可怎麼好呢?”

    老太太看蘇四一眼,眼神冰冷,“那你們娘兒倆留著罷。”

    蘇四小姐不由自主放下了手,惴惴不安的看了看她娘。

    二太太也沒法子了,只得應了一聲,“娘您好好歇著,我們會陪著若琳的,到時候好了自會來告訴娘。”

    三太太嘴角翹了翹,上去接了老太太伸過來的手。

    大太太跟上來道,“我去叫廚房準備些若琳愛吃的,等她好了,見到了也會歡喜。”

    老太太點點頭,出來後,見到唐枚立在那裡,微微一愣,這不是唐家那個二小姐麼?

    可自家孫女摔倒暈迷的事,府裡並沒有聲張,應也沒有傳到外面去,卻不知唐家竟然知道了,老太太有些不快。

    蘇豫見狀道,“是我請了唐二小姐來。”

    唐枚上去行了一禮,柔聲道“三小姐吉人天相,老夫人也不要太過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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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04: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老太太往蘇豫看了眼,又瞧瞧唐枚,點了下頭道,“好孩子,你陪著她也好,她難得有個相好的朋友的。”說罷慢慢得走了過去。

    她臉頰上淚痕未幹,到了年紀,皮膚上的老人斑也越加明顯,比唐枚見到那次像是蒼老了好些。

    看來,老太太還是很疼愛蘇三小姐的,她心裡想道。

    跟在老太太後面出來的,是個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婦人,容貌極是美麗,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姿窈窕,若不是從裝扮分辨,誤以為她是未出嫁的姑娘也不一定。

    唐枚正疑惑這人是誰,卻聽後面的丫環道,“太太,是不是要準備蛇肉呢?三小姐最是喜歡的。”

    那婦人皺起眉,“才病好了如何能吃?叫廚房弄些合適的羹湯……”說著見蘇豫在屋簷下,聲音軟下來同他講,“你也去休息休息,若琳這兒,我自會照顧的,到時候你又累壞了,娘又要說我這個母親沒當好,可怎麼辦呢?你聽一聽,不要再熬下去了,總要睡一下的。”

    蘇豫,蘇若琳都是能嫁娶的年紀了,那婦人竟自稱自己是他們的母親?唐枚愣了愣,才明白這恐怕是繼母。

    “我會看著辦的。”蘇豫淡淡道。

    那婦人便沒再說,朝唐枚看了看,眼裡露出一些驚奇,“這位是……”

    “回太太,是唐家的二小姐,同小姐向來很好的。”卻是姚媽媽正好過來,介紹了一下。

    那婦人像是想到一些事情,見唐枚行禮,便沖她點點頭,轉身走了。

    “鐘大夫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蘇豫問姚媽媽。

    “是的,現在叫屋裡的人都撤了出去,只老奴留下來搭把手,跟侯爺說一聲,老奴這就去了。”

    蘇豫嗯了一聲,“你去罷。”又回頭對唐枚一拱手道,“多謝二小姐這次出手相助,蘇某感激不盡。”

    “三小姐是我好友,應該的,侯爺不必謝我。”她近看蘇豫,才見他臉頰發青,極為憔悴,便說道,“在路上,我問過鐘大夫,那回春針法施展需得六個時辰,算起來,是要到子時了,若鐘大夫在前兩個時辰不曾叫人拿涼水進去,應該就是有效了。”

    是讓他心裡有些數,蘇豫本想叫她先回去,可聽她這麼說,便沒有再提,反而叫綺羅迎唐枚去客房,上了午膳來。

    “小姐要在這裡一直等麼?”劉媽媽問。

    唐枚搖搖頭,“不妥,我再待一會兒就回去的。”她想等夠了兩個時辰,若是有好轉,她才放心。

    “那綠翠回去同太太講一下罷,省得太太擔心。”

    綠翠應了一聲,綺羅在旁邊聽見了,就叫了個婆子送綠翠回去。

    唐枚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半碗粥,問綺羅道,“三小姐是怎麼撞到石頭上的呢?”

    綺羅先不答話,左右看了看,上去掩了門才小聲道,“咱們小姐信任二小姐,奴婢也就講了。”

    原來蘇三小姐那日同府裡其他三個小姐在園子裡賞花,二小姐說要放風箏,看天色好,風又夠大,幾個人就全都答應了,叫底下丫環各拿各的風箏來。

    風箏放上去,人是要跟著跑的,不知怎麼的就跑到假山那裡去了。

    偏偏二小姐同四小姐的風箏攪在一起,四小姐怎麼也扯不開,就扔在一邊不管,結果五小姐看上她的風箏,要過來放,四小姐又不願意了。兩人追來追去的打鬧,撞到了三小姐身上,三小姐的頭就碰到了石頭。

    聽起來是一連串的事情造成的意外,唐枚道,“三小姐是直接就暈了?”

    “是呢,把奴婢們嚇死了,流了好多血,以為……”綺羅擦起眼淚來,“幸好如今還有救,咱們小姐多好的人,老天爺也不能這樣的。”

    唐枚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在屋裡又等了會兒,才發現兩個時辰的時間是那麼長,唐枚實在坐不住了,便想出來看看。

    那臺階上一溜坐了五個丫頭,個個都屏息凝神的盯著三小姐的臥房大門。

    她走到角門那裡,又沿著抄手遊廊緩步前行,一邊暗暗祈禱,鐘鏡香的針法一定要成!

    就這樣,差點同前面走來的蘇四撞了個滿懷。

    “你在這裡幹什麼?”蘇四小姐看清楚她,立時瞪起了眼睛,“當自個兒是誰呢,你們唐家的院子不成?”

    唐枚哪裡又待見她,淡淡道,“也不是你的院子。”

    蘇四小姐哼了一聲,叫旁邊兩個丫環,“還不把她趕出去呢?三姐姐暈迷不醒的,她又來裝好人!”

    那兩個丫環也是認識唐枚的,其中一個道,“四小姐,是侯爺請二小姐來的。”

    蘇四小姐頓時啞口無言,她還不知道這事呢,只知道鐘鏡香居然有法子救蘇三小姐,讓她差點吐血。

    她對鐘鏡香是氣得狠的了!

    “哦,那臭大夫是不是你叫來治三姐姐的?”蘇四小姐指著唐枚道,“你果然在盯著咱們侯府呢!那鐘鏡香同你原就是姦夫淫婦!你如今叫他來,是有什麼企圖?”說著,正看到蘇豫走過來,忙叫道,“大哥,你別信她跟那個鐘大夫,他們兩個不知道藏了什麼壞心思,大哥,你那次也去慶陽縣的,那臭大夫就是住在她的莊上的,兩人難道還不是有私情?”

    唐枚聽了嗤笑一聲,“鐘大夫也是我們府上專用的,就是住在我家又如何?況且只是一個莊子。要說什麼男人,我那莊子上住的男人可多著呢,不知四小姐又有多少故事來編?我今日就是來看三小姐的,就是守著她,等她好又如何?憑你又能阻我麼?”

    她這樣一通話說下來,對面的人居然面不紅心不跳,蘇四一下子愣住了,滿臉赤紅道,“你,你這不要臉的!大哥,這樣下濺的人,你怎還不把她趕走!”

    蘇豫不想在此時介入雙方的矛盾,只對蘇四道,“你若想陪在這裡,就安靜些,不然就走罷。”

    蘇四聞言張了張嘴,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二太太早聽丫環來稟告,忙過來打圓場,一把拉住蘇四,笑著同蘇豫道,“她是關心唐二小姐呢,到底唐二小姐又不是咱們府裡的人,留在這裡也不妥。”

    “謝謝二夫人關懷,三小姐好了,我自會走。”唐枚道。

    蘇四又要開口,二太太用力擰了她一下,硬是把她給拽走了。

    唐枚站了會兒,忽然問蘇豫,“不知侯爺可信方才四小姐說的話?”

    蘇豫眼睛一眯。

    那目光又是如同尖利的匕首一般,可唐枚並不退縮,迎著它道,“我知侯爺一直不信我,只今日,我實在想同侯爺說,三小姐于我來說,是很不凡的朋友。以後,即便有再多的人質疑我的目的,我也要同三小姐一直做很好的朋友,一直做到很久,只要三小姐可以醒過來!”

    蘇豫訝異,他的目光一變柔和,那棕黑色的瞳孔就好似融化開的冰水,眼角眉梢都帶了暖和的春意。

    不過唐枚並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她只是希望可以借由自己的精神力量來鼓勵三小姐,希望她可以感受得到,從而得到振奮的動力。

    雖然她是無神論者,可有時候,人在傷病面前無能為力,所以,哪怕是極小的可能,她也願意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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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04: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

    說完這段話,她就轉身走了。

    蘇豫立在那裡,忽然聞到有股淡淡的香從她的方向飄過來,好像桂花開放時,滿園都溢出來的,教人逃不開的甜美。

    兩個時辰終於過去了。

    鐘鏡香沒有叫姚媽媽出來要涼水,唐枚松了口氣,可見這次的救治應該是有很大希望的。

    期間,老太太同三太太又來看了一回,只她年紀大了,到底熬不住,便又回去等著。

    二太太同四小姐一直不敢離開,不知二太太同四小姐說了什麼,她再看到唐枚的時候,便只當沒看見,安靜的守在外頭。

    唐枚又等了會兒,方才同蘇豫告辭一聲走了。

    張氏見她回來,小聲拉著道,“聽綠翠說,三小姐竟是摔傷了?”

    “是的,大夫還在治呢。”

    “你也不要太擔心,她同你那麼好,可見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張氏知道唐枚同蘇三小姐的感情,安慰道,“鐘大夫醫術那麼高明,一定會好的,我看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歇息。”

    唐枚確實也很累,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的時候,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每每總想起蘇三小姐同她相處的情景,心裡滿是擔憂與難過。

    眼見就要到子時了,她騰地坐了起來。

    紅玉被她嚇一跳,“小姐,怎麼了?”

    “你說,三小姐到底有沒有好呢?”她急道,“難道要熬到明兒才曉得?”

    正說著,卻聽門外有人敲院子的門,秋葉守在耳房的,忙出去開門,不一會兒滿臉喜悅的跑進來道,“小姐,蘇三小姐醒來了!”

    “她好了麼?”唐枚驚喜道,“真的好了?”

    “確實好了,都開口說話了,頭腦也清楚。”

    倒是紅玉奇怪的問秋葉,“剛才來報信的是誰呢,武陽侯府的人麼?”

    “是錦蘭,說是侯爺同三小姐說了小姐去看望的事,三小姐就忙讓她過來說一聲,怕小姐擔心呢。”

    唐枚眼睛微微濕潤,“她還惦念我呢,真是,那錦蘭人呢?”

    “還在外頭候著,奴婢叫她進來。”

    夜晚的天很是冷,錦蘭穿了件栗色的夾襖,笑容滿面的進來行禮,“二小姐好。”

    唐枚叫紅玉拿張錦杌給她坐了,秋葉則弄來滾燙的茶,叫她好暖暖身。

    錦蘭謝了,側坐在錦杌上。

    “倒是提前就好了,可見她有老天保佑的,我以為要到子時呢。”

    錦蘭笑道,“鐘大夫也說是大好事呢,原本是還要再施針大半個時辰,結果小姐中途就醒了,老太太,太太都來看過了,小姐又吃了點東西,精神很好,後來侯爺就同小姐說了二小姐來過,小姐看了暖袖,很喜歡,說等身體好了再請小姐過去玩。”

    “我見不見她倒不急,只叫你們小姐好好養著。”唐枚笑了笑又問,“那鐘大夫可叮囑別的呢?以後還用再施針麼?”

    “說到鐘大夫,他給小姐治好了,自己倒差點暈過去,還是侯爺叫人扶著回去的,臨走時說小姐不用再找大夫看了,只照常調養就好。”

    唐枚點點頭,“那真的可以放心了。”

    這是喜訊,紅玉得了吩咐,拿了兩個如意銀裸子給錦蘭。

    錦蘭謝一聲接了,也不再耽擱,便告辭走了。

    唐枚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一覺睡到大天亮。

    醒來的時候發現早過了請安的時辰,劉媽媽笑道,“太太知道你睡不好呢,叮囑了不要叫你,如今也不用去了,太太同三太太到王家做客去了,王夫人早上遞了帖子來,太太曉得小姐去不去也不在意的,就叫小姐在家裡歇息。”

    那王夫人是柳氏搭橋的,上回只請了唐妍,唐芳,這次居然把兩位太太都請去了,可見是有來往的意思。

    “妹妹們可都去了呢?”

    “表小姐沒有去,三小姐同四小姐都去了。”

    難道是唐妍的好事有望?那王夫人是有兩個兒子的,盧成先生是她的哥哥,豈有不好好教導兩個侄子的道理,因而那兩個公子年紀很輕的時候就都考上了進士,不過年長的那一個已經成婚,在遼州當府尹,小的那一個是庶起士,在翰林院已經學習了兩年多。

    要是論到議親,那肯定是小兒子。

    不管是家世背景,人品才華,都堪稱匹配,而唐妍是庶女,真要講究起來,其實還是高攀了人家。

    劉媽媽見唐枚在想什麼,便道,“三小姐看起來還是歡喜的。”

    “但願能成呢,那娘就不用再操心了,只等著把妹妹們都嫁出去。”唐枚笑起來。

    “小姐,你倒是忘了自己了,小姐不嫁出去,太太如何安心?”劉媽媽搖搖頭,“太太可不是最疼你的?要說操心,你是頭一個。”

    唐枚歎口氣,無法反駁劉媽媽。

    好好嫁出去的女兒,先是同姑爺不合,又是和離,如今長久住在娘家,當母親的豈有不憂心的道理?就算是後世,恐怕也只有被天天嘮叨的份,可她實在是很不想匆忙得把自己嫁出去呀!唐枚無奈的揉了揉額頭。

    用了午飯不到一會兒,鐘鏡香來了。

    唐枚看到他倒是嚇一跳,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兩隻眼睛下面烏青,嘴唇也沒有什麼血色。

    “聽說你差點暈了,怎的不好好休息,急著跑來幹什麼呢?”唐枚哭笑不得,“難道我還能食言不成?”

    “我可等不及,回春針法這般施展一回,起碼得修養一個月,難道也要等那麼久麼?你快快說與我聽,我好安心回去休息!”鐘鏡香急不可耐。

    唐枚抽了下嘴角,想到這秘密說出來也許能讓鐘鏡香相信,可劉媽媽幾個指不定就要嚇到了,便叫鐘鏡香同她去院子裡,其他人等遠遠在後面跟著。

    “你好說了罷?”鐘鏡香累得頭腦發暈,身體搖搖晃晃,蘇三小姐腦袋損傷的很重,那回春針法第九重他原本是不肯用的,有起死回生之效,若不是為了要聽這個秘密,他未必就肯花費自己那麼大精力,垮了自己身體把蘇三小姐給救回來。

    唐枚看他就要倒了,叫他坐在石凳上才道,“我真說了,你別不信。”

    “只要你說真的,我都信!”

    唐枚不以為然,坐到他對面慢慢道,“那毒藥其實確實毒死了我,哦,不,那個我其實並不是我,唐枚早死了,我是別的世界來的,你信麼?”

    鐘鏡香愣了愣,眼睛好像凝固了的萬年琥珀般一動不動,好久,他才擰起眉,用有些怪異的聲音道,“你是別的世界的?可有證據?”

    “你居然信?”唐枚反而驚訝。

    “如此說來,倒不是我預計錯了,那毒藥果真難以救治,你又不像以前的那個人……”鐘鏡香喃喃自語,忽地一拍桌子,“證據呢?你說你是別的世界的人,那世界是如何的?也同我們一樣麼?醫術呢?那裡的大夫又是如何?你是怎麼,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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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十萬個為什麼麼?唐枚有些頭痛了,想了想道,“我原本是死了,不知如何就來了,要我說,我也說不出個原委。至於我們那個世界,卻比這兒進步的多,可要我一樣樣告訴你,只怕窮盡一輩子都難以描述。我只告訴你,我們的大夫可以醫治好很多疑難雜症,可也仍存在許多難以治療的絕症,可見不管是哪個時代,大夫都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的命。如果用時間來算,我們那個世界起碼是在一千年之後,那時候除了中醫,也有西醫,西醫你知道麼?是別的國家傳來的,可以開膛破肚做手術,不再請脈,會用一種特殊的工具來探測人的身體……”

    鐘鏡香聽完呆若木雞,如同風化了的石頭一樣。

    “如何,我說了這些你還信我麼?”唐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鐘鏡香沒有說話,他仿佛看到了一千年之後,那些他曾夢想過的,絕妙無雙的醫術。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看著對面神色平靜,微微而笑的唐枚道,“不管你到底有沒有騙我,你至少給我展現了一個未來。”

    他的眼裡閃爍著赤誠的光芒,那是一個對自己的職業充滿了熱愛或者說是執念的人,唐枚在此刻忽然有些敬佩他,低頭思考了會兒道,“我沒騙你,假若你有疑問的話,我有時間願意慢慢說給你聽,我也希望你可以用你的醫術救治更多的人。不過,這秘密,我不會再告訴別人,當然,我想別人也不會信的。”

    鐘鏡香雙目燦然一亮,“你放心,我也絕不會洩露。”

    劉媽媽同綠翠兩人見他們說了半天,不由低頭竊竊私語。

    “小姐到底使了什麼藉口呢?鐘大夫看起來有些奇怪。”綠翠擔心道,“媽媽,要不要……”

    劉媽媽也覺得怪異,正要去問問要不要茶點什麼的,那二人已經結束了談話。

    鐘鏡香告辭一聲就走了,看起來心滿意足。

    “小姐你說了什麼呢?”劉媽媽很好奇,“他下回總不要又來問罷?”

    “編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唐枚眨眨眼道,“問就問唄,他有如此醫術,倘若能為我所用,何樂而不為?”

    她可沒有忘記,鐘鏡香在京城的名聲,他在好多富貴人家都是廣受好評的,日後醫術再有長足進步的話,前途不可限量。

    劉媽媽想了想也是,太太以前可不是有個畢大夫麼,有些特殊的事,還真要有個能信任得過的大夫才好呢,不過這鐘大夫倒不是看著合適的,她忍不住道,“以往小姐不也很不看好他麼,怎的突然就要用他了?”

    “媽媽,他能把御醫都治不好的傷病給治好了,可見他的醫術高明,以前可能是有些誤會罷,解了也就好了。”

    “老奴看還是小心些。”

    唐枚也不同她辯,只道,“那是自然,再看看就是。”

    又過了兩個時辰,傍晚時候,張氏幾人回來了。

    唐枚忙過去看看情況。

    “王府那裡好玩麼?”

    張氏換了衣服坐下來道,“也就是賞個花,聽聽戲。”

    “怕不止這些罷?娘,可曾見到那王家的二公子了呢?”

    “你這鬼靈精,什麼都瞞不過你。”張氏笑道,“見到了,人確實是很出眾的,也有禮貌。”

    “那王夫人可有什麼意向呢?”

    張氏瞧瞧她,“你倒是關心起來了,王夫人是有些意思,我還要同老爺說呢。回來時,問妍兒,看她倒是喜歡的,倘若真成了,不失為一樁美事。那王家雖沒有懷甯伯府的富貴,但也差不了,王家幾代都是有能力的,盧成先生在京城又是有名的大儒,皇上都敬重幾分,聽說又有叫他入政的想法呢。”

    果然是這樣,唐枚倒也心安了,同張氏一起笑起來。

    那王家,唐士甯自是滿意的,雖說盧成先生未必再願意穿上官袍,可皇上與皇太后對他的那份信任,卻是難能可貴。

    如今正是盛世,朝廷急需的都是滿腹經綸的治國之才,而盧成先生的學生遍佈各大衙門,與他成為親戚,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所以唐士寧不但好好誇獎了張氏一通,還叫張氏做主,擺宴再回請王府的人,盧成先生要肯來的話,那更是好了。

    張氏自然答應,立刻就叫人著手準備,因柳氏是從中穿線的人,故而也一起要請來。

    聽說要去大嬸嬸家做客,唐英氣得不肯去,見柳氏卻在精心打扮,她上去拉住柳氏的袖子拽了拽道,“到底是我哪裡惹到娘了?這樣好的人家,娘不讓我嫁了去,卻要便宜三堂妹?真是太讓人寒心了!”

    柳氏挑了支點翠金鳳簪叫丫環插上,淡淡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我說過幾回了?你三堂妹更是合適些,你是我女兒,難道我還能虧了你不成?”

    唐英跺了下腳,可她就是看上了王府那二公子了呢!旁的人,再好又怎麼樣,未必就入得了眼。

    “你倒不要學你哥哥,為了一個人癡心起來!他什麼結果,你瞧見了,哪裡有一心一意的人?”柳氏側過頭看唐英一眼,“他真看上你,但凡說一句,我都要拼了命給你求到這門親呢,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快些給我收拾收拾,見到了你大嬸嬸,別板著個臉兒,見到你三堂妹,也給我好聲好氣點!你四堂妹將來指不定就是懷甯伯夫人,你二堂姐又與武陽侯府走得近,咱們家算什麼呢?”

    唐英聽得撅起了嘴,“咱們家有哥哥呢,他肯定能考上進士的!”

    柳氏笑了笑,這孩子到底還天真,他們二房光憑一個唐旭能有什麼用?自家老爺到現在還只是個秀才,骨子裡又一根筋的要考舉人,旁的絲毫不懂鑽營,整個家就落在她一個人的肩上。

    “帶小姐去換衣服。”她吩咐丫環。

    見她聲音陡然冷下來,唐英不由打了個寒戰,再不敢多說一言忙轉身走了。

    這日唐府極為熱鬧,王府的人都來了,王夫人給面子,把她哥哥盧成先生也一併請了來。

    唐士寧親自陪著飲酒,又叫唐宏,唐謙來見過盧成先生。

    盧成先生面容清臞,頜下一把烏黑的美須,唐枚遠遠得見,果然是一副睿智的老夫子形象。

    “不知兩位弟弟以後能不能拜盧先生為師呢。”唐妍忽然在耳邊道。

    她難得主動說話,唐枚笑道,“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唐妍也笑了笑,叫雪蓮拿來一對絡子,遞給唐枚道,“一直受二姐照顧,也不知送什麼好,前兩日打了幾對,二姐可喜歡呢?”

    這是記憶裡,唐妍第一次送她東西,唐枚看這絡子編造精美,一個是青白二色,一個是黑紅二色,極是符合自個兒的口味,便拿了過來,道謝說,“很漂亮,我正好要換個串玉的,就用這個了。”

    見她收了,唐妍雙眼更彎,極是高興地道,“二姐喜歡就好。”

    忽然來籠絡人,可見她很在乎這門親事,不管是人,是家世,都合了她的心意,在唐枚的立場,她當然不會去破壞。唐妍有個好歸宿,不管怎樣,與他們唐家都是緊密相連的。

    “這是給四妹的,還有堂姐的,二姐的我也給她留了一對,倒不知何時能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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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唐枚也都看了看,“真的很漂亮,什麼時候能教教我呢?”

    兩人正說著,唐英走了過來,她得了柳氏的吩咐,強忍住怒氣,可臉上怎麼也笑不出來。

    “堂姐來得正好,這是給你的。”唐妍送上一對嫩綠與銀紅的絡子。

    唐英撇撇嘴,“這顏色不合適我。”

    “那堂姐喜歡什麼樣的?”唐妍收回手,下頜微微壓著,看在有柳氏的功勞,她是怎麼也要給唐英面子的。

    原本怕自己嫁給一個庸庸碌碌的人,甚至想了法子去討好父親,哪怕是嫁給那名聲不好的,可如今卻結下這門好姻緣。以她一個庶女身份,已經是心滿意足,根本再不敢做何他想。

    “都不好!”唐英哼了聲,看向唐枚手裡的絡子,惡毒道,“我是喜歡這些顏色的,結果卻被二姐搶了先呢!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要早些來,哪裡輪得到二姐呢?”

    這一番話裡意思,其他二人都是聰明人,哪裡聽不出來,唐枚看唐妍的臉色很是尷尬,便把絡子往唐英手裡一放,笑道,“給你就是,不過是絡子,說得好似多大的事情一樣,咱們是姐妹,有什麼好爭的呢?”

    唐英哼了一聲,抓起絡子扔給後面的丫環,翻了翻睛道,“聽說玄妙觀新來了好幾個道姑,都是有神通的,咱們什麼時候去玄妙觀看看呢?”

    邵姨娘可不是就在玄妙觀裡,她誠心說了叫唐妍難堪。

    唐妍咬了咬嘴唇,微微呼出一口氣,“要是母親准了,自是能去的,聽說那裡風景也是好的,人住在那裡心靜呢。”

    看刺激不到她,唐英頓覺無趣,甩了袖子走了。

    唐妍抱歉的道,“只能下回再給二姐打個稱心的絡子。”

    “我無所謂用哪個,都很好。”唐枚從她手裡隨意拿了兩個,“就這些,也挺不錯的。”

    張氏這時正好叫人來請她們過去,兩人便停止了說話。

    唐枚落在後面,秋葉忽然追了上來,悄聲道,“有個小姑娘剛才在門房,說要見小姐呢。”

    “什麼小姑娘?”唐枚奇道。

    “問也不說,門房上的小廝一開始要趕她走,幸好于媽媽正巧看到,便細細問了,才知道是華芳齋的,她也不太敢說,只急著要見小姐。”

    華芳齋的話,難道是同妙鳳有關?

    算算時間,那日一別已是過了十來天了。

    “你快去接了來院子,我去母親那裡,若是沒有別的事,我找個時間就回來。”唐枚吩咐秋葉。

    秋葉趕緊去了。

    見到張氏,無非是要同王夫人,柳氏等請安問個好,唐枚也沒什麼在意的,坐了坐,偷空就回了去。

    那小姑娘急得坐也坐不住,聽到唐枚來了,連忙跑了出來,撲的跪下來就哭道,“唐二小姐,您快救救妙鳳姐姐罷!”

    “妙鳳怎麼了?”唐枚忙問,“你站起來說。”

    小姑娘也不起來,只道,“妙鳳姐姐就要被賣走了,明兒的車,接了就要賣到別的地方去……”

    “什麼?”唐枚驚道,“怎的就要賣了?她不是金娘子的徒弟麼?又不是什麼奴婢,怎好賣掉的?”

    “我也不知,妙鳳姐姐前些日子不知出了什麼事,金師傅來過一次,大發雷霆,後來就把妙鳳關了起來,掌櫃的好似也知道,但也不管。”小姑娘抽泣了兩下,抹著眼睛道,“妙鳳姐姐對我有恩,常常接濟我,我前日偷聽到那朱蘭華要把妙鳳姐賣了,我就藉著送飯的時機告訴了妙鳳姐,妙鳳姐今兒早上便叫我來找二小姐您。”

    唐枚倒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妙鳳的師姐看著就是個狠毒的,只那金娘子竟也是那麼昏庸的人,被她大徒弟蒙蔽了眼睛,對妙鳳竟然死活都不管了,也是無情到了極點!

    “我知道了,你叫妙鳳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她頓一頓,“妙鳳的父母可知道呢?”

    “妙鳳姐的父親早就沒了,娘前年也得病去了……”

    “那明兒那車什麼時候來,你可知?又是要賣去哪裡?”

    小姑娘想了想,肯定的道,“說是早上會來,至於賣去哪裡,我只聽好像是平州。”

    “好的,你先回去罷,千萬別叫人發現了。”唐枚叮囑道。

    “我知道,我找了藉口來的,說是買東西呢,正好那家鋪子也離得近。”小姑娘說著又叩拜了唐枚兩下,“二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妙鳳姐!”

    唐枚點頭答應,那小姑娘就站了起來,秋葉送了她出去。

    劉媽媽在旁邊一直聽著,這時道,“竟要把人賣了,是不是要去告官呢?”

    “現在告官有什麼用?也沒有證據,那小姑娘在衙役面前如何敢講,看她來這裡都是偷偷的來。”

    “說得倒也是,那如何救妙鳳姑娘?”劉媽媽一皺眉,摩拳擦掌道,“要不老奴把那車給劫了!”

    唐枚忍不住撲哧笑了,“媽媽胡說呢,您要當疑犯呀,到時候被衙門追捕。”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劉媽媽背著手,連連搖頭。

    要是把這事去告訴唐士寧,肯定會說她小題大做,再說也真是殺雞用牛刀,唐枚歎了一口氣,她現在總算發現家裡男丁少的壞處了,唐宏唐謙年紀又小,根本幫不上忙,其他幾個都是姐妹,大門不出的,更是沒有指望了。

    可要用府裡的守衛,鋪子的夥計,被抓到把柄也是不妥,最好的法子莫若是去找城裡巡視的官員,哪怕是兵丁也好。

    但她哪裡認識呢?

    想來想去,眼下也只有一個人好先試試的。

    聽她說要找唐旭,劉媽媽道,“都在外面花廳呢,我去叫丙兒請了他來。”

    唐枚點點頭,“就去前面園子罷。”

    劉媽媽走了,她就帶了綠翠春芬兩個先去等著。

    這處園子有個水池,五丈方圓,養了幾十尾錦鯉,見到水面有人影出現,全都圍攏了過來。

    “沒人喂呢?怎麼看起來好似許久沒吃過東西了。”唐枚笑著揀了顆石子投進池子裡。

    那群色彩斑斕的魚一陣追逐,眼見石子落入水底,又怏怏散去。

    春芬笑道,“我去廚房找些剩飯來,好讓小姐玩玩。”說罷蹦蹦跳跳的去了。

    不到一會兒,她就拿了個小碗盛了些米粒來,唐枚反正閑著,就往水池裡扔了喂魚。

    過了大概半柱香時候,丙兒把唐旭請來了。

    這裡是內院,一般像他這般大的男人都不方便進來的,哪怕是堂親。唐旭有些不自在,但唐枚第一次這樣請他過來,也就罷了,上來行了個常禮問,“堂姐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唐枚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確實是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堂姐請說,只要我幫得了的,一定盡力。”唐旭上回因林映雪的事得罪許暢,為此欠了唐枚人情,他也想借此還了,故而很是熱心,又有點好奇唐枚會拜託他做什麼。

    “不知你可認識城中兵馬司的人?”

    城中兵馬司相當於治安機構,負責城內的安全,比如防火,緝拿盜賊等事宜,倒不知唐枚為何問這個,唐旭想了想道,“認識倒是認識,不知堂姐有何吩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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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聽說他認識,唐枚頓時心裡有了希望,把剛才那小姑娘的事告訴了唐旭,並說清楚明兒就有車過來,準備帶去並州賣掉。

    “那可是人販子,要不我去報官?”

    怎麼同劉媽媽想的一樣,唐枚搖搖頭道,“不行,報官了也許會立即搜查,若是走漏一點風聲,那邊把人放出來,還能找到什麼證據呢?那妙鳳也是個重情義的,想來也不會指認她師父師姐,到頭來也不得用。”

    唐旭聽著也有道理,便道,“那好罷,我找人說一聲,即是要抓個正著,就得守在那華芳齋了,又是要賣去並州的,肯定也不止你說的那個姑娘一人。”

    這就對了,唐枚笑道,“就是這樣,那勞煩你了。”一邊拿了張銀票出來,“叫人出力總是不好意思的,你拿去打點打點。”

    唐旭卻不肯接,“這點事我還能辦成,倒不需要這些。”

    見他不肯拿,唐枚也罷了,又道謝一句。

    唐旭便要走。

    “若是不成的話,你必得找人告訴我一聲,這事於我很重要。”唐枚叫住他,又叮囑了一句。

    唐旭點點頭,告辭走了。

    到了傍晚,也沒見他有什麼消息過來,可見是順利的,她也放了心。

    唐士甯夫婦與王家的人也相談甚歡,唐妍這事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第二日清早,唐枚早早的起來,給張氏請安後就一直在等好消息,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是遇到什麼煩心事?”張氏關切的問。

    唐枚笑道,“倒是沒有,只不過昨日拜託堂弟一件事,就想知道如何了,是關乎將來開工坊的。”

    “盡是想著賺錢,怕家裡不夠你用麼?”張氏握住她的手,有些偷笑的道,“告訴你,昨個兒趁著老爺高興,我就同他說了,你要是再嫁的話,嫁妝要再添一些。說是說你是和離的,好似咱們家占了便宜要多貼一些,但我想,就藉著這個由頭,把那處鶩湖的農莊給了你。”

    那農莊可是家裡最大的一處良田,唐枚驚道,“父親會同意麼?再說,四妹要嫁去懷甯伯府的,她的嫁妝不能薄了。”

    “芳兒那性子我怕管不好,當初你嫁出去的時候,我也是這般想的,如今你又不同了,給了你,我也放心。”張氏疼愛的看著這個二女兒,“我看得出來,你對芳兒,宏兒都是真心的,哪怕家裡的東西都給了你呢,給了你,就等於給了他們,也不至於被你父親敗掉!”

    “可是苗姨娘又鬧出什麼事來了?”

    “她現在還算安分,我是防範于未然,你們幾個以前還小,家裡也算安靜,一長大,情況就不一樣了。”張氏歎口氣,“你也不要謙讓,這農莊以後就給了你,芳兒,妍兒那裡,我都準備好了的,還不至於叫她們以為我偏心。”

    唐芳倒是不會有什麼,就是唐妍,只怕會有些想法,張氏對待她同嫡女一般,可到底還是有差別,也是理性無法控制的。

    “這個以後再說了,都不知道嫁誰呢。”唐枚笑起來,“等兩個妹妹都嫁人了,再談我的。”

    張氏輕笑了兩聲,“昨兒王夫人倒是說起一個人,聽起來還配你,就是不在京城,據說可能近日要調回來。”

    唐枚最是怕聽這個,忙道,“反正也見不到,就不說了。”

    “看看你,這點耐心都沒有。”張氏指指她,“都沒聽我說完呢,你又知道好不好?”

    正好這時秦媽媽來了,說唐旭帶了一個渾身是傷的姑娘來。唐枚一聽,趕緊站了起來,“媽媽快請個大夫。”

    “怎麼會有傷的?到底怎麼回事?”張氏關切的問。

    “一會兒再同娘說。”唐枚急匆匆走了出去。

    妙鳳被她師姐藉機打了好幾次,本來就因為關著,身體虛了,又要把她捆了拿去賣,受到驚嚇更是病得重了,此刻昏倒在唐旭的懷裡。

    她蒼白的臉像枯萎的花兒一般暴露在陽光下,教人憐惜。

    唐旭不知怎麼好,正要叫人,就見唐枚走了過來。

    劉媽媽趕緊去扶了妙鳳。

    “也不要耽擱了,快請大夫治治,我看她好似傷的很重。”唐旭沖唐枚道了一句,就要走。

    唐枚忙謝謝他。

    “對了,這姑娘同堂姐什麼關係呢?不過是華芳齋的一個夥計。”唐旭好奇的又回過頭。

    “你倒是小看她了,將來你就知道了。”唐枚神秘的笑了笑。

    唐旭擰起眉,也不再問,告辭走了。

    劉媽媽又叫兩個婆子來,把妙鳳帶去一處廂房,大夫很快也來了,診治了番,說沒什麼大礙,留了個外傷膏,又一張方子,說照著煎藥,外傷的每日塗抹也就好了。

    妙鳳已經醒過來,看到唐枚,就要下床來磕頭道謝,卻被劉媽媽攔住了。

    “大夫說只要休養幾日就好,你暫時就住在這裡罷。”唐枚坐到床邊道,“別的不要多想。”

    妙鳳感激的欠了欠身,“謝謝二小姐大恩,下輩子,妙鳳做牛做馬定當會報答二小姐!”

    “別這麼說,這事都是我引起的,當日我若不去找你,就不會發生這些,你如今說什麼大恩大德,倒是教我慚愧的很。”唐枚寬慰道,“以後千萬別再提了,你受了苦,該當我是我補償你才對,幸好你叫那小姑娘來找我,要是真出了事,我這輩子也難以心安呢。”

    看得出來,她說得乃是真心話,妙鳳沉默會兒,輕歎一口氣,“我在華芳齋已有五年,也料不到會這樣,二小姐又豈能知?”

    這次她真是心灰意冷了,自個兒一心把師父當成再生父母一樣對待,無論叫她做什麼,她都傾盡全力,即便後來調到華芳齋當個夥計使喚,也是無怨無悔。可沒想到,在師父眼裡,她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只聽師姐一句話,就把這麼多年的師徒情分給抹得一乾二淨!甚至任憑師姐來處置她,這般,她還如何能忍得下去?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只要安心待在這裡就好。”唐枚給了她一個笑容。

    “可華芳齋那裡……”

    “人贓並獲,還有什麼好講?即便抓不到主謀的人,拿個背黑鍋的,她們也沒臉再叫你回去。你身上那些傷總不是假的,眾目睽睽在人販子車裡被找到,誰都知道是那華芳齋的人指使的,你又沒有簽了賣身契,大可以一走了之。”

    妙鳳聽了又是一陣傷感,微微點了點頭。

    唐枚便叫她歇息,派了兩個丫環服侍,同劉媽媽告辭走了。

    張氏聽說這些,也是唏噓了幾句,“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讓她住這裡好了,反正府裡空餘的地方還多。”

    此後,妙鳳就在府裡住了下來,至於華芳齋,果然沒有敢來要人,妙鳳不出面指證,她那師姐已經逃了一劫,哪裡還會給自己找麻煩?金娘子聽說這件事,倒是把大徒弟狠狠罵了一通,可也沒有再管妙鳳,師徒二人弄成這個結果,她也覺得不好逆轉的了,也便作罷,只當少了一個徒弟。

    半個月一過,離大年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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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賈氏這段時間已經把賈寄容的嫁妝準備的差不多,又開始閑了起來,每日來同張氏談天說地,而張氏因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都已經定了,心情自然也是舒心的很,唯一擔憂的便只是唐枚,所幸這個二女兒看起來健康快樂,又過得充實,這種心情也淡了些,只等明年先把兩個女兒嫁了出去再說。

    這日,張氏忽然想起親家太太李氏來,也是許久沒有見了,打聽到李氏正在家,便叫秦媽媽去打點一番。

    賈氏在旁道,“聽說那鄭太太也甚少出門,倒是同大嫂一個性子。”

    “可不是,所以我們兩家也不太走動,不過互相送些節禮。”張氏說著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她心裡對親家太太懷有愧疚,自家女兒嫁過去七年了,至今尚未生兒育女,又可歎姑爺是個癡心人,一個妾室也不納,同為母親,她能體會到李氏的心情,久而久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去見了。

    賈氏知她心意,但也不知如何開解,她自個兒還因為懷不上第二胎暗自傷神呢,別說那七年未出的。

    秦媽媽過來點算了一下要送的東西,有四匹上好的絲綢,兩匹蜀州錦緞,兩盒野山人參,兩盒府裡做出來的固本培元膏,還聽說李氏喜歡吃酥餅,便又去街上買了幾盒將將出爐的,包裝好了拿過來。

    張氏看了很滿意,便叫帶上這些,起身去裡屋換了身衣衫。

    唐枚正好來,見到這情景,不由問道,“母親這是要去哪裡呢?”

    “去你大姐那裡呢。”賈氏笑道,“要不你跟了大嫂一起去?”

    唐枚搖搖頭,“我就不去了。”

    “那你這會兒來幹什麼?”賈氏問。

    她原本是要跟張氏說說漿洗房的事,見她要出門便罷了,只笑道,“也沒什麼事,母親倒是快些出門呢,這天可是一會兒就暗下來了。”

    冬天日頭就是短,張氏笑了笑,忙帶上秦媽媽出去了。

    唐枚在屋子裡坐了會兒,吃了幾個點心。

    賈氏也不著急走,問她,“那茶行的事怎麼樣了,我可等著錢從天上掉下來呢。”

    “等過完年就開張,茶葉也都準備妥當了。”唐枚笑著道,“我過段時間還得開個工坊,三嫂可也要投些錢進來呢?”

    “聽大嫂說了,你就單單憑那一個丫頭?我倒是不太信。那丫頭真那麼厲害,華芳齋肯拿去賣了?”賈氏好奇道,“你倒是怎麼想的呢?不過真要開了,我也沒什麼錢投,等過完年還得置辦處住的地方,寄容都嫁出去了,我可不能再賴在這裡。”

    唐枚知道留她不住,賈氏是個很有主張的人,也不喜歡一直占人便宜,便道,“那三嬸一定要找個離得近的,離二嬸倒不用近。”

    這話被賈氏聽出了一些端倪,奇道,“怎的,你倒是不喜你二嫂?”

    “她總趕著三嬸離開咱們家,我確實不喜。”

    賈氏撲哧笑道,“她哪裡是趕呢,只不過問問罷了,再說,這話原是我自己說的,不想再住在這裡,你倒是想歪了。”

    可見在賈氏眼裡,柳氏也是沒有一點不好的,唐枚便不再說,等日後有什麼證據也不遲。

    兩人又說了會兒方才散了。

    劉媽媽見她出來,道,“見太太方才出門了,沒說成罷?”

    本是要說那漿洗房管事徐媽媽的事,於氏在裡頭待了一段時間,果見那徐媽媽是個心狠手辣的,不止克扣丫環婆子的月錢,心情不快時還要動用私刑,可憐那些下人被她嚇破了膽,見徐媽媽又是張氏的陪房,再加身邊有幾個幫兇,哪裡敢說出去,只好打落牙齒活血吞。

    如今叫唐枚知道這些,她當然要告訴張氏以示懲戒了。

    “等娘回來再說,先去妙鳳那裡看看罷。”

    妙鳳養了一段時間,身體早就好了,因府裡吃得豐富,住的又舒適,人倒是長胖了幾分,那瓜子臉也豐盈起來,一雙丹鳳眼更是充滿了靈氣,神采奕奕。

    唐枚看在眼裡,心道,妙鳳不但有制香的天賦,長得也那麼漂亮,難怪她大師姐處心積慮要排擠她呢。這世上總是有那樣的人,見不得別人比她優秀,又是師承一脈的,怕搶了她的光芒,更是手段狠毒了。

    “二小姐。”妙鳳見她來了,忙起身行了一禮,她在這裡白吃白住的,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看你像是大好了,也不要天天在屋子裡,該出去走走呢。”唐枚同她建議。

    妙鳳卻道,“二小姐,妙鳳身體早已好了,此前也同劉媽媽提過,不好再留在這裡……”

    唐枚唔了一聲,看著她道,“我聽說你父母已經不在,倒是有個遠親,但也只知道伸手問你要錢,如今你要走,卻是要去哪裡呢?在京城裡,一個弱女子想獨自謀生也不容易,你倒是想好了?”

    妙鳳怔了怔,她委實沒有想仔細,可唐枚的意思她懂,不由呐呐道,“二小姐,我那手藝實在提不上檯面,比起師父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倒不是我不想幫二小姐。”

    唐枚正等著她這句話,不由笑道,“我哪裡叫你一來就開工坊呢?我手頭也沒有那些資金,只是希望你留在這裡給我提些意見,難道這你也不肯?”她正色道,“我聽四妹提過,你對制香極為熱愛,現在離開了華芳齋,你又不願跟我一起經營,那這些年,你學的東西從此就要扔掉了不成?”

    “不,我也不想從此就不近這個了。”妙鳳脫口而出。

    “這不就結了?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繼續學習研究制香這一門知識,要什麼,我都可以提供,你總能超過你師父的,我相信你!”

    看著她充滿肯定的眼神,妙鳳心裡一熱,“二小姐你不怕在我身上浪費了時間?”

    “怕什麼呢?我四妹每年在華芳齋還不是要花掉那麼些錢,你如今在了,她都不願再去那裡,可是省了不少銀子呢,不信你到時候問她。”

    妙鳳不由得笑起來,“那妙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唐枚也笑了,“到時候我再找些有用的古籍給你,你想必也有想看的,對了,你認字麼?”

    妙鳳點點頭。

    唐枚就叫那丫環拿來筆墨紙硯,叫妙鳳想到了就寫上,又要什麼材料,到時候她自去採購來。

    卻說張氏到了鄭府,李氏聽說親家太太來了,忙親自出來迎接,一邊叫人去通知兒媳婦。

    唐惠聽丫環說了,吃了一驚,忽想到張氏此前就說要來看她婆婆的,如今看來,倒不是隨口說的,她也不急著走,而是在櫃子裡挑了會兒,換了套衣服才出房門。

    李氏請張氏進了暖閣,笑道,“倒也不提前說一聲,好叫我準備準備呢。”

    “就是不想你客氣,才這樣來的。”張氏道,“眼見也是要大年了,我想著咱們倒是好久不曾聚,只兩個孩子偶爾兩家來回走走,就惦念大姐你呢。你身子骨還好?惠兒說起過你有時候腰腿酸,正好得了些人參,又有幾匹布,大姐可不要推辭了。惠兒這孩子不懂事,叫大姐操心這些年,我實在過意不去呢。”

    李氏見她帶來幾個婆子捧著的東西,哎喲一聲道,“還說怕我客氣,看你這不是見外呢?帶這些貴重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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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卻是不提唐惠賢慧之類的話,張氏心裡咯登一聲,勉強笑了笑。

    丫環這時卷了門簾,唐惠走進來,同李氏,張氏行了禮,笑道,“母親怎會突然來了呢?”

    張氏見她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裙,上衣的襖子都褪了些色,頭上也是沒有什麼首飾,只戴著一支銀花贊。想起她每次回來都穿得很光鮮,頓時一股苦澀湧上心頭,心疼道,原來大女兒在婆家這般節儉,可見是過的很不好,自己竟還只知道叫她節省,說她不懂事呢。

    見她忽然沉默,秦媽媽忙伸手輕輕推了推張氏。

    張氏拿袖子按了下眼睛,掩飾的笑道,“這孩子,來看看你婆婆呢,什麼叫突然?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在廚房燉湯呢。”唐惠笑得很甜。

    張氏一愣,竟然還親自在廚房動手,莫非鄭家竟這樣窮了?

    她是不知唐惠偶爾是會在廚房燒一兩個菜討好婆婆的,她生不出孩子,哪裡不曉得婆婆會有怨言,當然會奉承,幸好有個寬厚的相公,憑著這樣,李氏倒也從來不說。

    李氏此刻笑著道,“惠兒是個有孝心的,多虧親家太太教得好呢。”

    現在才誇讚唐惠,張氏心裡不是滋味。

    三人閑說了會兒,李氏要留張氏在家用飯,張氏卻有些吃不下去,藉口說家裡還有事,今兒見過了李氏已經心滿意足。李氏也不強留,叫唐惠送了張氏走。

    臨到垂花門口,張氏握住唐惠的手,差點流下眼淚來,她又想起剛才上茶的時候,竟還有缺口的茶盅,又心酸的很,“你卻不告訴我,如今家裡這樣的困境!你早些說了,我難道會看著你受苦?你在家裡從小錦衣玉食的,豈會做這些事情呢?”

    唐惠紅了眼睛,把頭埋在張氏懷裡,“我是怕娘擔心才不說的,誰叫我急著補貼家裡,要開鋪子,結果遇到表弟那件事,浪費了娘給的那些銀子,什麼都沒有做成,只湊足了銀子把二妹的錢還了,怕耽誤她開茶行。”她頓一頓,低聲哭道,“我曉得娘早就對我失望了,我如何還能說什麼呢?”

    “你也知道我是你母親,我們有什麼不好說的?”張氏氣道,“你過成這樣,我心裡會好受麼?你爹就是曉得了,也看不過去的!你以後別再瞞著,可知道了?”

    唐惠哽咽道,“女兒知道了。”

    張氏這才點點頭,又歎息數聲,叮囑她幾句方才坐馬車回了府裡。

    因為大女兒,張氏最近心情也不大好,唐枚倒沒注意,這日找了機會來說關於徐媽媽的事。

    聽到她如此狠毒,張氏極是驚訝,“我還從來不知,她原先敦厚的很,我才叫她管著漿洗房,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娘叫人去那裡帶幾個人來,娘親自過問,她們肯定不敢瞞著。”

    秦媽媽的臉不由得抽了一下。

    她同徐媽媽一樣,都是張氏的陪房,徐媽媽的行徑她也是略知道一些的,只徐媽媽一直管理的很好,秦媽媽看在多年的情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想到竟是讓唐枚發現了,不由得替徐媽媽擦把冷汗。心道,二小姐委實太認真了些,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可她卻是眼睛裡揉不得任何沙子的!

    張氏當然相信唐枚,就叫秦媽媽去一趟漿洗房。

    秦媽媽領命,當即就去了。

    那邊徐媽媽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見她來了,極是高興得迎上來,要拉著她一起喝茶。

    秦媽媽板著臉道,“太太吩咐,叫我帶小璐兒,周娘子,陶梅仙三個人過去。”

    那三個人近日有兩個被徐媽媽毒打過,一個被她扣了月錢,徐媽媽登時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忙抓著秦媽媽的手道,“太太怎麼會突然叫她們三個?你倒是告訴我呢!”

    “我豈知太太的意思,你快叫她們三個出來。”

    徐媽媽見她公事公辦,不由氣道,“咱們兩個多少年的交情,你竟然跟我拿喬了!可是跟著太太就不一樣了?你忘了當年我怎麼幫你?要不是我,你能跟著太太過來享福麼?你那兒子也做不了外院的管事!”

    秦媽媽皺起眉,“你這說的什麼話,太太這麼說,我豈敢不從的?”她頓一頓,又終究鬆動了些,“二小姐也在等著呢。”

    這句話點醒了徐媽媽,她立時想到了二小姐派來的於氏,心道不好,臉色也變成了鐵青。

    沒想到那於氏整日看起來暈暈欲睡,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樣,竟是裝得不成?她真是太疏忽了!二小姐的精明,整個府裡都知,她卻以為在這漿洗房裡,她獨大,什麼都傳不到外面去,早知道就該收斂些!

    看她面如死灰,秦媽媽道,“快些叫了人來,還要好一番審呢,總得要大半個時辰。”

    徐媽媽略有所悟,忙叫人去帶三個人,自個兒匆匆忙忙的跑回臥房收拾些值錢的東西,準備離開府裡。

    結果拿了包袱剛推開門,只見於氏正立在門口沖她笑,“媽媽,你要去哪裡啊?”

    徐媽媽手裡的東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張氏問清楚那三人後,對徐媽媽失望極了,立刻就叫人把徐媽媽帶上來。

    徐媽媽跑路不成,被於氏逮個正著,連藉口都沒有了,老老實實都交代出來,張氏氣得很,當即就把她趕出了府裡,連帶她相公,一個兒子,都一併趕了,當然,財物是統統不許帶走的,只給了些零碎銀子,叫他們能熬一段時間也罷了。

    秦媽媽沒想到唐枚這個都能料到,對她不免多了一些畏懼。

    幸好自個兒是伺候張氏的,要去伺候這個二小姐,恐怕什麼都得清清楚楚。

    可這個在她看來,實在太難。

    到底哪個人沒有一點點私心呢?就算她再怎麼忠於張氏,也總有自己的算盤。

    唐枚見事情解決,心裡倒是愉悅,只見張氏被氣到,又有些自責,可她實在受不得徐媽媽這樣的人做管事。不知有多少人被她這般欺壓,而張氏明明是個寬厚仁和的人,好名聲就被徐媽媽給這樣毀掉了,她無法容忍。

    “娘,四妹昨兒跟我學做鞋子了,有模有樣,一會兒我同她再去描花,趕明兒就能做一雙給娘呢。”她說起高興的事情來。

    張氏從來沒穿過唐芳做得鞋子,不由喜道,“她真個兒學了?也是該的,等妍兒明年五月嫁了出去,就得輪到她了,總不能什麼像樣的都拿不出來。”

    “娘放心好了,我最近都會督促她的,保管她未來婆婆喜歡。”

    張氏笑起來,“還說芳兒呢,我倒好久沒見你拿針線了,明年又要開茶行,你倒有時間呢?”

    “茶行開了也是交給別人管,怕什麼,再說,娘管這麼多事情,還能把咱們幾個養的好好的,我這算什麼?”唐枚順便就誇了上去,“反正哪裡都比不上娘,娘最是能幹了。”

    “你也就對我嘴兒甜,要對旁人這般,還會如此?”張氏話裡有話。

    唐枚裝不懂,“也要別人對我好,不然我也不浪費這些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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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06: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章

    “你啊!”張氏歎一聲,想到唐枚和離的事,不由得就想起唐惠,她要是一直不得生養,會不會到最後也遭婆婆嫌棄?那如何是好?他們唐家總不能兩個女兒都是如此,說不得倒要說服女婿討一兩個妾室了,總不好叫鄭家絕了後。

    看張氏神色愁苦,唐枚忙問道,“娘這是怎麼了?”

    “你大姐也是命苦。”張氏泫然若泣,“你是沒見著她在那邊的樣子……”

    唐枚曉得張氏去過鄭家,關切的道,“莫非大姐家裡出了什麼事?”

    “親家老爺去世後,他們鄭家就有些不行了,只沒料到境況這麼差!連碗碟都是些破損的,惠兒也只穿了舊衣,還要親手去廚房做飯呢!”張氏越說越難過,“你說我能忍心麼?”

    那鄭榮是翰林院當值的,也不至於窮成這樣吧?唐枚不太相信,可總不好說張氏看錯了,只得安慰道,“姐夫還年輕,過幾年總有前途的。”

    “那得過幾年呢?有道是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大姐又不得生育,原來還能有嫁妝補貼娘家,她婆婆看在這個份上,必定不會刁難了她,現在她那鋪子又關了,早些年又不懂事,敗得精光,可見後面的日子越是艱難了。”張氏看著唐枚道,“我這幾日總在想,不好委屈了她,咱們過得這樣,她又是那樣,我寢食難安呢!不如給了她一家鋪子,要麼鶩湖那邊的田,也分一些給她,每年都有東西收也算長久。”

    唐枚心裡一沉,她不是不願意唐惠得些家業,可唐惠與那劉元華的關係不清不楚,上回別人只帶話與她說被劫了她就相信,不惜把鋪子賣了,若是再給她別的,又能保留多久呢?

    他們唐家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更何況這些年來,已經一年不如一年。

    看她沉默,張氏想到唐惠先前說的話,心道莫非二女兒當真對大女兒有些無情?可她們兩個從小感情就最好,怎的就忽然變成這樣?她不由試探道,“聽惠兒說她還了你幾千兩銀子呢?是也不是?”

    “沒錯,我倒是不曾想要,可大姐說她反正也用不到……”唐枚說到這裡,頓了頓,抬起頭看張氏,果然見她眼神有些變化。

    “你大姐是有些巴娘家,可也是沒法子,誰叫她有這些事呢,你也要體諒些。”

    竟是有些責備的意思,唐枚眯了眯眼睛,忽地一笑道,“其實娘大可不必給大姐什麼鋪子,又是農莊,不如就讓她投錢與我那個茶行罷!她那三千兩我原也不想要,想著要還了她的,現在想想,就當投入的錢,我鋪子賺了,每月分她一些,可不是了?大姐這樣也不用操心,盡心服侍婆婆可不是好?”

    張氏沒料到她會說這些,驚訝道,“這怎麼成,到底是你的心血。”

    “我同大姐是親姐妹,還計較這些幹什麼?”唐枚寬慰張氏道,“就這麼說定了,娘也不要太擔心大姐,大姐這般聰明,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的。”

    張氏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她原本是想拿一些家業給唐惠,如今卻分了唐枚的鋪子,“我看還是不行,你大姐只怕也不肯呢。”

    “如果不肯,那我只好把銀子再還給大姐,她拿去做什麼都好。”唐枚道,“娘,如今三妹四妹都還沒有嫁呢,你就要給大姐這些東西,旁的人會怎麼說?對大姐也不好的,要我說,我這個法子最合適,只要娘再補貼些,那鋪子開大了,還怕大姐分不到錢麼?”

    張氏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對,便點點頭,“那就依你的罷,倒是委屈你了。”

    “我沒什麼,大姐往常同我最好的,我給她分些負擔算什麼。”

    張氏便高興的握了握她的手,誇她懂事。

    從裡頭出來,劉媽媽向來看唐惠不太順眼,剛才聽唐枚竟然要把茶行分一杯羹給唐惠,頓時有些著急,“小姐,你真要這麼做不成?”

    “當然。”

    “哎喲,小姐辛辛苦苦開出來的鋪子,大姑奶奶倒是白坐著什麼都不幹,還有錢拿,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呢?大姑奶奶有困難,哪怕叫太太幫著,哪裡輪得到小姐來管?”

    “我要不管,這家裡的東西早晚都沒了,倘若有些事,咱們還能指望靠到什麼?”唐枚冷笑道,“至於那投入的錢,三千兩銀子算什麼,我要說每月給十兩銀子,那就是十兩,每月五兩,也就是五兩,她哪裡知道我賺了多少?母親只記得我的好,她敢有什麼怨言?”

    劉媽媽一聽,立時臉上笑開了花,連道是好主意。

    唐枚原也不想計較到這個地步,可如今卻的確走到這個地步了,她一定要幫張氏守住這份家業!

    唐惠在家裡等了十幾日,也沒見張氏有什麼消息叫人傳來,心裡又氣又恨,明明見她都是這樣的境況了,卻只在面前心疼幾句就算完了,難道當真不願再管她這個女兒了不成?這麼一想,心裡又發苦,忍不住就落下淚來。

    杏果忙勸慰她,“太太只怕是有事耽擱,那賈小姐要嫁人,三小姐也要嫁人,忙不過來呢。”

    “怎麼忙不過來?真忙的話,當日就不會過來了!”唐惠拿帕子抹眼睛,她倒不是真的落魄到這個地步,可鋪子賣了,手裡頭哪能不緊呢?偏她相公又是個老實的,在翰林院這樣清貴的衙門,卻什麼好處都撈不到,每月那麼些俸祿,怎麼夠用!

    她早就習慣唐家那樣的生活,如今真要什麼都削減了,首飾別買了,新衣服也別裁了,連同別的太太小姐會面恐怕也要少了,她如何受得了?

    杏果也不知拿什麼話說,恰巧見到鄭榮進來,忙對唐惠道,“大爺回來了呢。”

    唐惠依舊沒什麼好臉色,也不起來去迎接。

    倒是白果趕緊上去拿了雙棉鞋給鄭榮把官靴換下來,又替他脫官袍。

    “娘子這是怎麼了?”鄭榮穿好常服,關切的來慰問唐惠。

    唐惠看到他那張臉就不高興,撇過頭道,“沒什麼,就是有些不舒服,一會兒晚飯你自個兒吃罷。”

    鄭榮見她站起來就走,頓時十分失望。

    他知道自己不討唐惠的喜歡,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當年娶了她做娘子,當真是百般疼愛,對她說的話也是言聽計從,即便後來唐枚不能懷上孩子,他也從來不曾有任何怨言。哪怕李氏同他抱怨,他也只會反過來勸他,他以為自己這樣就可以換得唐惠哪怕一絲的愛意,可事實證明,有些時候,付出未必就一定會有回報。

    白果看他難過的表情,不由暗自一歎。

    大爺雖然相貌醜陋了些,可人卻實在是好,對夫人百依百順,夫人為何就不能對他展開笑顏呢?說什麼不能生育,夫人嫁過來這些年,同大爺又同房了幾次?哪回不是敷衍,要麼草草了事,那事指不定就與這個有些關係呢!

    唐惠回了里間,聽見鄭榮像是出去了,才又偷偷往外面看一眼,果然見他不在,鼻子裡忍不住嗤了一聲。

    他就是這樣,不管自己說什麼,問也不問來由就聽了,哪怕來探究下呢,她也許會同他訴訴苦,可他那怯懦的樣子,著實叫她看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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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06: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

    “大爺只怕出去用飯了。”白果道,每回這樣,大爺就都不在屋裡吃飯,同李氏謊稱有人相邀喝酒,所以李氏也從來不懷疑是少夫人的原因。

    唐惠淡淡應了一聲,並不在意,對著鄭榮,向來沒有多少好胃口,她樂得自己吃呢。

    杏果上來問,“夫人,現在可要吃飯了?”

    “嗯,端上來罷。”

    同往常一樣,三菜一湯,也是燒得很是精緻的,李氏不愛沾葷,是以也不太不同兒子兒媳一起用飯,各有各的廚房。

    唐惠吃了幾口,一個小丫環在外頭道,“表少爺來了呢,剛剛拜見過夫人了,問少夫人可有空,說帶了兩段好布料來。”

    她趕緊放下筷子,叫請去堂屋,一邊拿手抹了抹頭髮,正好摸到劉元華送她的那支紅寶石點翠蝴蝶簪,便一下子拔了下來,慢慢放在梳粧檯上,又整了整衣服,才走出去。

    白果看了一眼,這簪子少夫人平日裡不離的,這會兒卻專門不戴了,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見過表嫂。”劉元華還是那副俊俏風流的樣子,穿了身墨紫色的直袍,玉樹臨風一般,叫整個堂屋都亮堂起來。

    唐惠橫他一眼,頗有些怨氣的道,“也知道來了,自我那鋪子賣掉也有好些日頭,倒是不見人呢,我還想你是不是受到驚嚇要在家休養,結果倒是聽說,你還去了丁家一回,怎的,倒有錢去提親了不成?”

    劉元華忙致歉道,“委實是有些事,哪裡敢不來謝表嫂呢!多虧得表嫂的銀子,才救了我一命,表嫂可是我的大恩人那!”

    卻是不提那丁四小姐,唐惠撇了撇嘴,“那你去丁家,可是丁四小姐有什麼事呢?”

    說起這個,劉元華就來氣,那丁四小姐當時因為父母逼迫要定下人家,四處尋他的消息,他偏偏去了江南。可唐惠是知道他在哪裡的,丁四小姐明明去問了,她卻也不來信一說,錯過了時機,丁四小姐已經許配給他人,他就算回來,也是沒有辦法扭轉的了。

    可恨歸恨,他面上卻滿不在乎,“能有什麼事,她定了人家而已,也罷了,我原也不喜歡她,一點主張都沒有,真娶了,指不定怎麼受岳父岳母的氣呢。”

    看著好像真的沒怎麼放在心上,唐惠撫了下袖子,淡淡道,“如今我那批貨,還有銀子都沒有了,你們劉家怎麼說呢?總不能就讓我擔了罷?”

    “怎麼會呢,表嫂,我剛才就同姑母說了,肯定會儘快把銀子還了來,你瞧瞧,借據都帶來了。”劉元華從袖中拿住一份按了印章的字據,“表嫂看看可有哪裡不滿意的,我回去再改,若是行,等哪日表嫂有空,找個證人看著辦了。”

    唐惠接來看了看,倒是一分不差,便道,“你既這樣寫了,我還有什麼不滿的。”

    劉元華往前走了幾步,微微笑道,“還是表嫂寬容,只是,你也知道,我們家都不善營生的,需得一些時日。”他頓一頓,“若是表嫂等著急用,我倒是有個主意,聽說你們家那香料生意很是紅火,都因來源純正,若是介紹條路子,開個這等鋪子的話來錢難道還不容易麼?”

    唐惠眉頭一緊。

    “哎,我也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法子就等看我明年能否中舉了,若是成,還好說,不成,就得讓表嫂等等了,總不能逼死了我們家。”劉元華歎口氣。

    看他面生憂色,仍不減一絲俊秀,直如寶玉一般惹人喜歡,唐惠不由臉皮發熱,怔了怔才道,“待我再想想。”

    劉元華抬眼看她,嘴角藏了一絲笑意,把從別人那里弄來的兩段好料子送了上去。

    深冬時節,大雪翻飛,昨夜裡又是鵝毛雪片,給大地鋪上了厚厚一層碎玉般的潔白地毯。

    整個世界都是冰雕玉琢的了,唐枚捧著蘇三小姐送的海棠暖手爐,看春芬,芝蘭曉月幾個在院子裡滾雪球玩。

    “也是不知道冷的,小姐可不要去,小心凍傷了手。”劉媽媽袖著手躲在房裡,她年紀越大越是怕冷,見到那幾個丫頭拿著雪,看著都要打寒戰呢。

    可唐枚原來也喜歡玩這些,那時年幼,在厚厚的雪地裡走一走,都覺得好玩有趣,可惜後來大了,漸漸失去了那種興致。這回穿過來之後,看著她們這般玩鬧,不知不覺便勾起兒時的回憶,心裡既覺得溫暖又止不住要歎息。

    有時候,就是這樣,總覺得好似在夢裡,這重生讓人不可置信。

    “小姐?”綠翠輕聲喚她。

    她回過神,發覺院子裡已經沒人了,春芬扔了手裡的雪,在擦著濕掉的手。

    “什麼事?”唐枚走回書案前。

    “苗姨娘要生了呢,太太已經叫人去請穩婆。”

    苗姨娘十月懷胎,算算時間,正是要在大年前生孩子,唐枚一聽,趕緊去了張氏那裡。

    “突然說肚子痛,沒想到卻是這時候要生,幸好早前就同穩婆說了,不然這時當,人可不好找。”張氏說著,見已經請了穩婆來,忙叫人帶去妙姨娘那裡,過了片刻,又一連派去了四五個下人,兩個婆子,兩個丫環,還把婉兒也叫去看看。

    賈氏也走了來,“這時候生也好,總比在大年那日來得強。”

    正說著,陳姨娘也來了。

    她最近頗受寵倖,月錢也增加了,不管衣服首飾都很是精緻,人看上去越發年輕。

    “聽說苗姨娘要生了,婢妾想著來看看,可有什麼要幫忙的。”

    “倒是不用,也都提前安排好了,不過你來了也好,等會苗姨娘生了,你去同她說說一些事宜。”張氏笑道,“宏兒你倒是帶得好,她頭一胎,哪裡曉得這些事。”

    陳姨娘便點了點頭,乖巧的立在旁邊。

    張氏叫她坐下,“還有一會兒呢,你可不要累著,坐著吧。”

    陳姨娘就坐了。

    賈氏端了熱茶喝,一邊道,“聽說苗姨娘找了幾個丫頭,成天教她們唱曲呢?倒是有意思,改天大嫂叫了來,看看唱的好不好。”

    張氏笑著看她一眼,三弟找了這麼個媳婦,別說三弟老實,就算是不老實的,只怕也興不出什麼風浪來,不過她又勝在光明磊落,不似那些厲害的,背地裡又有許多手段,是以張氏很是喜歡賈氏這般的,一點也不捨得她走。

    唐枚也坐下來等著,不到一會兒。唐士寧也回來了。

    太陽漸漸西斜,終於有人來報消息,“是個公子,恭喜老爺,太太了!”

    唐士寧聽說是個公子,頓時喜得合不攏嘴,忙去看苗姨娘了。

    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倒是賈氏先笑起來,“果然是個公子呢,看來苗姨娘一直說的倒是不假。”

    中醫請脈看男女也是有幾分准的,張氏也笑了,“是個公子最好,咱們唐家只一個宏兒,倒是好幾個小姐,如今添了一個,乃是喜事。”一邊就吩咐人給苗姨娘送些東西去,有補品,有布料,還有一對華貴的首飾。

    她作為主母,總是要大度些的。

    陳姨娘也告了退,去苗姨娘那裡了。

    “那奶娘也到了麼?”賈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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