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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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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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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8: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懂……我只是覺得……」林陌染擰著眉心,「既然不想退讓,你就更不應該答應他們一年後退位啊!」

「要朕退位,也是有條件的。」燕樂晟繃緊的肩膀一松,「一年內,若不能收復故土。那麼一年後的今日,朕退位,禪讓九王爺,同時,趙琅坤也必須辭官。」

她不知道,要獲得這樣的談判結果,燕樂晟耗費了多少精力,他一定屏氣凝神在午門前和百官進士們舌戰了好多輪,才換來這麼輕飄飄一句,趙琅坤也必須辭官。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些人死諫所求之事,竟然是收復故土!

這意味著……

她詫異無比地抬頭,對上燕樂晟的目光。

後者投來肯定的神色,苦笑道:「是的。朕要親征南燕。」

南燕!

七年前,大燕一位鎮守邊疆的將軍叛國,率領八十萬餘部一路北上,遇城便攻。三年來佔據了南方五個州,改國號為南燕。

和北燕隔著一條長江,遙遙相對。

先皇親征三次未果,最後一次重傷,數月後便鬱鬱而亡。臨死前,據說並沒有將複國的重擔交給燕樂晟,反而叮囑他,前往不要攻打南燕。

「南燕,民風甚悍。攻之必亡。」老皇帝留下這句話後,一命嗚呼,至死兩眼都沒有閉上,還遙遙望著東南的方向。

燕樂晟一年前遷都江陵,就是為了在長江沿線布下最嚴實的戰線,防止南燕將士攻入。

如今,趙琅坤竟然逼著他去收復南燕故土?!

林陌染毫不客氣罵道:「這老奸賊,不是間接讓你去送死嗎?!」她一改先前的態度,改口道:「退位吧!你退位,他辭官,兩不相欠!以後你不當皇帝了,就跟著姐!姐帶你混江湖去!」

神色壓抑許久的燕樂晟,聽聞她此言,頓時大笑起來。

一手將她腦袋按進懷中,忍不住就道:「你是不是還想著,朕武功這麼好,行商西域時,還能給你當保鏢!」

林陌染大贊道:「孺子可教也!」

這麼一番嬉戲,似乎方才的沉重氣氛已然掃去。

然而,一想到他斷然不是那種未經過嘗試就輕言放棄的人,一想到他必定會將親征作為首選,退位只是最後不得已為之的行為時,她的心情又鬱悶起來。

燕樂晟瞧著她苦惱的樣子,長歎一聲,將她擁入懷中,「早說了,你不知道比較好。朕就曉得,要是告訴了你,你肯定會日思夜想,平白給你增添煩惱。」

「這麼大件事,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的。我倒寧願是你親口告訴我!」林陌染再次擰著眉,「親征定在什麼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他永遠不需要上戰場!就坐在他那個奢華的龍椅上,安穩地過完他富貴的一生。

她難過地想,方才他還說要她一世安好,如今他卻面臨著生死難料的結局……

燕樂晟又是一聲輕歎,緊緊摟著她,薄唇貼著她的臉,好久才道:「七月初一。」

她怔了怔,「鬼節?」

燕樂晟苦笑點頭。

「誰選的狗屁日子!就不能選個良辰吉日?竟然定在鬼節!」

燕樂晟依舊苦笑,去刮她鼻尖,「滿嘴狗屁,多難聽。」然而語氣卻是十足的寵溺,「不管定在什麼日子,不管良辰還是其他,朕都答應你,一定會活著回來……娶你,當朕的皇后!」

這對她來說太遠了,她現在只求他能平安。

突然,她想到什麼——燕肅祁今日如此反常,恐怕也是和趙琅坤串通好了!

一邊演繹忠臣對抗昏君的苦肉戲,一邊演繹情深相公挽回嬌妻的苦肉戲!兩廂對應!目的,就是為了突出燕樂晟的暴戾無道,反襯出燕肅祁情深意重的形象!為將來燕肅祁名正言順繼承皇位打下基礎!

好精彩的一出雙簧!

林陌染狠狠折眉,沉聲道:「是不是九王爺的主意?」

燕樂晟一愣,旋即歎氣點了點頭,道:「趙琅坤謀反,他是最終的得益者,當然逃不了干係。所以朕聽聞你潑了他一身水時,才會如此無奈又苦惱。」他神色凝著幾分苦惱,「朕既不想你被他占了便宜,又不想你因得罪他而惹來禍事。」

他雙手微顫扶著她的肩,「你是朕失而復得來的,朕如今只願你好好的,腥風血雨,都讓朕來擋。陌染,今日朕跟你說的這許多話,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你不要擔心……所以,朕不許你做傻事!知道了嗎?」

那一晚,林陌染記得,當燕樂晟這樣問她時,當著他的面,她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第二天,當他的軟轎晃晃悠悠轉出四合院時,她倚在窗邊,望著他的轎子漸行漸遠,用他聽不到的聲音,低低對自己道:「恐怕,有些傻事,是不得不做的……」

他能豁出性命親征,只為爭取那滿朝太平,為了他摯愛的這片江山獲得永寧。

她為何不能豁出去,也為她心愛的人做點什麼呢?

「黎笙。」她幽幽開口,「讓林奕和他的商隊幫忙跑個腿,去江陵城中傳一件事,就說我病了,病得厲害,務必要傳到九王府的人耳中……」

初秋黎明。涼風襲來。

林陌染淡然坐在院子裡,感受著最後的一絲寧靜。此間風月,曾饋贈她半月清閒。然而日出之後,卻不知何時才能再享。

今日……將是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在等著她?

清晨睡醒時,黎笙來稟告。眼底沉著深深的烏黑,張口就是一陣歎氣,「小姐,林府出事了。」

林陌染坐起來,「可是昨日趙朗坤帶領百官去午門靜坐,我爹拒絕參與?」

黎笙果然點點頭,「趙大人帶了幾個隨從,夜裡到林府做客。林奕領著商隊去城裡散佈消息時無意中聽到,說趙大人走後,林大人就一病不起。這會兒正滿城找大夫治病呢!」

林陌染真覺得頭疼,一拍桌案站起來,頓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平常我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如今怎生這般硬骨!他即便不願和趙朗坤同流合污。昨日若是假意順了趙朗坤的意思,隨隨便便到午門哭鬧一番,今日也不會落得這步田地!」

黎笙猶豫道:「那小姐要回林府看看嗎?」她一邊給林陌染整理髮鬢,一邊不安地又補了一句。「昨晚趙府那邊也出事了,說是林府三小姐鬧著要回娘家探望父親,二公子不給,動手打了幾下,這會兒正鬧著要上吊呢……辰靳大人急得一大早便搬回去了!」

林陌染描眉的手堪堪一頓!

林萱?她想過趙家這番腥風血雨的,必然會有不少人站出來反對,可萬萬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會有林萱!

想當初她可是信誓旦旦要嫁入趙府的!

林陌染愁思萬分。

依林萱的性格,若旁邊無人勸阻,勢必會一直不停哭鬧。屆時不僅自己惹禍上身,還極可能被趙府的人拿捏到把柄!

可是她又不能去救。須知林府此刻的姿態。可是公然反對趙丞相和九王爺的!所以當務之急,她要穩住九王爺,就斷不能再跟林府有任何聯繫。

片刻後,林陌染決然道:「不回林府!我們就坐在此間,等九王爺!」

此刻滿江陵城,傳遍了三件事。都和總督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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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8: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是江陵總督病了,找了十幾位大夫,皆治不好,皇上給他放了三天的假,恩准他在家休息,不需前來早朝。

二是這趙府二公子新討了不到兩月的夫人,聽自己父親病了,鬧著要回林府,不惜上吊,鬧得整個丞相府不得安寧。一大早的,就有丞相府的丫鬟婆子跑出來嚼舌根,說二夫人行為舉止頗為失禮,配不上二公子,昨夜被狠狠打了五個板子,這會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這第三件。卻是和林府的嫡長女林陌染有關。說是昨日九王爺親自上門迎她回府,她二話不說潑了對方一身水,當晚卻莫名其妙病重得厲害。城裡的小混混都傳,這當年囂張跋扈的九王妃快死了。

三件事合一塊,當即有百姓深深感歎一句,這有錢有勢的總督府,氣數已盡,終於要敗了。

彼時,燕樂晟正在政陽殿裡早朝。

文武百官將昨日靜坐一事又拿出來仔細說了,他微惱地撐著額,想起城郊小院中那寧靜安然的生活。

這時,魏喜忽然走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燕樂晟面色一沉,顧不得百官還在下面等著聽他的決斷,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她如何病了?」燕樂晟壓抑著濃濃的不安,面目凝著顯而易見的怒容,宮道上迎面遇到的太監宮女,皆被震懾得連連退開。

魏喜也是一頭霧水,「昨日聽聞還好。是清晨突然傳出來的,說病得厲害。」

燕樂晟兩指壓著眉心,「林博犯病,林府庶女吵著上吊,她竟然也……!」重重一聲歎,「備轎!去城西!」木豐嗎才。

誰都不曾注意,冷冷注視燕樂晟離開大殿后,掩在眾臣之中的燕肅祁,卻冷酷地揚起了眉,甩袖離去。

林陌染在四合院裡靜靜地等著。然而她卻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人,卻是燕樂晟。

後者氣急敗壞下了轎子,一路急闖進裡屋,人未到,焦灼的喊聲先傳了來,「陌染!」

一掀簾子,燕樂晟愣住了。

林陌染正風輕雲淡臥在軟榻上,閑閑地翻看手裡的小說。瞧那氣色,紅潤光澤,哪裡有半分病氣?!

「你不是!」燕樂晟頓時氣結,還是不放心,走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觸手肌膚溫熱,繃緊的雙肩這才一松。

他皺起眉頭,「外間都傳你病了。」

林陌染抬眼看他,一笑,卻道了一句風牛馬不及的話,「你說,若林府氣數真的盡了,趙朗坤是不是就會放過我們?」

她涼涼的語氣,讓燕樂晟心中瞬間泛起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緊緊反握她雙手,似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做出些傻事來,「朕昨晚才說了,你切勿……」

話音未落,院外許媽媽張羅的喊聲,就將他打斷,「九王爺來了!老奴給九王爺請安!」

外間人聲嘈雜,想來燕肅祁帶來的人還不少!

燕樂晟頓時著惱,「他又來做什麼!」

「他自然是……」林陌染苦笑,「來接我回王府。」

燕樂晟瞬間明白了,「你對外稱病,就是為了引他前來?!」他緊緊拽著她,「朕不許!陌染,今日你便跟朕回宮!」

林陌染不動聲色輕輕一歎,「九王爺帶著這大隊人馬前來迎我,無疑是想告訴外界,他對我有多好多重視,以此來表明他是個愛妻顧家的丈夫。若我今日執意隨你入了宮,那落在百姓眼中,就是堂堂皇上搶奪自己親弟弟的愛妻!前日趙大人才演了一出午門死諫的戲,今日你若是再演一齣搶弟媳的鬧劇,那就正中他們下懷,成了徹底的昏君了!」」

說話間,燕肅祁步履匆匆邁了進來,一眼瞥見屋內,冷冷清清站著的燕樂晟,神色頓時一冷。

兩兄弟,這一刻對望之中,再無半點情分。

燕肅祁率先開口,卻是一手伸向林陌染,「跟本王回府!」

林陌染還未應聲,身後燕樂晟踏前一步,瞬間將她帶入懷中,沉聲道:「朕不允!」

「皇上!」燕肅祁眯縫著一雙寒眸,「陌染是我的妻子,我接我妻子回府,何時輪到你來應允?」

半月前,他還是唯唯諾諾、見錢眼開的無能王爺;今日,卻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辭咄咄地和當今皇上對抗。

燕樂晟沒有言語,卻死死拽著林陌染,不讓燕肅祁接近。

後者繼續踏前,冷厲一笑,「九弟我奉勸皇兄一句,還是認真想想怎麼擺平趙家那個老頭子比較實際,少在這裡談些有用沒用的兒女情長!」

燕樂晟護著林陌染,挑眉冷對他的目光,也是沉沉一笑,「九弟,朕也奉勸你一句,和趙家牽扯不清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以後被人牽著鼻子走!」

燕肅祁目光冷爍望他一眼,卻不理會他的逼人氣勢,伸出手,轉向林陌染,語氣冷硬無比,「跟我走。」

在兩人灼灼的敵對目光中,身為焦點的林陌染,卻是神色平靜地邁出了腳步,放開燕樂晟的手,卻也不碰燕肅祁伸過來的手,獨自一人,穩穩地步出院子,鑽入轎中。

至始至終,不曾回頭看一眼。不曾看燕樂晟,和他眼中瞬間沉澱下來的傷痛。

九王府。沉雪塢還在,只是沒了人精心打理,從前養在院裡好好的梅花,竟然也出現了頹敗的姿態,枝葉枯黃。滿院荒草瘋長。

林陌染站在從前她最喜歡曬太陽的地方。瞬間只覺無限唏噓。從前的回憶一點點漫上心頭:初入府,她一心只道手腕強硬,獨立自保,便不會受人欺負;後來漸漸在宅鬥中變得被動,被迫捲入,被迫抗爭;到最後,竟然被身邊的人背叛,差點被一碗朱砂要了命……

而如今,她回來了,以側妃娘娘的身份,當初一起進府的夏雪,卻屍骨已寒。

本來她不願將黎笙和許媽媽再帶進王府受罪,二者卻表示除了陪在她身邊。哪裡也不去!她甚至在昨晚專門找了許媽媽,答應給她想要的一切,包括財富,包括房子。讓她不至於孤獨終老,沒想到許媽媽一口回絕。

「當年是老奴陪著娘娘嫁入這吃人的九王府,如今禍難來了,娘娘逃不掉,哪有老奴獨自逃生的道理!從前老奴是怕死,做下了許多窩囊事,可到現在,老奴也算想明白了,人活這一世,不過追求不悔無愧二字!小姐,老奴今日若是逃了。這後半輩子都要活在後悔和愧疚之中!老奴不願這樣活著!即便這次入府兇險多災,老奴也認了!」

林陌染詫異失笑,她竟不知道,這短短半年時間,許媽媽的覺悟竟升高到了如此檔次。想當年,她未嫁時。在繡樓醒來,許媽媽可是打算要她的命呢!

許媽媽邊說著,邊從衣領下掏出一根老銀鏈,又歎氣道:「從前不曾和小姐說過,夫人去世前,將這根鏈子交給我,曾交代了丹色閣的諸多事情,還說要老奴發誓,用一輩子好好護著你。」她抬起一雙老眼,微微有些濕潤,「小姐,老奴今日才算真正擔起了夫人交代的重任,可還來得及嗎?」

「自是不晚!」林陌染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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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8: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也是當晚,二人將林奕喚來,把琉璃閣中的事情都交代妥當。包括重開玉樓春,商隊的擴建等,還將商隊分為了兩支,一支仍舊北上行往西域販茶挖玉,另一支則籌備著渡長江南下。

「萬一燕樂晟真的要親征南燕,我們的商隊也好將提前收集到的資訊告訴他。」

如今兩國國情是,北燕和南燕不得通婚,但允許商業貿易往來。甚至還允許北燕將獲罪官員發配至南燕的嶺南等地。因此組建商隊南下收集資訊,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林奕當晚就親自率領南下的這支商隊,鄭重領命而去。至於後來他們尋獲的重大發現,就是後話了。

「娘娘。」

林陌染正陷入思慮之中,耳邊傳來一聲輕喚。抬眼看時,黎笙捧著一壺龍井,輕輕放在她手邊。

「中饋那邊發了話,說娘娘你的一切俸祿按正妃品級發放。」黎笙眉宇一皺,沒有半點喜色,又緊接著道:「但九王爺有一個條件,不准你踏出沉雪塢。」

換言之,這是將她軟禁了。

林陌染擺擺手,不以為意,「不管怎麼說,我一品夫人的稱號還在。燕肅祁和趙婉瑩就算再囂張,也要顧及幾分太后的面子。」她苦笑,「我比較好奇的是,燕肅祁對外是怎麼宣稱,我死而復生的?」

黎笙面有難色,「這……奴婢不知。」

林陌染搖頭,「無妨。你找個藉口,去尋大姨娘來,就說我時隔許久回府,挺想念她的。」

大姨娘當晚就來了,領著初娘子,帶了好些時令蔬果和甜點,裝出一副久別重逢、姐妹敘舊的樣子,不僅一同晚膳,還在膳後絮絮叨叨說起了許多從前的事。

等夜沉了,林陌染摒退眾人,將大姨娘和初娘子領到裡屋,這才道:「半年相處,陌染自是信得過你們母女二位,所以有話也直接問了。今日讓黎笙找你們來敘舊,其實是有兩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二。這第一個便是,當初我是被皇上一道諭旨賜死的,是戴罪之身,燕肅祁要將我接入府,總該對外有個交代?」

大姨娘面上登時一陣唏噓,「娘娘可能不知道,你離開王府的當晚,數十個帶刀的馬賊突然闖了進來,各個都身手不凡,可奇怪的是,這些人什麼都沒搶,只搶了趙大人從宮中帶過來的諭旨!」

林陌染心中一動!

那天率領部下前來救主的林奕並沒有告訴她這段事由,甚至也沒見他帶回諭旨。想來是一得手就將諭旨給燒了!這麼想來,這果斷決絕的行事方式,果然是林奕一貫處理事情的手段。

大姨娘以為她是擔憂,安慰地勸了一句,「那天的馬賊一個都沒抓到,三十餘號人,騎馬的,輕功的,一發而來又一哄而散。當晚又正值江陵城中放焰火慶祝柳貴妃歸來,滿城亂得很!後來聽人說,竟是連諭旨也遍尋不到!事後,九王爺對外宣稱,王妃被馬賊擄走,不知去向。皇上頒佈指令,要查遍整個北燕國!不想這件事發生六天后,宮中卻傳來消息,說諭旨是造假的,下令全面停止搜查,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她說罷一笑,「所以娘娘放心,諭旨是假的,那麼之前加在娘娘頭上的罪名,自然也是假的。娘娘如今並非戴罪之身。自然也無需對外交代什麼。你能平安回來,奴婢和初娘子都十分高興呢!」

林陌染靠著籐椅,一言不發。她躲在四合院中時,自詡再也不會踏入這江湖亂世,所以對這些已發生的事情都不聞不問。燕樂晟心疼她,見面之後也從不向她提起。如今聽來,只覺得,當初她失蹤時,燕樂晟一定是發了瘋似的恨不得將整個江陵城都翻過來。

她能想像得到,若那天換作燕樂晟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也一定會瘋掉,恨不得搜遍江陵每一條縫隙地去找他。

那些日子,他一定是對她又恨有氣又憐。恨她怎麼能如此狠心一走了之,氣她連一聲平安都吝嗇於轉告他,又憐她獨自在外漂泊,怕她吃不好住不慣……可是久別重逢見面時,他滿心眼裡只剩下失而復得的喜悅,對之前他所受的折磨,隻字不提。

「娘娘。」大姨娘淡笑打斷她的思憶,「雖然奴婢不知道娘娘在回憶誰,但從娘娘方才的表情看,這人應該對娘娘很好。」

大姨娘其實猜到這人是誰,但很聰明地沒有點明。

林陌染便也笑著點頭,「一時想得入了神,倒是怠慢你們了。」她定了定神,又拾起方才的話題,「我還有第二個問題想問。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思考了很久,二姨娘去世後,王爺幾乎沒有等到她頭七過去,就急急將西廂房拆了,重建繡樓。」

她頓一頓,看向初娘子,抱歉道:「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不要見怪。離初娘子及笄只有一個多月,現在才來重建繡樓,未免晚了點。那麼,為何九王爺一意要在二姨娘原來居住的地方重建,不另尋一個院子給初娘子呢?」

這個問題,其實她心中隱隱有個答案。

但等大姨娘回答之後,這個答案才最終確定下來。

大姨娘苦笑不已,「娘娘,王府的地兒就這麼大。後院能住人的院子,統共就那麼四個,沉雪塢、雲雀閣、還有西偏院和倦芳閣所在的東偏院。若不在西偏院裡建繡樓的話,初娘子就只能搬去倦芳閣住了。」她搖頭一歎,「你也知道倦芳閣是個什麼情況,我這當娘的,也不放心初娘子搬過去啊!」

林陌染微妙一笑,點頭認同了她的話,然而心中,卻越發肯定了之前的想法!木丸肝弟。

這個世界,從來不會無緣無故鬧鬼!但凡鬧鬼,都是人為!而要隱藏某個地方某個不為人知的東西,使人們主動遠遠避開,鬧鬼無疑是最好的藉口。

倦芳閣,時隔三月,這個地名再一次出現在林陌染的視野中。

三人又閑閑嘮嗑了些別的話,眼見夜色已深,林陌染喚來黎笙送客。不料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很輕,但沒有逃過三人的耳朵!

林陌染登時警覺,站起來,冷冷注視著門口。

門簾被緩緩撩起,兩道身影前後步了進來,半掩在夜色中,被此間昏暗燈光勾勒出來的身姿,皆是高大英武。

等其中一人終於從黑暗中踏出一步時——

林陌染還未反應過來,一旁的初娘子卻是猛地捂住了嘴巴,一臉喜極而泣的表情。

一聲輕呼呼之欲出,「蘇靖!」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阿九那寶貝的庶弟!自昆山百花宴一別後,就再也無緣相見的蘇靖蘇將軍!

蘇靖微微一笑,如風拂柳葉,清雅溫潤,緩緩張開了環抱。

一向沉靜的初娘子,用出人意料的速度奔了過去,直直撲進他懷中!

讓一旁一頭霧水的大姨娘都看得呆住了!

林陌染一聲輕笑,向大姨娘解釋道:「抱歉,一不小心就把你女兒賣了,還賣得這麼徹底。」

當初阿九和夫君上門提親時,被燕肅祁趕了出去,大家都想著初娘子和蘇靖,今生是斷無可能的了!沒想到這二人竟然還暗中保持著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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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姨娘一聲長歎,臉上盡是欣慰又低落的神色。

未及,這第二個人也自蘇靖身後步出,不料竟是林奕!

「你不是出發前往南燕了嗎?」林陌染詫道。

林奕的眼光若有深意飄向一旁相擁的兩人,無奈道:「這小子,辭官入了我們的商隊,出發前,說死活要見一個人才肯走。屬下就將他拎到這裡來了。」

聞言,屋裡眾人都是莞爾失笑。

幾人中,只有林奕一人依舊繃著一張清冷嚴肅的臉,在眾人失笑的時候,他緩步踱過來,俯身在林陌染耳邊低聲道:「屬下今夜前來,還有一事稟告。」

林陌染聽出他語氣中的鄭重,也凝了神,「什麼事?」

他正色望著她,「你哥哥,找到了!」

林陌染頓時呼吸一滯,「他在哪裡?!」

林奕搖頭,「在長江一帶,有人聲稱見過他,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我已經派人連夜過去追查。如今還沒有收到最新的消息。」

林陌染默默絞著手裡的帕子,頓時思緒萬千。

如今,林府的生死存亡正到了關鍵時刻!林博性格太過懦弱,不足以和翰林府聯手,對抗趙家!

反觀哥哥,聰明有智謀,行事果斷!若他能回來!這情勢就能發生大逆轉!

她見林奕仍然沉著一張臉,似還有話要說,不由追問,「還有別的事?」

林奕沉聲道:「還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只因此事,是別人的家事。」

林陌染微一細想,皺了眉,「事關翰林府,還是趙府?」

「趙府。」林奕的聲音壓得更低,「昨日我聽得林府三小姐被打後,偷偷潛入了趙府,聽得辰靳大人和趙家二公子在屋內爭吵!辰靳甩袖離開後,趙二公子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話,‘大哥是皇上的人’。」

林陌染瞬間瞪大雙眼!

辰靳的身份,暴露了!

林奕壓著一雙冷眉,續道:「屬下斗膽。趙楚珩此人,留不得!」

趙楚珩是個奇葩,被剝奪官位,被發配涼州,竟然都沒能阻擋他這個禍害的腳步!

林陌染真心覺得好笑,此人的種種行為。在她心中,盡皆都是奔著「找死」二字去的!

「辰靳一向掩飾得很好。即便他搬來我的小院隔壁,也是打著愛慕我的旗號,如何會被趙楚珩發現?」林陌染不解思索,「更何況,辰靳可是趙家的一張王牌!他們怎敢輕易動他?」

「屬下不敢妄加判斷。」林奕皺眉,「只是此人,還請速速除去為好。」木丸估號。

想除掉一個人,哪有這麼容易?想當時她冒著生命危險火燒玉樓春,都被趙琅坤這個老奸巨猾的人早早算計了,如今反咬一口,逼得燕樂晟親征……

林陌染苦惱地壓著眉心。

林奕低聲道:「要不要屬下……」

「不。你還是儘快出發去尋我哥哥。」林陌染毅然決定,「此事待我和辰靳碰頭。商量個對策,再做定奪!」

送走林奕,初娘子也依依不捨和蘇靖告別。

「放心,林兄武功十分高強。我們施展輕功,不會被人發現。」蘇靖揚眉,溫柔許諾,「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林奕的武功如何精深,林陌染是見識過的,當時就在這沉雪塢內,為了躲避燕肅祁的搜索,他在一秒內躍出數米,不帶起身邊一絲空氣的波動。

於是也反過來安慰初娘子,「此去南燕比之西域。少了許多兇險,又有林奕護著,蘇公子斷不會有事,初娘子且放心。」

等屋裡又只剩三人時,大姨娘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只是搖頭歎氣。「王爺不許你嫁給蘇公子,我這當娘的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造孽啊!初娘子,你這不是自己找罪來受嗎?」

初娘子一臉毅然,「靖郎說了,他辭官就是為了日後方便帶我離開!等這次行商回來,他賺了足夠多的錢,若屆時父親還是不允許,我就跟他私奔!」

此言一出,大姨娘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

林陌染卻是一陣失笑,再看初娘子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贊許,「不錯,有本妃不怕死的風範!為了愛情,賭一把又何妨!」

當晚,送走大姨娘母女後。她喚來黎笙,訴說了自己準備暗探倦芳閣的想法。

「只是娘娘如今被軟禁在沉雪塢,怎生離開得了院子,前往倦芳閣?」黎笙想不到辦法。

林陌染卻狡黠一笑,「我活著不行,死了難道還不行嗎?」

黎笙更加想不明白了,直覺這不是個好主意,嘀咕了一聲,「娘娘好不容易才復活,又想著死……」

林陌染一點她腦袋,「可不是我想死,而是別人想我死呢!」

黎笙記掛著辰靳的安危,難得一次對她的玩笑話語無動於衷,被她點了腦袋,也是微微側身一躲。

林陌染察言觀行,笑著安慰她,「你哥哥當了這麼多年暗衛,身手又那麼好,放心吧,他肯定自有辦法的!」

當晚拾掇拾掇,林陌染早早就睡了。她可沒忘記,如今自己身為側妃,每天早晨可是要向正妃趙婉瑩請安的!

這晨昏定省也是個技術活,宅鬥中的大多數陰謀,都是從此處而來。

第二天一大早,林陌染抖索了精神,領著黎笙,前往雲雀閣。燕肅祁可沒忘記她被軟禁這件事,早早撥了五六個健壯的婆子,一路押送著。

到了雲雀閣,又見到陳嬤嬤那張噁心的臉。

如今,她已是掌管王府中饋的管事嬤嬤,言辭間越發囂張。見了林陌染等人行來,手中的一盆洗腳水登時就潑在林陌染腳邊,冷冷一笑,解釋道:「去去晦氣!」

林陌染也不惱,堪堪避開後,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徑越過去,就要往裡屋走!

陳嬤嬤頓時怒了,叉腰攔在她面前,「誰准你進去了!」

林陌染一挑眉,故作詫異道:「誰不准我進去了?」

陳嬤嬤一時氣結,怒道:「我!不准!你沒看到我這麼大個活人攔在你面前?!娘娘你可聽清楚了,我說,不准了!」

林陌染點點頭,風輕雲淡一笑,「你不准?」

這一笑,再一問,氣質上明明白白顯出幾分當年她還是正妃時的種種風采來!陳嬤嬤登時怯了,沒有應答。

林陌染再一笑,冷冷道:「可我今日要請安的對象是婉瑩娘娘,不是你,你不准,關我什麼事?」

語氣中頗有幾分痞氣。

陳嬤嬤愕然了好半天,正想說「我是奉了正妃娘娘的意思攔著你的」,可是轉念一想,人家一大早來請安,規矩禮節都到位了,斷沒有攔著的理由,她若是這麼出言喊一聲,豈非教人落下把柄?登時又止住了,不情不願地讓開道路。

林陌染挺直腰背,邁開步子就走了進去。

裡屋,趙婉瑩正坐在梳粧檯前,由幾個丫鬟服侍著穿金戴銀,一頭琳琅滿目的花鈿玉釵,光澤閃閃,晃得林陌染就是一陣頭暈眼花。

趙婉瑩見她被閃得懵了一懵,面上更加得意,細長的指尖一指,語氣中是不言而喻的得瑟,「妹妹請坐吧。」

林陌染一步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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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趙婉瑩還以為她是難堪,面上笑得越發得意了,口中還不忘假惺惺地問一句:「妹妹這是怎麼了?眼睛只管看著姐姐頭上的玉釵……」她伸手虛扶了扶,故作不經意道:「這是前不久本妃順位繼任正妃之位時,王爺專門找了宮中御用的制釵師父給做的,妹妹若是喜歡,趕明兒姐姐讓王爺也給做一個,送到沉雪塢去。」又一推面前的軟榻,「妹妹還是快坐下吧!這麼瞧著,姐姐怪不好意思的!」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啊!你講這麼多話時,怎麼沒一句讓你臉紅呢?

林陌染笑了笑,依舊冷冷站著,毫不顧忌地一開口便道:「妹妹我是來請安的。請完安就走,不坐了!」

聽聞此言,趙婉瑩維持在臉上的笑容瞬間一沉,嘴邊半抹揚起的弧度,頓時成了狠戾的一勾一抿!

跟進來的陳嬤嬤,反手一揚,就要掌林陌染的嘴,喝道:「怎麼跟娘娘說話的呢!」

一旁的許媽媽也不甘示弱,將陳嬤嬤一把架開!兩個婆子勢均力敵,一時誰都動不了手。

而林陌染身後,原本押著她前往雲雀閣的眾婆子,都是沒料到她一開口就吐露這麼不客氣的話,俱都沒有反應過來!

瞧著趙婉瑩那張氣煞的臉,林陌染又是輕描淡寫一笑,「原來姐姐不喜歡聽妹妹說話。那以後,妹妹還是少來為妙!」

俐落地一個福身行禮,沒有任何感情丟出一句,「妹妹給正妃娘娘請安!」然後轉身,一個招呼許媽媽和黎笙,「我們走!」林陌染帶著自己的人就撤出了雲雀閣。

丟下氣得回不過神來的趙婉瑩。

押送她的婆子稀稀落落跟上去,很快有人偷偷跑去向燕肅祁通風報信。

黎笙緊緊隨在林陌染身邊,不安道:「娘娘這般奚落正妃,若是傳到九王爺耳中……」

林陌染不以為意擺擺手,「與其被他困在這個地方拿做人質,不若惹怒他,讓他一刀把我殺了!」

黎笙登時皺眉,想起昨晚她說的死了才能潛入倦芳閣,就是一陣心頭亂跳。待要再勸幾句,林陌染自己笑了起來,歎道:「只怕如今的他,根本不會殺我……」

如果辰靳暴露了,那麼她無疑就是燕肅祁對抗燕樂晟最後的王牌,他自然不會殺她,而是要將她留到最後,威脅燕樂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撩撥趙婉瑩,讓趙婉瑩動手!

回到沉雪塢不久,燕肅祁果然帶著一群婆子丫鬟,來勢洶洶地闖入,身邊還跟著豔妝打扮的趙婉瑩。

燕肅祁不容分說,當先發難,「林陌染,你身為側妃,卻對正妃出言不遜!」他一揮手,「給爺掌嘴十下!」

立刻有婆子上前按著林陌染,揮手要打。

林陌染笑著揚起一張芙蓉面,半分懼色都無!

一巴掌還未打下去,燕肅祁忽而又是一聲冷喝,「慢著!」生生阻止了婆子的動作。

他哼笑,上前一步湊過去低聲諷刺道:「林陌染,你竟然敢算計我!」

林陌染兩眼一閉。心中一歎:計畫失敗!

隨即,燕肅祁在眾人的詫異中,揚起寵溺的微笑,親手將林陌染扶了起來,並道:「陌染剛回王府,身體不適,心情也不佳,今日說的都是些無心之話,本王不怪你!接下來你只管好好在沉雪塢休息,不必到雲雀閣請安了。」

這話配著他臉上泛起的溫柔笑意,和行止見那水到渠成的溫柔體貼,都讓眾人登時迷惑不解,難道這九王爺,真的愛上林陌染了?

趙婉瑩看在眼中,更是氣得不行!一甩袖子,領著院子裡的婆子丫鬟,轉身就走!

這一廂,燕肅祁嘴邊的微笑漸漸變冷,最終凝成狠戾的一句話,「你就鬧吧,但我保證,外人眼中只會看到我是如何愛你寵你,即便你出言不遜,我也不捨得懲罰你。」

他狠狠捏起她的下巴,「我這麼愛你,你說,若是哪天燕樂晟按捺不住,將你從我身邊搶走!我這個痛失愛妻的王爺,再到午門前哭求一番……此事落在百姓眼中,燕樂晟要背上怎樣的駡名?昏君?美色誤國?奪兄弟妻子?哈哈哈!!」

越想越覺得無比諷刺!燕肅祁乾脆仰頭,一陣肆意大笑。笑罷,猛地將她下巴一甩,神色厭惡地看她一眼,冷冷轉身離去。

晚膳。

林陌染一邊揉著自己被鉗得生疼的下巴,一邊憤憤地想,這年頭,她難得想找死,燕肅祁還不讓她死!

原本那幾巴掌要是挨下來。燕肅祁迎王妃回府兩日後就家暴的消息,勢必要迅速傳到江陵百姓耳中,勢必會將他苦心積慮偽造的暖男形象瞬間打碎!

可是燕肅祁竟然一點都不上道!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圖。

黎笙很是體貼地安慰道:「娘娘還是早些睡吧!明日就能入宮面見太后了!」

晚膳時,余嬤嬤過來傳話,說是太后召見,要她第二天一早入宮。她這個一品夫人回歸,入宮給太后請安是正常程式,燕肅祁就是有心要阻止,也沒有辦法。

第二天入了宮,果不其然,才和太後坐著聊了片刻,燕樂晟就神色焦灼地趕來了。

二話不說,先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陌染!」他滿眼都是擔憂。「你入王府這兩日,為何都沒有給朕報信道平安?」

林陌染搖頭就是一歎,「別提了,燕肅祁把我軟禁在沉雪塢。現在防我跟防賊似的!」

她挑著要緊事,將王府倦芳閣的疑點,和辰靳身份暴露被趙楚珩懷疑等事,跟燕樂晟說了。

後者聽罷,也是凝神,一臉沉重。

「此事朕只會跟暗衛說明,你無需擔心,只要乖乖待在王府就好!」罷了,想起她從不聽自己的勸告,遂又鄭重強調,「切勿輕舉妄動!一切有朕!」

宮中內線不會比外間少。兩人有粗粗商量了片刻。林陌染乘轎返回九王府。木丸圍亡。

回府後天色尚早,林陌染左思右想,喚來許媽媽,「太后今日賞了好些時令蔬果,你跟中饋告個假,替我將蔬果分一半出來。送到林府,就說是女兒的一點心意,希望父親早日好轉。」

許媽媽應了。

她又低聲道:「尋個機會,找到顧清媚。告訴她,叫林萱無論如何都不要再鬧脾氣,有什麼事,只管順著趙家。」她頓了頓,神色凝重地補了一句,「告訴林萱,保命要緊!」

林陌染也是病急亂投機,卻忘了,依林萱的性格,旁人越是勸她不要做什麼,她就越是要做什麼!

許媽媽向顧清媚轉告她的話後,當即回王府。面色一直不虞。直到晚膳時,瞅了機會,才跟林陌染說:「二夫人去丞相府探望了幾回,連人影都見不著!這趙家也是夠絕的!趙二公子還說,丞相府哪裡是姨娘奴婢可以隨便進出的地方,林府要來人探望,也非得是有品級的不成!」

林陌染狠狠皺眉。這不明擺著說她嗎?放眼整個林府,除了她受封一品夫人誥命外,還有誰是有品級的?

「娘娘。」許媽媽不安地勸著,「依老奴看,這趟丞相府,還是別去了罷。指不定那趙二公子又……」

她話未說完,生怕隔牆有耳。許媽媽這一點還是比黎笙謹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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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林陌染立刻了然點頭,「我知道。」

這無非就是趙楚珩下的一個圈套,等著她自個兒往裡鑽!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不去丞相府,不代表別人不能去!更不代表,趙楚珩不會把圈套下在別人身上!

這個一不留神就入了套的不是別人,正是辰靳!

趙府。畫眉樓。

這是趙楚珩新婚後,趙府中饋特意撥銀子重新修葺的二層小樓,林萱出嫁到了府中後,就居住在此。

可是算來,這將近兩月的時間裡,趙楚珩在樓中過夜的次數,統共還不到五次。倒是沒日沒夜出去花天酒地,更別提外宅還養著三四個伶人。

府裡下人都道林萱可憐,年紀輕輕就不受寵,將來在丞相府的日子可不好呆。

如今已是深夜,畫眉樓中靜謐無聲,樓裡樓外皆是清清冷冷,只余一片月光和道路旁昏暗的銅燈交相輝映。

林萱靜坐在二樓的窗邊,仔細想著下午隨她陪嫁到趙府的劉嬤嬤,偷偷進來傳的話,「保命要緊!」

這心裡,就百般不是滋味,又惱又怕!

一想起林陌染活得有滋有味,外間傳聞九王爺對她寵得一塌糊塗,就連她犯了事兒也不捨得打罵一句,更何況宮裡還有皇上惦記著她!

一個額間落有胎記的孤女,怎麼能混得這般好!

再反觀她,爹媽捧手裡寵著的寶貝女兒,名分上爭不過,嫁人又嫁得不好!

這些日子以來,她最怕的不是獨守空房,相反,她最怕的就是見到趙楚珩!少有的幾次他留宿畫眉樓,每次都將她按在床上好一頓折磨!打得全身酸腫算是輕的了,有一次她整整三天下不了床!

前幾日她實在受不了,吵著鬧著要上吊,頂了幾句,沒想到趙楚珩一聲令下,竟然動了家法,小腿粗的鐵棍子,狠狠往她身上招呼!

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偏偏今日,顧清媚找人給她傳話,要她保命?

林萱捂著臉,委屈地快要哭出來!

她此刻好想見一個人,哪怕馬上讓她死去!可是趙楚垣,他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著他,他偏偏在自己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如今她知道了,他搬去的地方,就在林陌染外宅的隔壁!

可惡!可恨!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林陌染!如今她還讓顧清媚給她傳話,讓她保命?!哼!她憑什麼聽她的!

「呯」!

她順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了一地!

沒想到,樓下的門也在同一時間被人撞開!一聲巨響,將林萱整個人震得渾身發抖!

他來了!

趙楚珩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爬上二樓,臉上帶著慣有的邪佞笑意。自他被罷官後,每日裡只知道尋花問柳醉生夢死,今日亦是沾了一身的脂粉香味。

林萱厭惡地躲到一邊,嘀咕道:「怎麼又醉成這樣!再過五日便要發配涼州了,爹不是交待過,讓你在家好生陪陪你哥?」

「我哥?」趙楚珩一聲怪笑,猛地一手抓住她的衣襟,狠狠道:「是想我陪我哥,還是你想陪我哥?」

林萱奮力拽開他的手,怒道:「趙楚珩!你不要胡說!」

掙扎間卻被他推倒在床上,趙楚珩沉沉的身子頃刻間就壓了下來,大手狠狠剝去她的衣服,動作粗蠻暴躁!

「放開!賤人!」林萱的反抗根本沒有用,只能不停地破口大駡,「我恨你!趙楚珩!你就是個混蛋!」

漸漸的,再沒有力氣罵了,只剩下痛,鋪天蓋地的痛,和佈滿身心的噁心感!

一場發洩之後,趙楚珩穿好衣服就走,根本沒有任何留戀。

臨出門時,他忽然冷冷一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會兒見到我哥時,記得好好伺候他……」

林萱惶恐地睜大眼睛,心裡瞬間劃過的不安到了極點!

很快,幾個強壯的婆子窸窸窣窣上樓,將一身污穢的林萱原封不動打包,抬了下去。

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來到趙楚垣所居住的清風齋。

打開了門,將林萱放到他床上,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清風齋,夜色侵襲著這片方寸天地。

林萱睜著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景色,陌生的榻和垂簾。而身邊睡著的這人,卻如此熟悉!每夜夢回。她都希望能入他夢中……

楚垣!

她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開不了口。連忙又掙了掙,身體很沉,看樣子那幾個婆子不僅將她綁過來,還給她下了麻藥!

真夠狠的!

那個王八蛋把衣衫不整、一身污穢的她丟到自己哥哥的床上,第二天就要誣衊她和哥哥通姦了是嗎!

如此,不僅一舉除掉了兩個礙眼的人,還給林府抹黑!可謂一箭雙雕!

她拼命地掙扎著,床褥開始搖晃,身子卻仍然動不了分毫!

再後來,她不敢動了,生怕吵醒身邊熟睡的人。他睡得這麼香,夢中還哼了哼。微微翻身,帶起一陣清雅的竹香,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昏暗的夜色中,林萱就這麼看著他。最愛的人就在身邊。可她卻只能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楚垣……她多想開口喚他,告訴他,她這一生,都已經沒有資格去愛他了。

如今她說能做的,就只是護著他。用命去護他!

命運如此殘酷,只留給她短短的一夜,去感受最愛的人就在身邊的幸福。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選擇賭氣嫁入趙府!可是她的生命,再也不會重來了。

這一夜,真的好短暫啊……

「啊!!!」

清晨。一聲驚慌的尖叫刺破了丞相府的平靜。

一個婆子哆哆嗦嗦從清風齋跑了出來,滿臉惶恐不安,一手指著裡屋,「夫、二夫人!」

聞聲趕來的下人,聽她結結巴巴的大喊,都是迷惑不已。「二夫人怎麼會在大少爺的房中呢?」

未幾,簾子被一把掀開,趙楚垣一身齊整,大步走了出來,眉宇擰得死死的。

「進去給她梳洗!」他冷冷的腔調,分不清是怒還是厭惡,總之是這般冷。幾個小丫鬟被震了幾下,好半晌才回神,窸窸窣窣魚貫走進裡屋。

她們從未見過大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在印象裡,大少爺一直是和和氣氣的。

然而進到了裡屋,看到床榻上那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未婚娶的大少爺屋子裡,竟然多了一個女人,還是個衣冠不整、滿身污穢的女人!

而這女人不是別人。卻是二公子剛迎娶進府的夫人林萱!

二夫人果然在屋裡!這,這是怎麼回事?!

眾丫鬟都嚇壞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

林萱裹著被子、斜靠在床柱旁,一雙大眼,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替我梳洗罷。」

她的語調也是平平的,沒有半分驚慌失措。

可是……這是捉姦現場啊!

小丫鬟給她洗淨身體,換上乾淨衣服,手一直都是抖的,眼睛都不敢抬起來看她。

直到外面一聲怒吼響徹整個清風齋,「孽子!你給我跪下!」

咋聽此言,方才還一臉平靜如死灰的林萱,突然猛地從床上奔下來,披著發,光著腳,風一般直徑奔出裡屋,來到院子,「噗通」一聲狠狠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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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父親!此事和大哥無關!」林萱堅定地抬頭,說出了這句一整晚輾轉在唇邊的話,「是我!全都是我的陰謀!是我半夜爬上他的床……」

話未盡,身前的趙琅坤一巴掌狠狠甩上她的臉頰,將她整個人打翻在地!

「賤人!臭婊子!你毀我兒名聲!!」憤怒不已的趙琅坤,緊接著又猛然幾巴掌砸上來,揪著林萱的頭髮,恨不得將她往死裡打!

「我打死你個骯髒的狗雜種!我趙府怎麼會娶進門一個十足的蕩婦!」

他罵罵咧咧,下手狠重!木司扔扛。

幾巴掌下去,林萱早已暈頭轉向,嘴角掛上一抹血跡,模樣狼狽不堪。

趙楚垣看不下去,橫身過來擋在她面前,皺著眉將趙琅坤沉重的巴掌攔了下來,「爹!勿要再打了,我和她並沒有做什麼。」

「沒做什麼!」趙琅坤雙眉怒飛,「她這麼往你床上一睡,就已經毀了你的清白,你還替她說話!讓開!」

趙楚垣目光沉得死緊,就是不讓一步。

這時,眾人身後,又緩緩地走來一波人。為首那人長發散肩,一身白綢長袍,神色悠閒,嘴邊掛著一抹吊兒郎當的笑意。

「喲喲喲!這大清早的,在捉姦啊?」趙楚珩目光隨意地掃林萱一眼,神色根本沒有半分憐憫。他垂著被折斷的胳膊,像個風流地痞似的,步履輕浮地踱了過來。

邊走,便打量著趙楚垣,「我說大哥,你眼光真不大好!這女人要姿色沒姿色,還是被我享用過的!」

趙楚垣繃緊了一張臉,目光冷冷地越過他。

趙楚珩便直徑走到林萱身邊,一腳輕輕踹了她一下,似要確認她還有氣兒,這才俯身蹲在她面前,語調狠戾了起來,「林萱,你喜歡我哥,是不是?你早就覬覦著能和他春宵一度!昨晚我聽畫眉樓的丫鬟說,你偷偷買了一包迷藥回來,呵!原來是一早就想好了,要給我哥下藥,然後爬上他的床!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真以為,我胳膊廢了,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趙楚垣一把將他拽起來,狠道:「二弟!勿要亂說!」

趙楚珩嘿嘿一笑,「我亂說?哥!這個女人要害你,你知不知道,她想侮你名聲,想讓你背上爭奪兄弟妻子的汙名!」他目光一閃,「你又不是皇帝,總不能效仿皇帝那樣,說搶就搶吧!」

他的這一席話一語雙關,背地裡還不忘把燕樂晟搶九王妃的事拿出來揶揄了一番。

趙楚垣眉頭皺得更深。他想起昨日林奕潛入王府,警告他,趙楚珩已經察覺了他的身份……手就下意識地握緊!

趙家畢竟對他有養育之恩,小時候,他也確實將趙楚珩當做親弟弟,如今他胳膊已廢,又沒了仕途,教他還怎麼下得了狠手?!

趙楚珩見他並無絲毫反應,有恃無恐,言語上越加肆意,「要說這林府的小賤人,庶女出身,還如此放肆逾距!到底是林府沒教好你規矩,還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你?!」

他目光如炬射向林萱。

震得林萱當即渾身一顫,竟掙扎著爬了起來,一迭聲反駁,「沒有人指使我!全是我恣意而為!」

趙楚珩面色沉了幾分,不再望她,卻扭頭轉向趙楚垣,「那麼大哥呢?此事當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還是說,你其實是意欲搶奪我的妻子,以此羞辱我?!」

趙楚垣猛地抬起了頭,一雙眸子狠冷決然對上他的視線。

「不!這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還未說話,俯在地上的林萱已經猛地抱住了趙楚珩的腿,喊道:「大哥是被我害的!全是我的錯!我喜歡大哥!喜歡楚垣!所以我給他下了藥,偷偷脫了衣服,鑽到他床上,讓他以為自己無意中碰了我,我想逼著他跟我好!!」

她掙扎著哭喊,一身狼狽。這一輩子,她從未說過這麼露骨的話語,可是今日一咬牙,竟然一口氣全說了出來,就仿佛她真的這樣做過似的!

沒法顧及了,她只想救他!

「你個賤婦!!」趙楚珩怒不可遏一巴掌蓋在她臉上,破口大駡,「我怎麼娶了你這麼水性楊花不要臉的臭女人!來人啊!給爺打,狠狠打!打死她!」

無數亂棍,頃刻間重重砸在她身上,打的她全身都疼,倒地翻滾慘叫。可是疼痛並沒有因為她的掙扎減弱半分,反而越來越重,越來越狠,直到一棍子狠狠砸在她腦門上——頓時鮮血直流!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癱軟在地上,仿佛一團爛泥,胸腔間的血液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冷。

眼前又浮現那一幕,他們都還是小時候,她追在他身後喊,「楚垣哥哥!楚垣哥哥,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上他了,卻見他揚起一臉燦爛的笑容,將手裡新摘的野花,遞給林陌染……

「噗」!好痛……她猛地噴出一口黑血,身體裡突然湧出大量的氣泡,帶動她不停地顫抖、抽搐,直到最後再也動不了分毫。

眼前的世界,熄滅了。

這一夜,丞相府中傳來了一個噩耗:嫁入不滿兩月的二夫人林萱,暴亡。

消息傳到了九王府。

還在用膳的林陌染,手中白玉盤「哐當」一聲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娘娘!」黎笙聽得聲音奔進來,咋看見她腳邊狼藉的碎片,懵了一懵,再看她面無表情怔忪的模樣,心就是一抽,連忙上前摟著她。

許媽媽在一旁默默抹淚,不住歎氣,「三小姐臨時前說,她辜負了娘娘的囑託,如有來世,定會一一彌補此生對娘娘犯下的諸多錯事……」

一言至此,許媽媽禁不住一聲哀嚎,「我可憐的三小姐,才剛開始學著懂事,怎麼就,就……」

來世?哪有來世?!人只能活一次而已!

是以林萱從前諸多挑釁,甚至言行上各種冒犯,她都忍了下來,至多不過言辭上回敬幾句,始終沒有下重手懲罰過她。因為她知道,林萱還小,還在喜歡強爭的年齡。等她大了,自然就懂了。

她想給林萱一個成長的機會。

沒想到……卻這樣,被趙家剝奪了!

林陌染克制著胸腔翻騰的怒氣。

如果當初林萱聽從她的建議,安安穩穩嫁個小戶人家,如今不就平安無事、幸福地活著?可她偏不!她偏要賭氣,嫁入丞相府……

林陌染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再睜開時,疲憊中夾雜著決然,「回林府!我要親自替她發喪!」

寂靜的江陵總督府內,一片哀慟之色。挽聯垂掛,紅聯悉數摘下。雪白的綢帶,將偌大庭院的色彩一寸寸遮去。

淩晨,天色還未亮。林萱的靈樞被迎回故園,如今正停放在她生前曾居住的偏院。

在那具林府傾盡百金打造的厚重棺槨裡,林萱閉目安詳沉睡著。而一旁全身縞服的顧清媚,早已哭成了淚人。

直到清晨初陽東升,踏著這清冷的日暉,林府的大門送走第一波哭喪的人後,又再一次緩緩開啟。

門外,只有一個人。

全身素色綢裙、頭戴白玉釵的林陌染,邁著沉穩的步子,一步步踏入這座哭聲響徹的院子。

她面上沒有哀切,沒有動容,毫無波瀾的雙眸中,只凝著一絲深沉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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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她走到棺槨前。上香,跪拜,動作冷靜得近乎冷酷。

直到三拜結束,她再抬頭時。那繃緊的容顏才出現了一絲鬆動,呢喃般輕輕歎了一聲,道:「我讓你保自己的命,可不是讓你保他的命。呵,萱妹妹,你真傻。」

顧清媚哀痛欲絕,嗓子早已哭啞,聽她這番話,頓時又是一陣哀嚎,泫然欲泣地癱軟在地上,「萱兒。你好傻!娘也好傻!若知道會有今天,當初說什麼都不能把你交給趙家的人啊!」木司歲劃。

林陌染神色一慟,默默地走到顧清媚身邊跪下,咬緊了唇,陪著她一起迎送前來弔唁的人。

因捲入黨派之爭,林博如今雖還領著江陵總督的頭銜。但實際與他親近的官員,已所剩無幾。大多數為了避免被趙家尋麻煩,都很果斷地和林家斷絕了來往。是以如今來弔喪的人並不多。

上午過去後,靈堂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林陌染攙扶顧清媚去往後堂休息,再回來時,看到林博卻仍堅持地守在原地,僵硬的背影瞬間蒼老了許多。

「是我害死了她。」林博凝望著棺材中沉睡的女兒,不住哀歎。

「父親。」林陌染搖搖頭,「謀事必有犧牲。至少,你選擇站在和趙家的對立面,這一點,沒有錯。萱妹妹若是能早日看清這紊亂的政治格局,想必當初也不會執意嫁入趙家。」

哪知林博一陣嗟歎,道:「我為官從來都是為了斂財!何曾想過什麼派別,更沒有刻意站在趙府的對立面!」

他憤憤然一甩袖子。「不知道是哪個小人在背後進說的讒言,竟然跟那姓趙的狗官說,我林博存那麼多銀子,都是為了給聖上起兵南燕用的!放他娘的狗屁!哼!我的錢都是為著養家糊口!為著我自己存的!」越想越不忿,乾脆怒道:「我明日就辭官!這樣的朝廷,不混也罷!」

此一言,使林陌染驚詫得不是一分一毫,林博被趙家盯上,總督府的沒落,竟然是因為小人的讒言?

她疑道:「那趙大人去午門靜坐時,父親為何不去?」

林博聽了生生一滯,眸中閃過一絲尷尬和懊悔,結巴道:「趙琅坤要我出銀子,發給那些被他忽悠去靜坐的人……我、我沒捨得……」

林陌染一雙柳眉立刻折了起來!

「那種時候,你還想著錢!」她怒目道。

待眼神飄向躺在棺材中的林萱時,罵人的話語又止住了。她深深歎一口氣,「你若是辭官,女兒只有一個請求。等肅哥哥回來你再辭。且所有的家產,都要留給他。」

林博擺擺手,「隨他吧,林萱走得淒慘,此間事我也看淡了。錢再多,買不回一條命,人死之時也帶不走分毫。」又是一陣歎氣,他不甘道:「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狗娘養的趙琅坤,眼紅我錢多,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不甘心!」

不甘心?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教人甘心的事呢。只因不甘心,是以所有人都在互相爭!不爭,就會被踩下去!

林陌染定定看著林萱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爹不甘心,女兒又何嘗甘心!」她沉聲一笑,「可是爹放心!今夜,女兒定叫他們償還這筆血債!」

一個時辰前。

林陌染搶了一匹馬,瘋了似地猛抽一路,隻身從九王府硬闖出來。

半路上,辰靳追上了她。

一雙手按上她握緊韁繩不住顫抖的手,一把將她從瘋馬的背上拽了下來,開口就喝道:「不要去!那是個圈套!」

趙楚珩早料到,林萱死了,一心寵愛她的林博必定要求將她遺體接回林府發喪,而林陌染,為了保住林府不再繼續遭受趙家的迫害,定然也會前往。

所以他從將林萱丟上自己哥哥的床那一刻起,就設下了一個局。

「他們將那道諭旨,縫在了林萱的肚子裡!」

饒是她活兩世,聽聞了許許多多的怪事,這一刻,聽了趙楚珩的這一做法,仍不免感到毛骨悚然!

即便林萱生前諸般欺辱她和生母,言行上多麼的不和,如今,她也不禁替林萱感到難過。更加沒辦法想像,只有十五歲的林萱,那瘦瘦小小的身子,被開膛破肚,柔軟的肚子裡被硬塞進一道諭旨!

林陌染捏緊了拳頭。趙楚珩,他還是人嗎?!

辰靳將她拽到暗處,壓低了聲音,「林萱的棺槨將在林府停放七日,他們一定會尋個時間,去假裝‘揭穿’諭旨被林博盜取!屆時,林博就要背上盜諭旨的罪名,這可是滿門抄斬!」

他神色嚴酷,林陌染卻忽然笑了,「趙大公子,既然是滿門抄斬,那我今日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區別?這罪名我爹一旦坐實,我也逃不了被抄斬的命運。」

辰靳神色一頓,眉宇緊鎖,「我怕你在時,二弟去鬧事,傷著你……」

林陌染冷眉一挑,「他來正好!我便等著他!就怕他不敢來!」

「你……!」辰靳將她猛地一震,「你瘋了!又要做什麼,上次火燒玉樓春,差點就喪了命,還嫌不夠?!」

林陌染現在是氣不打一處,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除掉趙楚珩,眼前這個辰靳卻跑過來大說特說一通,簡直煩人!

她索性推開他,心裡想到什麼,一股腦就罵了出來,「你如今跑來我面前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妹妹在時,你就在趙府,你何曾護過她?!當初,哪怕你就是阻止一下,萱妹妹也不會死!林府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辰靳愕然不已,睜大眼睛看著她。

林陌染的怒駡依舊沒有停止,一雙眸子,狠狠地盯著面前錯愕的男人,「我知道你們總是有太多顧忌!顧忌著朝綱,顧忌著文武百官派別之爭,顧忌江山顧忌黎民百姓!可是我沒有,我沒有任何顧忌,除了我家人的安危!」她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們不敢動手除掉的人,我自己來殺!」

她低頭看著自己一雙瑩玉潔白的手,語氣狠冷,「今日我便等著趙楚珩!等著用這雙手,親自結果他的性命!這一次,我決不饒他!」

辰靳震驚了許久,皺眉緊緊盯著林陌染,眼神中閃過諸多思緒,從難以置信,到陷入深思,再到狠然,最終定格。

他緩緩點頭,「我幫你。」

林陌染一直守到日落月升,夜色沉涼。

靈堂早已沒有前來弔唁的人,婆子丫鬟稀稀疏疏打掃著院子裡燒盡的紙錢餘灰,又將哭暈過去的顧清媚扶回堂屋休息。

有人來勸林陌染,「娘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此間由趙二夫人的乳娘守夜便好。」

林陌染點著手裡的香,拒絕了,「所有人都去休息吧,今夜由我來守。」

乳娘熬不過她的堅持,最終還是轉入了後院,自去服侍顧清媚歇息。

靜謐的靈堂,終於只剩下林陌染一個人,還有耳邊時不時迸發的一聲蠟燭燃燒爆裂的聲音。

良久,直到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打碎了這一方平靜。

趙楚珩帶著一身的酒味,和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步一晃踏入靈堂。

林陌染背對著他,專心點著手裡的香。

守靈七夜,七夜中,香火不能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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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4: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她點燃第二把時,身後趙楚珩猛地一手將所有香奪了過去,狠狠擲在她腳邊——

「林陌染!別裝了!你和你的萱妹妹,根本就不親!她從前諸般陷害你,如今她死了,你該高興才對!」

林陌染神色平靜地望著他,轉身,再取一把香,捧在手裡,湊到燭火前……

「林陌染你個賤人!」趙楚珩徹底怒了,伸手一巴掌將整個香案打翻,沉沉的身軀橫在她面前。

被折斷的手臂沒法舉高,他只能怒目鎖著她,身子一寸寸逼近。

「說話!」他惱怒喝道,「爺今晚不是來看你一張冷臉的!你和你的姘夫折斷了爺一雙手臂,爺今晚就要來跟你算這筆賬!你他媽的給爺張嘴說話!」

林陌染沉著一張芙蓉面,仍舊不動聲色,彎下身,將被他打翻的香案扶正。

再起身時,卻突然猛地掬了一把灰,照著趙楚珩的門面撒過去——

「嘶!」

趙楚珩沒了雙臂,行動不便,一時竟沒法避開,被撒了一臉,眼睛刺得生疼。

他惱怒地一抹臉上的灰燼,睜大眼睛,瞪著面前的女人!

林陌染清淺一笑,滿目諷意,「都說在眼睛上撒香灰,就能看到鬼神。不知道萱妹妹靈前的這一把灰,足不足以讓趙二公子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人是鬼?」

趙楚珩被她清冷的語調說得一震。

饒是他再不懼鬼神,此刻在被他親手害死的林萱的靈堂,還是感到一絲嗖嗖的涼意。下意識再抹一把眼睛上的香灰,迷迷濛濛間,彷佛真的能看到一塊塊迷糊的霧狀,在他身邊飄蕩!赫然就是一抖!

瞧著他一臉恐懼不已又拼命克制的矛盾神色,林陌染就是一陣冷笑。緩緩步到靈堂前,正色看著他,陰陰的語氣中,音調聽不出絲毫起伏。

「趙二公子,你怕鬼嗎?」

刹時間,靈堂陰風四起。

伴隨著這陣突如其來的穿堂風,趙楚珩陰森森的笑了,「我怕鬼?」

他壓著沉沉的腳步欺上來,「林陌染。小爺這雙手上沾的人血不計其數!我要是怕鬼的話,早八輩子就給嚇死了!」

他因是斷臂,臉上又帶著灰,說這話時,模樣十分猙獰。

沒想到他再一揮手,原本還死寂的靈堂四周,突然圍上了十幾個黑衣刺客,十幾把短刃,明晃晃的刃尖指著林陌染。

趙楚珩在眾刺客的擁護下,冷笑反問她,「林陌染,你怕死嗎?」

林陌染全然忽略他帶來的那群頂尖殺手,安然的神色間。反而浮起一抹恬靜的笑意,「趙二公子給妻子守靈,還要帶著這麼多走狗來,真真是氣派!」

趙楚珩不笑了。眉眼銳利起來,「林陌染!我他媽不是來守靈!我是來取你的命!」

「不等著將萱妹妹腹中的諭旨取出來,讓林府上下九族被誅,趙二公子就急著取我的命?」林陌染搖頭,「豈非辜負了你爹為替你報仇而設下的這個局?」

趙楚珩狠狠擰眉,「你知道……」斤向乒巴。

「我不僅知道。」林陌染始終微笑,「我今日來,還準備了一樣東西給你。」

趙楚珩冷哼,「準備什麼?」

林陌染緩緩開口,「我自己。」

她眼光掃向趙楚珩身後的人,臉上閃過一絲促狹。「你不是曾說過,只要我開口,你一定會讓我滿足?」

趙楚珩一愣之下,頓時爆發一陣大笑。他摒退身後眾人,驟然間,眉宇中升起一股絹狂魅氣。「林陌染!我真真是小看你了!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你還有心思開口讓我要你?!」

林陌染斂去笑容,「我是有條件的。一夜,換林府闔府老少性命。今晚事畢,任殺任剮,陌染絕無二話!」

趙楚珩疑惑地皺起了眉,「你舍了清白,賠上性命,就是為了救林府闔府性命?」

林陌染堅定抬頭,「趙二公子不信?覺得我這樣不值?」

她輕笑,「那我再加一個。」眸中銳芒一閃,「不准再逼迫燕樂晟親征!」

「哈哈哈!」趙楚珩聞言一陣諷笑,「林陌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小爺我今晚即便不答應你任何事。也可以輕而易舉強上了你!更何況,小爺今晚想不想要你,還是個問題!」

林陌染對他言語中的諷刺不為所動,「你會要我的。」她志在必得,「因為這樣的場合,只有一次機會。」

她狡黠一笑,「想想看,這是靈堂。趙二公子就算再怎麼經驗豐富,想必也從未試過在靈堂和女人纏綿悱惻;更何況,今日躺在這棺材裡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新婚亡妻!是我的親妹妹!林萱她就在這棺材裡,看著我們是如何恩愛……」

「林陌染!」趙楚珩雙眸驟然泛紅,若非雙臂折斷,他早已死死摁住了她,將她摁在自己身下!

「有意思!有意思!爺我現在,確實很有感覺!」他獰笑著,忽然一手扯去她的外衣,狠道:「挑起了我的渴望!林陌染,今晚你死定了,爺不僅會滿足你!還會讓你此生都無法忘記爺!」

說話間,又是大掌一撕,將她的外衣徹底扯爛。

圓潤玉滑的肩頭頃刻間裸露在他眼前,姣好的肌膚,玲瓏的曲線,美得剛剛好,不媚俗,不張揚,有種內斂清甜的別樣味道!

趙楚珩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不得不說,林陌染確實將他內心的渴望看得一清二楚!自從清明在宮中,他將她羞辱一番後,就對她的身體再也無法忘懷!

事隔兩月,再次觸碰這具記憶中完美的胴體,他只覺得根本沒辦法克制!

正準備就此將她摁在身下掠奪時,哪知——林陌染卻往後退了一步,身子貼在棺材板上。

跳躍的焰火映照下,她精緻的芙蓉面上,一抹笑容蠱惑人心,「趙公子,既然決定要在這裡做……不若將萱妹妹的棺蓋推開,讓她看著我們親熱!如此,才能更加盡興,你說是嗎?」

趙楚珩早已被欲望沖昏了頭腦,咋聽此言,如此刺激,更加起了「性」致。三步兩步走過去,急躁地將棺蓋一推——

身側,林陌染的視線隨著他推棺蓋的動作,冷冷聚焦!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隨著棺蓋的緩緩移開——她緊張得,幾乎將拳頭捏碎!

終於,趙楚珩將棺蓋推開了一條足以鑽進一個人的縫,棺材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更別提林萱的屍體!

他詫異之下,猛然醒悟,這一切不對路!

然而已經來不及!

「嘭」!棺材中驟然爆發出一條三米高的火龍,將昏暗的靈堂映照得亮如白晝!點燃了棺材四周垂掛的挽聯。

趙楚珩猝不及防,正想躲開,扭頭之際,卻見身前的林陌染——迅速將一杯烈酒朝他潑過來!

冰涼的烈酒澆得他滿頭滿臉,然而還未來得及一手抹掉臉上的酒水——炙熱的火焰已經沿著他的臉,快速地往上飛竄!一直燒到他的整個頭部,幾秒的時間內,已經蔓延到他全身!

滾燙的熱浪吞噬了他,趙楚珩睜著恐怖的雙目,在火焰中,猛地扭轉身,死死盯著林陌染,下一刻,邁開步子朝她撲了過來!

「林陌染!你竟然設局害我!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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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5: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他在火燒的劇痛中不辨方向,一路帶倒了許多物什,火焰便一路蔓延,將整個靈堂都燃成了火海。

這情景如此相似。

林陌染避開他,目光中沒有半分憐憫,「上一次放火沒能燒死你,陌染一直覺得很遺憾呢!感謝趙二公子今日給了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面前那人,已經痛不欲生地滾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叫喊,「你逃不掉!這火……你也得死!跟我一起死!」

「趙二公子此話當真可笑。」同樣置身火海,林陌染卻仍然是一臉平靜,「陌染早已經是個死人,如何能再死一次?所以,恕我不能跟你一起了。」

趙楚珩忍著火燒火燎的焦熱,突然一手伸過來,死死拽她,「你明明是活人!你竟然為了殺死我,要和我同歸於盡!林陌染,這一次,你就真的成了一個徹底的死人了!」

林陌染不急不緩,從他根本使不出力氣的手裡,抽出自己的衣角,輕拍幾下將火滅去。

然後才幽幽道:「趙二公子真是健忘,陌染可是九命貓轉世。九條命,今日燒死一條,也值不當什麼事,你說是嗎?有時候啊,這命太多了,我也不覺得活著是件多稀罕的事了。倒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死一次,就再也活不回來……」

被火吞噬的趙楚珩,聽她此言,狠狠打了個哆嗦,滿目驚詫!

她冷冷面對著他這副猙獰的表情,沉沉道:「趙楚珩,你不是說你不怕鬼?那麼今日,就讓我這個厲鬼,送你上路!」

她對準他的身體,猛然甩出了一道火摺子——「嘭!」再一次爆發的火焰頃刻間以無以復加的毀滅姿態,包裹了趙楚珩!

趙楚珩痛苦萬狀,卻一句聲音也發不出,滿眼盡是恐懼之色。

他掙扎著張了張嘴,睜圓了一雙眼睛……

這是他留給世人最後的表情,很快,火焰中,再也辨不清他的五官。趙楚珩整個人,都融化在熾熱的火海中。

火勢太大,外間他帶來的十數名刺客,全部進不來。

而同樣的,林陌染也走不出去。

聞訊趕來的林府家丁,咋然看見這猛然竄起的大火,都是一陣驚慌失措,急急忙忙取了水,開始瘋狂救火。

來救火的人太多,刺客見此情勢,別說闖進去救趙二公子,能否從眾多家丁中突破進去都是個難題。遂略一商量後,統統四散而去。

再反觀林府靈堂,尖叫聲,指揮聲,呼救聲連成一片,給這個原本悲傷的夜晚,平添了幾分雞飛狗跳的喜感。

火焰中,林陌染靜靜站著,看著趙楚珩從痛苦翻滾,到如今靜靜躺在地上,睜大一雙充滿恐懼的眸子,再也不動絲毫。

確認他已死後,林陌染才緩緩地抬頭,朝靈堂的頂梁打了個眼色。

光線照射不到的靈堂頂梁上,突然猛地躍下一個人,裹了辟火的濕潤披風,不由分說將林陌染擁進懷中,護得死緊,然後猛一發力,帶著她快速躍上頂梁,再一躍,衝破了本就被火焰炙烤得搖搖欲墜的屋頂——

雙腳踏上地面的同時,辰靳第一時間去看懷中的人,是否安然無恙。

「可有燒著?」他急急細查,確認她除了發尾和部分衣角被烤焦之外,並無任何外傷,這才肩膀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你可真能忍!我在房梁上都能感覺到那火焰的滾燙!你要是當時再不喚我,我都想立馬沖下去將你撈起來!」

林陌染虛弱一笑,咳了幾聲,嗆著嗓子道:「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她轉念一想,覺得在辰靳面前說這樣的話不對,「你可還好?他畢竟是你的……」

辰靳眉宇一冷,半晌,沉聲道:「無妨。這種人,也是該死。」

林陌染只覺得他此言,話中有話,打趣道:「莫非你也恨他,企圖玷污我?」

她本是打趣,哪知辰靳神色很是嚴肅地點頭,「對!恨死了!我都不敢做的事,憑什麼他做了兩次!」

噗!林陌染失神一笑,繃緊的神經,也在這一笑間鬆懈下來。

月色中,她的笑容,有股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辰靳微微動容,伸手,將她被火焰沖亂的碎發,一一撥回到耳後,這才低聲開口:「誰傷了你,我都要叫他加倍奉還!即便這人,是我的弟弟……」

辰靳的話讓她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側頭,錯開他的手。

手指傳來的微涼,讓辰靳心中微微落空。但很快,他又揚起一抹輕笑。將裹在兩人身上的披風抖下,道:「趕緊去前面看看,別讓你爹擔心。」

他若有深意看了一眼林府外的天,「只怕那人,也快要趕到了。」丟下這句飽含失落的話語,他腳步一晃,甚至不再看她一眼,就轉瞬躍出林府外牆,沒入漆黑的夜色中。

今晚辰靳不能露面,以免引起趙琅坤懷疑。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辰靳究竟用了個什麼手段,才能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將趙家兩人都隱瞞得如此徹底?

辰靳走後不久,她才緩緩從靈堂後側繞回去。見她平安無事,立刻有人哭喊著叫來林博,說大小姐還在!一群人自然又是人仰馬翻簇擁過來。查看她有無受傷。斤向他弟。

正混亂時,林府外,朱雀主道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來襲洶洶,蹄聲急躁雜亂,生生將此間救火現場本就淩亂的氣氛震得一滯!

伴隨著馬的長嘶聲,一輛華麗的朱頂馬車,猛地停在了林府門前——

一人身著玄色蟒袍,腳踏錦雲靴,急切地邁了下來,張口便喚。「陌染!」

燕樂晟滿臉焦慮,奔過來後一手就將她拽進了懷中!

「我聽聞林府靈堂起火!想起你今日前來守喪……我……」他緊張得語無倫次,「好怕再一次,失去你。」

這場景讓他想起玉樓春,越想越是要發瘋!

他將她拉開幾寸,神色嚴肅而鄭重。「隨我進宮!這一次,你必須答應朕!」

這句命令,下得太過迫切了,他竟然又將「我」變成了「朕」,想借此給她施壓呢!

林陌染疲憊一笑,「還不行……不過快了。」

燕樂晟這時一眼瞥見她手裡的披風,心知她是用來浸濕後辟火的,頓時心裡一疼。然而再一看,卻發現很眼熟!

「這是?」他將披風從她手裡抽開,目光澄明,瞬間了然,「辰靳救了你?」

本是個簡單的疑問,然而他嘴一抖,無端端生出幾分氣惱來!

關鍵時刻,他又一次缺席!身為正牌男友。這叫什麼事?!

林陌染歪頭看他豐富的表情,聽他這語氣,算是釋然呢?還是吃醋呢?

有心給他再添一點煩惱,笑嘻嘻開口道:「是呢,辰靳從屋樑飛身而下將我救起,那英姿,那身手,可帥了!」

燕面前的男人果然冷眉一擰,一隻手死死揪著那披風,恨不得將它扯碎,怒目半晌,他克制著自己的不爽,沖著林陌染就決然道:「今天朕必須將你接回宮!這宮外不安全,將你留在此間,朕不放心!而且,你出事時,朕總是沒法第一時間趕到!等收到消息前來時都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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