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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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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23:05: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此言一出,全場愣了一秒,片刻後,頓時爆發出一股熱烈的歡呼聲!

眾人都是又驚有喜!

需知戰王當年還是皇帝時,並沒有立後,後宮雖有三位妃嬪,但嚴格來說,他並沒有結髮妻子!

而辰靳繼位,廢除他的帝位後,他更是一位妃嬪都沒有帶走!

所以,此刻被他親口封為戰王妃的林陌染,可謂是他的唯一一位妻子!

如果將來他能再次登上帝位,林陌染無疑就是那獨掌後宮至高無上的皇后了!

此等榮耀,是北燕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啊!

「恭喜戰王新禧!!」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方才雜亂吵囊的高呼聲,頓時變成了此起彼伏的恭賀。

「戰王!此等喜事,應該開一壇好酒,好好慶祝一下啊!」

燕樂晟也是喜上眉梢,大笑應了聲,「好!」

晚上,軍營升起一堆巨大的篝火,眾人圍坐在篝火前,熱切地續杯痛飲!不時就有人上前給燕樂晟敬酒,林陌染一臉微笑地坐在他身邊,聽這些充滿了崇敬語氣的祝賀。而每當有人要求王妃喝酒時,燕樂晟都不動聲色擋了回去。斤匠聖弟。

「她不能喝。」

「就一杯!戰王,你就遂了小的心意吧!一小杯,權當助興啊!」

「不行!」

「一杯都不行!戰王,你太不給屬下面子啦!明日上陣,若是屬下的箭瞄得不准,你可別怪咱!」

燕樂晟皺眉,「你的箭法,與王妃喝不喝酒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王妃喝了這杯,屬下一高興,明日一箭雙雕都不成問題!若是王妃不喝,屬下興致不高……」

燕樂晟突然一把奪過他遞到林陌染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乾脆俐落!

末了將杯塞回他手裡,平靜道:「王妃懷孕了,不能沾酒,這杯我替她喝!」

林陌染睜了睜眼,眼咕嚕一轉,決定還是不揭穿他為好,當即也對那屬下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人蒙了蒙,旋即高興地大叫起來,「王妃有了身孕?!咱主帥,要當爹了!」

眾人還在熱切痛飲中,咋聽此言,都是紛紛一震,旋即全場又爆發出熱烈的高喝,「戰王大喜啊!沾了這喜氣,明日上陣,戰王必然是神勇無敵!咱們小的沾了這光,一定會殺敵百倍,大獲全勝!!」

燕樂晟富有深意一笑,那笑容沉在眸中,化成星光斑斕,光輝奪人。

忽而,他側過頭,嚴肅道:「娘子,為夫不應該騙人。」

林陌染點點頭,「確實不應該。」

燕樂晟又道:「可是現已說了謊話,沒法收回,怎麼辦?」

林陌染皺眉思索了片刻,實誠道:「妾身也不知道。」

燕樂晟突然猛地一陣大笑,抱住她,情不自禁深深一吻,「那咱們今晚就把謊話變成現實,如何?」他掃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認真道:「還來得及,不怕!」

「去你的!」林陌染一掌推開他,「大戰將至,你還有心思想這個!」

燕樂晟更加認真道:「娘子,行樂要及時啊!我怕明日開戰後,萬一為夫回不來,就享受不到此種人間極樂了!」

林陌染忍著泛紅燥熱的臉,嗔了一聲,「沒皮沒臉!」

他突然握起她的手,撫上自己臉上,促狹笑道:「誰說我沒皮沒臉!你摸摸,這不是皮和臉嗎?」

林陌染啐一口,「我是道你臉皮厚!」

燕樂晟正色辯解,「怎麼可能!為夫臉皮可是很薄的,不信你親我一下,我立馬害羞給你看!」

「噗嗤!」林陌染頓時失笑。

旋即就被他大掌打橫抱起。

燕樂晟邁著大步走入軍帳之中,那步子雖看似沉穩,然而細眼打量,就會發現,其實端的是無比急切!

很快,帳內的燈被熄滅。細聽之下,就能聽到稀稀疏疏的衣料摩擦聲,夾雜著曖昧的輕喘,真真讓人臉紅心跳!

忽然,帳內有人壓抑著低低叫了一聲。

隨即又傳來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你儘管大聲叫!他們都喝醉了,聽不到的……」

女人輕罵了一句什麼。

男人低沉的笑聲緊接著響起,磁性十足,聲聲撩撥人心,「娘子,為夫想當爹了……今晚,多來幾次可好?」

帳內春光一片。帳外亦是歡聲笑語。

營中歡樂興奮的氣氛久久不散,落在扶胥城派來的暗探眼中,更是驚訝不無。

「大戰將至,他們竟然還有心思飲酒作樂?」

「一群莽夫!真是不怕死!」

另一人若有所思,「就怕不是莽夫,而是成竹在胸,根本無懼明日之戰!」

「還是趕緊回去稟報城主吧!」

扶胥城,鳳宅。

這本是鳳疏烈替自己的兒子鳳淩殊修建的宅院,然而此刻,坐在主位上的卻是鳳淩赫。

「他們不在謀算明日的行軍佈陣,卻在飲酒作樂,此話當真?!」

鳳淩赫疑惑地皺起眉,「這戰王,腦子有問題?就不怕喝醉了,誤了明日的戰事?」

他冷哼一聲,「老子可不屑於跟一個喝醉的酒鬼對戰!」

在他身旁,一身低調黑布衣的老者,低聲勸道:「將軍不可小覷此人。需知當年武陵城被迫,你父親就是因為……」

鳳淩赫不耐煩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休要囉嗦!」

那老者便閉上了嘴,然而垂首之際,眸中卻閃過一絲精明。瞧那張陰沉的臉,赫然就是當時逃出南燕,又在武陵跟隨鳳疏烈潛逃到嶺南的趙琅坤。

「天色已晚,老臣這便告退!」他拱手施禮。

鳳淩赫目光還凝在書案的軍事圖上,敷衍地擺了擺手,「去吧!」

待趙琅坤走出房間,他才斂去那一臉不耐煩的神色,眸中露出陰狠精明的銳光,對左右低聲道:「這個北燕的叛賊!不知道能信幾分,明日他若是有什麼動作,你等密切監視,速報與我!今晚還有一事……」他忽而一聲冷笑,「燕辰靳竟然敢耍我!不僅騙我,將那女子趁亂放走,還毀了我的火藥計畫!你們,今晚就去,把辰靳綁來見我!」

「是!」

卻說趙琅坤走出鳳宅,回到不遠處自己暫時租下來的小四合院裡,也喚來了左右四人,「明日一戰,鳳淩赫必然不敵!你們兵分兩路,先拿著我的腰牌,去嶺南請來援兵,再潛伏在鳳淩赫身邊……伺機殺了他!」

與此同時,戰王軍營。

酒宴剛歇,眾人盡皆睡去,主帥大帳亦是早早熄了燈。

未幾,卻有一人,攏著大麾,撩起大帳帳簾,滿面春光地走了出去。

他先是深深呼吸,發出滿足的喟歎,又仔細地將帳簾拉上。這才踏著月光,走入旁邊司馬的帳中。

林肅正就著一點昏黃燈光,仔細查看佈陣圖。

「研究得如何?」燕樂晟邁步進去的同時,神色已轉為肅然。

林肅抬頭看他一眼,點點頭算是行了禮,便開始分析,「扶胥背靠嶺南,是距離嶺南最近的附城。若扶胥失守,嶺南的防備就會十分被動。所以,嶺南必定會派出援兵,支援扶胥!若不出我所料,援兵明夜便到。」

「嗯。」燕樂晟擰著眉,「也就是說,我們要攻下扶胥,必須速戰速決。」

林肅一笑,「此為一。還有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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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23:06: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燕樂晟瞧著他眼中亮光一閃,笑道:「願聞其詳。」

「這意味著,派出援兵後的嶺南,兵力將大打折扣!」

燕樂晟神色一明,「你的意思是,我們暗中派出大軍,繞過扶胥,直接攻取嶺南?」

林肅輕聲一笑,「還請戰王寬宥,實際上,屬下昨日從百草穀回來前,已經拿了妹妹手中那枚原屬於扶胥城的兵符,從武陵抽調了一批精壯人馬,偽裝成戰敗後逃亡嶺南避難的南燕逃軍,由虞一龍率領著,明日一早就可混入嶺南城。」

「然後我再帶領一部分精兵前往!」燕樂晟撫掌大笑,「好!好一條聲東擊西,裡應外合的計謀!我一會兒便親自清點兵馬前往!」

他斂了眸,「只是,我此役前往嶺南,諸多兇險,斷不能讓陌染知曉!還請林司馬替我代為照看她!」

林肅淡然一笑,「這是自然。」

他抬眼望瞭望外面月色,已是接近子時,神色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深意,而後才扭頭道:「時候不早了。還請戰王速做準備!」

第二日天未明,幾隊人馬悄悄摸出軍營,趁著夜色,從百草谷茂密的樹林間,兵分四路繞過了扶胥城。

過了扶胥城後。又在一片隱蔽的丘陵中,和另一隊人馬匯合,為首那人五官粗獷,細看真是虞一龍。

天泛明時,又兵分兩路,一前一後離開。

而另一邊,林肅親自掛帥上陣,領著軍營中的大部隊,拔營行軍,半個時辰後,便來到扶胥城外,列陣叫囂,氣勢震天。

鳳淩赫全副武裝。陰冷著一張臉,站在主城之上。低頭掃一眼,不見燕樂晟的身影,旋即鄙夷大笑。喝問道:「你們的戰王呢?難不成是怕死,躲了起來?竟然要一個文弱的書生披掛上陣?哼!我鳳淩赫最最看不起這種人!」

林肅面色沉穩平靜,朗聲開了口,「扶胥小城,無需勞煩主帥親戰。我一人,足矣!」

那聲音看似平淡無波,然而卻氣勢十足,很難想像竟然能從一介書生口中聽到這樣的聲音。自然更沒有人想到,其實林肅是借用了紫袂傳授的仙家秘術,將自己的聲音放大了而已。

城牆上,鳳淩赫愣了愣。微皺起眉,正要開口。身邊突然冒出一個部下,掩在他耳邊低聲道了句什麼。

鳳淩赫聽完,神色一凜,旋即怒氣衝衝轉身離去。

城門之外,林肅將這一幕盡收於眼底。靜待片刻,並沒有宣佈攻城,只是讓軍隊們列陣,蓄勢待發,嘴邊卻漸漸揚起一抹冷笑。

他在等,等援軍的到來。

此時,扶胥城內。

鳳淩赫急匆匆走下城樓,一聲怒喝,「趙琅坤人在哪裡?!誰讓他找我爹討要援兵的!區區一個北燕王爺,我鳳淩赫領軍迎戰綽綽有餘!根本不需要援兵!」

他憤怒地一拉馬繩,正準備沖去趙琅坤的四合院責問。

冷不防,面前突然走出一隊人馬,簇擁著為首的那人,正是趙琅坤,此刻正冷冷笑著。故意挑撥道:「少將軍稍安勿躁,嶺南的援軍很快便到。屆時,扶胥城戰事將由我來指揮!」

鳳淩赫滿眼通紅,「你找我爹要援軍!分明是看不起我!我爹一向不將我這個兒子放在眼中,從來就只看到燕辰靳的好!我今日本是要證明給他看,我才是最有能力勝任南燕太子的人!」

他憤怒一扯馬頭,忽然又冷靜笑道,「援軍還有半日才到,此刻,我依然還是城中主帥!你們去將辰靳帶上來!給他五百殘兵,讓他率軍出城迎戰!這是主帥的軍令!」

辰靳昨日本要逃出扶胥城,憑他多年混跡江湖的預感,已經知曉此間不安全,尤其又有一個多疑善妒的鳳淩赫在。

卻沒料到,鳳淩赫比他想像中迅速,當晚就派了一隊人馬,以「大戰將近,少主需要密切保護」為由將他囚禁在鳳宅。

此刻,他被幾人押著,來到城門附近的大軍面前,披甲上馬,美其名曰讓他要挑選五百精兵出城迎戰。

可是細眼看去,眼前這些歪瓜裂棗老弱病殘,哪裡配稱精兵?

這根本是讓他送死。

辰靳無奈苦笑,隨口點了五百名家中無老幼的士兵,緩緩走出扶胥城門。

五百人面色沉鬱,簇擁著一將一馬,腳步沉重。在北燕大軍面前,他們顯得如此勢單力薄。

待看清那率領著敢死隊的將領竟然是辰靳時,林肅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凜然。

辰靳倒是十分坦然,排兵佈陣,冷靜地擺足了架勢,這才朗聲對眾人道:「今日有幸能和各位一起,打響人生中這最後一場戰役,燕某備感幸甚!縱然此役必死無疑,但作為南燕的軍人,我們還是要拿出南燕軍人該有的氣勢!死戰!直到最後一刻!」

一番話,激起了眾人赴死的決心!

就連遠在城牆上觀戰的其他南燕士兵,都不禁感到一陣佩服!

不是不畏死,他們和所有人一樣怕死!但是死亡來臨時,他們沒有人一人退縮,而是努力讓自己死得其所!

最後的高呼聲,響徹扶胥城外方圓百里。

辰靳一揮馬鞭,左手舞起長槍,率先沖向北燕的軍營!

五百人馬,面對著北燕的大軍,就像一群企圖撼動大樹的蚍蜉,那麼弱勢,卻又那麼壯烈!斤匠助扛。

鳳淩赫抬眼看著這悲壯一幕,心中赫然就是一沉,眉宇間浮起一抹心虛。

明知是死,還能勇敢赴死,絲毫沒有露出膽怯和猶豫。

他自問這一點,沒法和辰靳比。也難怪父親器重他,無論生或死,無論何種場合,他始終顯得如此鎮定沉著,遊刃有餘。

城外。

轉眼間,五百人馬沖入了敵方的陣營,廝殺聲轟然而起。

林肅沉著聲,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下令迎戰,卻見不遠處,辰靳果斷揮起了手裡的長槍,狠狠一下劈斷了他們的燕字戰旗!

瞬間,林肅便明白過來,必須迎戰,不然辰靳的身份就會暴露!

可是迎戰,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林肅萬般思緒從腦海晃過,終於舉起手中的劍,冷聲下令,「迎戰!全殺!」

不過半柱香時間,城外廝殺聲就停了。

五百人馬,有去無還,瞬間已成了一地的屍體。

此時一個小兵急急越過眾人,奔至林肅身邊,「嶺南援軍大隊,此時距扶胥還有一個時辰路程!」

林肅當即低笑,「反言之,他們若想趕回嶺南,最快也要三個時辰!」

他抬眼望向扶胥城上的鳳淩赫,冷然喝道:「諸軍聽令!攻城!!」

鳳淩赫還沉浸在五百人被迅速絞殺的愕然中,此時咋聽林肅突然要攻城,猛地回神,立刻對左右道:「讓城外埋伏的軍隊,迅速從後方包抄北燕大軍!」

他原想北燕對扶胥志在必得,必定會派出最精銳的部隊攻城,還想著等林肅全力攻城時,派出後方事先埋伏的軍隊,來個前後夾擊。

卻沒想到,就在北燕大軍的後方,大隊人馬正神色凜然地等著他們。

為首那人卻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手裡並沒有任何武器,神色間卻給人一種迫人的氣勢。

隨著前方廝殺聲起,女子也朗聲喝道:「琉璃閣所有人聽令!埋伏在此,企圖偷襲前方大軍的所有南燕士兵,統統給我截殺!一個都不准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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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此一役沒有絲毫懸念。

鳳淩赫派出了大部分兵力,無論前方守城,還是後方埋伏的,全都敗退。

此時的扶胥,就是一座空城。

鳳淩赫一臉戾氣地坐在主城中,面前是同樣焦急的趙琅坤。

他冷冷一笑,對趙琅坤道:「你的援兵呢?」

趙琅坤神色焦灼,「照他們的行軍速度,按理說此刻應該到了!」

這時城外忽然飛奔進一名探子,急急稟報道:「將軍!戰王領著八千人馬,正在圍攻嶺南城!」

「八千人馬?」鳳淩赫嗤笑一聲,「他是找死嗎?」

不料探子又道:「嶺南城內不知何時冒出了近萬北燕士兵,此刻城內已經陷入混戰!城門即將失守!」

「什麼!」鳳淩赫這才慌了神,一拍桌子重重站了起來,立刻道:「備馬!所有人跟我殺回嶺南!」

趙琅坤道:「那扶胥城?」

鳳淩赫一陣冷笑,「把我弟放出來!給他兩百士兵,至於他能守多久,就看他命有多硬了!」

此時北燕大營。

打了勝仗的士兵們正沉浸在歡呼雀躍的氛圍中。

主帳內,卻有兩人愁眉苦臉。

林陌染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辰靳帶著五百人來迎戰?!而你,居然下令全殺?!」

林肅面色平靜得近乎冷酷,「必須戰,不然會暴露他的身份。」

林陌染大怒,「暴露身份和死,孰輕孰重!我寧願他暴露身份被南燕懷疑,都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林肅沉聲道:「五百人的屍首,我已派人去一一清點。此刻還未見到辰靳的屍首,他是生是死,言之過早。更何況,我身為燕樂晟欽點的司馬,必須為這場戰役負責!如果辰靳身份暴露,嶺南那邊,鳳疏烈就會生疑!燕樂晟他們,就會面臨極大的危險!」

咋聽燕樂晟也有危險,林陌染一愣!旋即也顧不得辰靳了,愕然喝問:「燕樂晟怎麼了?他不是和虞一龍匯合,截殺援軍去了嗎?」

林肅搖頭一歎,「他領著八千人,進攻嶺南。」

「什麼?!」林陌染一把揪住林肅的衣領,「八千人!他是去送死!你這個司馬,到底是怎麼當的?!」

林肅漠然看著她。

林陌染心中瞬間閃過不好的預感,「你不打算去支援他,是嗎?」

林肅依舊神色清冷沉默。

「很好!哥哥,是我認錯了你!我還道你是全心全意跟隨他的!」

林陌染狠狠看了他一眼,猛然轉身就要走出大帳,「你不去!那便我去!」

卻不料,她才走出去一步,卻被林肅反手一下扭住,「抱歉。我答應了他,不能讓你去。」

說話間,手臂狠狠就是一揮,砍在了她的後頸處。

林陌染掙扎了一下,驚恐地睜大雙眼,終是軟軟地倒了下去。

林肅望著她無力的眼神,神色十分複雜,「陌染,對不起,你的燕樂晟,恐怕不會再回來了。」

此時嶺南城內外,亦是硝煙四起。

不久前,虞一龍領著數十人,喬裝打扮混入城中,利用這些年馬幫行商積累下的人脈。暗中打通了幾個暗道,將近萬人分批悄悄引入。等燕樂晟的八千精兵來到嶺南城外,便一發開始了進攻,卻時刻謹遵燕樂晟的吩咐,不傷平民,亦不殺放棄抵抗之人。

而嶺南主城內,一人身著白色錦袍,手舉錦扇,穿過一群神色焦急的官員。

官員見來人是他,具都恭敬垂首,喚道:「少主!」

那人輕飄飄應了幾聲,面無波瀾,走入了正殿。

鳳疏烈正在大殿之上焦急踱步。猛然大門外走入一人。

他還道是來稟告戰況的將士,煩躁道:「城外如何?!」

來人卻是冷冷一笑,清雅的嗓音中,毫不掩飾諷刺之意。「攝政王是在問我?」

鳳疏烈猛地一回頭,訝然瞪大眼睛,「是你!你沒死?」

「是我。我沒死。」

辰靳搖著手中錦扇,那模樣,依舊是清冷飄逸,哪裡有半點風塵僕僕趕路的樣子。斤匠圍弟。

鳳疏烈被他這般冷靜近乎冷酷的神色,震了一震,壓抑著恐懼,故作冷靜道:「你來得正好!如今嶺南城戰事吃緊,你快幫我想個辦法!」

辰靳淡然一笑,「辦法是有的。就怕你做不到。」

鳳疏烈急道:「你且說來聽聽!」

辰靳錦扇一合。冷笑著走近他身邊,低聲道:「你死了,這場仗不就結束了?」

鳳疏烈又是一震,「你!你開什麼玩笑?!」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辰靳一陣輕笑,突然腳步微晃。再落下時,已經近在鳳疏烈眼前,猛地將扇柄頂在他喉間,神色無比凜然。

鳳疏烈退後一步,「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辰靳笑容嘲諷,「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敢說派趙琅坤打著督戰的名義去扶胥,不是為了暗中激怒鳳淩赫殺我?!」

鳳疏烈眉宇一沉,「我派趙琅坤去扶胥,是為了助你!」

「哦?助我?」辰靳大笑,「若是助我,就不會任由鳳淩赫將我囚禁在鳳宅!若是助我,就不會在鳳淩赫讓我率領五百殘兵對陣北燕大軍時,絲毫不加阻攔!更有甚者,趙琅坤搬來援軍,也不過是為了激怒鳳淩赫。讓他以為你們是小覷他的能力,既而遷怒於我!」

鳳疏烈頓時瞪眼。

辰靳卻放開了他,沉下聲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身上流著北燕皇族的血脈,是外人。你覺得你哥哥立我為太子,是瞎了眼!你覺得南燕的皇權,應該落在鳳家人手裡,若是能殺了我,就能讓你那寶貝兒子順理成章坐上太子之位!」

心中所想被悉數揭穿,鳳疏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辰靳輕蔑一笑,「可惜了,我從沒想過登上帝位,更從沒想過要你兒子的命。這些在我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不過話說回來,還得謝謝你那寶貝兒子,若不是他放我出城,我還沒機會來這裡……」

鳳疏烈眼中漸漸升起殺氣,「所以你現在,是要來殺我?!」

「殺你?」辰靳輕笑,「大戰將至,我卻要殺主將?這不是找死嗎?」

他展開錦扇,在鳳疏烈面前搖了搖,道:「放輕鬆,我今日來,不是要來殺你,相反,我是來救你!」

如今已是深秋,那扇子帶起的一陣風,可謂寒涼刺骨,鳳疏烈不禁就往後躲了一步,擰眉道:「救?如何救?!」

辰靳邊扇邊走到屋內主座上坐下,架勢十足,語氣卻十分輕佻,「你可知,素來擒賊都是先擒王,此一役,那姓燕的恐怕不殺了你,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鳳疏烈狠狠道:「那我便與他同歸於盡!」

「那你也得有機會近他身才行!」

鳳疏烈一想,確實,便道:「我可以假降!」

「不成。」辰靳當即搖頭,「你一人打不過他。」

他略一思索,道:「這樣吧,你把玉璽給我,我就在這屋裡等著他,假裝投降,屆時他必然不會帶太多人進屋。你在屋內設下埋伏,將他一舉抓獲,拿做人質,繼而威脅北燕退軍!」

鳳疏烈一聽要交出玉璽,果然猶豫了,「這不妥!臣如何能讓少主以身涉險,還是讓臣做誘餌罷!」

辰靳輕蔑一笑,「就憑你那功夫,還沒出招,就被他給一劍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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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鳳疏烈面色有些不虞,然而辰靳說的確是事實。

這世間,能和燕樂晟過招的,恐怕就只有辰靳一人了。

辰靳見他猶豫不決,又續道:「不必擔心我的安危,我身為南燕的准太子,自然是要做些犧牲。但你莫要忘了,我和他武功不相伯仲,假降時,我又是突然發難,他不一定能全力應對!你們再從旁協助,定能將他制服!」

他語氣十分誠懇,鳳疏烈一時聽不出他真正的意圖,心想,難不成他真要為了南燕做出犧牲?

鳳疏烈只能拖延時間,讓自己能從中理一理思緒,便悶聲道:「且讓臣再仔細考慮一二。」

他藉口讓眾人帶辰靳去偏殿休息,招來幾個心腹,低聲問話。

「少主既已察覺你想殺他的意圖,如何非但不殺你,還要救你?」

鳳疏烈也是滿臉疑惑,「他語氣十分真誠。而且,他素來一心跟隨我哥哥,一心向著南燕,應該……不會叛變。」

「這麼說來,他問攝政王你要玉璽,真的是為了假降?」

鳳疏烈點點頭,忽然狠戾道:「我且把玉璽給他!他只有一個人,即便拿了玉璽想要殺我,他勢單力薄,也不能得逞!屆時燕樂晟和他打成一片時,我們晚點才施救!最好等燕樂晟與他鬥了個兩敗俱傷時,再一舉將兩人全部殺死!」

幾個屬下紛紛點頭應和。

未幾,鳳疏烈便在眾多親隨的簇擁下,親自前往偏殿,將玉璽交到辰靳手中。

辰靳果真如他所言,獨自一人去到主殿,然後下令打開城門投降。

鳳疏烈等人埋伏在主殿暗處,眼看著燕樂晟果真只帶著數人進殿,辰靳假裝將玉璽遞過去的同時,猛地抽出了錦扇柄內的短劍,一劍狠狠刺了過去!

卻不料,那劍刃快要刺入燕樂晟心窩的時候,卻突然一個轉向!

看似還在遠處的辰靳,突然不知怎麼的,就到了眼前!

手起劍落,劍尖已經抵在了鳳疏烈咽喉,突然發力!

鳳疏烈痛苦悶哼,掙扎道:「你……你是燕樂晟的人!」

這是他留在世間最後一句話。

一管熱血,刹那間飛濺滿牆。

辰靳錦扇橫揮,乾淨俐落割斷了鳳疏烈的脖子,反手一揪他的頭髮,將汩汩冒血的頭顱,倒提在手中,就這樣宛如地獄修羅般,一步步走出了主城。

看見此景的南燕士兵們,紛紛愕然。這場戰爭,已經沒有必要打下去了。

攝政王被殺,還是被南燕太子所殺!

這意味著,他們的太子已經臨陣倒戈,倒向了北燕。這也意味著,再多的流血犧牲,也不能改變一個事實:北燕勝了,戰王……勝了!

眾目睽睽之下,辰靳一步步走到燕樂晟面前,將手裡還帶血的頭顱,獻了上去。

旋即單膝跪下,單手從懷中掏出兩枚玉璽,遞到燕樂晟眼前,恭敬叩首。

再抬頭時,他神色凜然,朗聲喝道:「恭喜吾皇拿下嶺南城,剔除叛國賊子鳳疏烈,收復南燕,一統大燕!!」

這一聲恭賀,在此時靜謐的嶺南城中響起,突兀卻又氣勢十足,震懾全城!

燕樂晟鄭重從他手中接過玉璽,肅然道:「這些日子來,你潛伏南燕,委實辛苦。如今大燕一統,你功不可沒!今日你只要開口,無論要什麼,朕都允你!」

辰靳苦笑,低聲道:「若我想要一個女人呢?」

燕樂晟咳了聲,也低聲回絕他,「換一個別的……」

辰靳便大笑道:「我什麼都不要!只求皇上將我貶為庶人,從此遠離朝綱,逍遙市井!」

本是兩國太子,卻拱手交出皇權!這世間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他說不要就不要了……眾人當即是又震驚,又無比佩服!

燕樂晟搖頭歎道:「你此話,可是當真?你可知,即便今日你開口問我要皇位,我都會二話不說送給你!」

辰靳擺擺手,「免了!當皇帝太累!不若庶人自在!」說罷,突然起身一躍,奪了一旁士兵的馬匹,翻身上馬!

一拱手,道:「後會無期!」

留下這麼四個字後,旋即策馬踏塵而去!

這自在來去,肆意而行的舉動,看在眾人眼中,當真是豔羨又敬慕。

辰靳走後,燕樂晟很快整頓了嶺南城中軍民。

不久,趙琅坤和鳳淩赫率領的三萬大軍也殺回了嶺南。

咋見嶺南已被攻克,又聽聞鳳疏烈已死,鳳淩赫怒氣衝天,在城外瘋狂叫囂,「燕樂晟,有種你就出來,和我單獨對戰一場!」

沒想到燕樂晟果真單槍匹馬,出城迎戰。

鳳淩赫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幾個回合後,槍法賣了個破綻,就要找人放冷箭!

不料燕樂晟早有準備,躲過冷箭後,迅速反手一劍刺入他的胸膛!

嘴角泛起冷然笑意,「聽說你企圖染指我的女人?!」

說話間,抽出帶血的劍刃,又是狠狠一下刺入,貫穿對方身體!

「這是你覬覦她的代價!」

最後一劍,毫不留情刺入他咽喉!

鳳淩赫瞪圓了雙眼,直挺挺低摔下馬去。

主帥陣亡,其餘人紛紛投向,趙琅坤被五花大綁押進嶺南城,當即斬首示眾。

兩國之戰終於落下帷幕。

嶺南城外,某座青山孤墳旁,一聲染血錦袍的辰靳,肅穆而立。

墳頭上沒有立碑,不知其人是誰。

但見辰靳一臉哀寂神色,望之令人十分不忍。

他默立片刻,將懷中酒罈的酒,盡數灑在墳前,忽而低聲笑了,「鳳疏狂,你看見了嗎?大燕終於統一了!那日我殺你,你曾問我後不後悔,今日我來告訴你,我不悔……若時光倒流,歷史重演,我還是會毫不猶豫一劍刺入你的胸膛。因為你若不死,北燕就永遠沒法攻下南燕城池!鳳疏狂,你可曾恨我?你若是恨,大可不必了!因為今日,我便要舍了這條命,去九泉之下陪你,以盡我未完的孝道!」

話音落,酒罈碎。

青山猛然飛起一群驚鳥。

再然後,又歸於永恆的死寂。

嶺南主城牆上,燕樂晟負手遠遠看著這群飛鳥,躍過遠方丘陵,不知去向,一陣默然。

他正欲斂去目光,此時卻意外發現,城外正遠遠行來一匹單騎。

馬背上的少年,神色毅然,五官俊朗,穩穩端著手中一杆長銀槍,步步逼近城門,毫無膽怯之色。

「這時?」燕樂晟皺了眉。

虞一龍在一旁解釋道:「是鳳淩赫的弟弟。鳳疏烈的小兒子,鳳淩殊。」

鳳淩殊來到城門之下,穩住馬頭,當即就是一聲高喊,「請戰王前來應戰!」

燕樂晟站在城頭,居高臨下看著那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忽而笑了。

他點點頭,滿眼贊許,「後生可畏!來人,備馬!我要親自出城迎戰!」

鳳淩殊大概不曾想到,他會因為這一戰而一舉成名。

然而他成名的原因,不是因為戰勝了燕樂晟,相反,他幾乎兩招內就敗下陣來。

此役之所以被人津津樂道,是因為,鳳淩殊身為南燕人,卻豁出自己的性命,不顧一切為燕樂晟擋下身後的冷箭,救了燕樂晟一命!

冷箭是虞一龍放的。

放箭的同時,他跨馬提槍也沖入了兩人的戰陣中!

大刀一揮!

卻不是看向鳳淩殊,而是直直劈向燕樂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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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心!」

鳳淩殊後背還插著一管短箭,手中長槍卻絲毫不減力度,為燕樂晟擋下了這一擊!

虞一龍根本不是兩人聯手後的對手,幾招之後,就被重重擊下馬背。

摔下的同時,他亦反手給了自己一刀,一刀抹斷了自己的脖子。

燕樂晟根本沒想到虞一龍會突然謀反!

這麼些天來,他凡事親力親為,發兵出戰,也是沖在最前面……為什麼會突然行刺他?

對戰被打斷,鳳淩殊一臉不滿!當即蹲下去查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究竟想幹什麼!不料這一看,就從虞一龍懷裡翻出個東西來。

是一根毛筆,上面用清秀的字體雕刻了一個「林」字,筆尖的毛已經有些脫落,顯然是有些年份了。可是看那筆管,卻保管得十分好。可見虞一龍十分珍愛此物。

鳳淩殊將筆塞到燕樂晟手中,憤憤道:「戰王,你先查清此事,我以後再來找你對戰!」

燕樂晟接過那只筆,神色一凜。

這個「林」,自然不是別人,而是林肅!

他皺著眉,忽然發現筆管和筆尖處並未縫合,試探著一扭,筆管中掉落出一封書信來。

清秀的字體,寫著短短的一句話,「虞兄且放心,你若失敗,我便替你殺了他。」

燕樂晟瞬間擰緊了眉,手掌將筆管狠狠捏成了粉末。

燕樂晟將鳳淩殊帶回嶺南,直接封為嶺南太守。

鳳淩殊起先不肯,被他一句話安撫了下來,「等你能守好一座城的那一天,才有資格和我對戰!」

而此時。虞一龍行刺燕樂晟的消息,也已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到了林陌染和林肅耳中。

彼時,林陌染才從昏迷中蘇醒,後頸一陣劇痛。

咋一醒來,就聽聞燕樂晟被行刺,嚇得半條命都沒了,抓著前來稟報的小兵,怒道:「是誰行刺他?!」

小兵臉色青白一片,哆嗦道:「是,是虞一龍……」

林陌染腦袋當即就是一蒙!直接被這句話給震得死機了!

等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找到林肅。

「你早就知道虞一龍要謀害他!所以你才跟我說,燕樂晟不會回來了!」

林肅正低頭描繪著一幅畫,畫上山河壯麗。卻不是此間風景。

他並未抬頭,淡淡應著,「是。」

「而你沒有阻止?」林陌染一把奪過他的筆,「別畫了!我問你。你和虞一龍,到底什麼關係?」

林肅看著被她奪取的筆,輕歎一聲,這才抬起頭,眼神一片寂寂之色。斤乒叨才。

「我也不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他輕笑,似有些自嘲。半晌,斂了眸,低聲道:「我只知道,他若死了,我也不活。」

林陌染頓時一陣愕然!

靠!這是什麼關係!這關係不是一目了然麼!

自己的哥哥竟然是個斷袖!

若不是情形所逼,她一定會很好奇追問到底誰是攻誰是受!

可是現在……

「燕樂晟肯定會遷怒於你!」她焦急分析。「虞一龍是由你引見給他的,要說你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誰信啊?」

哪知林肅坦然一笑,道:「嚴格來說,其實是我讓他去行刺的。」

「你!」林陌染只覺得頭好疼,「哥。你還是趁燕樂晟沒發現你也有份參與時,趕緊逃吧!」

她真不知道,萬一燕樂晟要殺林肅,她會站在哪一邊?

林肅卻搖搖頭,「燕樂晟已經知道了。我在送給虞一龍的筆管中,留了一封書信,供認了自己的罪行。」

林陌染頓時抓狂,「你還留書信?!幹嘛不讓虞一龍閱後立刻燒掉,還留在筆管中……」

「他不知道。」林肅一笑,「我偷偷藏在筆管裡,是為了讓燕樂晟看到,然後讓他來找我。書信被發現,就意味著虞一龍已經死了。我說過,他死了,我也不活……我就在這裡。等著燕樂晟來……取我的命。」

言罷,他淡淡放下畫卷,跟沒事人一樣,依舊負手悠閒地走入了軍營中。

留下滿臉錯愕的林陌染。

「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午膳的地方,她又截住了林肅,「你先回家!燕樂晟這邊,我來頂著!」

林肅默默地夾著菜。

「想想父親!他一直在等著你!他還說了,要等你回去繼承他的官職!他才能告老還鄉……」

林肅夾菜的手抖了抖。

「哥,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虞一龍死了,可他肯定不希望你也跟著他一起死,他也想看到你好好活著……」

林肅放下了夾菜的筷子,緊緊擰著眉,「別說了!」

他噙著怒氣起身,甩袖離去。

一整天,都將自己鎖在大帳中,不肯見任何人。林陌染自然也進不去。

林肅不肯走,林陌染只能想著從燕樂晟身上下手。

第二日傍晚,燕樂晟飛騎奔回扶胥城外的營地時,一身風塵僕僕,神色更是不怎麼好看。

他下了馬,提著劍,越過前來迎接的眾人,二話沒說,腳步沉重地直奔林肅的軍帳。

卻訝然看見林陌染張開雙臂攔在帳前,眉間就是狠狠一揚!

「讓開!」燕樂晟鮮少對她用這種冷酷的語氣說話。

林陌染聽聞也不禁抖了抖,卻仍是固執地堵在帳前,「你答應我不殺他,不治他罪,我才走!」

燕樂晟眼中盛怒騰起,咋見自己最愛的女人不僅不站在他這邊,還幫著對方來阻撓自己,心中就是猛地抽疼。

「你可知他想對我做什麼?!」

燕樂晟壓抑著滾滾怒氣,雙眸鎖著林陌染那張焦灼的臉,沉聲道:「他不僅要殺我,他還企圖幫虞一龍……!」

他語氣猛地一滯,臉色更加難看,「我早該知道!虞一龍,虞家軍,父皇之死就是拜他們所賜!」

這是林陌染所不知道的內幕。

她皺起眉,「他們對先皇做了什麼?」

燕樂晟恨恨開口,「當年南征,大軍即將跨過長江,殺向武陵。虞家軍卻臨陣倒戈,勾結南燕反臣,企圖行刺父皇!父皇身中數箭,勉強保住一命,卻從此臥病不起,掙扎了兩年後,終於撒手人寰……」

他神色哀寂又憤怒,「而如今,虞一龍又想用同樣的手段殺死我!你可知,父親去世那天,我就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放過虞家軍任何一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企圖和虞家軍勾結的人!即便那人是你哥哥!」

林陌染見他越發惱怒,趕緊勸道:「許是有誤會!這都是上一輩人的糾紛了!更何況,那是虞一龍和你們皇家的恩仇,跟我哥沒有關係啊……」

燕樂晟臉色一沉,聲音染著哀慟,「你是打算護著他?你是覺得,即便他真的行刺了我,也不應該怪罪他?」

「不……不是……你冷靜點。」

林陌染看著他越發失控的神色,不由得退後一步。

然而燕樂晟下一句話,卻讓她身心瞬涼。

「陌染。」他沉聲苦笑,「是不是今日他即便把我殺了,你還是會護著他?我那麼愛你,可是在你心裡,還是沒法和你的肅哥兒比,是嗎?我對你來說,並不是那唯一一個至高無上的所在……」

「燕樂晟!」林陌染再也忍不住了,大聲打斷他,「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可是在我眼中,就是一樣的!」燕樂晟狠狠擰眉,「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如果誰企圖謀害你性命,即便那人是我兄弟,我一樣不會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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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言罷,一手將林陌染扯到一邊,另一手冷冷地掀翻了帳簾!

清幽靜謐的大帳內,旋即傳出一聲更加清冷的嗓音。

「燕樂晟,你來了……」

兩人激烈的討論,被這一聲清冷的話語打斷。

林陌染頓了頓,焦急的神色顯露出一分擔憂,她試圖再去阻止燕樂晟。

大帳內,林肅卻開了口。「陌染,你回去。這是我和他之間的舊賬,今日應該做個徹底的了斷。此事與你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

林陌染哪裡肯走,面向燕樂晟,神色肅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哥!燕樂晟,我今天決不允許你傷害他!」

咋聞此言,又眼見他們兄妹倆一唱一合!燕樂晟眼中怒氣更盛,握緊了拳頭,深深看她一眼。

旋即,卻繃緊身體一言不發,直接冷冷地越過了她。

這人,竟然不給她面子?!

「燕樂晟!」她追了進去。

卻被他身後的林奕攔下。「閣主小心!皇上現在,殺氣很重……」

殺氣重!怎麼可能殺氣不重?!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替父報仇!即便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林肅根本不是虞家後人,而只是和虞家有所勾結,他都不肯放過。定要置他於死地……

「燕樂晟!」她又急又難過,帶著哭腔又喊了一聲。

燕樂晟腳步頓了頓,身體一僵,並未回頭,很快,又殺氣騰騰地走上前去。

相較於這幾人的情緒波動,林肅顯得非常平靜,他手中還握著染了彩墨的筆,在畫紙上細細描摹著什麼。

直到燕樂晟停在他面前,一手舉起了劍,指向他的心窩。冷厲陰寒的語氣。旋即從嘴邊清晰而沉重地溢出。

「為什麼幫他?你們是從何時起,就謀劃著要潛伏到我身邊,暗殺我?」

林肅勾勒完手中這一筆,才緩緩抬頭,眼神無波無瀾,宛如一片冰冷湖面。卻又似乎泛著點點星光。

他輕笑了一聲,「我幫他,不僅因為他救過我一命,還因為……我可憐他。可憐當年那些被先帝流放的虞家軍後人!」

放下筆,他直面燕樂晟,眸色沉斂,「你大概不知道,那些虞家軍被先帝流放後,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可我知道。當年我赴京趕考,遇到南逃的叛賊流寇。一行十三人,有死有傷,萬幸我遇到了虞一龍,被他所救。而當時,他正在被流放的途中……」

他頓了頓,面色閃過一抹哀寂之色。似又想起了那段時光,語氣沉重了許多,「和他在一起的,是另外二十餘位同樣被流放的虞家軍。他們帶著父母妻兒,老幼婦孺,淒淒慘慘地跋涉在丘陵荒地上,期間還不時被押送的官兵們抽鞭子。可惜你不曾親眼看到,那些曾經的熱血英雄,曾經為大燕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兒們,就因為先帝一句話,一個個都成了什麼樣子。」

林肅慘然抬起頭,「我再問你,你可知道虞家軍為什麼會反?」

不等燕樂晟回答,他突然抬高音量續道:「因為……先帝忌憚虞家軍功高蓋主,胡亂尋了個罪名,就要問斬虞家軍的將領虞保成!」

高亢的聲音,迴響在大帳之中,震痛人的耳膜。

林陌染被這厲聲的喝問,給震得五臟六腑都顫了顫。

就連燕樂晟的臉色也凜然了幾分。

忌憚臣子功高蓋主,試問世上哪個帝王不曾犯下這樣的通病?

先帝此舉實乃情有可原。可是大戰將至,卻要問斬主將,這一點實在說不過去,也難怪虞家軍會反……

林陌染覺得有些頭疼。朝綱之事,最是讓人費解。都說伴君如伴虎,常年伴在帝王側,需要的不僅是忠心,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圓滑處世的智慧。

林肅話語出口後,大帳陷入了順時的沉寂之中。

凝滯的氣氛,讓人倍感壓抑。

直到燕樂晟神色漠然地開了口,「父皇最後一次出征武陵,是抱著必勝的決心去的。出征前,他甚至放言,若這一次不能收復南燕,他就戰死沙場。你可知,那一年,他其實已經六十五歲,是個行動遲緩的老人了。他知道,若這一次親征再不能凱旋,他這一生就再沒有機會。」

他無奈搖頭,「可是虞家軍,把這一切都毀了。他們暗中召集了三十多個人,對著父皇放冷箭……那可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啊!他們竟然能如此狠心,用三十多把製作精良的弓,瞬間射出一百多把冷箭!父皇的五位副將當場就被射成了篩子!父皇也身中數箭,勉強撐著回到了京城。他本可以親眼見證大燕一統,然而兩年後卻含恨而終……」

燕樂晟歎了口氣,「父皇不是恨虞家軍叛變弑君,他是恨最後一次原本必勝的親征,就這麼毀在了虞家軍手中。」

言罷,他抬眸冷笑看著林肅,「虞家軍因為一人的恩怨,使國家造成多大的損失。北燕由此錯失了收復南燕的最好機會,大燕的統一更是平白推遲了五年!林肅,你如今,還可憐他們虞家軍嗎?」

此問一出,就連林陌染都搖了搖頭。

虞家軍是可憐,但也可恨……話說他們就不能另外找個時機刺殺先皇嗎?

她聳聳肩,突然又想起,自己嫁給了燕樂晟,先皇不就是自己的公公?額,這樣算不算是詛咒自己的公公呢?先皇在天之靈,千萬不要動怒啊!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此事已經不需要對比。縱然先皇問斬虞家軍統領是做錯了,縱然虞家一族的仇恨再濃烈,也不應該在先皇親征,即將一統大燕的時候弑君!

然而林肅卻沒有如他們預想中那樣妥協,反而幽幽地笑了。

笑罷,他輕飄飄道:「所以,我助你一統了大燕,完成了先皇的遺願後,才讓虞一龍行刺於你。這是兩筆不一樣的帳,我們應該一筆一筆分開算,你說對嗎?」

「林肅!」

這次是林陌染忍不住了,一開口直接喚了他的全名,「你就不能少說幾句?!這本是虞家和皇族的恩怨,你非要趟這淌渾水!你以為虞一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他身負恩怨,身不由己,為此而死,本是解脫!你呢?你打不過燕樂晟,今日根本就是死路一條。虞一龍年紀輕輕就死了,不能再繼續好好感受這個世界了。你不替他去感受,不替他去完成沒能完成的心願,就急著找死!你死後,有臉面對他嗎?!」

她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目光太狠戾,還是話語說得太重。林肅倏忽就是一震,皺眉移開視線。

林陌染這才轉向燕樂晟,「還有你!你殺林肅能解什麼氣?先皇已經去了,你就算今日手刃幾百幾萬個虞家軍餘黨,他也不可能看到!林肅才華橫溢,你應該想著怎麼勸服他,而非殺他!」

「不殺他?」燕樂晟冷笑起來,反問:「呵!你竟然還讓我不殺他?」

「你什麼意思?」林陌染心中頓時升起一抹寒意,不解地皺眉望著他。

燕樂晟卻跨前一步,一手掀翻了林肅的書案,再一抖,狠狠抽住那張筆墨未幹的畫,怒道:「你可知他今日畫的是什麼?!」

林陌染訝然看去。

圖中山河壯麗,畫盡了北燕的江山全貌!

而在這山河之上,赫然標注著北燕的軍事戰力分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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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林陌染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林肅竟然畫這樣的圖,而且還考究得如此詳細!

若不是為了行軍打仗,那就只能是因為謀反!

而如今,他和燕樂晟之間還橫貫著巨大的恩怨,這張分析圖自然不可能是為了幫燕樂晟排兵佈陣……那麼只能是,謀反!

「哥!」林陌染無法相信地搖搖頭,「你畫這張圖,是為了入朝領兵,是嗎?一定是的……你當年還未進京趕考時,就常愛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談論北燕軍事!」斤陣助弟。

可是林肅卻極輕地歎了一口氣,「不。陌染,這張圖,我是替虞家軍畫的。」

一句話,將林陌染徹底打入冰窟!

後背寒涼,刺疼入骨!

燕樂晟已經怒不可遏,大手猛然將圖紙撕成了碎片!手中長劍,瞬間刺向林肅心臟——

「不!!」

一聲叫喊,林陌染已經甩開林奕的阻攔,整個人飛撲了過去!

堪堪擋在林肅身前!

燕樂晟手中的長劍,只差一寸便要刺入她咽喉!

他手勢一僵,頓時將劍勢止住,因為後怕,額上一層冷汗。然而更多的,是怒氣!

狂囂如浪的怒氣!在他眼眸中,燃起劇烈的焰火!

「讓開!」燕樂晟咬著牙,恨聲吐出兩個字,眼睛死鎖死著林陌染。

「不讓!」她仰起頭,一臉固執的無謂,「你若眼裡還有我這個妻子,若不想我恨你一輩子!就收回你的劍,放我哥走!若你還頑固不化地要殺他,那麼就先從我開始殺!」

「林陌染!」燕樂晟狂怒不止,猛然抬高了音量,咬牙切齒,「他聯合虞一龍置我於死地!他還想謀反!」

「我不管!」林陌染強硬地吼了回去,「我只知道!他是我哥!!」

「哐當!」

一聲撞擊!

卻是燕樂晟猛然摔下了手裡的劍。

眼中死灰遍佈,無比陰沉。

他盯著林陌染,恨恨的,一字一句,「你真讓我心寒!」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出軍帳。留下身後錯愕的林陌染。

她自問沒有說錯什麼……林肅是她唯一的親哥哥,也算是他燕樂晟的兄長了。他再怎麼動怒,也不能說殺就殺啊!他不看她面子也就算了,竟然還責怪她。說她讓他心寒!

果然伴君如伴虎!久居帝王之位的男人,性格就是難以捉摸!

可是誰讓她自作孽愛上了他呢?她只能認命地望著他的背影,長長歎了一口氣。

直到身後,也同樣響起一聲輕歎。

林肅望著她的面色十分平靜,眼眸微微斂著,看不出絲毫情緒,「你又是何必……」

「何必?!」

林陌染本來是默然的,咋聽他這句不鹹不淡的話,頓時氣惱,「你還問我何必?!你是我林家的人!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我不管從前,你因為母親的緣故,有多討厭他,可他畢竟是你父親。林府畢竟是你的家!我們都等著你回去!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家裡發生了太多事,我差點死掉。後來又被迫嫁給九王爺,萱兒也……」

她聲音低沉了幾分,無法繼續往下說,緩了緩語氣,難過道:「你若不回去,林府的氣數,也許……就真的盡了。」

此話已經說盡了林府目前的辛酸處境。

可是林肅卻絲毫不曾動容。

他閉上眼,語氣仍舊十分強硬,「林府的氣數盡否,與我何干!若那人從前能多尊重母親幾分,就不至於落得如斯境地!還有你!」

他扭過頭。「你忘了從前顧清媚那女人是怎麼欺負你的?!我身為嫡長子,尚且要小心翼翼地周旋,才能護著你和母親不被趕出林府!試問當今世上,有哪戶大家族裡的正房,是活得如此窩囊!」

「好好!打住!」林陌染不想跟他吵,如今他剛失了摯友。心情本就不佳,她不必再次來給他添堵。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低頭看一眼被燕樂晟狠狠擲在地上的劍,柳眉輕跳,「燕樂晟應該是不打算殺你了。你還一心要赴死嗎?」

林肅搖頭,「不。」他的眼神中,初次顯露出一絲帶著懷念的傷感,「我想替他守墓,三年……找個僻靜的地方,把這幅圖完成。」

他從地上撿起被撕成碎片的畫,心疼地將折皺撫平。

「你還要畫?!」

林陌染錯愕。她搶過去,一手就要扯他手裡的碎片,「林肅,你不能這樣!燕樂晟已經放過你了,你就不能放過他。非要謀反,奪他江山嗎?!!」

「我要畫!怎麼能不畫!」

林肅緊緊護著,眼眸微眯,神色卻十分堅定,「我答應過他,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林陌染搶不過他,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難以置信道:「那麼畫完之後呢?你還要給虞家軍,讓他們用此圖去謀反?!」

一言至此,林肅忽然猛地沉寂下來,是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瞬間沉寂。

他呆呆地,有些無措地攏著手裡一堆碎片。斤島農圾。

半晌,苦歎了一聲,嘴角溢出的笑容苦澀而心酸。

「虞家軍?呵!」他抬起頭,冷笑一聲,「這世上,哪裡還有虞家軍?他們都死絕了!虞一龍,他是最後一個……」

震驚!

徹底的沉寂!

林陌染一時間沒有辦法說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

聽林肅這麼輕飄飄說出來,這短短的二十餘字,卻道盡了一族人夾縫中求生,最終卻抵不過命運的慘烈,不幸滅門的辛酸。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燕樂晟,還要在他面前,假裝背負著虞家軍謀反的使命……」她愕然問出這句話,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也有些替虞家的人難過。

林肅輕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他?我反而要以此來懲罰他!就讓他以為虞家軍還有人,還盯著他那寶貝的王位!讓他時刻膽戰心驚,時刻為了保住大燕的江山而勵精圖治!這樣……不是也挺好?」

林陌染搖搖頭,「只是對他來說,這懲罰未免太殘酷了些。」

然而她心中卻暗想,一會兒見到燕樂晟,一定要告訴他這個事實!

虞家軍已經沒有人了,林肅即便畫下那種圖,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就更沒有理由殺他了……

林肅收拾好碎畫,又將燕樂晟的劍撿起來塞到她手裡,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去找他吧。他是個好皇帝,也會是個好丈夫。方才因為我的事,讓你們鬧了不愉快,為兄在此給你賠罪了。」

她悶悶地接過劍,抬眼看他,「那你呢?三年後,你就會回林府嗎?」

林肅疲憊道:「再說吧。世事無常,哪能算盡?」

就這樣將她半送半趕出了軍帳。

第二天。大軍撤營,一路凱旋返回江陵。

所有人都將物品收拾好了,唯獨不見林肅。

有人說,半夜似乎看到他,獨自一人,點著盞孤零零的小油燈,爬過了丘陵的山道,一路往嶺南的方向去了。

燕樂晟跨上馬,冷冷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又回頭,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林陌染,一夾馬肚,領著大軍率先離開。

林陌染遠遠地和他對視,心中一沉,只因他的眸光中,沒有半分曾有溫情。

他竟然這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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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昨晚她將劍捧過去時,他甚至沒有正眼看她,只沉沉道了兩個字,「放那!」就再也不理她。

她一個人呆呆地守在大帳裡,站了許久。

一直等到他和陸續進來的三個將領說完事,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最後還是林奕將她送了出來,也是心疼她,猶豫著勸道:「皇上正在氣頭上,閣主還是回去早些歇下吧!」

她歎了一口氣,和許媽媽找來一輛馬車,將不多的物品都搬進去,又喚來柳十八等人,讓他們打理好虞一龍的馬幫,留下一部分人跟著林肅,其他人也隨在大軍後面一同返回江陵。

吩咐完後,馬車才急急追上前面的大軍。

彼時,燕樂晟騎著高頭大馬,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他竟然不等她……難道他就不擔心她的安危?就不打算看一眼她有沒有跟上來?

許媽媽看出了她臉上神色有異,在一旁笑著勸道:「新婚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偶爾鬧鬧脾氣,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姐且消消氣,過不了兩天,皇上就會主動來找你了!」

林陌染抄著手,撇嘴道:「誰稀罕他找我!」

此刻,在他們身後的山道上,一人白衣翩翩,負手而立,清冷的神色浮現出一抹釋然。

在他身旁,一身白色麻衣的林肅,默默提起腳邊的小油燈,愛惜地擦了擦,幽幽道:「柳十八他們一會兒便出發,你若是要去江陵,可以隨他們一路。」

「不了。」辰靳紈著手腕處的袖子,望瞭望遠處絕塵而去的馬車,自嘲地笑道:「我一個人自在慣了!難得不用再護著她,陪她到處瞎折騰,我終於能找個地方過幾年清閒的日子……」

他一笑回首,搖著手裡錦扇,道:「你呢?要去給他守墓?」

林肅默默點頭。

「他就在虞家村東邊的墓地裡。我把他葬在了虞保成的旁邊。」

林肅斂了袖,「多謝。」提著油燈,又不急不緩地走入山道。

半個月後,大軍日夜兼程,終於回到江陵。

正是白日午時,初冬陽光燦爛溫暖,江陵城門大開,百姓夾道慶賀。

無數人奔湧而至,見到親人的頓時熱淚盈眶,而那些不幸失去親人的則默默掩面垂淚,望之讓人哀傷。

林陌染默默放下車簾,回頭望一眼許媽媽,歎道:「可惜肅哥兒沒能和我們一起回,不然父親定會很高興。」

許媽媽搖搖頭,「老爺得知少爺還活著,就已經很滿足了。再說,三年很快就會過去。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在乎這短短三年嗎?所以啊,一會兒小姐回府,面上要顯得高興些好!府裡的人,心情也能愉快些……」

是啊,自從母親去世那一日開始,林府就已經都好久沒有如此歡樂的氣氛了。

可是林陌染原本想著,她已經嫁給燕樂晟為妻,應該是要跟他一起回宮的。

不料坐在車裡,一路晃悠悠的,兩人卻被直接送回了林府。

車夫說,是燕樂晟的命令。

他不親自送她回家就算了!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如今連分別時,都不肯見上一面嗎?!

林陌染氣鼓鼓地月下車,神色惱怒地叉腰站在了林府的大門前,把請來迎接的林府家丁們給唬了一下。

許媽媽在後面下了車,大嗓門一吼,「傻愣著幹啥!趕緊去拾掇東西啊!車裡的東西可多了!咱這一趟出門,去得遠了些,物什也多了些……」

家丁們戰戰兢兢地應著,一邊搬,一邊不時扭頭看一眼還殺氣騰騰站在那裡的小姐,想問又不敢問。

許媽媽逮了其中一個,手腕一甩,就朝著人家腦門敲了上去,「看什麼看!咱小姐在想著皇上呢!」

「額?!」家丁揉著腦門,詫異皺眉,「許媽媽,你確定小姐這表情是想?可是小的怎麼聽說,一路上,皇上都沒怎麼搭理小姐……哎喲喂!」

「趕緊搬東西!再多嘴,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半年未見,許媽媽氣勢上又威武雄壯了不少,家丁被她這一聲喝,嚇得就是狠狠抖了抖,待反應過來,捂緊腦門連忙開溜。

而林陌染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將家丁的嘀嘀咕咕,盡數聽在耳中,頓時一聲輕笑。

燕樂晟突然對她的這番冷待,早就被軍營中的人傳開了。恐怕這時都已傳入宮中……也就是說,柳琦也已經知道,興許此刻正在得瑟呢!

她晃了晃僵硬的身體,暗暗握緊拳頭,將這一且撇在身後,大步瀟灑地邁入府中。

她林陌染,今天從江湖回來了!

然而明日起,又將有一個全新的江湖在等著她!

兩日後,北燕宮內。

燕樂晟悶悶不樂地坐在書房裡,正一手握著筆,久久沒有寫下一個字。

魏喜將他神色看在眼中,忍不住歎道:「皇上。若是想接林府長女入宮,就……」

「呯」!

卻聽見一聲脆響,燕樂晟將筆仍在在檀木書案上,墨汁濺了一紙。

「誰想她!誰要接她入宮!她眼裡不是只有那個一心想謀反的哥哥嗎?!她眼裡根本沒有朕,朕為何還要想她?!」

魏喜抹著額上的汗,心道你臉上每一寸都寫滿了「朕很想她」四個字,嘴上怎麼還如此強硬地狡辯呢?可見帝王還有一個通病,就是口是心非。

他想了想,委婉道:「太后昨日又勸著你立後了。皇上,再過數月你就年滿三十,不僅連個子嗣都沒有,這後位還一直空著……」

「要你管!」燕樂晟猛地站起來,一句話頂了回去。

魏喜被回絕得愣了一愣。有些詫異地發現,皇上這語氣怎麼變得和林陌染如此相像了?

他想著,皇上這股氣憋了好幾天,還沒消。看來一時半會是消不了啦!還是閉嘴保命要緊!索性就再也不開口。

哪知道他這邊沉默下來,燕樂晟又嫌他太安靜了,負手在屋內狠狠跺了幾步,怒道:「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也覺得朕對她開苛刻?還是覺得朕小氣?!覺得朕不應該為了這件事不理她?」

魏喜是恨不得趕緊點頭,皇上你太有自知之明了,可是嘴上哪裡敢這麼直白,咳了聲,忍著笑道:「這些事,皇上自己心裡最明白,奴才這輩子都沒這福分和哪位姑娘家談情說愛,對情這一事。實在是無法捉摸。」

聽了這席話,也不知是可憐他,還是覺得自己能遇到林陌染這麼個姑娘、和她談情說愛一場挺幸運的,反正燕樂晟擰緊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了。

他又踱了幾步,悶了半晌,點頭道:「朕也覺得。朕此舉有些過分。」

燕樂晟站穩腳步,皺眉道:「這樣吧,你找蘇禦史來朕的書房,朕要親自擬一份諭旨,召陌染入宮為妃!」

「哎!」魏喜樂津津地點頭,咱家傲嬌的主子終於看開了,不容易啊!可是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方才是說,召林府長女入宮……為妃??」

「怎麼?」燕樂晟惱怒挑眉,「難不成一進宮就讓她當皇后?在宮外她都敢頂撞朕了,要是剛進宮就讓她當皇后,她豈非要鬧翻天,天天頂撞朕?!」

魏喜愕然,「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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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23:07: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可是她畢竟是你的結髮夫妻,你倆拜過堂、拜過天地的啊!古來能有資格和皇帝拜天地的人。不是只有皇后嗎?更何況……再退一步來講,你以為不讓她當皇后,她就不敢頂撞你了嗎?咱家主子怕是這輩子都沒法從她的「壓迫」中翻身了……

這些話,魏喜沒敢說出來。

「可是」了半天,見燕樂晟臉色越來越差,只好把話都咽下去,假裝一臉「主子真聖明真寬容」的崇敬模樣,恭恭敬敬地走出了書房。

等轎子晃到蘇禦史府上時,剛好在門口遇到林府的轎子。

而這轎子裡坐的不是別人,竟然正好就是林府長女林陌染!

魏喜一撩簾子下來,看見林陌染正在府裡神采奕奕地和阿九聊天,先是愣了愣。天啦嚕,咱家主子在宮裡生悶氣,這位主子卻跟個沒事人似的到處串門走親戚?唉,這事一定不能讓宮裡頭那位知道!

他打定主意,就裝作沒看見林陌染,直直走了過去。

林陌染眼尖,聲音也大,一開口就喚住了他,「魏公公!這麼晚了還來蘇府串門啊?」

魏喜乾笑一聲,「是啊!」他哪有心思串門啊?好不容易從低氣壓遍佈的宮裡頭逃出來喘一口氣,還得想著怎麼講宮裡那位哄回來呢!

林陌染卻是笑著就走了過來,一手還抱著阿九那位剛出生的小郡主,揮著寶寶胖乎乎白嫩嫩的手,去撓魏喜的臉,「小寶琳,你看看,這位就是宮裡頭最厲害的叔叔,可惜是個太監……你知道什麼是太監嗎?」

魏喜本來聽著前半句,還覺得挺受用的,後面這句是什麼鬼?當即臉色就不好了。

拱拱手,「咱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說罷,抬腳就走。

身後,林陌染詫異地「咦」了一聲,就聽到阿九小聲解釋了一句,「魏公公這個時候來找老爺,肯定是要請老爺入宮擬定諭旨!陌染,說不定一會兒皇上就要宣你入宮,指不定啊,還是當皇后呢!」

聽那語氣,諸多羡慕!

魏喜也是沒來由覺得一陣自豪,咱家主子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瞧瞧大燕多少女人希望嫁給他當皇后,甭管已婚未婚,可都將他當成最佳相公人選呢!

不料卻偏偏有人不是這麼想的。

林陌染一撇嘴,道了句:「不成!都沒求婚呢!戒指也沒一個!玫瑰花呢?婚車呢?婚房總該給一套吧?別家還得送足八副金鐲子金項鍊呢!他就一道諭旨,太沒誠意了!」

沒過多久,魏喜將蘇禦史請入宮後,偷偷將燕樂晟請到書房後頭,嘀嘀咕咕了一番。

燕樂晟大驚失色,「她當真這樣說?這是哪裡來的習俗?婚車又是什麼,牛車還是馬車?婚房倒是可以有,但這八副金鐲子金項鍊……庫房還來得及打造嗎?」

魏喜抬頭,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百日裡,他還信誓旦旦說不想她、不想接她進宮……這才過去多久啊,怎麼態度就來了個徹底的大轉變,竟然一聽她開了入宮條件後,就著急了,就開始擔心滿足不了她的條件,她不肯入宮怎麼辦了?

唉,別說當不當皇后了,就算這林府長女只當個小小的九品才人,都照樣將皇上治得妥妥的!

燕樂晟還急著,抬眼一看魏喜面上表情很豐富,頓時站直了,怒道:「你還站在這幹什麼!陌染的話你不是都聽清楚了?她要的東西,一個都不准少!朕命令你,諭旨擬好前,就要準備好一切!將來和諭旨一起送到林府去!」

他就知道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兒肯定要分攤到他頭上!

魏喜苦著一張臉,虛弱地應了聲,「奴才遵命。」

卻說林陌染在蘇府舒舒服服地喝完了下午茶,正和阿九一人一邊躺在軟榻上,就著窗外漏進的半闕陽光,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從打仗說到百草穀趣聞,又說到她不在時,江陵各戶人家的變化。

這時,初娘子就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攜著夫君蘇靖過來羞怯地見禮了,手邊還挎著自己親手做的糕點,看得林陌染一陣嘴饞。

「都是自己做的,比不得外間酒樓廚娘的手藝!」初娘子很謙虛。斤呆池號。

阿九便笑道:「昨日小瑾來我這,才貪吃了好些,直誇比宮裡頭禦膳房做得還要好!」

林陌染趕緊拿一塊嘗了一口,味道果然不俗!

「玉樓春就缺你這樣的廚娘!」她大贊,「趕明兒我讓小翠兒過來學幾招!你可不能藏私,定要把她教會!我玉樓春要把這幾樣糕點打造成招牌!」

初娘子畢竟懷了身孕,不好久坐,沒多會,林陌染就讓她回去歇了。

人都離開後,阿九才湊到她耳邊,接著方才的話題,低低續道:「你走後,聽說宮裡那位柳貴妃很是威風了一陣。連太后都避讓到昆山去了,直到現在都沒回宮。」

林陌染嗤之以鼻,一個小小的魅,看她進了宮不好好收拾它!

阿九擔憂道:「你可別不把她放在眼裡,如今雖說她是異族女子,在朝中沒有後臺,可大燕如今正一心要和西域交好,乾羅國遺民也多次提及這位數年前被俘入宮的國主,想來燕樂晟一時半刻還是不會動她。」

「乾羅國怎麼又冒出來了?」林陌染皺眉,「他們不是早就被滅了嗎?」

阿九歎氣,「你不在朝中,自然不知道其中利害。乾羅國雖然早已國不成國,但乾羅的遺民民風還是十分彪悍!而且聽說,他們有一種秘術,十分厲害,可以迷惑人心,重則能壓制人的情感和記憶!所以大燕這邊的人,輕易不敢冒犯他們……」

「這麼說來,燕樂晟只要把柳琦歸還給他們,繼續當他們乾羅國的國主,不就好了?」林陌染琢磨著這是最省事的一種辦法。

阿九卻笑了,「你以為女人是物品,說要就要,說還就還?再說了,要不是忌憚著國主還在大燕皇帝手上,乾羅國人早就該鬧翻了!」

「鬧翻?」林陌染失笑,「難不成他們也想謀反?」

「那到不至於。」阿九搖搖頭,壓低聲音道:「我也是聽父親從前提及過一兩次,聽說乾羅國的人,在找一個人!這人十分了得,據說有九條命,可以死八次都死不掉……」

林陌染心裡「咯噔」一下,暗歎,乾羅國果然和琉璃閣有密切關係啊!不然怎麼會繞了千八百回後,還是繞回到她身上呢?

晚上,她就帶著滿腹心思回了府。

黎笙和林奕在林府正式謀了個職業,搬去正院新建的一座小院子裡住,平時沒事,她也不讓黎笙過來伺候,而是讓她好好養胎。

黎笙卻偏要呆在她屋裡,等服侍她睡下才肯回自己的屋。

剛回江陵那兩天,久別重逢的主僕倆,自然是好多話要說。半夜是林奕親自過來接人,黎笙才肯回去。

門一打開,林奕沉著半張臉,都不肯讓黎笙自己走回去了,將她打橫一抱,直接施展輕功奔出了院子。

第二天,林陌染學乖了,早早趕她回去。

沒想到今晚回來時,不僅黎笙在,林奕竟然也在,還十分焦急地在屋裡候著。

「咋了啊?今兒人這麼齊?」林陌染一聲招呼,先扶著黎笙坐下,避開林奕那張暗怒的臉,「你們兩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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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黎笙猶豫地看了林奕一臉,思疑著開口道:「方才林奕被皇上召進宮,喚了好些問題。問題都比較奇怪……」

林陌染抬眼一看,可不是嘛!從江陵回來後,林奕就被封為了輔國右將軍,和蘇禦史平起平坐,無需奉召就能自由出入宮門,如今是剛從宮裡回來,身上還穿著朝服呢!

「什麼古怪的問題啊?」林陌染隨意道,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來靜等黎笙的回話。

不料黎笙接下來的話,卻差點讓她一口茶噴出來!

「皇上讓魏公公找林奕來問你……這個戒指你想要什麼款式?玫瑰花又是什麼花?換成牡丹或者芍藥行不行?還有婚車是要牛車還是馬車,皇上對魏公公說,比較想用馬車,看你意下如何?」

她一疊聲說了這麼多,仿佛不急著開口說完,就會怕自己忘掉似的,緩了口氣又續道:「皇上還讓魏公公問林奕,江陵城西郊的四合院當成婚房行不行?他手頭最近比較緊,剛打完仗,國庫都空了……還有八副金鐲子金項鍊都讓庫房趕制了!你看能不能先嫁進宮,以後再補上呢?呼!終於問完了!」

黎笙長舒一口氣,埋怨道:「小姐你這是又整出什麼歪主意調侃皇上呢?害的我家林奕大晚上的被急急召進宮,就為了回答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林陌染愣完後,卻是再也忍不住,一陣放聲大笑,「哈哈哈!燕樂晟,他真是太可愛了!」

她讓林奕進宮回復了燕樂晟。果然第二天,諭旨就來了。

林府全體,老老少少出來跪迎,林博自告病在家中靜養後,這還是三個月內第一次穿上朝服。而顧清媚至今還未從林萱之死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一直不曾出偏院,今日也不曾見到她。

於是正院裡,便只有林博和林陌染領著眾人,跪在魏喜面前。

魏喜除了一隻胳膊行動比較僵硬外,似乎還是老樣子。

他抖開諭旨,扯著嗓子念:「皇帝敕旨,今林氏嫡女賢淑聰慧,特賜封為一品德妃……」

林陌染愣了愣,跪在她身邊的許媽媽等人也是暗中叫喚了一個思疑的眼神。

他重歸帝位,皇后不是她?要不要那麼狗血?

「娘娘!」魏喜念完後催促道:「請德妃娘娘上前領旨吧。」

她紈著長裙,緩緩站起來,盯著魏喜手裡金黃色的諭旨。皺了皺眉。這時就見魏喜朝她隱晦地眨了眨眼。

林陌染略一思索,明白過來。

也對啊,身為一介臣女,又無功績在身。沒理由一進宮就是皇后,如此反而會樹敵。先從四妃之首開始,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待遇了。

而且燕樂晟還非常聰明地沒有指明是賜封林氏嫡長女,僅僅是嫡女。

百姓大概都以為曾經的九王妃已經摔死在懸崖下了,所以,今日她自然要換另外一個身份入宮!

她嫣然一笑,從魏喜手裡恭敬接過諭旨,「謝聖上隆恩!」

魏喜就領著人,將皇上御賜的聘禮等物,從車上搬下來。

這一搬,眾人又傻眼了。只見諸多金銀等物,卻不是慣常人家送與女方的物品。

而是數十盤金銀玉石打造的戒指?飛鳥戒、綠松石戒等等,各色各樣,簡直是把大燕所有戒指款式都打了三四個。

然後是一盆盆盛開的牡丹、芍藥……裝飾了鑲金紋繪的馬車……

林博眼看著小太監們一箱箱往府裡抬,眼都直了。

他一生斂了不少珍寶,何時見過富貴人家娶女送這些的?

縱然見聞再豐富的人。一時也說不準皇帝為何送來這樣的聘禮?

說是敷衍嘛,這玉石雕工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手!

說廉價嘛,就連這一盆盆看似不起眼的牡丹,都是外面價值十幾二十輛黃金的名貴品種!

只有林陌染,一直忍俊不禁。她不過是隨口說說,將自己那個年代的風俗習慣搬了過來而已,沒想到燕樂晟真的一樣不漏全部照做。

在場的人,大概除了魏喜之外,沒人能看出,燕樂晟對和她的這場婚事,花費了多少心思!

魏喜笑眯眯迎上去,「娘娘收拾收拾,現在便跟咱回府吧!皇上已經等著了。」快要等不及了!

林陌染故意吊著他胃口,「魏公公請待我去寬衣換妝。府裡中饋諸事,也得一一和下人們交待清楚。以免日後我不在府裡,沒有人主持,全都亂套了。」

魏喜點點頭,「如此,娘娘便快去吧。」

而另一邊,北燕皇城。

燕樂晟是急得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定,負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蘇禦史和禮部大臣等人,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面前走過去,又走回來。

數十回後,蘇禦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皇上勿要著急,娘娘一會兒就到。」

「我哪裡著急了!」燕樂晟一口反駁,掩飾道:「又不是第一次納妃!更有甚者,又不是立後!」

「是是。」蘇禦史忍著笑,心道,納她為妃都急著這樣,那以後立她為後,皇上豈非更焦急?不成,到時候自己得尋個理由告假,被他這來來回回晃得自己老眼都花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夜色降臨。

本來納妃是要在宮中設宴,象徵性地宴請百官。

燕樂晟許是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毫不猶豫將宮宴取消,「直接把人抬到陌雪坊去!」

蘇禦史愣著應了聲,心想皇上這次可真急!這是要直接洞房的意思啊!趕緊轉身和禮部大臣張羅去了。

等林陌染被大轎抬進陌雪坊時,晚膳時間已過。燕樂晟早就換了便裝,巴巴地坐在屋裡等著她。

魏喜將人領進來,笑得一臉深意,不動聲色退出去關上了門。屋裡乾脆連個服侍的人都不留。

燕樂晟大步上前,挑起她的喜帕,眉宇間是又急又喜。

林陌染雙眼剛恢復清明,就見眼前男人一張清潤佈滿焦灼神色的臉,沉沉壓了下來。

一句話還來不及說。

滾燙的吻,封住了她的唇,細細碾磨。

他是真急了,兩手捧住她的臉,將她身子一撈,越貼越近,呼吸也越發急促起來。

「陌染……」他啞聲換了一句,翻身就將她帶倒在了榻上,「朕錯了,朕好想你……」

她低哼一聲。想說的話,卻都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結果這一晚,林陌染什麼都沒來得及做,話都沒能說完全一句,就被他給徹底撲倒,吃幹抹淨。

都不知道吃了多少遍,還在那氣喘吁吁地回味無窮。

天微明時,他才躺倒在她身側,發出滿足的喟歎。

林陌染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帝王新婚,普天同慶,第二日更是放百官的假,連早朝都免了。

林陌染緩緩睜開眼醒來時,他還睡在身邊,神色安寧舒適。

她側身,一手撐著頭,一邊凝神打量他這張英武俊朗的面容,忽而福至心靈,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捏住不許他呼吸……

燕樂晟在夢裡發出一聲不滿的嘀咕,大手胡亂拍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她眼疾手快,將手鬆開。

待他又睡進去後,再伸手捏住……如此反復三四次。他似終於煩了,又困倦得不願睜開眼,胡亂咒駡了一聲,眉頭緊緊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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