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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如錦 - 望族福星(卷二)內宅大掃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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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29: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望族福星(卷二)內宅大掃毒》作者:花如錦

剛走出勾引男人的風暴,陸清寧又遇到穿越人生一大難題,
有個啞巴丫頭跟她通風報信陸二少爺陸文博似乎想做壞事,
但這下囧了,那個「做壞事」她看不懂是要做啥啊!
這才領悟宅鬥這門學問如此博大精深,竟然還要精通手語……

幸虧得了能人相助,她終於看懂原來人家企圖毒害她弟弟,
於是她先下手為強捅破此事,老太爺震怒將陸文博關進柴房,
未料兒子垮臺了,其母於姨娘又鬧到她院門口裝哭裝暈倒。

真是的,有病就要醫啊,專程跑到她這兒大鬧擺明想栽贓她嘛,
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氣的使出「馬尿醫治法」來應對,
行家一出手,果然三兩下便把這毒瘤母子給清除乾淨,
只是砍毒瘤容易,砍爛桃花可就難了,

她參加賞花會,回程竟遇上之前戲弄她的少年──明郡王之子白鶴鳴,
還帕子給他時卻被取笑是否喜歡他,否則為何隨身帶他的帕子?
惱得她再也壓抑不住飛踢制裁那登徒子,可兩人孽緣區區一腳哪斷得了,
她中秋回外祖家送禮竟又遇到他,嘖,那傢伙該不會是愛慕她的跟蹤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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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3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陸清甯的思緒本來都停在陸文淵這個鬼精靈身上,先是琢磨這孩子到底是重生的還是穿越的,後來又想,幼弟聰明那也是她的助力,她何樂不為呢……

「少爺方才說的齊大哥,是誰家的少爺啊,也在咱們陸家的族學裡念書麼?」一直在一邊笑看姐弟倆聊天的蘭心,見姑娘少爺突然都不說話了,為了活躍氣氛,突然問出這麼一句……

正沉浸在這些遐想中的她,乍一聽得蘭心問起了那個「齊大哥」,也突然想起,她怎麼將這茬兒給忘了,於是也將疑問的眼神投向陸文淵。

陸文淵先是愣了愣,緊接著便將手指向前院的方向,「齊大哥就是……就是那縱馬驚了咱們家車隊的齊二少他大哥,是京城齊雲侯家的小侯爺。」

「我放了族學後去祖父書房時,他們尚未離開,祖父便召我前去與他們一一見過,我那副華容道,便是被齊二少硬生生求走了。」

陸清寧壓了半下午的火氣,此時又忍不住騰騰頂起來。來自京城侯門,便可以在狹窄的山路上縱馬?便可以冒冒失失闖到陸府來?這種富貴公子哥兒什麼的,最討厭了!

可她也僅僅是氣這兩樣兒而已。畢竟她很清楚,自家內宅的事兒,跟這什麼猴兒爺豬兒爺的沒大關係,就算沒這一行人上門賠禮,編閒話的人還需要邏輯和參照物兒麼,只要能達到詆毀她陸清寧的目的,繼而引發一系列矛盾,閒話怎麼編不成?

她在山路上受了傷,家裡一定會給她請郎中;沒有什麼小侯爺上門賠罪,還能編她與郎中眉來眼去……

此時的陸清寧這麼想著,卻不知道,二太太打千疊園回去後,立刻便破了午後不理事的慣例,如今正大開了理事花廳的四扇門,與姑奶奶一起、分頭訊問後宅的管事娘子們呢!

二太太在清甯園時。雖然也很擔憂謠言滿院兒飛,可畢竟那謠言還沒傳得太離譜兒;卻沒想到她只去千疊園坐了半個時辰,再出來時那話竟然傳成了三姑娘滿後山勾引外男……

一路聽著各種不堪入耳的傳言、回到秋實園的二太太這個火大啊,要知道每日去山裡玩耍的除了三姑娘,還有她們家五娘呢,這傳閒話的人是打算將三姑娘五姑娘捆在一起禍害了!

她正惦著差人去將小姑子趕緊請來一同商議下對策,下人便報了進來,姑奶奶來了。

二太太匆匆迎出來後,陸婷姝也不急著與她進屋坐下,只是立在門廊裡略顯突兀的問道:「難不成二嫂覺得。那謠言可以自生自滅?」

這話若落在外人耳朵裡,說是姑奶奶責問二太太都不為過;可二太太和她身邊的丫頭都明白。姑奶奶這分明是為兩位姑娘擔憂呢。若不是為此,人家又何必即匆匆趕來,坐都不坐便催著想主意。

二太太之前只顧得發怒了,聞言更是急急忙忙挽了小姑的胳膊隨她進廳堂:「我正盼著你呢你便來了,你有什麼好主意只管說。我都聽你的!」

「我的主意能好到哪兒去呢?」陸婷姝無奈反笑:「也不外乎是眾多僕婦犯了信謠傳謠的錯兒,抓一個打一個。抓兩個打一雙吧,殺一儆百已是遠遠不夠震懾了。」

「不過二嫂你想過沒有,這謠言為何還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可琢磨過這些風言風語的根子來自哪裡?」

這話立刻提醒了二太太,啪的一拍身邊八仙桌怒道:「可不是怎麼著,我打大嫂那裡回來這一路都覺得不對,偏生沒想起來到底哪不對,叫你這麼一說我方才納過悶來。」

「後來又傳起來的這一股子。連那七天的事兒都知道清清楚楚,分明便是杜氏搞的鬼啊!」

陸婷姝微笑點頭道:「正是如此。跟隨到赤霞峰去的隨從下人,皆是你我精心挑選的,雖說還有各房自己帶的得用丫頭媽媽,是你我無法掌控的。可我三嫂那裡,還有五六兩位。犯意得上傳這種閒話兒麼?」

三太太是她們同一個陣營的人,因此不必說;而那五六房的兩位太太,雖與她們這一邊來往不多,可在山上的七天,眾人早課晚課、用飯喝茶皆在一處,那兩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邊也都清楚個八九不離十了——是的,這也是陸婷姝堅持上山的另一個用意,那便是探一探五六兩房的底兒。

五太太眼界窄些,愛貪小便宜,不過是庶子媳婦的通病而已,除此外沒什麼大毛病;六太太由於出身的緣故,吃苦耐勞又不失樸素,心眼兒卻不少,分明早就知曉了老太太的失勢是誰在推波助瀾,但凡對上了幾人,皆是一臉真誠的微笑……

就這麼兩個人,說那謠言是起自她們之口,誰也不信,她們傳謠要得到什麼好處?

二太太既是被提了醒,怒火立時便有了發洩地一般,騰的站起來怒道:「好個杜氏,從打上山起她便沒安好心,還好意思說她要給八娘祈福!難不成她們八娘便不是陸家的姑娘了,毀了三娘和五娘的名聲,于她們八娘有何好處?」

「來人呐,給我喊幾個粗使婆子來,提上洗衣錘跟我走,我若不將那杜氏的榴花園砸個稀巴爛,便對不住我葉二娘的潑婦名聲!」

二太太葉氏,在娘家時亦是行二,未曾出嫁前、相熟的小姐妹皆喚她葉二娘;可這潑婦的名聲,卻是到了陸家才有的,始作俑者也不是別人,正是陸家四太太杜氏——杜氏在二太太手下從沒討到過便宜,相反還次次弄得沒臉,於是……二太太便成了杜氏口中的潑婦了。

而二太太眼下這幅樣子,頭一次主動提到所謂的「潑婦」,分明是想與四太太新帳老賬一起算了。這樣的二太太發了怒,身邊的婆子丫頭沒有一個敢攔著的,卻也知曉絕對不能聽她們太太的話,真拿著洗衣錘去砸爛榴花園,便一個個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姑奶奶。

待陸婷姝哭笑不得的將二太太重新拉扯著坐下,見這人還氣得喘息不均,她不免歎道:「二嫂如此做倒是快意恩仇了,可這短暫的快意恩仇能起甚大作用?難不成是想將這管家的擔子全扔給我?」

「大嫂懷著身孕呢。我三嫂又要應對她們一房那幾個愛作妖兒的姨娘,兩人兒哪個能幫我?介時我也只能撂挑子不幹了,誰家有和離的姑奶奶回了娘家管後宅中饋的例子!」

二太太一驚。可不是怎麼著,若她砸了榴花園,必得丟了管家的權利,姑奶奶雖是一人兒也挑得起來這付擔子,叫外人說起來也不像啊!這不是逼著老太爺將這大權交還給包氏老太太麼!

「你的意思是說,她們這計謀除了要對付大房,根本便是想激怒了我,待我犯了錯……」二太太連連倒吸冷氣:「這是多虧你在。我又沒在你來之前想到杜氏身上去,否則這大錯我必得犯下。連個挽回的餘地都沒了!」

「這婆媳倆,還真是想的好計謀,我險險便入了套兒啊。」二太太一邊擦冷汗,一邊暗自慶倖多虧她不夠聰明,萬一她早懷疑了杜氏。後果不堪設想。

既是這麼想通了,二太太也就不會再衝動。接下來姑嫂二人又聊了幾句,便攜手出了秋實園,大明大擺的破了午後不理事的例,將花廳四敞大開,只管訊問對質落實傳謠的都有哪個,湊齊了便要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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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30: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而清甯園裡,陸文淵又陪陸清寧說了會子話。便要告辭到千疊園去陪太太吃晚飯了:「姐姐只管養好了傷,娘那裡有我陪著,你只管放心。」

陸清甯笑著應了,亦不管他老夫子般說留步,還是堅持將他送到院子門口。又囑咐了他的奶娘和素心幾句,方要回身之際。便見得小丫頭穩兒風一樣跑進來,險些撞在素心身上。

這是有要緊事要稟報?還是外面的謠言又高了一層?如今的水草也算個得臉的大丫頭了,打探起消息來越來越不容易,便換成小丫頭穩兒做了包打聽——穩兒的娘是花木班子上的管事,打聽個事兒比水草都不差。

蘭心見狀匆忙給素心使眼色。六少爺還不曾走呢,若被穩兒說破了、自家姑娘被僕婦們傳得不像樣子,這小爺還不敢報到老太爺那裡去,將這後宅掀個天翻地覆?

若叫她說,那些傳閒話的自然該打死不論,可如果真鬧起來,難免叫太太聽到一句半句的,再帶累了太太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呢?

素心接了蘭心的眼色,外加方才在耳房裡坐等少爺時,多少也聽水草頗帶憤怒的說了後宅裡的傳聞,立刻又再次與陸清寧告辭道:「三姑娘快快回屋歇著罷,日頭還不曾盡落下,怪曬人的。」

待陸文淵主僕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穩兒情知自己魯莽了,不由忐忑道:「姑娘先聽奴婢說完再懲罰奴婢罷!便算是給奴婢幾板子也不礙的……」

陸清寧輕笑出聲:「你這丫頭,真是古怪精靈!你跑的匆忙若真是為了給我報信兒,我還能真懲處你不成?」

蘭心的心底也笑得不行,卻還是硬板了臉:「雖是姑娘能饒得你,下次也得記准了,哪怕天要塌了,你也要穩穩當當走回來,記住沒有?若叫哪個不懷好心的婆子瞧出來你是個包打聽兒,將你拖到牆後打一頓可如何是好!」

穩兒被嚇得一哆嗦,隨即又硬了腰杆兒笑道:「誰敢!難不成她們不怕二太太和姑奶奶的板子麼!」

陸清甯哪知道二太太和姑奶奶正要打人板子呢,還以為穩兒說的是小澄,正待教訓她幾句,說蘭心的擔憂也是正理兒,便聽那丫頭低聲道:「姑娘,二太太和姑奶奶差人將榴花園的桂嫂子拿了,五花大綁的扔在理事花廳門口呢,怕是須臾便要上板子打了!」

桂嫂子?這不是四太太杜氏身邊的管事娘子麼,二太太和姑奶奶這般輕易的便將桂嫂子綁了,到底是什麼緣故?陸清寧乍一聽穩兒這麼說,一時有些想不透徹。

如果說是因為後宅關於她的謠言滿天飛,二太太和姑奶奶完全有理由再立一次威,將那帶頭兒傳閒話的人抓幾個,該打則打該罰則罰,之前二太太來,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可是這個威怎麼直截了當的便立到四房去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出難題麼!

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學了一陣子中饋,陸清寧早就知道了,這所謂的後宅當家人,不過是打理打理女眷們的吃喝、採買、庫房以及漿洗、花木等僕婦班子,並不能動輒將手伸到各個房頭兒去。

只因各房皆有正室太太,房頭下的姨娘小妾也好,管事僕婦也罷,那都是正室太太的管轄範圍,若是管家之人輕易便插手人家房頭兒的事情,那便是落了那房的面子了。

自己這一邊的幾位太太外加姑奶奶,哪個不埋怨老太太包氏將手伸得太長,如今才輪到二太太和姑奶奶當家不久,怎麼又犯了這種錯誤?

穩兒那丫頭似乎也瞧出了自家姑娘面上的疑惑,不由轉著眼珠兒四處看了看。蘭心立刻道:「姑娘不如將穩兒喚進屋裡說話,姑娘身上還有傷呢。」

清寧園的幾個不得使的婆子還不曾打發出去,有話兒也不能站在當院說不是?

待幾人回了內室,穩兒說起話來自然沒了顧忌,立刻脆聲道:「後院裡之所以四處都在說姑娘這個姑娘那個,皆是桂嫂子出府給四太太請郎中這一路上嘮叨出來的,二太太和姑奶奶事先便挨個訊問過了。傳閒話的十幾個丫頭婆子都這麼說,桂嫂子想駁也駁不得。」

「四太太倒是還想護著桂嫂子,還叫幾個婆子扛著軟轎將她抬到了花廳去;可二太太和姑奶奶說了,三姑娘的閒話已然傳了出來,連帶著陸家所有的姑娘名聲受損,後什麼無窮來著……」

「又問四太太是不是要姑息養,養什麼……」穩兒一連忘了兩個詞兒,氣得一巴掌拍紅了腦門子,分明是埋怨自己記性不好。

陸清寧笑著告訴她:「後患無窮,意思是後面的各種麻煩事兒還多著呢;另一個是姑息養奸。瞎了眼睛、將壞人當成好人護在身邊的意思。」

穩兒將頭點得如同搗蒜:「對對,就是姑娘說的這個。說是叫四太太莫以為三姑娘的名聲壞了,八姑娘便能獨善其身;桂嫂子那麼個不懂事的奴才,將所有姑娘的前程都毀了,還當寶貝護著作甚。」

「四太太一聽先是傻了眼,隨即便將那桂嫂子一頓臭駡。只得任由管事媽媽們將人帶走隨意處置去了。」

陸清寧登時便明白了。看來這桂嫂子是拉大旗作虎皮,結果一個沒管住嘴。玩兒大發了;至於四太太,必也是輕信了老太太那邊哪個人的話,叫桂嫂子出去扯老婆舌頭之前,根本便沒考慮到自家的八娘……

「姑娘要不要去觀刑呀?」穩兒饒舌的學說完畢,頗帶些期盼的望著陸清寧。她們姑娘被桂嫂子害得甚慘,就該去看看桂嫂子挨打出口惡氣!

蘭心立刻啐道:「你這個丫頭不出好主意!難不成你不知道咱們姑娘傷了後背?那打板子的血淋淋場面好看不成,若能治了姑娘的傷。我也不攔著!」

穩兒一縮脖子一吐舌:「蘭心姐姐說得是,是奴婢莽撞了。那姑娘便好好歇著,奴婢再出去替姑娘瞧瞧?」

陸清寧笑著擺手:「去吧去吧,等將熱鬧兒替我瞧回來,再一堆兒賞你。」

那丫頭心底早就躍躍欲試了。如今一得了話兒,立刻撒腿便跑。不等跑出屋子、又想起蘭心在院門口教訓她的話,立刻站下腳步,裝出端莊的模樣回轉身子屈膝道:「那奴婢便去了。」

門簾晃了幾晃之後,終於靜下來,陸清寧笑道:「這穩兒的名字誰給她取的?實該與轉兒換一換才好。」

「可不是怎麼著,轉兒倒是個穩當的,她倒像個急猴兒。」蘭心笑著接話兒道。

一直都坐在窗下做繡活兒的小素終於開了口:「穩兒就是忍冬的姨家妹子呢。」

陸清甯聞言輕挑眉梢。怪不得穩兒小小年紀便將事情打探的一無巨細,這做包打聽兒還是家傳的呢,忍冬便是太太那邊的包打聽,這穩兒絲毫不比她表姐差啊。

既是提起忍冬來,便不得不想起另外一件事兒——陸清寧在千疊園拉著忍冬聊了一會兒,除開知道外面都在傳她的閒話,還得知了她不在家這七天,於姨娘可沒少上躥下跳。

忍冬說,幾位姨娘既是得了話兒,三人輪番去踏雪苑訓誡雪芳姑娘,就算三姑娘不在家的幾日,那幾人也從不停歇;可據她得知,除開四姨娘沁玉的訓誡是實打實的,宋姨娘的訓誡不過是走過場兒……至於于姨娘,那哪裡是去做訓誡的,根本便是去拉同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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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于姨娘先是允諾了雪芳,定會替她在老爺跟前兒求求情,便算是解不掉禁足,也請老爺去瞧瞧她;後又是三天兩頭的便往踏雪苑送吃送喝,將那雪芳姑娘感激的,鼻涕眼淚一起流,兩人兒只差月下盟誓,今生做一對不同父母的親姐妹了。

「她不單單是做了這些,還給雪芳姑娘出了不少餿主意呢。先是叫雪芳姑娘裝作有孕,待借此解了禁足,再將那本不存在的身孕栽贓到另兩位姨娘身上;後又說,若實在不好裝,裝病也使得,左右吃錯了什麼都可以往另兩位身上賴。」忍冬如此說道。

曉月苑、吟風苑、聽琴苑、踏雪苑,乍一聽來叫人以為是多麼優雅的獨門獨院,甚至會以為陸家的小妾們待遇極好,實則這些風花雪月的名字,卻只是同一個院子裡的幾處住所而已;這種院子便是用來安置姨娘和通房的偏院。

這種住所安置也恰恰體現了大太太謝氏實則不乏心計——三太太才嫁進陸家時,根本不曉得這樣安排有甚好處。將老太太塞來的兩個姨娘全安置在了自己的跨院……

便因為這種安排,三太太那虧吃得可真不少!還是聽了大太太的指點後,方才仿照著大房這邊,將兩位姨娘和幾個通房統統安排在重萱園之外,五少爺才得以順利降生。

話再說回來。正室太太們既是給小妾通房安排了這種居所,各個苑裡的風吹草動還能瞞過正室太太的人去?

因此忍冬知道的多了些,根本便不稀奇;而這丫頭之所以毫不避諱裝有孕裝小產一類的字眼,一是她負責做太太的眼睛耳朵時間長了,若是忌諱字眼,打聽回來的事兒便學說不完整;二也是太太的身體是頭一等大事。便算是三姑娘年紀尚幼,她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何況高媽媽早些日子便說過。只要三姑娘打聽的,不用避諱,該說便說。太太眼下不過是三個月的身孕,離著生產還有陣子不說,待小少爺降了生。也且沒太大精力打理房頭下的瑣事,不如叫自己姑娘練練手兒!

如今的陸清寧再回憶起忍冬的那些話。外加上穩兒回來學說的事情,也不由笑起了自己,當時乍一聽到那些消息為何要氣惱呢。

不論是老太太和四太太、還是幾位姨娘的行為手段,走了這麼一遭而後,全像一盤兒菜似的擺在桌面上,雖說可能有些佐料不細細品嘗是嘗不出的,可大體上已經有了模樣了。

這分明是件好事麼。她之前在千疊園氣惱什麼呢?難不成是上一世做特情做的,除開死得冤些,根本都是勇往直前旗開得勝的,沒受過什麼挫折,如今便一點點委屈都受不得了?

要知道她小時候可是個沒父母的孩子。那委屈何止受了一星半點;更不用提工作前的魔鬼特訓,工作後的艱苦危險。那可不是一般的磨練與摔打。這才做了幾日似是而非的嬌小姐呀,就把以前的苦全忘了?

想到這兒,陸清寧不免低歎。其實還是她低估了這個時代的人,乍一來到這種社會,總以為她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她在前世見多了各種黑暗各種較量,根本沒將眼下的小小宅鬥放在眼裡,自然也就變得受不住委屈了!

從現在開始,忘掉前世的無往不勝,只將自己當做一顆外表弱小內心堅強的種子吧!就算周圍全是成堆成片的磚頭瓦礫,也得拼命掙出頭來,什麼風雨,什麼雷電,儘管來就是了,小種子終究會長成參天大樹的!

穩兒這一次出去,一直到天黑了、給她留的飯菜也盡數冷掉,方才回轉清寧園。小素和水草兩人剛剛收罷廳堂裡的殘羹剩飯,見她出現在門前回廊裡,一臉既受了驚嚇又帶些興奮的矛盾神情,忙將她領進內室。

「怎麼,之前攛掇我去觀刑攛掇得歡,這會兒知道害怕了?」陸清寧輕笑著逗她,權當是給她緩解恐懼了,「左右我這裡還有安神湯的方劑呢,要不叫廚房給你熬一副喝喝。」

穩兒立刻咧嘴笑了,又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汗:「奴婢一見到姑娘,便不怕了。」

「敢情我還有安神的用處?」陸清寧不免笑得前仰後合,期間又牽扯了後背的傷處,也不知是否晚飯前又敷了一次傷藥,並未覺得太疼。

「桂嫂子連同那十幾個傳謠的婆子丫頭,後背全被打了個稀爛……兩個年歲小的當時便咽了氣,其餘的都被家人領出去了!」穩兒的話音又哆嗦起來,汗也抑制不住的再次冒出來。

老太太指使四太太叫人四處傳謠,確實如同陸清寧想的一樣,之所以要從她這個懵懂年紀的女孩兒身上下手,不過是為了搞翻大太太謝氏甚至是大房;而二太太與姑奶奶猜的也沒錯兒,老太太另外一個目的,便是激怒猛張飛一樣的二太太,以期奪回管家權。

可誰知道,二太太與姑奶奶的反應竟然如此狠戾又如此迅速!謠言傳出去不滿半天兒,兩人便在理事花廳責打了所有傳閒話的婆子丫頭,連帶著四太太的臂膀桂嫂子也折了……

這桂嫂子最終落得的下場,還不如老太太身邊的曹媽媽;曹媽媽尚能住進莊子棲身,桂嫂子最終卻只落得全家被趕出陸宅,今生再不能進來伺候,從此生死有命!

而最令老太太心寒的是,四太太竟然也怨恨上了她,埋怨她的主意牽累了八娘……這老太太經過一陣子悉心調養,身子骨兒本該大好了,如今聽說好好的計謀被人輕輕一個指頭便碾破了,登時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姑娘,添芳園的人又出府請郎中去了;姑娘,老太太病得又重了;姑娘,老太太那裡的夏妍去庫房領藥材,與庫房管事大娘打起來了……最近這十來天,轉兒打聽回來的各種言語,時不時便響起在陸清寧耳邊。

從打二太太和姑奶奶懲治了那一批僕婦,刨除添芳園日日鬧得雞飛狗跳,這後宅倒似清淨了不少?既是如此,她是不是也該一點點給太太透透口風,該將接回大姑娘的事兒提上議程了?陸清寧這麼想著,不免有些煩躁不安起來。

老太爺似乎很信任她跟孫姨奶奶說的那句話,至今也不曾叫孫姨奶奶再來催過;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借著老太爺的放任拖日子啊。

再者說。老太爺雖是不大管後宅的瑣事,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之所以沒叫孫姨奶奶再催問,似乎也是在等之前那件事平靜下來。

如今離著她們從赤霞峰回來也有十幾天了,陸清寧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再拖延了;而她來的時間越久,對謝氏的瞭解也越透徹,深信謝氏並不是奈何不得大姑娘,既是如此,還怕什麼?

與其弄個難題日日掛在那裡叫人煩惱,還不如趕緊解決了!陸清寧瞧了眼牆上掛著的更漏子,也到了太太午後小眠初醒的時辰了。便低聲吩咐小素:「我要去千疊園,服侍我更衣吧。」

天穎府地處江南。五月底已經很有了盛夏的味道,一些早熟的瓜果雖然還很昂貴,也已經擺到了各房的桌案上。

這些水果全然不同于現代那些農藥化肥催熟的玩意兒,便連那清香也不知盛了多少倍,陸清寧乍一見到便很是喜歡。於是這內室裡就連梳粧檯前也擺了個早熟的甜瓜,只為了叫屋裡的味道香甜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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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30: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素端走妝臺上的雨過天青高腳盤。選了把梳篦輕巧的給自己姑娘篦著頭髮,眼神也時不時朝梳妝鏡裡瞟一眼:「姑娘最近好似曬黑了呢……」

陸清寧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鏡子裡的自己——來了這古代快滿兩個月了,每次梳妝她都不願意仔細打量自己的面容,只因為她一直都認為,這具身體不是她的……

「天氣越來越熱了,曬黑些也不奇怪,等天氣逐漸涼快了也便養回來了。」陸清寧笑回小素的話。

鏡子裡那倔強得略微上揚的尖下頜。微微上挑略顯冷厲的眼角和眉梢,無一不是前世十二歲的模樣,名字相同,面容酷似,這身體根本就是她。她就是陸清寧!

這麼想著,她自己也覺得好笑。來了都這麼久了。她竟然不敢仔細打量這具身體的容貌,依著她的性格,何曾有過這種瞻前顧後的性子?難道是她始終都在嫌棄這身子太弱,沒法兒施展她前世那些拳腳?

「姑娘這是笑什麼呢?」奶娘蘇媽媽掀開簾子走進來,一眼便瞧見鏡子裡那張姑娘的笑臉。

陸清寧對著鏡子又笑了一陣:「小素姐姐說我曬黑了,我倒覺得我黑些更好呢,太白嫩了未免顯得好欺負。」

小素與蘇媽媽皆輕笑出聲。姑娘雖然像迎風長似的,沒幾個月便越來越像大人了,可還是時不時說這麼幾句惹人發笑的孩子話;照她這麼說,那京城裡的大官夫人們還不得長成黑炭般模樣方才鎮得住下人?

蘇媽媽才從針線房回來,只因陸清寧這兩個月的身量長得太快了些,太太前兩日又賞了她幾身衣裳料子,得囑咐針線上的人裁剪時再放一些尺寸,否則做得了便已經穿不得了。

「這大熱的天,奶娘打發轉兒穩兒誰跑一趟不就成了,作甚自己頂著日頭走這一個來回。」陸清甯瞧著蘇媽媽一額頭的汗,輕聲嗔道。

蘇媽媽不在意的抽出帕子擦了擦臉:「太太賞的衣料全是上好的,奶娘怕小丫頭子學說不好,再糟蹋了好東西。」

小素此時也給陸清寧梳好了頭,只選了一對小珠花、在左右髮髻各別了一枝權當點綴——姑娘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便不愛那些金燦燦明晃晃的頭面了,難不成別人家的姑娘越大越愛打扮,她們家姑娘卻是越大越清淡了?

「奶娘,我若跟太太求個婆子來幫您的忙可好?」陸清寧一邊說,一邊從鏡子裡打量蘇媽媽的神色:「咱們院子裡的那幾個婆子不是偷懶的便是不聽話的,小丫頭子幫不上您什麼,婆子們竟也幫不上忙,叫您日日這麼跑來跑去的,我和小素姐姐可心疼呢。」

她早在雪芳進門時便瞧上了太太院子裡的毛婆子,本想著跟太太張個口將人要來,偏生被今兒一個事兒明兒一個事兒的生生給渾忘了。

蘇媽媽聞言並不驚訝,反而笑著點頭連聲說好。有了之前一件接一件的事擺著,只要是姑娘的決定還真沒有不對頭的,何況這又是為了給她分擔,她有什麼不樂意的?

陸清寧見狀不但放了心,心底還很高興。當初她要將水草提成大丫頭,奶娘那一臉的神情分明是很不願意,可是今兒卻答應得如此爽利,分明是奶娘也長進了。

她這清寧園裡如今有小素和蘭心兩個大丫頭,還有水草明裡是二等實則拿著一等的份例月銀,比照其他姑娘們已是多了一個頭等的;好在蘭心是太太賞的,拿的月錢亦是太太補貼,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可這麼一來,她再想替自己多培養幾個貼身的大丫頭,也就不現實了,至多是將屋外面的婆子們換一換,再多添兩個伶俐的小丫頭罷了。如今奶娘並不抵觸她要添心腹的說法兒,看來也是時候給清寧園換換血了。

到了千疊園,謝氏果然已經睡醒了,正半倚在西次間的雕花木炕上用銀釺子吃瓜;見她進了屋,便笑著喚她坐下:「今兒這瓜甚甜,可惜娘不能吃冷的,你又不愛這烏塗的,叫外頭將那井裡吊著的切來給你罷。」

「這瓜……是後院分來的,還是娘的陪嫁莊子上送來的那一撥兒?」陸清寧時刻都不忘用這種話提醒謝氏,萬萬不能亂吃東西。

雖說謝氏已經生了她和陸文淵兩個,又曾經吃過小產的虧,應該會比她還在意,可她的提醒是她的心意不是。

謝氏不等答話,點翠施紅便對視了一眼,隨即一同笑起來,點翠更是笑道:「太太早將分來的那些賞給奴婢們分著吃了!姑娘且陪著太太稍坐一會兒,奴婢這便去吩咐人將那井水湃過的瓜拎上來,切好了再端來。」

之後便是母女倆對坐著吃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話兒,誰知謝氏突然便問陸清寧道:「孫姨奶奶又找過你沒有?」

陸清寧先是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謝氏說的是何事,不由皺起了眉頭。之前沒過來時,她還暗念老太爺的好兒呢,說是這都十幾天了也沒催她,敢情竟然直接來問太太了?

謝氏見她一臉不快,立刻笑道:「快松松你那眉頭,姑娘家的總做這幅樣子當心不好看了。老太爺並沒叫人問到我這兒來,我只是想著……他老人家也該催問此事了,不想叫人一打聽,便知曉了孫姨奶奶還真與你提起過。」

陸清甯聞言更是驚訝。當時孫姨奶奶就走在她那碧油車旁邊,兩人也只不過說了短短兩句話,就連這都瞞不過謝氏去?

不過這樣也好,看謝氏的神色並不像多抵觸接回大姑娘一事,也虧了她之前一直擔心,應該如何提起這個話頭兒,甚至還怕謝氏被這事兒堵了心,再被氣壞了……

她正要與謝氏就此事多探討幾句,以便知曉對方接下來的對策,就聽得廳堂的湘妃竹簾啪的一聲被撩起,隨即便有略微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才側了頭想問聲怎麼了,便見得高媽媽匆匆進來,甚至顧不得與陸清寧行禮,只管對著謝氏屈膝道:「太太,踏雪苑的小丫頭來稟,說雪芳姑娘似乎病得不輕,已經接連三天吃什麼吐什麼了。」

又滿臉猶疑道:「莫不是……莫不是她有了身孕?太太趕緊拿個主意吧!」

聽了高媽媽的話,陸清寧撲哧笑出了聲。

這雪芳倒真聽於姨娘的話,於姨娘示意她裝有孕或是裝作吃壞了肚子,以便早日解除禁足,重獲大老爺寵愛,她果真裝上了!

謝氏亦是一臉了然的笑——忍冬可是這千疊園的包打聽兒,陸清寧能從那丫頭口裡問出來的事兒,謝氏也當然早就知道了。

「她自己是怎麼說的?」謝氏便問高媽媽道。

忍冬學說的事兒,高媽媽也是早已經知道的,她之所以急成這樣,是根本沒想到,那個雪芳竟然挺能忍耐,真真兒的吐了三天才叫小丫頭來回;這若叫誰聽說了,豈不會埋怨太太不夠仁厚,叫房裡人一直病了好幾日都不管不問?

聽太太這麼問起來,高媽媽一臉的好笑:「她只管裝柔弱呢,天天只是哀哀的掉淚,還說不想叫太太為她一個婢妾憂心;分明是想指望她的作為能傳到老爺耳朵裡去,老爺好對她垂憐一二,再遷怒于太太、說太太不管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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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爺是個爺們兒,哪有空閒管後院的事兒,若真等老爺知曉了再給她請郎中,那得拖到什麼時日去?不如奶娘代我去瞧瞧她,再差個婆子出府給她請個郎中回來罷,郎中不請,誰也不知她接下來要做什麼。」謝氏微笑著囑咐道。

高媽媽笑回道:「正是如此,她既是想借著病了的由頭鬧妖兒,便隨了她的心也好,可若叫奶娘說呢,不如給她請個愛小錢兒的回來。」

陸清寧一邊聽一邊覺得好笑。她之所以不在此事上置喙,一是太太和高媽媽早就知道雪芳安得什麼心,她再插手便顯得她不莊重了;二也是要瞧瞧太太和高媽媽的手段。到底是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

其實自從那天跟忍冬聊過之後,她也算是徹底瞭解千疊園眾主僕的手段了,不外乎是知己知彼後再做防守,令她這種性子的人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既是已經知道到了對手的短處,為何不借機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恐怕太太最看重的還是名聲,而不是陸廷軒這個人吧。既得不到那人的真心敬愛與尊重,便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以期兒女即便沒有父親的疼愛、也能得到當家人幾分偏愛與看重。

而老太爺果真也頗念太太的好處,先是早早將陸文淵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早些日子又叫她跟著二太太姑奶奶學管家。聽說還在為她尋訪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和繡娘呢;這麼看來,太太這麼些年的籌畫總算沒落空。

陸清寧這麼想著。便輕輕歎了口氣。太太這麼做也沒錯兒,既是土生土長的大順朝女人,總得有那麼一樣做信仰,否則在這後宅大院靠什麼支撐著活下去……

高媽媽得了謝氏的首肯,便消失在西次間的槅扇門外。陸清寧重又皺眉問謝氏道:「您就不擔心雪芳姑娘真是懷了身孕?」

「若是在官宦之家或是書香世家,不滿十二的姑娘敢說這話?」謝氏的話語雖像責備。面上的笑容卻有增無減:「好在咱們家是經商之家,並沒那麼多禮教,姑娘多學些內宅之事,到了婆家不被輕易欺負了去才是真的。」

「你也不小了,也是時候學這些了;雪芳來自何處你是知曉的,那種醃臢地方,怎麼可能像普通人家嬌養女兒一樣養著她們。寒涼的藥湯子早就不知灌下了多少……」

謝氏雖是不避諱多教女兒一些,卻也要謹慎用詞,這一番話說下來,頗是費了好大的勁兒;好在陸清寧的瓤子並不是原來那個,謝氏雖說得隱晦。她也早聽懂了,卻還是裝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來。乖巧的點頭。

「雪芳進門兒還不足一個月,待高媽媽給她請了郎中,看她自己如何與那郎中商議吧……不論她編造個什麼病出來,終究都是病了,病人可不是更得好好休養麼。」謝氏臉上的笑容更盛。

陸清寧也忍不住笑起來。可不是怎麼著,不論雪芳是吃壞了腸胃,還是假作有孕,哪一樣也不足以成為解禁的理由,相反還可能會令踏雪苑的看管更嚴密起來。

尤其是有孕這個由頭兒,若真被雪芳編造出來,那得是個多大的笑話兒?恐怕雪芳還自以為得意,卻不知可能連死了都留不下全屍呢……

於姨娘哪裡是在給她出好主意,分明是盼著她中了計,將大房的水搞混,除掉一個是一個!

「可雪芳最終目的是想拿著她的病陷害他人啊?若她真是聽了於姨娘的話,陷害了宋姨娘或是沁玉也就罷了,可萬一是針對太太來的呢?」陸清寧又裝出一副懵懂來。

這明明是個連環套,可以趁機除掉好幾個礙眼的,若是願意多費點兒心籌畫一番,就連於姨娘也能趁機被除去都說不準!

只是不知謝氏願意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

若謝氏真的如她所想,全部身心都撲在她和陸文淵還有這沒出生的孩子身上,恐怕至多趁此機會將幾個姨娘打壓得老實些罷了……畢竟除掉了狼還會再來了虎,還不如留下那幾個早就摸清老底兒的,之後的日子也省心。

「高媽媽不是說了給她請個愛小錢兒的郎中來麼?」謝氏輕笑著摸了摸陸清寧的頭頂:「若她是個聰明的,不論是哪個苑,隨她誣陷去,最後的結果只看娘想幫誰;若她非得對著娘這邊下手,也莫怪娘多請幾個郎中來拆穿她。」

話說至此,不過小小的一個踏雪苑,也不再值得娘兒倆再多費口舌與心計;高媽媽沒回來稟報踏雪苑的事情之前,娘兒倆才提起大姑娘陸清嫵,那才是相比之下更要緊的事兒。

「你大姐姐並不是個壞孩子……她那是被於姨娘和二姑娘給算計了。」若是陸清寧是別人也就罷了,可她是謝氏親生的女兒,謝氏也就不打算瞞著她了。

「你祖父也很清楚這一點,又明知你大姐姐根本對付不了那一對,偏生還想憑著一腔子的憤恨去找人拼命,為了護著她,也只好先將她送出去。」

陸清寧早就這麼懷疑過,如今在謝氏口中得到了證實,心底立時輕鬆起來,面上卻還是一副驚訝:「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麼,若大姐姐果真叫人不省心,娘也不會將她收在名下不是?」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驚訝的。高媽媽是謝氏身邊最貼心的人了,可就連高媽媽也一直以為,大姑娘陸清嫵就是害得太太小產的那個罪魁禍首,敢情這事情的真相只有謝氏和老太爺才知曉——這必是老太爺為了護著陸清嫵,給謝氏下了封口令了。

越是如此,她越是期待起了陸清嫵的回歸,這究竟是個多麼暴躁的小姑娘,就連老太爺也攔不住她想拼命的架勢?又究竟是個多麼惹人愛憐的小姑娘,就連老太爺也要將手伸到後宅來,一心護著她?

大房這幾個姑娘,除了二姑娘陸清瑩,剩餘的幾個還真是像呢。陸清嫵在於姨娘娘兒倆手底下吃了虧,便一心想找人家玩兒命;她這具身體的原主兒,也是個急躁性子,遇上不喜的人不是出言諷刺便是一臉輕蔑;四姑娘陸清雅更不用提,那是個為了一己私利便敢於殺人的……

難不成這一切都隨了陸廷軒?陸清寧凝眉回憶著,卻絲毫想不起這人除了種馬心還有什麼性格。難不成都是隔代隨了老太爺,陸清嫵又是最像老太爺的那個?

謝氏見她問了兩句後便垂頭悶著,便以為女兒吃醋了——明明她的三娘才是她嫡親的大閨女不是,偏偏卻被別人占了嫡長女名分,就連她自己當初也頗是猶豫不快後才做了決定,何況是三娘這個小孩子。

心頭歎了兩回,便伸手抓起她的手輕柔安撫著:「你莫怪娘……記名的嫡女總歸不比親生兒女,不過是娘給她個名分、圖個娘與她面上都好看罷了;娘是你的親娘,總不會叫她壓過你一頭去。」

雖然這些都是面上擺著的事兒,明眼人誰都心頭清楚,可這也謝氏頭一次說出心裡話。若說她是心疼陸清嫵甫一出生便沒了親娘,那是違心的話,她也不過是想在陸家踢開頭一腳,在當時的公婆眼裡添些籌碼罷了。

也就是因了她這個決定,先老太太故去之前,才將手中的私房錢共分了四份,謝氏與陸婷姝得了偏重的兩份,剩餘的兩份給二房和三房分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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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謝氏的陪嫁之重,絕對是陸家媳婦裡頭一份,並不貪圖先老太太這點私房;可放在老太爺和大老爺眼裡,私房絕不僅僅是私房不是?還有先老太太對謝氏這個媳婦的看重與滿意呢……

陸清甯正待與謝氏解釋一番,她絕不是為陸清嫵占了嫡長女名分吃了心,卻見施紅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走了進來,「太太,咱們家二舅老爺二舅太太帶著四少爺來瞧您了,外院兒進來回稟時,他們方才下了車!」

謝氏又驚又喜,立刻打炕上下來笑道:「真的?事先怎麼一點兒消息都不知,人便到了門口了?恐怕這又是二舅太太的主意,快,快打發個小丫頭去將高媽媽喊回來,代我去外院兒迎著。」

「點翠快服侍我更衣,咱們去垂花門迎接二舅太太!」

早在謝氏下炕之時,陸清寧便也從炕上溜了下來,見謝氏如此興奮、甚至忘了還在託病養胎,慌忙上前挽了她的胳膊阻攔:「娘!外頭還都以為您整日裡臥床呢,就算舅舅舅母來了,您也不好如此出去迎接吧?」

「不如您只管捯飭好了自己,在房裡等舅母過來可好,垂花門那邊我替您去迎著。」

由於陳郎中各種調養的藥方開得好,謝氏就算是日日在房裡躺著臥著,氣色也是極好的,身孕滿了三個月後,又不再有嘔吐厭食之症狀,看來比未曾有孕時還精神兩分。

若再更了衣上了妝容,這分明便是個俏麗健康的少婦,之後的戲可就不好演了!

謝氏聞言一愣,不等答話,施紅便在一邊笑起來:「姑娘說的正是,不如叫點翠在屋裡服侍著太太,奴婢與高媽媽蘇媽媽陪著姑娘去垂花門便好。」

太太謝氏的娘家,就在天穎府東面的禹州城,兩個州府相聚並不是很遠;馬車清晨從禹州出發,並不急著趕路,至多申時前後也便到了天穎,因此謝家與陸家也是常來常往的。

何況謝家在天穎府亦有生意,每每相隔十天半月,便有謝家的各個掌事們代謝家送上問候與各種稀罕物兒;謝家並不是僅僅擔心自家姑奶奶在陸家過得窘迫,還在表達一種態度給陸家人——別以為我們姑奶奶沒有娘家撐腰。

謝家之所以這麼做,還不是早就知道自家姑爺是個什麼東西;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膝下又有了兒女,總不能因為姑爺花哨些,便叫兩人和離各自娶嫁不是?

沒娘的孩子像根草,為了女兒毀了外孫。謝家也做不出來這等事,只好自家跑得勤些罷了。

可即便如此,舅老爺舅太太帶著少爺一同登門,這也是謝氏出嫁後少有的幾次,如此也怪不得謝氏忘了自己還在「養胎」,一心想出去迎著娘家嫂子。

謝氏聽陸清甯和施紅皆這麼說,也不好再堅持自己的意思,只得囑咐了女兒幾句,便搭著點翠的胳膊進了內室——娘家嫂子馬上就到了,她無論如何也得打扮打扮。省得娘家人為她揪心。

陸清寧走得很急,施紅和蘇媽媽高媽媽她們都有些追不上她了。眾人皆在心裡疑惑,她們這姑娘哪裡還是個嬌小姐,分明比她們這些常做活兒的人腿腳還俐落。

似乎能看到那幾人心裡的想法兒,陸清寧回頭笑道:「我跑不過六弟弟,你們跑不過我!」

心中卻道。看來最近半個月恢復的一些訓練管用了,不但是身體好了許多。腿腳都變得比剛來時有勁兒了——半個月前她跟謝氏撒了個嬌,將內室裡鋪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雖說大夏天的鋪那個並不舒服,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只有鋪了地毯,在屋裡蹦躂來蹦躂去才省得聲音太嚇人不是?

兩位媽媽和幾個丫頭聽了她這話,對視了一眼同時失笑。三姑娘還是個孩子呢。可不是腳力快麼。

可是……再是孩子又如何,畢竟也是個馬上便滿十二歲的姑娘了,都到了該四處暗暗尋訪可心夫婿的年紀了……

尤其是高媽媽,心底更是轉了幾個個兒。二舅老爺與二舅太太這次來探望太太,不知是順路來的。還是算好了太太的身孕滿了三個月、也算是坐住胎了,特意前來恭賀。抑或是為了相看三姑娘?

二舅老爺家的四少爺,今年也有十五歲了,若是平常人家的男丁,這年紀早就該定下了親事,只等一年兩年後便將新媳婦迎娶回家。

雖說謝家的少爺們娶親都晚些,至少要待十八九歲才辦喜事,尤其是二舅老爺當年成親時,都快二十一了,可四少爺這年紀,也該開始慢慢相看了不是?

若二舅老爺一行真有這個目的,是不是該叫三姑娘矜持些呢……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若三姑娘能嫁到外祖家去,不是不用再受太太受過的那些罪?

高媽媽這麼想著,便想開口喚陸清寧慢些走,而陸清寧已經望見垂花門邊夾道裡有碧油車駛出,分明是二舅太太已然到了,又將腳步加快了幾分,轉眼便將高媽媽這些人甩在了身後。

她腦海的記憶裡,清晰的留著外祖家一眾人的影子——她穿來時不過是四月,正月時原主兒還與謝氏同去禹州外祖家拜年來著,外祖家眾人對原主兒的喜愛和疼寵,多少給現在的她留了些影響,加快步伐也理所應當沒甚奇怪。

謝家二太太段氏早就透過紗幕看見外甥女匆匆趕來,忙低聲吩咐車外跟隨的嚴媽媽:「叫七月去迎三娘,莫叫她走得太急了,小心摔跤。」

上個月三娘落了水,沒出三天謝家便知曉了。依著段氏的性子,便該立刻趕到陸家來興師問罪,以免叫陸家以為謝家沒了人;無奈自家老太太攔得緊,說自家小姑年歲也不小了,總該學會理事,不該處處依靠娘家。

段氏嫁到謝家後與丈夫伉儷情深,又與婆婆處得好,早就將小姑的事兒當做自家的事兒了,這個把月惦記著小姑母子們,還真是過得度日如年。

就算小姑手腕過硬得很,娘家也該表示表示不是麼!何況自家小姑脾性柔弱!

七月是段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得了段氏的話便去迎陸清寧,反將陸清寧弄得有些尷尬——明明她才是出來迎接的那個主人,反叫舅母的丫頭來迎她……

好在二太太葉氏和陸婷姝比她到得早些,也算是全了陸家的禮數;謝家二太太段氏此時下了騾車,兩人便很親熱地迎了上去,一邊一個挽了段氏的手,與她寒暄起來。

姑奶奶早些年跟著老太爺四處經商,最常行走的便是天穎府周圍幾個州縣了,與姻親謝家自然甚是熟悉,笑著替大太太謝氏給段氏賠禮道:「我家大嫂不便前來迎接,還請謝家嫂嫂多多海涵。」

陸清寧亦是緊趕幾步,一邊行禮一邊笑喚二舅母;段氏這廂一邊佯嗔著陸婷姝和葉氏多禮、全然拿她當了外人,一邊扶了陸清寧:「你這孩子,只管陪著你娘等舅母過去便好,作甚急忙忙迎出來,走得一額頭都是汗!」

高媽媽與施紅都是謝家陪送給謝氏的陪房,如今見了老主家太太,紛紛上前施禮,還是二太太葉氏在段氏身邊笑道:「垂花門這邊離著大太太的千疊園還有一段路程,不如還請親家太太再上碧油車代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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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無論彼此如何寒暄,在這垂花門處停留太久總不是待客之道;段氏又是前來探望大太太謝氏的,還是儘早叫人家姑嫂相見為好。

段氏哪能應了葉氏這話,自己坐了碧油車,叫主家二太太和姑奶奶跟車行走?便執著陸清寧的手笑回葉氏:「快莫那般興師動眾了,我與你們家也是常來常往的,不如一路緩緩走過去,也活動活動我這坐了大半天車的腿腳兒。」

大太太謝氏在千疊園已經等急了,光是打發點翠到院子門口張望便去了兩次,要不是之前就被陸清寧叮囑了一回,她自己也早就去院門處等著了;正焦急著人怎麼還沒到,就聽得窗外熱鬧起來,忙搭著點翠的肩膀往廳堂迎去。

一盞茶之後,陸婷姝給葉氏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站起告辭,二太太葉氏更是笑道:「今兒本該設個晚宴給親家太太接風洗塵才是,可親家太太不是外人,我們亦不用非得全那面子情,反攪了親家太太與大嫂相敘。」

「因此我也斗膽與親家太太告個罪,這洗塵宴席便擱到明兒晚上罷,也好容我們準備一番?」

謝氏從打見了娘家人,便一直強忍著淚花,葉氏與陸婷姝豈是不會看火候兒的人;葉氏這話一出口,謝氏恍然大悟之餘羞紅了臉,慌忙挽留葉氏與陸婷姝道:「正式的洗塵宴也就罷了,二弟妹與姑奶奶留在千疊園用些便飯、替我陪陪娘家嫂嫂罷。」

陸清寧在一邊冷眼旁觀著,心底的腹誹一直不曾停止——這古代女子還真是悲催,要面子便沒了裡子,要裡子又沒了面子,若想面子裡子都全了,還真是個難題。

正想著這種尷尬如何解開,便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口回廊傳了進來。眾人皆停了你推我擋,偏頭看向廳堂門,誰知那竹簾遲遲也不曾撩開,只聽得見高媽媽和不知是哪個小丫頭在外面的細細低語。

陸婷姝又與二太太葉氏對視一眼——之前高媽媽差人去給雪芳請郎中一事,她們已經知曉了,眼下必是有了結果?既是如此,她們怕也走不得了,總不能扔下大太太一人兒,既要招待娘家人,又要打理房頭事兒不是。

陸清寧更是暗暗咬牙。這些小妾通房的,怎麼就不叫人省些心!越是太太娘家來了人,越要鬧點兒么蛾子出來,再這麼下去,太太的臉都要丟到後山牆外面去了!

若那雪芳是個聰明的,只裝作吃壞了東西還好;若是裝作有孕了,又在此刻逼著高媽媽不得不進來稟給太太,她陸清甯決不饒她!

謝家二太太段氏此時也看出了廳堂裡眾人各異的神色。想著小姑嫁到陸家多年的遭遇,再聯想外甥女三娘之前的落水、陸家大老爺一日納兩妾、眼下門外的竊竊私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又不是像小姑一樣一味柔順的性子,便算眼下不是自己家裡也顧不得許多了,娘家嫂子插手幫小姑料理家事怎麼了,她是來撐腰的又不是搗亂的!正盼著有那不長眼的撞刀口呢!

段氏這麼想罷,不由冷笑道:「敢情咱們這一眾人都在,也有人敢於不叫我們嘉熙省心的?不如將高媽媽叫進來說給我也聽聽,到底是哪個這麼膽大包天罷!」

陸清寧乍一聽得「嘉熙」這名字還有些糊塗,還是仔細回憶了才想起,這是太太謝氏的閨名,立刻站起身來笑道:「二舅母息怒,想來並不是多大的事兒,三娘這便出去瞧瞧,不敢叫些不省事的人攪了今兒這和美。」

又轉頭對著二太太葉氏和陸婷姝屈膝道:「二嬸娘和姑母留下吧,也好替我娘招呼招呼我家舅母,外面的事兒有三娘呢。」

葉氏與陸婷姝本是想告辭的,聽到外面的動靜兒便知道走不成了,眼下陸清寧又說了這話,皆笑著應了,又順勢重新落座,迅速尋了話題陪段氏攀談起來。

段氏至此也不能再說什麼,只是有些懷疑外甥女的能耐——自家小姑是個柔順性子,這外甥女雖不曾隨了她娘,看起來還挺闖蕩,到底是個十歲冒頭的孩子,替幾人出去問問怎麼回事倒是使得,真正做主怕是不成吧?

陸清甯當然想得到段氏的疑惑。可又不能解釋太多,說罷那些話便朝著廳堂外面走去。

到了回廊下她也不說話,只管挽上高媽媽、又喚上忍冬朝東耳房走去,心裡也不是不埋怨高媽媽幾人的——今兒不比平日,有什麼事偏要在回廊裡嘮叨,像是要故意叫屋裡聽見似的?

進了耳房坐下,高媽媽似乎也瞧出了姑娘一臉不大高興的樣子,難免忐忑回道:「姑娘莫氣……老奴也是想著,既然二太太和姑奶奶都在,由她們哪一位發個話再請兩個郎中來最最妥當。免得回頭叫人細琢磨起來,以為是咱們自己個兒設了圈套、叫雪芳姑娘往裡跳似的。」

倒是這個理兒!陸清寧凝神細想了瞬間。便明白了高媽媽的用意。

給雪芳先請來的那個郎中,本就是高媽媽故意而為之——高媽媽深知那個郎中愛貪小便宜,自然是故意賣一個破綻,好叫雪芳收買他、叫他說什麼病便是什麼病。

可回頭再請其他郎中來揭穿雪芳的假,還是由她們出頭請來的。萬一有個明眼人看出來、這分明是故意設計怎麼辦?高媽媽正是擔心這個,才毫不避諱的在門廊裡唧唧喳喳起來……

不過這又如何?既然那雪芳進了陸家門。那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早就該抱了任人宰割的心;明明是賤妾通房,卻還想扳倒別人、給自己搏一世榮華,有了這個心就已經罪不可恕了,設計揭穿她難道不對?

「她裝病在先,咱們為求穩妥怕她被誤診,再給她請郎中來好好看看也沒錯兒。誰若願意胡亂猜疑。便隨她猜去吧,出頭的椽子先爛,多出幾個才好。」陸清寧笑著撫慰高媽媽莫擔心。

「太太既然是咱們大房的當家主母,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主動捉賊若都成了不是,這個家太太不當也罷!反正舅老爺舅太太都來了……」

高媽媽立時便笑了。可不是怎麼著。她怎麼忘了三姑娘是這種性子,跟太太根本不是同一個路數。便低聲笑問:「那就叫忍冬給姑娘學說學說踏雪苑的事兒。姑娘也好替太太拿個主意吧,該怎麼捉賊,我們都聽姑娘的。」

陸清寧點頭,只等忍冬學說完畢再商量對策吧。

若雪芳是個聰明的,只是裝作吃壞了肚子,再一心推到宋姨娘等人身上,倒隨了陸清寧的心;妾室通房間打得焦頭爛額,正好省了太太的心呀,打死一個算一個。

可若雪芳是個又傻又心比天高的,偏生要裝成有了身孕,轉頭再來個一不小心小產了,不論栽贓到哪個頭上,這也是想將最終矛頭指向太太呢……就算查不出來太太是幕後指使的那個,誰不得猜疑說太太容不下人,不願叫通房有孕又抬成姨娘?

「郎中來了之後,停留的時間不短,奴婢聽說,那竊竊私語一直都不曾停過,」忍冬極力忍著笑學道:「雪芳姑娘後來惱了,將頭上的釵子簪環一股腦兒全都摘了堆在郎中跟前兒,再加上之前許諾的幾兩銀子,那郎中才勉強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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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聽踏雪苑那小丫頭小彤學到這兒的時候,便已經笑過一場了;雪芳姑娘真不愧是青樓出身,根本不避諱跟郎中在內室裡竊竊私語不說,便連自己的貼身物件兒也統統敢送人,這得是多麼大的膽子?

陸清甯和高媽媽聽到這些也不由發笑。這麼個沒心沒肺的雪芳,就憑她這腦子還想搞出大陣仗來,這不是作繭自縛又是什麼!就沖著這些,這女人最終也是害人終害己的那個!

先是答應給幾兩銀子的診金,後來卻又搭上好些簪環首飾,看來這謀劃小不了,陸清寧一邊皺眉輕笑著,一邊叫忍冬繼續說。

卻不想忍冬很是忐忑的抬頭:「那郎中走了之後,雪芳姑娘將身邊服侍的全打發出屋,自己上床睡覺去了……踏雪苑便立刻無聲無息起來。」

「莫說是小丫頭小彤,就連總在她身邊服侍的丁香姐姐都被她趕到了廂房裡,她身邊既是沒了人,奴婢也再打聽不出什麼來了。」

陸清寧很是驚愕,隨即也便釋然。不是小丫頭小彤躲在窗前偷聽時叫雪芳聽見了異常動靜,便是那人想一個人靜一靜,好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這樣也好,省得舅太太才到,踏雪苑便搞出么蛾子來,給太太在娘家人跟前丟臉,高媽媽您說呢?」陸清甯低聲與高媽媽商量道。

謝氏最好面子了,苦心經營了這麼些年,全為了一個只能看不能吃的賢良名聲;可叫娘家人一瞧,賢良多少年根本沒用,最終連個通房丫頭都治不住,叫她情何以堪呢?

高媽媽沉吟片刻也點頭說道:「姑娘說的是,雖說她遲早得鬧將出來,早鬧出來省得咱們懸心,可畢竟舅太太來了不比尋常,若舅太太才來她便鬧個天翻地覆,即便不說什麼,也難免為咱們太太揪心。」

「正是這個理兒,不如忍冬你去院子裡喊上金媽媽湯媽媽,去那幾個苑傳話兒吧,就說我說的,太太這裡來了娘家人,自己的身子骨兒又不濟,可能抽不出精力照管她們。」陸清寧交代道。

「舅太太在咱們家的這幾日裡,叫她們有事只管來找高媽媽或是找我,若是沒事呢,都管好了自己個兒,莫隨處亂跑,莫沒事找事,否則決不輕饒。」

要不還能如何呢?若太太不在乎將面子丟在娘家人跟前,她陸清寧巴不得將蠢蠢欲動的事兒鼓動出來,早解決早省心;既然不能,還是先做警告再說吧。

「姑娘這個主意好,先做了提醒,再敢鬧事便罪加一等。」高媽媽笑道:「不如老奴親自去吧,畢竟那兩個婆子原來總去賣嘴,今兒若叫她們去做這事兒,往後她們再去說點什麼,怕那些人不敢再信了。」

「如此也好,只是勞煩高媽媽受累了。」陸清寧笑著點頭。

千疊園的每人都有每人固定下的差事,前些日子為了懲治那幾個姨娘,她已經將金婆子她們的活計搞得有些亂套了;高媽媽這麼一提醒,她也覺出了自己的莽撞。

就像忍冬,明明做的是包打聽的差事,若哪天叫忍冬去做傳令的事兒,轉天再想打探什麼,恐怕就不大容易了……

重回廳堂後,抬頭便遇上幾位太太和姑奶奶詢問的目光。陸清寧輕笑:「……高媽媽已經去傳令了。」

謝家二太太段氏輕輕點頭。這個外甥女兒,小小年紀便知道防患於未然,還知道自己那小姑的面子時刻需要維護,看來不是白跟著陸家二太太與姑奶奶學管事的。

之前陸清寧告辭出去,陸婷姝便看出段氏的疑惑,幾句話之後便提起了最近正帶著三娘學管家。段氏當時聽罷,心中大石便落下一半來,此時又得了陸清寧自己回來學說的准話兒,心頭更覺得甚是穩妥,來時路上為自家小姑的擔憂也輕鬆了許多。

自家那老太太,倒是有意撮合一門兒姑舅親上親,將小姑的這個女兒娶回謝家給玉麟當媳婦,外孫女做孫媳,聽來是再美不過的好事兒;可段氏畢竟是為娘的那個,更願意多接觸些人家,不想將自己兒子的親事倉皇定下。

雖說四少爺謝玉麟只是她們房頭行二,娶回來的媳婦不用做當家主母,可玉麟那孩子……實在是太不羈了些,若是娶個媳婦與自家小姑子一般的嬌弱柔順,兩口子根本不好過到一處呢。

如今再細瞧,小姑這閨女還真沒隨了她娘,行事很是果敢闖蕩?

可這麼一來,段氏更是猶豫起來,三娘這麼要強的姑娘家,天生便是做當家主母的料,若真是定給了玉麟,她們房頭恐怕再無寧日!

朝廷要開海禁,又不想投入過多精力與財力,打算先選出兩戶皇商之家做先遣兵……是夜,陸清寧輾轉反側的睡不著,腦子裡想的全是之前在千疊園聽到的這個消息。

據二舅母段氏說,外祖父已經將這出海的名額之一手拿把攥了,那麼她是不是也該借機做點什麼?

謝氏的陪嫁雖然豐厚,可大多都是不動產,譬如古董字畫,譬如織錦貢緞,譬如山參和裘皮……只能看樣兒不能雞生蛋。

而兩個田莊刨除每年孝敬上來的瓜果梨桃、新鮮蛋肉,收入也不過是幾百兩銀錢,幾家鋪子入帳雖比田莊多些,也是聊勝於無;若日子長期如此波瀾無驚還則罷了,萬一真有需要挪動大筆錢財的時候,豈不是要掏盡老本兒?

正因為她的骨子裡並不是個孩子,必須要將目光看得長遠些。陸文淵頭頂上兩個庶子馬上就要成年,而他自己呢,才剛七歲,若不在眼下便替他籌畫一番,他拿什麼跟那兩個抗衡?

就算他長大後不用與兩個庶子爭家產,人家早早的成年了,早就幫著陸家打理生意的經驗擺在那兒,也夠那小子喝一壺的;若老太爺許可他走仕途呢,商戶子弟想要仕途通順,恐怕也得有大筆銀錢墊道不是麼。

今兒因了舅老爺舅太太到得晚,陸清寧並沒見到二舅父謝嘉良以及四表哥謝玉麟——老太爺在外院兒設了宴席款待他們,酒席散時已是深夜。

因此上她聽到的那個消息,也不過是段氏與謝氏婦人間的閒聊,僅僅是皮毛……就算二舅母段氏能容她深打聽,婦人家又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好在陸廷軒在宴席中段便叫小廝到垂花門上傳了話進來,說是明兒一早便會領著謝二老爺與謝四少爺進內宅來探望謝氏。

不如屆時尋個機會問問四表哥?好。就這麼辦,陸清寧想到這兒,終於覺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就合上了眼。可就算在夢裡,她的腦子也不曾閑下來,不是夢到了舶來的自鳴鐘,便是各種各樣的掐絲琺瑯與珍貴香料,幾乎不知道該打哪兒下手了。

「姑娘可醒了?千疊園這麼早便來了人要見姑娘,怕不是僅僅因為舅太太在吧,小素你趕緊去打熱水。我去叫姑娘起床,省得叫太太久等。」蘇媽媽的聲音很低。卻還是驚醒了陸清寧。

千疊園來人了?莫不是大清早的便有人生事?她匆匆坐起才披上小襖,就見蘇媽媽輕手輕腳走到床邊、伸手欲掀幔帳,她也怕嚇到蘇媽媽,便清了清嗓子方才問話:「奶娘說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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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31: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蘇媽媽猶豫了猶豫,伸手將幔帳挽起掛在銀鉤上:「是太太那裡守門的婆子。夫家姓毛的,姑娘可還記得她?」

也由不得蘇媽媽不為這事兒猶豫——往常不管是有什麼事。來請姑娘的不是施紅也得是個二等丫頭,今兒怎麼倒換了個粗使婆子過來?那婆子的神情又閃閃爍爍的,問她有何急事她也不說,真真是急死個人!

若蘇媽媽是個能做主的性子也就罷了,偏生她還優柔寡斷,既怕打擾了姑娘清夢,又怕真耽誤了正事。當真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好在姑娘自己醒了,蘇媽媽也就放了心……

「是毛媽媽來了?」陸清寧也有些驚訝。昨兒往太太那裡去,她還惦著將這毛婆子要到清寧園來使喚呢,結果太太的娘家人來了,令她又沒機會張這個口;毛婆子自己個兒並不知道她這想法兒。今兒怎麼大清早便主動送上門來了?

蘇媽媽應道:「可不是怎麼著,往常都是施紅過來。今兒卻變成了她,奶娘也覺得甚是蹊蹺。要不等姑娘穿戴好了,先將她喚進來問問再說吧?」

……待毛婆子被蘇媽媽引進來時,已經是一刻多鐘以後。

而這婆子必是在外面等久了,心頭太過急切,匆匆給陸清甯施了禮,又匆匆開口道:「還請姑娘恕了老奴的罪,容老奴長話短說,老奴得趕緊回千疊園當差呀……」

陸清寧當然也喜歡這種長驅直入,比繞來繞去不說正題省心多了,毛婆子見她點頭許了,立刻長長松了口氣,麻利的學說道:「二少爺院子裡的灑掃丫頭槐花,是老奴家大媳婦的乾女兒。」

「那丫頭雖是個啞巴,卻不是天生的聾啞,於姨娘當初求了太太給二少爺院子裡選人時,並不知曉這丫頭的底兒,既是于姨娘開了口,太太也便順水推舟應了……」

陸清寧眉頭一緊。本以為是哪個苑的姨娘不省事,叫這毛婆子知曉了,又怕打攪太太靜養,方才告到她這裡來,結果卻是前院的事兒?難不成是二少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卻被這叫槐花的聽了個正著?

「被姑娘猜著了,」毛婆子抻著袖口擦了擦額頭:「最近總有個族裡的少爺到二少爺院子裡來,與二少爺倆人兒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瞧便不像是商量什麼好事兒。」

「因為只要是他來了,等閒的人皆不許靠近二少爺書房,只有槐花這丫頭例外。」

「今兒天還沒亮,槐花便在進府來的便道上迎了老奴和大媳婦,拉住老奴倆人兒便是一通亂比劃;可老奴的大媳婦只懂得一點點手語,老奴更是一竅不通,將槐花那丫頭急得都要哭了。」

「老奴的大媳婦只看懂了老奴方才說的那些事兒,老奴更是老眼昏花的、只記住了這個,」毛婆子忐忑的舉起手來比劃了個「六」,又抹了把汗:「姑娘您說,這事兒是不是跟咱們六少爺有干係啊?」

「老奴到了千疊園,越想越坐不住了,好在還不到換班的時辰,剛巧能跑來找姑娘討個主意。」

陸清寧先是皺眉,隨即便笑起來:「毛媽媽做得對,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問您,這槐花的親爹娘是咱們府裡的麼?做的都是什麼差事,為人是否可靠?她那爹娘可看得懂她的手語?」

毛婆子歎了口氣:「若不是那丫頭的娘死得早,老奴家的大媳婦也不會認她當幹閨女,還不是瞧著沒娘的孩兒可憐?她那爹是咱們府上馬房的,管著喂馬的草料,常年住在馬廄邊的偏廈裡,根本也沒精力照顧這孩子。」

那就難了,陸清寧心底低歎。且不說這個時代的手語與二十一世紀一樣不一樣,單只說她懂得手語這事兒,又該如何與別人解釋呢?就算不用解釋,只管將槐花找來跟她比劃一番,其他人不叫她們在場,槐花可是二少爺院子裡的丫頭,她用什麼當藉口找人來?

「媽媽可有機會將她領到我這兒來?」就算這個可能性不大,該問也得問啊。

毛媽媽低頭細想了片刻,為難的抬頭:「回姑娘,這個恐怕不好弄……若那丫頭是在後院兒當差的便容易多了。」

「姑娘……」一直都在一邊沉默著不開口的蘇媽媽突然低聲道:「要不要奶娘往姑奶奶的院子走一趟?萬一毛媽媽學說的這事兒關及六少爺,這可不是小事兒,還是早早弄清楚了早安心!」

陸清寧先是沒大明白奶娘的意思,可旋即便恍然大悟——奶娘的意思是要去求助梅媽媽?這倒是個好主意,她方才怎麼就沒想起來呢?這還真是關心則亂……

梅媽媽的過往她一概不知,但是梅媽媽的全能應該是沒問題吧?但願有功夫掩護的梅媽媽也懂得手語,這樣便太完美了!

可槐花那丫頭,會不會不信任梅媽媽?陸清寧立刻轉頭看向毛婆子,「姑奶奶身邊有個梅媽媽,身上有些功夫,也許能不為人所知的溜到前院去接近槐花;毛媽媽可有什麼好主意,叫槐花願意相信梅媽媽沒有惡意,也願意給她學說聽到過的事兒?」

毛婆子咂了咂嘴,努力的想了片刻,臉上不由帶了幾分羞愧:「老奴……老奴墊著的鞋墊兒是槐花孝敬的,可這東西也……太醃臢了吧?」

陸清寧撲哧一笑。她本以為這婆子會掏出個手帕子或是銀鐲子之類的物件兒給槐花當做認人信物,不成想卻是雙鞋墊兒!可她又不得不承認,似乎沒有比槐花親手做的鞋墊更管用了,便忍笑囑咐蘇媽媽:「奶娘帶著毛媽媽去耳房將那鞋墊子取出來吧。」

「再叫小素姐姐將她尋日裡給您繡的鞋墊送毛媽媽一雙,省得鞋裡少了那東西便不跟腳。」說罷這話,她又招呼蘭心:「毛媽媽大清早兒的便在回廊裡站了半晌,很是辛苦,給毛媽媽拿兩顆銀瓜子買點心吃。」

一顆銀瓜子是三錢銀子,兩顆便是六錢,若折換成大錢兒也不過是六百文,僅僅比日常裡打賞多一百錢而已;可銀瓜子小小的一兩顆,並不像大錢兒叮噹爛響,又占了個「銀」字,聽來便好聽多了。

毛婆子這人可不是流於表面的粗糙,實際上也是個極有心思的人,否則也不會對槐花比劃的「六」字上了心,更不會匆匆跑到清寧園來美其名曰討主意;這麼通透的一個人兒,怎麼會不懂得三姑娘的用意?

跟著這麼聰明的三姑娘絕對有肉吃!毛婆子這麼想著,立刻跪下給陸清寧磕了個頭:「老奴謝三姑娘賞!」

陸清寧笑著擺手喚她起身:「媽媽太多禮,媽媽這般為太太和六少爺著想,我也挺欣慰,還請媽媽往後莫嫌煩,就學著今兒這般、有什麼事兒多給我提醒兒些最好不過了。」

「姑母這是給表妹吃了什麼好東西,小半年便長高了足足三四寸!」謝家四少爺謝玉麟給謝氏施罷禮,便裝出一臉驚奇又羡慕的神情、望向給他盈盈施禮輕喚表哥的陸清寧。

他娘段氏不由笑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麼逗你表妹?」

又轉頭笑對謝氏道:「嘉熙你可還記得,三娘小時候被我這皮猴兒還有他哥哥欺負,說她還沒八仙桌長得高,三娘一怒之下便爬到了桌子上頭,將咱們家老太太最喜歡的那套麻姑獻壽茶盞摔得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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