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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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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漁潼 - 步步高嫁(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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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18: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蘇若琪因吳菡萏的事已經被禁足,三個月之內都不會踏出院門,所以只見到蘇若瑾同蘇若瑤。

    四人互相看一眼,蘇若瑾笑道,“也不知是來了誰,大嫂,三妹,你們可知道呢?”

    原來那通報的人竟也沒有同她們講。

    聽說對方也不知,蘇若瑾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蘇若瑤對此並沒有過多注意,她立在那裡,同身後的那株古松一般,好似花開花落,四季變換,都關不了她的事,她只要看著就行了。

    對於這樣性格的人,唐枚也有些好奇,真不明白蘇若瑤整日在想些什麼呢。

    四人一起走了進去。

    只見老夫人左下方坐著一個年輕公子,那人唐枚是認得的,長眉大眼,極有富貴之相,正是武王。

    蘇若瑾眸子裡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那五官更是柔和了,身姿也更是端莊,像是在一瞬間逼出了自身隱藏的所有魅力。

    武王果然被她吸引,掃了一眼過去。

    可蘇若琳見到此人,全身卻一下子繃得極緊,恨不得立刻就轉身而去,然而,祖母面前如何失禮,只得按耐下來。她垂著眼皮子,看似渾身鬆散,實則渾身像長滿了刺,武王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臉上,看清楚那張臉,他的心不由一動。

    這個人有些眼熟。

    像在哪裡見過……

    “老王妃很喜歡你們送的賀禮,今兒拿了幾樣好東西給你們玩玩。”老夫人笑道。

    哪裡是禮尚往來,分明是叫武王來挑媳婦兒的罷?唐枚偷眼看了眼武王,心道,長得人模狗樣,結果卻是個登徒子,真真是老天爺不長眼,白糟蹋了這番長相了,又擔心蘇若琳被武王瞧中,便大著膽子道,“敢問武王,不知老王妃可試用了胭脂呢?”

    “哦,那個……”武王笑道,“忘了說了,祖母很喜歡,還叫我專門來問,是在哪裡買的。”

    唐枚頓時高興起來,“老王妃喜歡的話,我改日再送上幾盒。”

    老夫人聽她說得奇怪,“怎的難道不是哪兒買的。”

    “其實是我鋪子裡的人新做出來的一種胭脂,店裡還沒有開始賣呢。”唐枚頗有幾分得意。

    武王便道,“那勞煩嫂夫人了。”

    “老王妃喜歡,那是莫大的榮耀,哪裡有麻煩之說?”唐枚打岔打得夠了,適時停口。

    老夫人料想武王也都瞧清楚了,便叫雪梨把武王帶來的幾樣東西分送給她們幾人。

    蘇若瑾的是四副山水秀卷,蘇若琳是一套瑪瑙棋子,蘇若瑤的是個鑲玉的枕頭,唐枚的是十二冊牡丹圖。

    老王妃送那幾樣,都是有意味的,至於唐枚,她是個婦人,自然不在此列。

    老夫人又同她們幾人說了短短一會兒話,就叫著各自回去了。

    武王的目光一直追隨蘇若琳離開才收了回來。

    老夫人看在眼裡,心道莫非武王瞧上了老三不成?可老三這樣子分明不情不願的,要在平日裡,豈會是這種樣子?絕不會遜色于二丫頭的,到底怎麼回事?武王這個年輕人怎麼看怎麼好,她竟然就那麼不甘願嗎?

    之前她只以為蘇若琳是因為蘇豫的關係才不肯,今日見了,更是滿心的疑惑。

    唐枚同蘇若琳走出來後,見她神情頹喪,不由安慰道,“你別擔心,就算祖母同意了,我同侯爺也會想辦法的。”

    蘇若琳歎口氣,“我也不想讓祖母看出來,可不知為何……”見到那人就滿心的不舒服,當日他醉醺醺的沖上來,像個瘋子,搶了她的簪子就跑,簡直是一場噩夢,雖然隔了那麼久時間,有時候竟還會夢到,醒來時,一身的冷汗。

    這樣的人,她怎麼能嫁呢?

    唐枚拍拍她的手,“沒事,祖母看出來便看出來,實在不行,你就把那件事說了又如何?總歸不是你的錯。”

    蘇若琳便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說著走遠了。

    武王從武陽侯府出來,兩道長眉擰成了一團。

    到底在哪裡見過她?

    在哪裡?

    這個問題讓他頭痛。

    隨從柏青看出來了,笑著問道,“王爺怎麼了,不過是送些東西去,怎麼像是遇到了難題一樣。”

    “見到了那三小姐。”他上了馬車,悠悠然道。

    柏青一笑,“武陽侯府幾位小姐都是百裡挑一的美人,那三小姐定然也是了。不過王爺見得美人還少麼,難道這三小姐很是特殊?”他是武王從小的伴當,好多年的情誼了,沒有什麼不瞭解的,二人說起話來,很多時候更像是朋友。

    武王拿手揉了揉眉心,“柏青,我覺得她很眼熟,你覺得奇不奇怪?”

    “眼熟?”柏青不明白,“怎麼個眼熟法,王爺以前見過?”

    “好似見過,又好似沒有,雖然我們王府同他們侯府也算走得近,可我不記得見過那三小姐,就是其他幾位小姐,也次數甚少。”

    柏青就沉默下來,好一會兒,忽地一拍腦袋,叫道,“她會不會是那個……”

    “那個?”

    “就是那個小姐啊!”柏青指指武王腰間的錦囊,“那個鳳釵,鳳釵!”

    “啊!”武王一驚,把錦囊打開來,取出一支赤金銜珠鳳釵,他瞧了又瞧,眼睛猛地瞪圓了,“是她!”

    柏青哈哈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王爺。你不是一直想把這鳳釵還了人家麼,假若是蘇家三小姐,那倒是好辦了。”

    當年他同一個好友打賭,不小心喝到爛醉。做下了荒唐事,不止從自家牆頭翻進府裡,還搶了一位小姐的鳳釵。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她當時受到驚嚇的臉,以及她捂住嘴巴,極力忍耐,沒有發出驚叫聲的鎮定。

    “王爺,那要去還嗎?也算了了王爺的一樁心事了。”

    武王把鳳釵在手裡轉了轉,微微笑道。“不急。”

    今日她看到自己之後那古怪的神色,也許早就認出了他,那麼,自己又何必著急呢?

    他把鳳釵重新放回錦囊。

    馬車疾馳而去,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楊氏此刻正坐在蘇若瑾的房裡。見她進來,微微笑道,“聽說武王來了?”武王來了,卻沒有叫她同馮氏去,各自心知肚明,只是為了看看小姐們罷,雖然叫了唐枚,也不過是稍加遮掩罷了。

    蘇若瑾行過禮,立在一旁道。“是的,母親,是武王來了,老王妃送了女兒四副繡卷。”

    “那送了旁人什麼呢?”楊氏更關心這個。

    蘇若瑾就說了一遍。

    聽到送蘇若琳的是瑪瑙棋子,蘇若瑤的是鑲玉的枕頭,楊氏眉毛挑了挑。對於武王娶妻這件事,她從開始就對蘇若瑤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故而也沒有刻意要求她,楊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蘇若瑾的身上。

    如今見蘇若瑤不過只得了個枕頭,便知自己是作對了選擇。

    老王妃不若旁的那些老婦,她很早之前就說過大家閨秀該當有些才藝,不能只外表好看,內裡草包一般,這次既然會送出繡卷同棋子,可見對蘇若瑾,蘇若琳都是很滿意的。只是,蘇若琳那日都沒有去王府,還能得老王妃如此看重,又讓她很是憂心。

    楊氏關切的看了看蘇若瑾,“你這些天來辛苦了,手指被刺破了幾處,都好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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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19: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為了趕那賀禮,她眼睛都要得病,有時候看花了眼,就刺到了手上,蘇若瑾摩挲了幾下手指,“都好了。”

    楊氏點點頭,“武王可還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特別的。”蘇若瑾回答的很快。

    雖然沒說,可他的眼神卻說明瞭一切!

    她是眼觀八方的,哪裡會漏掉武王看向蘇若琳的目光,那目光很是怪異,叫她一點兒也猜不透,可是卻讓她心生警惕。莫非自己花費了那麼多心思,到頭來還是敗給了看似並不無意于嫁給武王的蘇若琳?

    但這個想法,她是不會告訴楊氏的。

    楊氏在她身上投入了很多,也是為了一朝收穫,若是她現在就露出敗相,將來楊氏還會再繼續多關照她麼?

    無從得知。

    楊氏稍稍放了心,沒有特別的,就是還沒有定下,她眼神更加柔和,從丫環手裡取來兩個精緻的盒子,“你外祖母前幾日叫人拿來的,還有幾匹布,我瞧著最是合適你,正好裁了做新衣,你一會兒瞧瞧稱心不。”

    楊氏的娘親,卻說成是她的外祖母,蘇若瑾忙笑著謝了,“母親的眼光那麼好,肯定合適女兒的。”

    楊氏滿意的端茶喝了口,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碧瑤迫不及待的把那兩個盒子打開,驚喜的叫道,“是胭脂跟香呢,小姐快看,香是華芳齋出的,這胭脂……”她不認得那鋪子,一時又怔住。

    “是平州最好的一家胭脂鋪。”碧水卻識得,她進府比較早,三夫人的娘家就是在平州。

    “原來是這樣,夫人把娘家送的東西給了小姐,真是疼小姐呢。”碧水笑眯眯的道,“說不定連五小姐都沒有的。”

    蘇若瑾卻並沒有那麼高興,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兩樣東西。

    論到外表,自己確實不及其他幾位,楊氏是知道她的不足之處的。

    不一會兒,又有兩個婆子捧了四匹布來。

    一匹絲綢,一匹綾子,兩匹錦緞,都是極好的料,價值不菲。

    楊氏的娘家算不上闊綽,這幾年更是有些不行了,即便是楊氏,除了府裡每年定額做的那些衣服,她都沒有穿多少好的,比起牛氏同馮氏。都遠遠不及。可竟然把這樣好的送給她,蘇若瑾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唐枚走進臥房,換了身輕便的衣服。

    在綺羅的指導下。綠翠幾個照著原來蘇豫穿的單衣大小已經裁了兩身出來了,只等著她來親手縫製。

    紅玉拿來針線簍子,好奇的問。“少夫人,是武王來了麼?”

    她們要忙著裁剪衣服,剛才就只劉媽媽同秋葉跟了去。

    “是的。”唐枚點點頭,看紅玉把線穩穩的穿過一根繡花針,方才接過來。

    綠翠把素羅送上,用綺羅講過的話來教唐枚怎麼縫。

    劉媽媽笑眯眯的看著,兩隻手握著。說不出的歡喜,一會上來問道,“要不晚上煮個葫蘆雞罷,蔡當家送來的雞都養得肥肥的了。”

    那次蔡有道過來帶了好些活物,豬羊雞都有。送給其他二房後還多了一些,幸好府裡足夠大,稟告過老夫人之後,就專門開闢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養著。唐枚每日叫人去集市買些蔬菜去喂,也有打掃的人,就是這活辛勞了點,只她多給了幾百文錢,搶著做的人都有。

    劉媽媽忽然說起葫蘆雞,怕是因為想起上回廚房起衝突的事。也是想要她討好蘇豫。

    唐枚笑著點點頭,“那媽媽這就去吩咐罷。”

    在她看來,什麼叫討好不討好,夫妻之間,弄些對方喜歡的吃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夕陽從窗戶斜射進來,等到蘇豫回來。她就把手邊的衣料給收拾好,沒有叫他發現。

    過了些時日,一件單衣完成了,為了區別他以前穿的那些,她還特意在衣角繡了一些淺藍色的雲紋。

    看到他這日換在身上去了衙門,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偷偷的喜悅,又像是一種深深的滿足。

    初秋的天涼的很快,清晨已經有葉子飄落下來,帶了微微的蕭瑟之感。

    日子像是流水一般,蘇豫的手到底有沒有完全康復,他說察覺不出來,只是,他沒有多久就要去出征了。到底這手並不影響什麼,太醫說一兩月的時間,不過是皇太后給他們家的一些緩衝,聽說鐵軍的勢頭很猛,等糧草一備齊,又要揮軍直下。

    她擰了擰眉,因想著心事,差點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跤,幸好劉媽媽伸手扶住。

    “昨兒下了雨,這地可滑呢,小心些。”馮氏關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唐枚回身,只見馮氏今兒穿了身深青色的衣裙,顯得極為的穩重,手裡攜了蘇炎,蘇炎一雙眼睛正看著自己。

    “母親,”她微微一笑,傾著身子問,“炎兒穿這麼多熱不熱啊?”

    只是才有點兒涼,蘇炎竟穿那麼厚的衣服。

    蘇炎不答,眼睛又往馮氏那裡看。

    真是個乖的不得了的孩子,太聽他母親的話了,連尋常的問話竟也那麼謹慎,不答一句的,唐枚便也朝馮氏看。

    馮氏摸摸蘇炎的頭,心疼道,“著了涼了,還有些咳嗽,怎麼能不多穿點?”

    “那是該當心點的。”唐枚也道。

    兩人一路說著去了老夫人房裡。

    楊氏經常都是最早到的,今兒也一樣,正陪著老夫人喂鳥呢,蘇若瑾同蘇若瑤也在。

    蘇炎一進屋就咳嗽起來。

    老夫人頓時緊張道,“怎麼會咳了?”一邊招手叫蘇炎坐在她身邊,親手拿了熱茶給他喝,“我也是喉嚨不舒服呢,泡了專用的茶,你來喝幾口,看看會不會好一點。再不行,就要叫大夫了,雖說小孩子家家不適合多吃那些藥的。”

    蘇炎乖巧的道,“謝謝祖母,不過祖母不用擔心的,我多穿了兩件衣服,暖一點就好了,祖母不舒服才緊要呢。”

    老夫人聽了摟住他,“哎喲,你這孩子還會關心起我來了,真個兒沒白疼你!”

    馮氏在下首抿著嘴直笑。

    楊氏不動聲色,她早就習慣蘇炎討老夫人的歡心了,聞言也誇讚幾句。

    一個管事媽媽這時在外頭求見,老夫人便叫她進來。

    說的正是秋季添置衣服的事情。

    牛氏走了,這事已經拖了一些時日,老夫人手裡事情太多,年歲又大了,不可能樣樣都要親自審視,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一開始就分了一些給三個兒媳婦管理。現在牛氏暫時回了娘家,肯定是要分派到別的人頭上。

    “料子都準備好了,正要送去各房呢。”那管事小心回答。

    老夫人就看看兩個兒媳婦。

    馮氏接到老夫人的目光,笑著道,“我聽說今年有幾條銀貂皮,娘做了大氅穿著可不是正好?”

    “我哪裡能再要什麼大氅,好幾件屯著都穿不著,就是給你們幾個挑的,別都省下來給我,知道不?”老夫人朝那管事道,“先送去挑了再說,別耽擱時間了,過幾日這天就冷下來,還穿那些舊的成什麼體統。”

    管事忙應了聲就去準備了。

    楊氏挑著眉笑,“怕什麼穿舊的呢,娘既然有那麼多,一人送一件可不得了,穿出去不知道多羨煞旁人,我曉得裡頭還有件紅狐狸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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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19: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老夫人聞言瞪了眼,佯裝惱怒道,“我就這一件頂好的壓壓場面的,你都要搶了去,都聽聽,還像個樣子麼?往後可不敢叫你伺候了,這就走了罷,我的那狐狸披風還保得住。”

    屋裡人都笑起來。

    楊氏忙告了罪,上前給老夫人捏肩膀。

    這麼下來,那添置衣服到底該誰管。到最後也沒個著落。

    楊氏出得院子,剛轉了個彎,卻見李媽媽急匆匆的跑了來,臉上滿是喜色。

    “出什麼事了。你那麼高興?”楊氏不由得發問。

    “是有好消息,夫人!”李媽媽左右看一眼,才小聲道。“老奴剛才同夫人說過了,有個同鄉來找老奴,那同鄉是在衛國公府公爺夫人的廚房當差的,同老奴也有好幾年的交情。她說,大夫人有喜了,大夫已經確診過,只怕很快老夫人也會知道的。”

    兩家向來有來往。那公爺夫人廖氏雖說是國公爺的續弦,可看在國公爺的面子,他們也從來不小看那廖氏,只楊氏知道,廖氏嫁進來有八年的時間。一直都未曾懷上,沒想到這會兒竟有喜了!

    她心頭一陣狂跳,“真有了?”

    楊氏自從生了蘇若瑤之後,因那次傷到了身子,再也不曾有過,而李媽媽作為她的心腹,自然也憂心的很,所以聽到這消息才會那麼驚喜。

    “真的有了,絕對不會錯!”李媽媽用力點頭。

    楊氏捏緊了手裡的帕子。感覺後背微微出汗,她略低下頭,輕聲道,“是……”

    “是那個鐘大夫治好的。”不等她問話,李媽媽忙回答,“就是那個鐘鏡香大夫。治好五小姐的那一個。”

    看來他果真有幾分本事,楊氏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她的母親也是沒有兒子的,一輩子就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夭折,只剩下她同二姐。沒有兒子的壞處,就是家中的事情無人承擔,原本父親還能管著些,可自從身體不好之後,不止官做不成,把生意交給族裡幾個堂弟,結果情況也是越來越壞。

    那幾匹布,那些東西,母親送來已經不易了!

    “你快去請鐘大夫。”楊氏沉聲道。

    李媽媽卻不急著走,詢問道,“那冬香怎麼辦?”

    冬香就是那個極其漂亮的丫環,楊氏最近都帶在身邊,惹得三老爺蘇宗成直流口水,可看得見卻摸不得,便總是往楊氏屋裡來,比往常不知道頻繁了多少。

    沒有女人喜歡自己的相公對別的人一副色鬼樣,楊氏也是如此,可她肚子不爭氣又能奈何?

    冬香就是誘餌。

    假若以後懷了蘇宗成的孩子,又是兒子,那就是好事。

    “能怎樣,難道趕走麼?”楊氏搖搖頭,她已經有一個親生女兒,只是少個兒子,就算鐘大夫可以叫她再次懷上,可怎麼知道就是兒子呢?這種事不是祈神拜佛就能成的,都是靠運氣,所以冬香還有用,除非她自己能生下兒子來。

    李媽媽明瞭,便急急的走了。

    唐枚剛到院子,春芬便道,“太太派了人來,給小姐送胭脂的。”

    當日武王說老王妃喜歡那胭脂,她自然不敢食言,忙差人回去同妙鳳講,叫她再做些好的胭脂水粉,沒想到這麼快就送來了。

    她仔細瞧了瞧,發現沒什麼問題,便叫劉媽媽包好,讓她親自送去武王府。

    劉媽媽回來後,笑眯眯道,“妙鳳姑娘的手藝真的好,那管事的媽媽見了老奴都直誇呢,說是老王妃很喜歡,看來再多弄幾個樣式就可以拿去鋪子裡頭賣了罷?”

    “是的,就等妙鳳多準備準備,到時候開個小工坊。”她如今有那些嫁妝,錢財不成問題。

    兩人正說著,蘇豫回來了,劉媽媽便說去廚房催飯,退了下去。

    蘇豫的表情不像往日,顯得有些陰沉。

    唐枚給他脫下官服,笑著道,“今兒挑布料做新衣服呢,我給侯爺挑了幾樣,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她自己挑了四件,定例就是每人四件,但蘇豫作為武陽侯,又比別人多了兩件。

    “你選好了就行。”蘇豫淡淡道,稍稍露出一點笑顏。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難道是關於鐵軍的麼?唐枚把握不了到底該不該問,有些事,她是可以在蘇豫面前無所顧忌的,小打小鬧都不成問題,可有些事,她並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謹慎,有多在意,所以也沒有主動的問起。

    那一頓飯吃得有些安靜。

    其實是關於許暢的事,蘇豫一直沒有想通,許暢怎會被皇上派去江原鎮的?

    歷來江原都是防守重鎮,如今在面對鐵軍的入侵時,更是顯得重要,許暢他如何能擔得了這個職務,更何況,他的心從不在護衛國土!

    一晚上,他都在書案前,時而看書,時而出神,又不知道畫些什麼東西,被他揉成一團扔掉了。

    唐枚看他心緒不寧,見紅玉正好端了雪梨銀耳湯來,就放下書接了走到蘇豫旁邊,擺在他面前道,“秋天容易上火,侯爺把這個喝了罷。”

    他並不動,皺眉道,“你吃吧。”

    要是別的時候,她可能會走開,可是她沒有動,微微有些委屈的道,“侯爺是生我的氣麼?”

    他訝然,忙轉頭看著她,“怎麼會。”

    “那侯爺為何不吃?”

    她帶著詢問的臉,有些天真,又有些傷心,蘇豫輕歎一聲,伸手把她抱在腿上,無奈的道,“沒生你的氣,我只是……那我吃,行了罷。”

    看他幾口喝光了,唐枚仍打算賴在他身上不下來。

    “我剛才在書上看到有一種鳥,好像叫鷯哥,要是買來送給祖母,祖母肯定高興。”她見過老夫人那些鳥,好似鷯哥很少,印象裡,有種花鷯哥黑白二色,好像水墨畫一般,老夫人見到了肯定喜歡,要能學舌,那更是好了。

    怎麼突然跟他說什麼鳥,蘇豫正煩心那件事呢,就有些不耐煩,臉上遮也遮掩不了。

    他就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人,肯吃那碗甜湯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可唐枚卻真的還有事要說,她提醒道,“祖母的生辰在下個月二十一,侯爺莫不是忘記了?”

    蘇豫一愣,才想起來。

    真真是個不太孝順的孩子,連祖母的生日都不記得,唐枚暗自搖頭,眼睛一轉道,“侯爺,你的生辰是在十月十三,我的是在十月七日,只差了六天呢。”她很希望蘇豫能記得她的生辰,到時候給個什麼驚喜那就更好了,只不過看起來也不大可能,所以只是提一提。

    “十月七日?”他在心裡又默念了一遍,十月七日。

    “是的。”唐枚環住他脖子,耐心的說道,“侯爺要去打鐵軍,祖母為這事不知道多擔心,侯爺難道不該讓祖母高興高興,送個特殊一點的禮物嗎?”

    蘇豫唔了一聲,他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只是覺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剛才說什麼鳥?”

    “鷯哥。”

    “沒聽說過,哪裡有賣?”

    見他肯聽,唐枚自然很歡喜,“我也不清楚呢,要不明日叫人去集市打聽打聽?”

    “也好,你去辦罷。”蘇豫又想到什麼,“銀子夠使嗎?”他掏出一把鑰匙,“一直忘了,這你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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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那鑰匙是開書案左邊那個小箱子的,唐枚曾見過一次,裡面有一些書畫,還有個暗金盒子,幾個印章,應該是蘇豫放家當的地方。她也曾想過,他哪日會把鑰匙給自己,沒料到卻是在今日,不過她本來就是他的娘子,有充分的理由來保管這些,故而很興奮的接過來,笑問,“真給我管了?”

    “當然,我懶得收著。”他一點也不在意。

    別人一點不在意的東西,即便自己得了,也沒有多少可得意的,唐枚又有些失落。

    蘇豫把她從身上放下來,又埋頭翻起兵書來看。

    她沖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把鑰匙往袖子裡一放,自也去忙了。

    市打聽那鳥兒。

    下午,劉媽媽來回,“說是那種鳥兒有是有,不過要花大價錢的,要是少夫人要,明兒就能拿錢去,大概在八月十日左右可以送來府上。”那是原話,劉媽媽又道,“老夫人那裡好些鳥兒了,怎麼還要買鳥兒送呢?”

    “那些再多,也沒有侯爺送的好。”鳥兒始終是活物,蘇豫去遠征,老夫人見到他送的鳥,也許心裡會舒服些,又是她的心頭好,為什麼不送呢?

    “那也是。”劉媽媽點點頭。

    唐枚問了價錢,就取了銀票出來,“可是穩當的?不能給人騙了去。”

    “穩當的很,那家花鳥鋪子開了幾十年了,少夫人放心,老奴親自去看過的。那掌櫃的聽說是咱們府要的,不知道多體貼,說那花鷯哥還分公母,母的聲音好聽,可大多的毛不好看,公的雖然漂亮,可聲音又沒那麼悅耳,還喜歡聒噪,所以兩樣都齊全的不好找,價錢才貴些。”

    原來還有這些名堂,她倒真是門外漢了,唐枚道,“既然他說得那麼仔細,不像是假的,你明兒把定金付了,對了,一定要他找個好養活的,這個最重要。”養這些個寵物最怕的就是活不長,別弄個幾天就死了,那可不是觸黴頭麼?

    “這個老奴知道,保管叫他挑個好的,有什麼法子養也要說清楚。”劉媽媽接了銀票放在袖子裡。

    唐枚往回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尋思著光送這一樣到底也不穩妥,她想了想道。“我記得庫裡有個仙鶴桌屏的,是不是?”她這次出嫁,母親不知道添加了多少嫁妝,家裡的好些珍貴東西都給一併帶了過來。把庫房塞得滿滿的。

    劉媽媽都記得,“是有一個,那桌屏是少見的金雲石雕刻的。莫非少夫人要送了給老夫人?”

    再怎麼昂貴的東西放著也是浪費,若是老夫人喜歡,那就值當了,唐枚道,“既然有,那媽媽一會兒找出來。”

    劉媽媽應了聲,又問。“五小姐的喜事也是在八月,少夫人要送什麼呢?”

    時間過得真快,唐芳也要嫁做人婦了,唐枚沒有說話,她想到這件事。心裡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那門婚事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是很好的,擔憂的是唐芳的未來,不知道她嫁過去會不會適應這樣的轉變。

    比起其他兩位姐妹,這個最小的妹妹顯然不夠成熟,也最容易受到傷害。

    “能送什麼呢,她最喜歡就是那些香了。”唐枚輕聲道。“到時候叫妙鳳多準備幾樣就是。”

    劉媽媽點點頭,眼睛轉了轉道,“雖說少夫人想得周到,不過老奴還是去打聽打聽其他人都送些什麼,畢竟咱們初來乍到,還是不太瞭解的。”

    “也行。”唐枚笑了笑。劉媽媽做這些事慣來熟練,也不怕出點差錯。

    劉媽媽便笑著走了。

    蘇家四小姐的院子裡,忽地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外頭的丫環全都嚇了一跳,但臉上並沒有露出多少吃驚的表情,眾人去祠堂供奉拜祭過祖先之後,男人們便各自散了回房,只留下兩個夫人還有小姐們陪在老夫人身邊。

    每逢這個時候,老夫人的心情都不會好,中年喪夫,老年喪長子,看到牌位的時候,又豈能不傷懷?

    “你們都回去罷,我歇一歇。”老夫人最後發了話。

    幾個人才回了。

    馮氏卻拉著唐枚說話,“聽說你弟弟是在高景書院念書的是不是?”

    那高景書院就是盧成先生的一個弟子開的,在京城名聲極響,只不過蘇炎向來是自家請了西席在家裡學習,怎會問起這個來?唐枚有些奇怪,但也老實答道,“是的。”

    “那裡的夫子真的教的好麼?”馮氏有些急切。

    “應該是好的,不然不會有那麼多學子想盡辦法要入學。”

    馮氏就沉默了下,微微擰起了眉。

    “莫非炎兒也要去嗎?”唐枚便問。

    馮氏歎口氣,“請來的那個周夫子,最近身體都不大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怕這樣下去會耽擱炎兒的學業,可要是再請個夫子,也不知道請哪一個好。我也聽說那高景書院的名聲,便想來問問你,不知該不該送炎兒去呢。”

    她把蘇炎保護的那麼好,生怕受到一點點傷害,真的肯讓蘇炎脫離她的視線麼,唐枚很懷疑,故而一點也沒有把馮氏說的話當真,只微微笑道,“這事是該謹慎些,母親慢慢考慮便是,炎兒也還小呢。”

    “你說的倒也是,是我太急了些。”馮氏笑起來,柔和的目光看著她,“下個月老夫人要慶生的,你可別忘了。”

    唐枚點點頭,“謝謝母親提醒。”

    沒有假裝不知道,但也沒有透露她準備了什麼,馮氏眯了眯眼,這個人實在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聰明些,看來蘇豫這回果真不是跌了跟頭,反而是撿到大便宜了。

    唐枚回到院子,蘇豫卻不在,問旁人,說是去書房了,便也沒有打攪。

    倒是蘇若琳換了身衣服來了,還帶了針線簍子,拿了未完成的一對枕頭花,像是早有準備似的。

    “怎麼要同我比試針線活不成?”唐枚很是驚訝。

    “這枕頭花我想早些繡好了送給祖母的,叫大嫂幫著看看呢。”

    唐枚見天氣不錯,就叫人在院子裡擺上桌椅,又把那枕頭花拿來看。

    這手藝果然是好的,難怪馮氏曾大為稱讚,她也愛不釋手,“真好看,而且同我心有靈犀,我打算給祖母送一個仙鶴桌屏,你這繡的也是仙鶴。”

    “哦,是嗎?”蘇若琳很高興,“大嫂是覺得祖母會滿意了?”

    唐枚不由得又看了看她。

    大房除了馮氏,蘇炎同老夫人很是親近,這兩兄妹都是有些疏遠的,而且這種疏遠用言語都難以描繪,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看得很清楚,所以一直都在想法子要拉近這祖孫兩代人的感情。如今蘇若琳肯叫她給意見,看來心底裡還是想有所改變的。

    她打趣道,“我曾問侯爺,祖母會喜歡不,這回你又來問我,其實祖母的愛好,你們該比我懂才是呢。”

    蘇若琳的臉便有些黯淡下來。

    見她如此,唐枚拍拍她的手,“這樣的枕頭花沒有誰會不喜歡的,侯爺說了,只要用了心就成,祖母豈會看不出來?”

    蘇若琳這才又笑了。“原來大哥還會說這樣的話。”

    “你要是拿了問他,想必他也會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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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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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們兄妹倆不曾有多那麼親密,像送祖母賀禮這種事,她從來沒有去詢問過蘇豫。都是問姚媽媽的,蘇若琳若有所思,看向唐枚的目光更加親切了些。“等這個做完,我給大嫂也做一對。”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唐枚忙道,“你可不要食言。”

    “大嫂喜歡哪種圖樣呢?”

    “都行啊,你繡的我都喜歡。”

    那說笑的聲音一下子傳到書房裡。

    蘇豫立在窗前,看著陽光裡的兩個人,心裡的積鬱像是找到了一個縫隙。慢慢的散了開去。

    其實這一日,不止老夫人,他的心情也一樣沉痛,祠堂裡供奉著早逝的雙親,那些與他們共度的時光是難以磨滅的。每當這種時候,記憶就會蝕骨,揮之不去。

    他不像蘇若琳,她當時還小,不記得很多事情,不過說起來,也許又是另一種悲哀。

    有回憶,沒有回憶,到底哪一樣更是不幸。誰也說不準。

    牛氏在家裡住了二十來日,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來是記掛那個不懂事的女兒,二來,自己不在家,蘇宗慶也不知會不會出去拈花惹草的。這日一大早。她就跑來找牛老夫人,像兒時一般的撒嬌,說叫牛老夫人給老夫人去求求情,早點讓她回去。

    看她這個樣子,牛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啪的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訓斥道,“都多大年紀了,一點長進都沒有!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在旁邊看戲的三夫人朱氏忍俊不禁,早就知道這小姑會闖出禍來,沒想到竟會被人趕出娘家,真是要多丟臉有多丟臉,如今在娘家不知面壁反悔,竟還想著回去,老夫人又豈會樂意?

    “娘啊,難道要我一輩子住在這裡不成?”牛氏發急了,“你那外孫女還要等著嫁人呢,我要不回去,這跟武王府的事就成不了了!”

    “還跟我說謊,那武王府的事早就不成了,你還騙我幹什麼?”牛老夫人一瞪眼,“給我乖乖再住幾日,若琪她自有她祖母照看的,再不濟,還有她爹呢,你倒是怕什麼?現在就吵著回去,你叫我怎麼同親家夫人講?”

    牛氏閉了嘴,想了想道,“那到底要住幾日?”

    “總要等過了這個月,親家夫人的慶生在下個月,要是旁人來做客,問起你來,她面子上也不好看。”兒媳婦做錯事回了娘家,婆婆生辰都沒回來,這事傳出去本來就影響不好,再說了,他們侯府不會真的就要同牛家決裂,只是給牛氏稍加懲罰罷了,牛老夫人想得很通透。

    牛氏眼睛一亮,忙挽著牛老夫人的手笑道,“還是娘想得周到,那我是不是該準備份厚禮給婆婆呢?”

    “這禮我自會準備,你只要知道哪兒錯了就是,千萬別再惹親家夫人生氣,可知道了?”

    牛氏撇撇嘴,很不甘願。

    明明是老夫人自己偏心不肯成全了蘇修同吳菡萏,她才會出此下策,怎麼就全怪在她身上來了?

    “吳家你也該去一次的。”牛老夫人用淩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

    吳家不追究不代表心裡面不介意。

    “全憑娘做主了。”牛氏也不敢頂嘴,她這次回去只能全仗著牛老夫人。

    牛老夫人點點頭,看向朱氏,“你去花房問問,那‘鳳凰振翅’同‘十丈珠簾’是不是要開花了?”

    說的是兩種極其稀有的菊花,花房一直都在費不少的心血養護,也是牛老夫人的心頭好。誰不知道牛家的老夫人最愛各色鮮花,只要京城裡有的,不管多少價錢,她都會買下來,出手之闊綽,無人能及,所以京城養花能人爭相獻花,這兩株是其中最為罕見的。

    居然就要去送了給蘇家老夫人,只是為了給牛氏收拾爛攤子,朱氏未免有些不滿,瞥了牛氏一眼才應聲出了去。

    不過在老夫人慶生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事。

    老王妃居然邀請老夫人去別苑遊玩,而且一位小姐都沒有請。

    那別苑在城外十裡之地,因天氣已經轉涼,老王妃慣是喜歡溫泉的,那別苑裡就圍了一處溫泉,專供老王妃秋冬季過去住。

    老夫人也沒有拒絕,收拾一下就帶著幾個丫環去了。

    蘇若琳心事重重,自從見過武王之後,她其實一直都不安心,這回老王妃又請老夫人去,可見聯姻之事勢在必行,只在她們姐妹三個之間挑選一個罷了。可到底會挑誰呢?她很想照著唐枚說的,能與祖母多多親近,可這件事又讓她卻步。

    若是真的博得祖母歡心,豈不是把自己推向了武王府?

    “你哥哥上回同我說了兩個人。”唐枚笑道,“可見他都仔細考慮過了,你完全不用擔心的,等祖母回來,我順便會探探她的口風。”

    “大嫂……”蘇若琳搖搖頭,“還是再看看。”

    一個晚輩去試探長輩的心思,免不了會讓長輩不悅,她不想唐枚因為自己而受到牽累。

    “沒事的,我是你大嫂,關心下自個兒妹妹的婚事又有什麼關係?再說,我也不會沒頭沒腦的問,你還是好好把那對枕頭花繡好,不管怎麼樣,祖母喜歡你比什麼都重要。”

    正因為喜歡,也才可能會有拒絕的資本,不然再強硬又有何用,到頭來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

    蘇若琳只得聽了。

    老夫人是在隔了一日之後才回來的,當天下午就使人來叫蘇若琳。

    姚媽媽一打聽,才發現誰都沒叫,就只叫了自家小姐,頓時心裡七上八下,心道,該不會直接就把那事給訂下來罷?

    不過她還要安慰蘇若琳,“必定不會那麼早的,老夫人肯定會同侯爺再商量商量。”這也不假,若是蘇豫不同意,老夫人就算真的與那邊達成協議,蘇豫也會鬧得府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老夫人不會那麼輕率。

    蘇若琳臉色微微發白,她並不願意看到哥哥同祖母為了她的事而產生爭執,這些年,她也一直在避免發生這些。

    可是這件事卻不同別的,別的她可以讓步,唯獨終身大事不可以。

    “小姐,你到時候千萬別多話,老夫人講,你只聽著,即便是……也等候爺回來再說。”姚媽媽不放心,又叮囑一遍。

    老夫人此刻手裡正拿著一支赤金銜珠鳳釵,見到蘇若琳進來,便把它往桌上一放。

    蘇若琳穿著一身素淡的衣裙,給老夫人行禮問安。

    “我記得我以前送過你一支鳳釵,後來問你,你說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老夫人瞧瞧她,“不然配了今日的裝扮,倒是最合適的。”

    怎麼會提到這支鳳釵,蘇若琳嘴唇張了張,只覺喉嚨乾澀的厲害,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孩子從來不說謊話,結果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卻要騙她,老夫人重新拿起那鳳釵,“來,這鳳釵你拿去戴上。”

    蘇若琳這才看到,見這支鳳釵竟是同原先的那支一模一樣,不由手指都抖了起來。

    “你來給小姐戴上。”老夫人眯眼瞧向姚媽媽。

    姚媽媽哪裡認不出來這鳳釵,嚇得立刻跪在地上磕頭道,“老夫人,這事原是老奴叫小姐瞞著老夫人的,怪不得小姐。”

    老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盅就砸了過去。

    那瓷片碎裂在姚媽媽跟前,發出刺耳的聲響,令人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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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當初實在是太過突然,誰也沒料到會遇到……這鳳釵那麼重要的被搶了去,說出來會汙了小姐的名聲,老奴才叫小姐瞞著……”

    話未說完,蘇若琳打斷道,“不,祖母,是我叫姚媽媽不要說的,祖母要怪就怪我,同姚媽媽無關。”

    她聲音雖然在顫抖著,可卻堅定又坦然,如同她的眼神一般。

    大兒媳去世的時候,蘇若琳不過才幾個月大,姚媽媽是她親自挑選的人,時日一長,這主僕倆的感情漸漸深厚,是以蘇若琳敢當面替姚媽媽說話,也在老夫人的情理之中。

    可姚媽媽卻不敢消受,忙道,“小姐,你不要給老奴遮掩了,全是老奴的過錯,還請老夫人重重處罰!”她委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小姐的鳳釵竟然會忽然出現在老夫人的手裡,只一心往最壞的結果想。

    老王妃請老夫人過去,若是東窗事發,也許小姐的名聲已經受到玷污。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倆一直把我蒙在鼓裡,只當這事不會叫人知道?”

    “錯不在小姐!”姚媽媽聽老夫人的口氣,判斷出一些可能,“小姐當時年紀還小,遇到這種事本就沒有主張,也只好聽老奴的,當時又在武王府,老夫人對武王稱讚有加,老奴實在覺得難以開口,只得教小姐說鳳釵掉了。”

    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幸好武王不是那樣的人,不然拿著鳳釵明目張膽上門來,三丫頭該如何自處?我真是看錯你了,只當你做事有點分寸,出了這樣的事卻教唆主子騙人,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板子!”

    “啊!”蘇若琳一聲驚叫,“祖母,請手下留情!”

    “還不拖下去?”老夫人厲聲喝道,“懷榮,你愣著幹什麼,叫她們進來拉人。”

    懷榮是江媽媽的小名,江媽媽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震怒,這個時當也不敢來勸。忙打開門叫兩個婆子進來。

    蘇若琳見姚媽媽真的要被杖打,急得眼淚藏不住,撲簌撲簌的落下來,跪下來哭道。“祖母,媽媽年紀大了,禁不住打的。祖母,求您饒了她這一回罷,都是我的錯啊!”一邊膝行著往前,伏在老夫人的腳跟前,哀求不止。

    江媽媽不忍心,可看到老夫人陰沉的臉色,暗歎一聲。還是讓兩個婆子把姚媽媽拖了出去。

    門再次關上,那兩個婆子在府裡也呆久了的,怎會不知道姚媽媽在三小姐心目中的地位,當下哪裡敢真的動手,都只把眼睛看著江媽媽。

    江媽媽輕輕點了下頭。又努努嘴。

    那兩個婆子便明白了,一左一右夾起姚媽媽帶了下去。

    “祖母,祖母,求您饒了媽媽,叫孫女兒做什麼都行。”蘇若琳泣不成聲。

    姚媽媽從小照顧她,事事盡心,宛如親生母親一般,如今見她要被杖責,她只覺心裡像被插了把刀。想到姚媽媽前些時候還喊著腰背酸疼的,此刻又如何禁得起打呢?

    老夫人見她這般,也不好受,咬了咬牙道,“那你可願意嫁給武王呢?”

    蘇若琳心頭一震,哭聲立時止了。

    這算是什麼?

    嫁給武王就能保得姚媽媽不成?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夫人。

    雖然祖孫倆不太親近。可何曾出現過這樣裸的交換?

    “祖母……”她苦澀的輕聲道,“祖母,您能告訴孫女兒,這鳳釵是如何得來的嗎?”

    這個時候她都仍然沒有立刻妥協,老夫人看著她,不知是欣賞是失望還是痛心,這兩個孩子真真是一個父母生出來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意輕易放棄自己的堅持,不管用任何東西來威脅。也許,有時候,這是一件好事。

    可倘若哪一天,他們侯府面對重大危機的時候,若還只顧著自身,那就是不可饒恕的過錯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道,“鳳釵是老王妃親手交給我的,說武王當年喝醉酒做下了無禮的事情,一早就想道歉還了的,可不記得是哪位小姐,還是這次過來見到你才想起來……”她仍然記得老王妃說這話時複雜的眼神。

    只是一場誤會嗎?蘇若琳在心裡自問,可為何祖母要這樣嚴懲姚媽媽?

    老夫人又道,“鳳釵拿好,下去罷。”

    蘇若琳不敢再多話,只得取了那鳳釵,退了出去。

    姚媽媽此刻已經被打了十個板子,雖然談不上嚴重,可也痛得死去活來,只是怕蘇若琳擔心,咬著牙不吭聲,可豆大的汗珠卻不停的滾落下來。

    “快去請大夫。”江媽媽忙吩咐一個丫環,一邊對蘇若琳道,“回去休息幾日就會好的,三小姐也不要太擔憂。”

    江媽媽是沒法子才聽從老夫人的指令,蘇若琳自然不恨她,謝過之後,親手攙扶起姚媽媽。

    綺羅也趕緊來搭把手,她嚇得臉色慘白,姚媽媽盡心照顧小姐這麼多年,從來不曾受到老夫人一點責駡的,今日卻被打成這樣!但她也不敢說話,只默默的拿帕子給姚媽媽擦拭汗水。

    三個人到院子的時候,卻見唐枚正在屋裡坐著。

    蘇若琳一愣,“大嫂?”

    唐枚卻當先看到了姚媽媽的慘狀,驚呼道,“怎麼了?姚媽媽這是……”她關心蘇若琳的終身大事,故而老夫人一回來就一直留意那邊的動靜,聽說請了蘇若琳去,心知是有什麼事,在家裡坐不住便索性過來等。

    姚媽媽被老夫人打,這話不好直接說出口,兩個人都不開口回答。

    還是姚媽媽自個兒慚愧的一笑,弱聲道,“是老奴自己犯了錯,少夫人可別笑話呢。”

    聽出來是有什麼原因,唐枚忙叫她快去躺著。

    丫環們一陣忙亂,端熱水的,端茶的,準備熬藥的火爐的,不停的進進出出。

    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看了姚媽媽的傷勢,開了七天的藥。

    綺羅便叫人拿方子趕緊去抓藥回來。

    蘇若琳見姚媽媽確實傷的不嚴重,這才有心思同唐枚坐著說話。

    看她雙眼紅腫,可見剛才也哭得厲害,可哭成這樣,老夫人竟然都不給她面子,還要打姚媽媽,未免太過無情了,唐枚心裡雖這麼想,可面上卻勸解道,“祖母是太過緊張你,才會生氣的,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蘇若琳不說話,她拿起那支鳳釵來,“祖母說是老王妃交給她的,說武王是喝醉酒無意為之。”

    原來是知道了鳳釵的事,難怪!唐枚瞪大了眼睛,“那豈不是武王告訴老王妃的?”

    “不知他到底何意,害得姚媽媽被打!”蘇若琳在心裡對武王又添了一些惱意。這鳳釵的事誰也不知,就這樣過去了不就好了麼,既然是誤會,他為何又非得說出來?誰不知道這東西乃是女兒家不可外傳之物,他難道不是刻意為之?

    唐枚也猜不出武王的意圖,可對老夫人打姚媽媽倒是有點兒理解了。

    蘇若琳是她親孫女,遇到這種大事卻隱瞞不說,只知道同姚媽媽商量,老夫人自然會生氣,這是不得信任的表現,試想,誰不想自己被家人信任呢?更何況,蘇若琳無父無母,除去蘇豫,老夫人本該是她最依賴的人才是。

    “你這麼一說,祖母生氣也是正常的,不信,你去同侯爺講這件事,看他是不是也生氣?”唐枚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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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蘇若琳不由一怔。

    “這樣的大事是該同祖母商量的,也該同侯爺講一講。”唐枚笑著道,“你之前同我說了,我心裡頭就很高興,心想你是相信我的,我也更願意同你親近呢。”

    蘇若琳聽明白了,低頭默默思索。

    “明兒去同祖母認個錯就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唐枚搖了搖她的手。

    “這……”蘇若琳有些猶豫。

    為了姚媽媽,一貫清冷的人能哭成這樣,可卻不能同自己的祖母誠心誠意低頭認個錯,老夫人會怎麼想?唐枚道,“要不我替你去?”

    “不,不,我去。”蘇若琳忙道。

    “那你可記得了。”唐枚站起來道,“姚媽媽要休養,你院子裡的事又得調配下了。”她不便再打攪,就告辭走了。

    剛到院門口,就見曉月正等在那裡,一見到她,忙迎上來道,“秦媽媽來了。”

    秦媽媽是張氏從不離身的人,唐枚不由一驚,只以為是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也急道,“是太太有什麼事麼?”

    “太太好得很,是好久不見姑奶奶了,叫我來看看。”秦媽媽笑著走出來,瞅一眼曉月,“你這孩子說話慢吞吞的,看姑奶奶跟劉媽媽都急成什麼樣了。”

    曉月忙低頭認錯。

    唐枚請秦媽媽進去,問起張氏的身體,還有家裡的大小事宜,乃至於唐芳的情況。

    “太太最近一直都很安康,連咳嗽都不曾有了,五小姐呢,也很用心,這幾日都在練繡花。”秦媽媽笑道,“其實老奴來,主要是太太有一件事叫老奴問問,下個月不是老夫人的生辰麼,姑奶奶是不知道,老爺恨不得要搬座金山過來,盡要送些個金銀珠寶。太太說太俗氣了,老爺還不聽,後來說來問問姑奶奶,最好知道老夫人的喜好,老爺這才作罷的。”

    雖然不是整生,不過小生日,幾家親戚還是會來賀賀的,只是不請旁的人罷了,而今年唐枚嫁進來,作為親家那一方,唐家當然比較重視親家老太太的生辰,所以很是慎重。

    唐枚笑道,“都說禮輕情意重,其實也不用太拘束,媽媽,你同秦媽媽說說呢。”

    劉媽媽早打聽清楚了,“老夫人愛好可多了,除了鳥兒,還喜歡瑪瑙石,祖母綠,上好的玉雕也愛,再有那些錦緞,老夫人愛做新衣,每年都換好多套。他們有送玉石盆景的,有送布匹的,要我說,太太就送那些個俗氣的又怎麼樣,俗氣的沒有誰不喜歡的。”

    一席話說得秦媽媽笑起來,“那不是老爺還說對了?”

    劉媽媽眼睛一轉,“不然送些珍奇的花麼,老太太養那些鳥兒,花鳥為伴,也包管老夫人喜歡。”

    “這倒是好。”秦媽媽拍手道,“真是好主意。”

    唐枚也贊同,“那就送花兒罷,挑幾盆少見的來。”

    秦媽媽得了想要的答案,便要回去。

    唐枚叫住她,“那苗姨娘怎麼樣?可安生呢?”

    秦媽媽倒沒有立刻回答,苗姨娘最近安生是安生,不再弄那些個豔曲,也不來挑釁太太,專心撫養二少爺,漸漸的也再次討得老爺的喜歡了。最近老爺常去,她同陳姨娘算是平分秋色,分了老爺一半的寵愛。

    唐枚見狀皺了皺眉,“莫非她又在挑事了不成?”

    “沒有。”秦媽媽笑了笑,“太太那麼寬厚待她,她哪裡會,比以前還好了一些呢。”

    哦?那是換了手段,扮乖博同情了?

    唐枚厭惡的哼了聲,“若有什麼事,媽媽要記得同我來說,可不能叫母親放過她。”

    “那是自然的,她要再黑心腸的話。就該同邵姨娘一樣,送去觀裡呢!”秦媽媽挑了挑眉,“倒是忘了同姑奶奶說,邵姨娘得了一身重病。如今起都起不來,太太得知也沒有叫人把接她回來,對這種人。是不該再有慈心的。”

    邵姨娘得病怕也是裝的吧?唐枚暗自猜想,但她著實沒什麼興趣知道邵姨娘的事,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姚媽媽被打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其他二房那裡。

    老夫人從老王妃那裡一回來,就把蘇若琳叫過去,又打了姚媽媽的板子,豈能不引人注目。

    蘇若瑾此刻便是滿心的疑惑。

    “真的打了?你是親眼瞧見不成?”

    碧水道,“當然是真的。奴婢哪兒敢說瞎話,那幾個婆子喝酒的時候說的,姚媽媽被打了好幾下板子呢,走路都不好走,三小姐親自扶了的。不過倒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說門關得緊緊的,一點都曉得裡頭說了什麼。”

    估計也只有江媽媽知道,可江媽媽卻是不好也不能去收買的,蘇若瑾陷入了沉思。

    碧瑤往外頭看了一眼,輕聲道,“莫不是三小姐犯了什麼大錯?不然老夫人怎麼下得了手打姚媽媽呢?姚媽媽可是奶大三小姐的人。”

    也許有這個可能,但蘇若琳會做出什麼事,讓祖母那麼生氣?她實在想不明白。

    第二日,蘇若琳一大早就起來了。去同老夫人請安。

    眾人趕來的時候,都不得進去。

    “你剛才說三小姐在裡面?”楊氏頗有些驚訝。

    金桔笑笑道,“是的。”除了簡短的二字,其他的一點也不透露。

    眾人也只好在外面等著。

    唯獨唐枚很高興,看來蘇若琳果真來道歉了,老夫人既然肯同她單獨說話。可見心裡頭還是想原諒她的。

    莫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雪梨才出來卷起門簾。

    蘇若琳看到唐枚,便沖她微微一笑。

    細心的蘇若瑾見到蘇若琳的眼睛有些發紅,顯然是剛剛哭過,老夫人的眼角也有點濕,她的手還攜著蘇若琳的手。

    這一幕,甚少出現,印象裡,蘇若琳總是坐在離老夫人比較遠的地方,可是今日,她卻坐在老夫人的軟榻上,兩個人看上去那麼親密,好似突然間變得像是真正的祖孫倆了。

    “三丫頭今兒來那麼早,同娘說什麼悄悄話呢?”楊氏笑起來,打趣道,“還不叫咱們聽見,莫不是來誆娘那件紅狐狸大氅的罷?可說好了,那件可是我的,我還等著娘鬆口,好騙過來呢,你可不能搶先了啊!”

    老夫人撲哧笑了,“你當三丫頭同你一樣貪呢?我那些個好東西,她才不看在眼裡呢。”又手指過去,“看看你們,一個個來那麼晚,還沒得我老太婆起得早。”

    “哎喲喂,我們來得早,您又要說我們不給您休息,不安好心啦!”楊氏大為委屈。

    蘇炎也蹦跳著到老夫人跟前撒歡,屋裡一下子熱鬧起來。

    “那周夫子既然身體不好,索性就辭了。”老夫人看著依偎在懷裡的蘇炎,滿臉慈和的笑容,“再另請一個好了,要不然就同別的孩兒一樣去私塾,你自個兒倒是想怎麼樣呢?”她是朝著馮氏問的。

    馮氏微微擰起眉,“兒媳也是不懂呢。”

    老夫人面上就露出一絲憐惜,這個兒媳也是命苦,嫁過來一年的功夫就守了寡。當年是她自己挑中的媳婦,所以老夫人心裡常常有些內疚,又有些同病相憐,這些年便從沒虧待過她,衣食住行沒有缺的,對蘇炎也是極盡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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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其實依兒媳來看,炎兒去私塾也是好的,家裡頭沒個同他一般大的,未免冷清,炎兒去到私塾,指不定能交到幾個朋友呢。”楊氏笑著提建議,又看向唐枚,“聽說你兩個弟弟就在高景書院念書的,年紀也同炎兒一般大,是不是?”

    怎麼就引到她身上來了?唐枚原本只想當個旁觀者,這會兒也只得答道,“是的。”

    但只是承認,並沒有給出絲毫意見。

    老夫人聽了唔了一聲,點點頭,還是問馮氏,“你看呢?”

    馮氏有些依賴的樣子。“還是娘說罷,都聽娘的。”

    老夫人就問蘇炎,“那炎兒你自個兒說,是要去書院還是就在家裡念書?”

    “在家裡。炎兒想陪著祖母。”蘇炎倒是答得很快,一邊拿手抱著老夫人的手臂,“炎兒看書看得累了。就來祖母這裡,要是去書院就不成了,好遠好遠的。”

    老夫人頓時高興的笑了,摟住他一疊聲的道,“好好好,就在家裡罷,陪著我這個老太婆。”

    簡直是不放過一丁點討好的機會。饒是楊氏看多了,也不免有些厭煩,低下頭拿起桌上的茶水喝起來,一雙眸子躲在後面,往馮氏那裡瞧了瞧。

    後者滿臉寵溺的笑。看著蘇炎,愛的不得了。

    還不知道以後是不是同蘇修一樣沒用的東西呢!楊氏兩眼冒出冷厲的光,抑制不住,啪的一聲把茶頓在桌上。

    那聲音有些響,引得馮氏同老夫人都看過來。

    楊氏忙笑道,“炎兒在家裡那再好不過了,我正好想起一個夫子,請來教炎兒最好呢。”

    “是誰?”老夫人好奇的問。

    “童夫子啊!”楊氏笑意盈盈的看著馮氏,“當年也教過豫兒的。炎兒是他弟弟,童夫子肯定願意來。再說,童夫子文武雙全,樣樣精通,簡直比那些私塾的夫子還要厲害,又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學多才的,炎兒交給他教,太叫人放心了。”

    老夫人眼睛一亮,“可不是麼,童夫子最近正好在京裡。”

    馮氏的臉色卻變了變,那童夫子厲害是厲害,可出了名的嚴厲,蘇豫這樣的人在他手底下都不知道被打了幾回手心,那自己兒子……

    “炎兒比起豫兒來,資質愚鈍,不知道童夫子肯不肯收呢。”她強自一笑。

    “瞧你謙虛的,炎兒這樣的還叫愚鈍,別家的孩子都不用活了。”楊氏笑道,“你放心好了,肯定願意來的,既然娘都覺得好,不如等休沐日,就叫豫兒請了來好了。”

    馮氏剛才是讓老夫人做主的,是以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反對,只抿緊了嘴唇。

    看來馮氏是扮可憐挖坑把自己埋了,唐枚心裡好笑,雖然有心幫馮氏,畢竟馮氏是他們大房的人,楊氏再怎麼樣,一切都是以三房的利益為先,但她也不想明著來,故而也不做出任何舉動。

    老夫人就定下了,說等蘇豫回來就同他講這件事。

    眾人各自散了,楊氏出了一口氣,心裡痛快,還春風拂面的對馮氏講,蘇炎有童夫子教,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馮氏有苦說不出,啞巴吃黃連。

    童夫子這樣的夫子,只怕除了蘇豫,沒有多少人可以吃得消,蘇炎他雖然聰明,可是內裡柔軟又怯懦,正是童夫子不喜歡的那種學子,老夫人看不出來,她對自己的兒子難道還不清楚?童夫子只怕教了幾天就會棄之不要的了。

    到時候蘇炎還落得個不好的名聲,被有名的夫子拋棄,在外頭來看,肯定是不學無術的草包。

    可當面拒絕老夫人的提議,她又無法做到,正在為難之間,唐枚走到她跟前,輕聲笑道,“其實還是要侯爺去請的,誰知道童夫子肯不肯呢。”

    這句話好似明燈一般,馮氏霍得抬起頭看她。

    “母親不如找侯爺說說。”唐枚點到為止,轉身走了。

    找他說說?本來明亮的光又黯淡下去,想起同蘇豫許多次的對話,她厭惡的咬了咬牙。

    她不想求他!

    這麼多年,他不認她這個繼母也就罷了,可是蘇宗延那麼對她,還不是拜他之賜?她那樣討好他,只要他喜歡的吃食,哪怕親手去做,只要他喜歡的東西,哪怕費盡心力買來,就只求他稍許露出一丁點兒的友好,她這條路就不會太難走。

    然而,一次都沒有。

    他的母親又不是她害死的,何至於此!

    馮氏寒著臉,牽著蘇炎走了。

    蘇豫一回來,老夫人果然同他說了這件事,唐枚問起來,蘇豫便說過兩日就去。

    “那童夫子真的那麼厲害?”她給他脫下官服,日漸黃昏,屋裡的光線已經有些黯淡,可仍然看得出他變化的表情,像是並不贊同這句話似的。

    蘇豫並沒有開口回答,童夫子是當年父親給他請來的,對這個人的評論並不能以極為簡短的話來概括。

    手裡的官服散發出一陣汗味,飄到鼻尖,她轉換了話題,“侯爺今兒去幹什麼了,熱成這樣?”

    “去了趟操練場。”他淡淡道。

    那是操練軍馬的地方,在京城外五裡之地,唐枚早就聽說過的,頓時愣了一愣,他這是在開始重新熟練兵事了麼?

    她叫人把換下來的官服拿去清洗,一邊坐下來,只見窗外前幾日還盛放著的幾株鮮花,不知何時竟已經枯萎,就有些懨懨的拿起手邊的一卷書隨意翻看。

    哪知蘇豫還不去清洗,站在她跟前道,“那單衣呢,你給我尋出來。”

    “什麼單衣?”唐枚看看他,單衣早就給他準備了放在手邊的。

    “你不是給我做了衣服?”他板著臉,“繡了雲紋的,難道就只一件不成?”

    她繡那些單衣一直都沒有叫蘇豫知道,只偷偷剪裁了做的,沒想到他自個兒卻發現了,唐枚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興,“只做了一件呢,料子倒是裁好了。就是還沒縫邊……”她對做衣服這種事不太熟練。

    “那快點做。”他抄起手邊原來的單衣走了出去。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唐枚忍不住笑起來,忙叫紅玉把針線籠拿來。

    八月還有中秋節要過,府裡也是忙忙碌碌。

    與侯府來往的勳貴人家慣是多的。光是個節禮都麻煩的不得了。老夫人都交與楊氏去弄。她記性好,往年送些什麼不看冊子都記得,又是哪家的老夫人,夫人喜歡吃用什麼的,也爛熟於胸,就算牛氏在,這活兒也還是會交給楊氏。

    這日,牛老夫人派了三媳婦朱氏過來,送來兩盆珍貴的菊花。

    老夫人自是見了朱氏的。朱氏笑容滿面,“婆婆一直記得老夫人的生辰呢,老早就在想著送什麼了。挖空心思才說送兩盆花兒。這花兒在咱們府裡好幾個年頭了,婆婆最是喜歡的,原來開花時都擺在床頭,親自澆水捉蟲,知道的人都說比府裡的小姐還金貴。”

    可牛老夫人卻把這樣寶貝的花送過來,老夫人眯眼瞧了瞧,她見多識廣,哪裡看不出花兒的好壞。

    那花果然是少見的品種,只怕宮裡也沒有超過幾盆的。

    “親家婆婆身體可好呢?”老夫人也不說收不收,只問起牛老夫人的狀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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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20: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看樣子是鬆口了。朱氏今日是要來立功的,忙道,“哪裡好呢,前些時間都吃不下飯,虧得小姑貼身伺候。足不出門。才好起來的,小姑這些天也常在惦念老夫人。”

    足不出戶是說好好訓誡過牛氏了。老夫人垂下眼皮子,到底也不好不給親家婆婆面子。

    牛氏在京城也是望族,牛氏被趕回去已經算是莫大的懲罰了,牛老夫人送花是來求情,她要是再不趁機緩和,兩家鬧僵了也不好。都說歪鍋配扁灶,一套配一套,她那個二兒子也不是太省心的,牛氏也就在兩個孩子婚配的事上犯渾,別的倒還差強人意。

    想到這裡,老夫人淡淡道,“既然惦念著,怎的倒不回來?”

    謝天謝地,總算同意了,朱氏也不想看到牛氏這個刁蠻的小姑,連連笑道,“可不是麼,老夫人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同她說。”

    朱氏離開後,老夫人指指那兩盆花,“搬去花房罷,叫她們好好照看。”

    江媽媽便叫人抬走。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覺得有些乏。

    雪梨忙拿了個錦布軟墊給老夫人後背靠上,又用美人捶給她捶腿。

    江媽媽立在一側,笑道,“剛才看到鐘大夫來了,一問,才知道是三夫人請了來的。”她解釋道,“那鐘大夫就是給衛國公爺夫人看病的。”

    那公爺夫人有喜的事老夫人也知道,她那是多年的疾患了,一直不得懷上,上回得知有了,老夫人也有些驚訝,聽到楊氏請了鐘大夫,她倒是歡喜起來,“也好,既然鐘大夫醫術那麼高明,是該試試的,她也不容易。”

    老夫人也見楊氏帶了一個美麗如畫的丫環在身邊,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

    老三一直不得兒子,老夫人雖然也著急,可也沒有逼迫楊氏,楊氏從來都盡心服侍她,沒有一處不貼心的,只是這個三媳婦自個兒卻很憂心。

    如果這次能懷上兒子,倒是好了,他們蘇家子嗣確實單薄了些。

    老夫人多想了點兒,心情頓時又不好起來。

    “那鐘大夫你叫人去看看,走沒走?”她忙道,“沒走的話,讓他給枚兒也看看。”

    江媽媽其實正是這個意思,看看總比不看好麼,她也不希望老夫人老是擔心這件事,再說,侯爺大概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征了,那個水靈又不得力,還真沒有別的法子。

    天空一直陰測測的,雲朵在上空聚集,只一會兒便變成了烏黑色,稀裡嘩啦的就下起雨來。

    風從窗口貫入,吹得牆上的書畫都飄起來。

    紅玉趕緊去關了窗,又拿了件輕薄的披風給唐枚裹上。

    這會兒蘇若琳跟姚媽媽正好也在,姚媽媽喝了幾天藥,身子已經大好了,就是還不能太累,不能久坐,在這裡也是略略側坐著,過一會兒就得站起來動動。此刻她正笑眯眯的瞧著紅玉,見紅玉手腳麻利,人又愛笑,說不出的稱心。

    不是第一次見姚媽媽這般了,唐枚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回頭問蘇若琳,“你真的對醃茄子沒有印象?”

    那庭院裡的茄子已經熟透了,她想起蘇豫說過醃茄子的,便想來請教下。

    可蘇若琳卻不記得,“不知道呢,金娘子也不會做嗎?”

    “不會。”她早問過金娘子了,金娘子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蘇豫竟然會喜歡吃醃茄子,“難道是在外頭哪個館子吃到的不成?”

    “若是這樣,大嫂也不要管了,只管醃了給哥哥吃。”蘇若琳抿嘴一笑,“哥哥肯定喜歡。”

    唐枚想一想,“那好罷,我一會兒就去弄。”便叫春芬把那些藤蔓上的茄子先收了,拿去廚房洗乾淨。

    醃茄子還不容易麼,把水份擠幹,放點兒鹽就是。

    春芬剛應一聲出去,看門的曉月就來說,鐘大夫來了。

    蘇若琳聽到是鐘鏡香,忙先告辭避了開去。

    唐枚也移到堂屋。

    “你怎麼會突然來的?”她看看鐘鏡香,只見他半邊衣服都濕透了。

    這雨說下就下,走到半路就落下來,附近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領路的婆子領著他一通亂竄,差點摔一跤,鐘鏡香皺了皺眉,只覺鼻子一癢,就打了個噴嚏出來。

    唐枚見狀笑起來,“你別要著涼了,快長話短說,你好回去換衣服。”

    “是老夫人叫我來給你看看的,我原本哪裡是來找你,是去給三夫人看病呢。”

    給楊氏看病,唐枚忙道,“三嬸怎麼了?”

    鐘鏡香左右看一眼,見都是唐枚的心腹,便道,“沒怎麼,就是同公爺夫人一般的病。”

    這事唐枚早就知道,當下恍然大悟,原來楊氏是想要再生個孩子,這也在情理之中,不過老夫人卻又叫他來給自己看,倒是令她頗感壓力。

    “那你看罷。”她伸出手腕。

    總不好駁了老夫人的意,鐘鏡香看了開了方子,她吃下去,老夫人總會心安一點。

    長輩們要孩子,她很理解,當初在那一世還不是一樣,逢年過節,長輩們都在關心這些,別說是個倒退一千年前的時代了。

    鐘鏡香上前把脈,一邊小聲道,“那三夫人的病,治得不治得?”

    這說的什麼話?唐枚責備的看他一眼,她還沒有那麼卑鄙,要讓鐘鏡香使手段,叫楊氏生不出來。

    再說,他們三房生不生兒子能關到她什麼事?生了,蘇家人口興旺一點,這是好事呢。

    看到她的眼神,鐘鏡香知道說錯話了,訕訕一笑,“人心隔肚皮,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少夫人這般坦然的。”京城這些勳貴人家的齷蹉事他可看多了,有時候生兒子還就是件會危及到旁人的,頂頂重要的事!

    唐枚收回手,不繼續這個話題,“大夫看我這身體到底如何?”

    “少夫人宛如新生,沒有再好的了。”鐘鏡香早就給她把過脈,真的哪裡不好,自然早說了。

    “那到底是……”唐枚皺了皺眉。

    “也要看機緣的,少夫人放寬心便是,老夫人那裡我會如實稟告。”鐘鏡香開解道。

    她倒是不急,急的是老夫人,唐枚歎口氣,就算蘇豫要去出征,也不是九死一生的事,她相信他定會安然得勝歸來的。

    雖然這信任並不靠譜,只是一種直覺。

    可樣樣事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人也就不能活下去了。

    她淡然一笑,“那麻煩你去同祖母說了。”

    鐘鏡香在這方面頗有建樹,若是他確認自己的身體沒事,老夫人也許也能看開點,順應天命。

    鐘鏡香走了之後,雨仍然下得很大,西邊隱隱還有雷聲,是在秋日裡少見的天氣。

    眼見時間已不早,唐枚忙叫紅玉去催廚房多燒些熱水。雖然蘇豫的貼身小廝會隨時都備著傘,可這樣大的雨難保不會淋濕,還是用熱水洗了,去掉些冷氣才好。

    見她吩咐完,又拿起單衣來縫製,劉媽媽笑眯眯道,“少夫人鞋做得很好,到時候給侯爺多做幾雙,侯爺肯定也喜歡穿呢。”

    “媽媽是在取笑我這衣服縫的難看罷?”唐枚撇撇嘴。

    “再難看,侯爺喜歡也擋不住啊。”劉媽媽忍不住就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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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8 21:20: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少夫人兩次嫁人,結果卻截然不同,這一次,少夫人總算沒有重蹈覆轍,懂得抓住男人的心了,而且現在看來很成功,至少劉媽媽短期內都不用再擔心這對小夫妻倆的事情,心裡不知道多欣慰,眼下也就是孩子的事情,教人有些著急。

    這不,老夫人都把鐘大夫給派來了,可見也心焦的很。

    唐枚面上也露出笑,“那這件做完,我再做幾雙鞋好了。”

    外面,曉月忽然跑了來,叩門道,“少夫人,大夫人來了呢。”

    唐枚一愣,馮氏怎麼這會兒來了?她擰眉想了想,才了悟,原來明日就是蘇豫的休沐日,如不出意外,他就要去請童夫子了。

    她就叫曉月把馮氏請來。

    天空又響起一陣悶雷聲,雨更是如天河之水倒下來,在屋頂彙聚了,稀裡嘩啦的潑下,濺起一片片的水花,門口就算有高高的門檻,屋內也濕了幾寸之地。

    馮氏看起來有些狼狽,靛藍色的裙角全都濕透了,右邊袖子也都滴下水來。頭髮被大風吹得淩亂,一支五彩玉石步搖在左側搖搖欲墜。

    她伸手撫了撫步搖,無奈的道,“沒想到雨下成這樣。我本以為會小了,誰料到半途卻更大了。”

    “母親要不在我這裡換身衣裳,小心著了涼。”唐枚關切的道。

    馮氏擺擺手,“不妨事,這天氣不算太冷,我原只是來問個話就走,也不添麻煩了。”

    唐枚也不強求。只叫上滾熱的茶來。

    馮氏喝幾口暖暖身子,才道,“我是想問你那高景書院,你那兩個弟弟是如何進去的?聽說收的學子很少呢,那裡的夫子挑的很,極少有能看上的。”又頓一頓,解釋道,“我有個侄子。年紀也是到入書院的時候。”

    又不是多著急的問題,用得著冒雨過來?唐枚心下並不信,微微一笑道。“這事是我二嬸辦成的,其實我也不知,如果母親急的話,我倒是可以請人去問一問。”

    “原來你並不知。”馮氏忙道,“也不算急,既然不知,等以後有機會再問你二嬸好了。”

    唐枚便笑了笑,也不說別的。

    馮氏有些尷尬,她再怎麼不想為此事過來,可仍舊怕蘇炎在童夫子手底下受苦。故而還是來了。

    看了一眼唐枚手邊的單衣,她滿是稱讚的道,“你真是賢慧,原來這些都是親手做的,難怪老夫人跟豫兒都喜歡你。”

    “那母親也喜歡我麼?”唐枚微微一笑,愛嬌的道。

    馮氏猝不及防。不由得一怔,竟是沒有立刻回答上來。

    “看來我還是沒有做的很好。”唐枚歎口氣,“剛才祖母叫了鐘大夫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夫人的心思闔府皆知,只馮氏甚少插手蘇豫的事情,更別說要替他們夫妻倆在老夫人面前說好話了,可是今日她卻不得不表態,忙笑道,“老夫人是太看重豫兒跟你了,其實你才嫁過來數月而已,根本不用著急,你放心,我會幫著勸勸老夫人的。”

    馮氏有蘇炎這個兒子,很會討老夫人的歡心,假如有可能,唐枚並不想與她為敵,見馮氏此刻的態度,她也笑道,“侯爺一會兒就要回來了,母親再坐坐?”

    “不用了,不用,這樣的雨,只怕豫兒回來也是急著更衣。”她站起來,並不想真的遇到蘇豫,只露出猶豫的神色道,“明兒豫兒要請童夫子過來,其實我對童夫子並不瞭解,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夫子呢,或許,讓炎兒去書院念書更好。”

    她含含糊糊,態度不明。

    唐枚卻了然於胸,“要不我一會兒同侯爺說說,再考慮考慮,這事也不急的。”

    馮氏心下一喜,承了她的人情,忙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我也說不急,只是當日問問老夫人的,誰知道老夫人就聽三弟妹的,要請童夫子過來呢。”

    “不過還是要看侯爺的意思。”這件事她就算有把握,可也不能跟馮氏保證一定成,她不想讓馮氏產生一種錯覺,好似樣樣事她都可以勸服蘇豫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凡事沒有百分百的絕對。

    “那是自然。”馮氏又恢復了平靜,看看她,“改日我叫人送兩個方子來,你可以試著服用下。”

    她在嫁給蘇宗延之後的三個月內就懷上了孩子,這其中,自有很多的手段,也幸好如此,不然她沒有蘇炎,真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唐枚露出感激的神色,“那謝謝母親了。”

    方子,送來可以,亂吃卻不行,到時候給鐘鏡香看看再下定論。

    剛送走馮氏,蘇豫就回來了,果然半邊身子都沾到了雨水,安慶給他打著傘,一直送到臥房門口,而他自己顧不得避雨,整個人好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落湯雞一樣。

    那安慶是蘇豫最信任的小廝,內院雖然不來其他男性,可安慶因其特殊,偶爾也會出入。

    “叫安慶換身衣服,喝點姜湯再走罷。”唐枚見狀,忙同蘇豫講。

    安慶連連搖頭,“少夫人,沒事的,這點雨算什麼,我跑回去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正說著呢,風吹過來,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渾身一陣哆嗦。

    “叫你去就去,囉嗦什麼?”蘇豫皺了皺眉。

    安慶這才不說話了,跟著一個婆子去到左邊的耳房。

    “剛才她來幹什麼?”蘇豫進了屋,卻不提別的,直接質問唐枚。

    原來還是在外面遇到了,這後媽與孩子間的關係,十家只怕有超過半數關係都處理得不好的,更何況,是這樣複雜的侯府?只蘇豫討厭馮氏,都擺在明面上,從來沒有刻意隱藏過,而馮氏大抵還考慮到各種因素,面子上至少會過得去。

    像那日蘇若琳撞到頭,唐枚就曾聽她叫蘇豫多休息,這些就是該有的表現。

    她原想不直接說明,可話到嘴邊又改了,蘇豫這樣的直性子,他也只喜歡坦然的人,為了馮氏,自己要拐彎抹角並不划算。她笑著道,“是來問高景書院的事,還有侯爺明兒不是要去見童夫子麼?她大概對童夫子這個人沒有什麼底。”

    蘇豫臉色舒緩了些,但語氣還是不好,“叫你不要理會她,怎的她還過來?”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叫我如何不理?”唐枚推一推他,“侯爺先去換衣服罷,我叫廚房抬了熱水去了。”

    他這才把外面濕掉的官服脫下。

    唐枚松了口氣。

    這個人板起臉來的時候還是有些令人心裡發虛的。

    她又想起安慶沒有衣服換,忙叫紅玉過來,找了幾件蘇豫早就不要穿的舊衣服拿去給安慶。

    飯菜不一會兒就擺了上來,蘇豫從外頭進來,正好用飯。

    童夫子的事她一直沒有提,怕時間間隔的太短,要惹他不高興,只等到二人快要休息,他上床了她才說起來。

    “依侯爺看,童夫子真的合適教炎兒嗎?”

    蘇豫本來一隻手正在她胸口揉捏呢,聞言便停了下來,悶聲道,“祖母叫我去請的。”

    “侯爺若是覺得不合適,也可以同祖母說啊,我是瞧著炎兒人很乖巧。”她頭湊過去,眼睛直往蘇豫的臉上瞧,“炎兒的一雙眼睛跟你一模一樣,將來長大了也肯定跟侯爺一樣英俊。書讀的又好,怪不得祖母喜歡呢,想來對他期望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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