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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格格-【戀上好天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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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2:42 |顯示全部樓層
戀上好天氣 作者:喜格格

國中時期他的綽號叫“好天氣”,可是她每次看到他心情總是烏雲密布,
雖然他幫過她很多次,然而那時的她太過年輕青澀,以爲自己是討厭他的,
如今多年後再相遇,他以往那種吊兒郎當的模樣不復存在,
一舉一動都展現出強大自信的氣場,但不知爲何讓她感到小小的壓力,
她還發現他每次看著她時眸光都帶著深情寵溺,難道他眼睛有什麽毛病?

而且她必須要腹誹一下,他有時真的挺幼稚的,
虧他是網路公司的大老闆,要向藝術公司公關經理的她訂購大量藝術品,
就不能直截了當一點嗎,裝什麽神秘大戶,被她看穿不覺得丟臉嗎?

當知道她的新老闆是狠狠傷害過她的國中初戀情人,
他三不五時就會探問她對對方的感覺,聽她說對方送花給她想追求她,
他也學人家送,搞得她都忍不住想,啊不然辦公室改成花店賣花好了,
直到身邊人提醒,她才明白一直以來他的所作所爲都是因爲喜歡她,
而她多年來用〈好天氣〉這首歌當手機鈴聲,也並非她以爲的只是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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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3: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啪啪啪……啪啪啪……

    快節奏的敲打鍵盤聲像無形的摩斯密碼,緊張情緒隨著不間斷的敲鍵聲,迅速地在有限的大樓空間內往上高築。

    公關部辦公室內幾乎所有員工都在挑燈夜戰,大家臉上顯露著焦慮、驚惶、戰戰兢兢各種情緒。

    這天下午下了一場大雨,凹凸不平的路面多出許多小水窪,這辦公室裏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稍早前一牆之外的世界發生了什麽事。

    從電梯出來進入公關部大辦公室,直走到底右轉,一間個人辦公室內,也同樣彌漫著緊張氣氛。

    “如斯,快到了沒?”說話聲音從耳機裏傳出來。

    “等我完成手邊的工作……”孫如斯戴著耳機講手機,雙眼盯著電腦熒幕,兩手在鍵盤上快速移動。

    明天新任老闆就要上任,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明天肯定有場大戰,今晚必須把所有資料準備齊全,不能讓新老闆留下他們一問三不知的惡劣印象。

    “我相親快來不及了。”於舞能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馬上來!”如斯把待處理的工作存檔,而後抓起筆電,沖出辦公室,搭乘電梯,快步踏出大樓。

    她動作流暢地跳上一輛計程車,報了目的地的地址後,一邊講電話,一邊打開筆電繼續工作。

    她已經把這兩年藝廊賣出的各類作品做好分類和分析,再把近年的人民幣當成變項加入,但這些只是基礎工作。

    今晚上床睡覺前,她必須要把近五年的資料整理妥當,同時祈禱新任老闆只會追溯瞭解到此,千萬不要一來就企圖心強大,想綜覽十年來的所有市場變化。

    快速動作間,如斯仰望一眼天空,無聲歎口氣,心中忍不住感慨,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

    沒多久,計程車停在一間餐廳門口,她付帳下車,剛擡腳往前踏出一步,三、四輛跑車伴隨超強引擎聲囂張呼嘯而過,輪胎駛過小水窪,污水飛濺而起,她微微瞠大雙眼,想收回踏出的腳往後退,只可惜來不及了,啪的一聲,污水打上她雪白的緊身長褲,留下斑斑污點,也點燃她眼底的熊熊怒火。

    從哪里冒出來的妖魔鬼怪,到底會不會開車?!

    見幾輛跑車停在前方不遠處的停車格裏,從車裏跳下幾名說說笑笑的男男女女,男的笑聲超大,女的裙子超短。

    其中有一名高冷男人特別吸引人的目光,無論他身邊的人怎麽笑鬧,他的臉上始終挂著諷刺淺笑,好像縱容著這一切,又仿佛他亦沈溺在這放縱的氛圍裏,且他長相俊帥,完全是個撕漫男。

    如斯想上前理論,便聽見身後傳來大學時代最要好閨蜜於舞能興奮的說話聲—

    “寶貝,你終於來了!”

    於舞能站在餐廳門口,朝她張開雙臂,神情有些急躁,看得出來她恨不得能插翅飛到另一個地方。

    如斯同樣張開雙臂,兩人一見面便先來個大熊抱。

    “相親還來得及吧?”如斯瞅著她問道。

    算了,放那些人一馬,別再讓她遇到,否則一定讓他們吃吃苦頭,更不能因爲這批沒水準的人,耽誤舞能的人生大事。

    “可以。”於舞能左手抓著手機,顯然時時刻刻注意著時間。

    如斯往後退一步,欣賞于舞能精心打扮後的模樣。“這件戰袍還可以啊。”

    染成淺褐色的長髮綁成公主頭,臉上畫著現下最流行的彩妝,身穿全白洋裝,衣版很挺,人看起來很有精神。

    “最新一季香奈兒新款,能差到哪里去?”於舞能收到讚美,馬上當場轉一圈,白洋裝裙擺往上飄浮。

    “對方什麽來頭,居然讓你這樣下重本?”

    “我媽說是什麽集團大老闆,出門身邊有保鑣的那種。”於舞能看了眼手機熒幕顯示的時間。“不說了,等我今晚回來再聊,有事可以跟高大哥商量,工讀生們任你差遣,你只動口不動手,OK?”

    “又不是第一次幫你顧餐廳,去吧!”如斯微微一笑,對著於舞能揮揮手。

    其實舞能之前曾有過一名論及婚嫁的男友,後來因爲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她極力說服於母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與對方解除婚約,而當初說好的條件是,她必須在兩年之內把自己嫁掉。

    “那我走了啊。”於舞能往外移動一步,想想不對,又忍不住回過頭道:“餐廳這個月的業績還差十多萬才到我媽規定的目標,你點子多,幫我想想怎麽把業績沖上去。”

    于舞能的母親是個千金小姐,父親是老師,于舞能大學畢業後曾到幾間公司工作過,最後決定自行創業,開了這間“親愛的”餐館。

    餐館的大股東是她的母親,她只看營業額,其餘經營方面都不插手,正式營業前母女曾約定好,如果餐廳沒有好好經營或經營不善要立刻收掉,以免賠太多。

    “今天已經三十號了。”如斯把日期記得很清楚,畢竟明天是新任老闆駕到的日子。

    距離下個月只剩不到四小時,就算她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也沒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餐廳賺進十幾萬塊。

    “拜託你了!沒達到業績,我媽會把餐廳收回去交給專業經理人打理,到時候我什麽都沒有,人生會很無聊。”于舞能人生只有兩件事要忙,一是顧好這間餐廳,二是積極把自己嫁掉。

    “與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你好好相親,等你好消息。”如斯拍拍好友的肩膀。

    “果然英雌所見略同。”於舞能說完,朝她揮揮手後跳上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迅速駛離現場,卻沒有人注意到後方有一輛黑色轎車尾隨其後。

    如斯大步踏進餐廳,經過前庭戶外花園區,熟門熟路地直接走進裝潢歐風的櫃檯。

    櫃檯裏,站著今晚負責結帳的餐廳人員和餐廳主廚高大哥。

    “如斯,來啦?”高大哥一身雪白的廚師裝,雙手叉腰,看見如斯,嚴肅的長方形臉孔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高大哥。”如斯先將手裏的東西放到櫃檯下方的層架上,接過他遞過來的黑色圍裙制服,快速的穿上。“晚上生意如何?”

    “客人三三兩兩,不過有一組訂位。”高大哥不用看單子,當天有幾組客人訂位、人數多少他都了然於心。

    “幾人?”

    “十三個人。”

    如斯輕皺一下眉頭後鬆開,心裏開始打起算盤,十三個人要衝破十萬簡直是天方夜譚。

    “喏,來了。”高大哥朝門口努努嘴。

    如斯轉頭看向他指示的方向,等看清來人,她先是一愣,兩秒鐘後嘴角慢慢往上揚,抽起櫃檯上的功能表,左手往正要前往招呼的服務生肩膀輕壓一下,輕哼了句“我去”,隨即踩著自信的步伐出征。

    “你們好,請問要點什麽?”

    如斯正想把餐廳功能表發下去,一名滿頭亂糟糟捲髮的男人看著她擺擺手,表示不用發功能表。

    “把你們餐廳最好吃的菜品全部上過一輪!今晚不醉不歸!”捲髮男臉微紅,情緒很興奮。

    “沒錯,今晚來慶祝就是要海吃海喝一頓!”


    其他人興致高昂的附議,有人甚至還高舉右手握拳。

    唯獨那個高冷男靜靜坐在椅子上,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神情看起來是這群人當中最冷靜的,嘴角挂著招牌嘲諷淺笑。

    “你們是指隱藏式功能表裏的菜品嗎?”如斯看著這群人,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笑意慢慢浮現。

    “什麽隱藏式功能表?”捲髮男一臉好奇地問。

    “那是本店招待貴賓的菜品,單價極高,不是每個人都吃得起。”如斯說到最後,眼角余光發現高冷男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但什麽也沒說。

    這男人到底什麽來歷?好像看透她心底的主意,可是又悶不吭聲,似乎對這一切都不在意。

    “你這個小小服務生敢瞧不起我們?”捲髮男右手往桌面一拍,霍然站起身,左手食指指向高冷男。“你知不知道他是誰?把你們那個什麽破隱藏式功能表裏的菜統統給我們端上來!”

    “全部嗎?”如斯冷冷發問。

    “懷疑啊?快去!”她的絕對冷靜徹底惹毛了捲髮男。“上菜前先把你們最好的紅酒拿個五瓶來!”

    如斯嚴肅地點點頭,轉身吩咐店內服務生送酒過去,沒多久就聽到前庭座位傳來熱鬧非凡的勸酒聲。

    “大家喝!”捲髮男的聲音最大。“喝!”

    餐廳內幾桌安靜用餐的客人紛紛轉頭看了那群人一眼,而後默默放下食具。

    “高大哥,把最好的食材都拿出來用上吧。”如斯把功能表放回原位,將只寫了酒品的點功能表交給櫃檯人員,嘴角挂著神秘微笑。“這個月的業績目標就靠這幫人的貢獻了。”

    “客人點了什麽?”高大哥瞄了眼點功能表。咦?上面怎麽一道菜都沒點?這樣要怎麽達到業績目標?他再看向如斯胸有成竹的表情,滿頭問號。

    “菜品你自由發揮,重點是食材必須都用最貴的,你那邊有沒有松露?”如斯替高大哥出謀劃策。

    這群人都開跑車,尤其是那個高冷男開的更是千萬跑車,吃頓區區幾十萬的飯,對他們來說應該不至於成爲經濟上的負擔。

    “上好松露前兩天剛弄了一些,光進價就要八萬塊。”高大哥亮出八根手指頭。

    “等一下就全用了吧。”如斯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續道:“上次你不是說正在鑽研一道必須用大量松露的料理?趁今天有人付帳讓你練手,乾脆請他們嘗嘗你新研發的菜品。”

    “全用?”高大哥錯愕的瞪圓了雙眼。“這是三個月的松露準備用量。”什麽人光臨餐廳,要下這麽重的手?

    “聽我的,有事我來扛。”如斯揮揮手,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到餐廳最隱密的角落位置,拿出筆電,坐下來開始專注工作。

    只是每當有新客人上門,她都會停下手邊動作,觀察需不需要她出面處理,如果沒事,她就繼續自己的工作,如果遇上有特殊需求的客人,服務生就會來問她該怎麽做。

    於舞能找如斯來坐鎮,看中的就是她臨機應變的處理能力,所以每次於舞能有事,而且必須關機時,一定會請如斯過來幫忙。

    其實也不用如斯具體做些什麽事,主要是過來待著,必要時幫忙解決問題,沒事就處理她自己的工作。

    兩個多小時過去,前庭那組客人喝了酒之後變得更High,興高采烈地討論著等一下要去哪間夜店續攤。

    而這段時間,店內其他客人平均的用餐時間比平常短了近半小時。

    如斯知道是因爲前庭那組客人太吵的緣故,讓櫃檯人員結帳時一律給予八折優惠,並贈送一張用餐九折的貴賓卡,主動向客人表示希望他們能再次光臨。

    “服務生,結帳。”捲髮男來到櫃檯買單。

    高冷男走在他身後,步伐徐緩卻充滿自信。

    如斯見他們要結帳,心裏松了口氣,隨即站起身,踩著同樣不疾不徐的步伐到櫃檯內。

    “好的,請稍等。”櫃檯人員很快結算好金額,一串不短的消費數位顯示在熒幕上。“請確認金額。”

    “我有沒有看錯?”捲髮男看見一長串數位,當場炸鍋大吼,“你把老子當肥羊宰啊?!區區幾盤菜要二十幾萬!在黑店吞金條也沒這麽貴,把你們店長叫來!”

    櫃檯人員被嚇得縮了縮肩膀,不知所措地看著捲髮男。

    龔昊天雙手插在褲袋裏,微微皺了眉,隨後又鬆開,神情滿是不在乎。

    如斯早料到會有這種場面,她左手輕壓櫃檯人員的肩膀,表示由她來處理,眼角餘光剛好看見高大哥跑出廚房。

    櫃檯人員看見如斯大大松了口氣,肩膀剛放鬆,就聽見她輕脆好聽的聲音悠悠響起—

    “兩位先生,第一,金條是不可食用的金屬,不是食材,恕本店不提供,第二,除非你想學《紅樓夢》裏的尤二姐吞金自殺,否則不建議你吞金條,另外,本店也不提供助客自殺服務。”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尤二姐是哪號人物?是住在西門町的紅樓裏嗎?”捲髮男張大嘴巴,搔搔腦袋瓜。

    “小姐,請你重新給個合理的價格。”龔昊天對同伴的發問無感,冷冷地盯著如斯。

    “先生,你們剛剛吃掉好幾斤頂級龍蝦,還有價值十多萬的松露,因爲你們是本店享用隱藏式功能表的貴客,我還特地打了八折,總共才二十二萬九千零八十塊。”如斯並不打算讓步。

    價值十多萬的松露?高大哥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往廚房裏縮了縮。八萬多的松露被說成十多萬,態度還能如此自然,老闆信任如斯小姐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居然還敢說打了八折?”捲髮男沒好氣地道。

    “我事先便提醒過你們,本店招待貴賓的菜品單價極高,但你們還是選擇這樣的料理,不是嗎?”完全無視捲髮男激動的情緒,如斯從頭到尾都一派冷靜。

    “算你狠!你是這間餐廳的老闆?”捲髮男恨恨咬牙。

    “我不是。”如斯禮貌地有問必答。

    “你叫什麽名字?”始終沈默的龔昊天緩緩飄來一句。

    如斯低頭,瞄了眼黑色圍裙制服上的銀色姓名牌,回道:“Amy。”

    “中文名。”見她猶豫,龔昊天冷冷撇嘴一笑,眼底浮現不屑。“不敢說?”

    “這是我的個資,恕難奉告。”如斯的態度也轉冷,完全不受他挑釁影響,目光直視著他,兩人氣勢相當。

    龔昊天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感興趣地笑了笑。“你是這裏的員工?”

    聞言,捲髮男難掩詫異地張大嘴,老大很少主動對女人問東問西,大多時候都是女人主動攀上老大,看來這回真的動怒了……

    “我沒有義務要告訴你。”如斯冷冷的回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捲髮男受不了她冰冷的態度,當場跳腳。

    這女人瞎啦?沒看到他老大有多帥,體格有多好嗎!換作別的女人早就名字、手機號碼、各種通訊帳號一次給了,老大問她她還姿態那麽高,扯什麽他馬的鬼義務?

    “我對他的個資沒興趣。”如斯毫不客氣地回道。


    龔昊天饒富興味地又笑了。

    “我說你這女人怎麽……”捲髮男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處在極度震驚中,被嗆得滿臉通紅,素有“天才程式之腦”的腦袋遭受嚴重攻擊後,正在重新開機。

    “給個名字。”龔昊天雲淡風輕地一笑,表面上不動聲色,眼底卻有什麽東西正在湧動。“冤有頭債有主,以後不小心遇到才能喊你一聲,好好打個招呼。”

    “換作是你,你會給栽在自己手裏的冤大頭名字?”如斯直接把話挑明瞭。

    “哇靠!你這女人簡直……”這麽說話不會太挑釁嗎?!排山倒海的挫敗感籠罩捲髮男全身。

    果然,和女人聊天比起來,還是程式語言容易掌握多了。

    “有點意思啊。”龔昊天的笑意加深,接著遞出黑卡。“請用。”

    如斯伸手去拿,可是她抽了兩次抽不動,知道是他故意拿著不放,她沒好氣的擡眼看向他,正好跌入他好整以暇等著的挑釁目光之中。

    “怕信用卡被刷爆嗎?”她發自內心微微一笑。囂張的人種也有怕的一天?

    龔昊天靜靜盯著她,眸色轉深,好看唇形跟著她的笑容微微上揚。

    不錯喔!在他注視下還能出口反擊,不像公司裏無膽的員工們,只是被他盯著看,說話就會忍不住結巴。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自覺又上揚兩度,鬆開手,眼中閃爍著戲謔的光芒。

    “他的信用卡怎麽可能被刷爆,我說你不知道他是誰就不要亂說話,老子光聽就滿肚子火。”捲髮男氣得跳腳。

    如斯把信用卡交給今晚負責結帳的櫃檯人員。

    櫃檯人員見氣氛不對,加快速度完成刷卡後,恭敬的用雙手把信用卡遞還回去。

    龔昊天看而不取,雙眼直勾勾盯著如斯。

    如斯意會一笑,挑了挑眉,單手從櫃檯人員手中拿過信用卡,順勢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見他終於肯伸手來拿,如斯神秘一笑,趁他微微一愣之際,將信用卡轉了個彎,直接放進他西裝外套胸前的口袋裏,接著再微微傾身向前。

    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全場只有龔昊天感到有趣而淺笑開來。

    如斯貼近他耳邊說了句話。

    龔昊天一手被晾在半空中,聽見她的話,右眉隱隱往上揚了幾度,撇嘴一笑,看著她像個沒事人,沖他笑著說謝謝光臨。

    一坐上跑車,跟龔昊天一起去結帳、綽號“鬼腦”的捲髮男小聲問道:“老大,剛剛那潑婦黏著你說了什麽?”

    龔昊天淡淡一笑,默然無語。

    見他笑而不答,鬼腦摸摸鼻子,不再追問,只要老大不願意說的事,誰都別想從他嘴裏挖出一個字。

    一群人笑笑鬧鬧的轉戰夜店,龔昊天去晃了一圈便提早離開。回到家後,如常洗澡上床,睡前一秒鐘,腦中快速閃過伴隨她身上淡淡清爽香氣傳來的話—

    謝謝您對本餐廳營業額做出的貢獻,附帶提醒您一句,開車請多體諒路人,也請重視自己的生命。

    一改往常快要九點大家才陸陸續續到齊,今天不到八點半,辦公室內已經人聲鼎沸。

    如斯打上班卡時剛好八點半,還沒移動,幾名打扮比較簡單樸素的員工便聚集到她身邊。

    “如斯,這是我們整理好的資料,等一下新老闆發動攻擊,你要多幫我們擋擋子彈啊!”

    “謝謝你們,我儘量。”如斯雖是公關部經理,但從不讓人喊她經理,不管是誰,一律喊她的名字。

    “我花十分鐘時間跟你大概講一下重點,話說回來,我以爲你今天會更早到。”如斯最得力的左右手小慧,邊說話邊滑開手中的平板。

    “還不都是我媽,今天早上又蒞臨我的小窩,嘮叨我要慢慢吃完早點再上班,一頓早飯我吃了半小時,她念了半小時。”自從發現她胃食道逆流後,老媽盯她吃早餐盯得很緊。

    爲了節省上下班時間,她在公司附近租了間小房子,老媽有時候會過來替她打掃,順便監督她正常用餐,雖然她曾婉轉的跟老媽說過不用這麽辛苦,但老媽根本不聽。

    “你居然受得了?”小慧很快找到整理好的重點頁。

    “被念了二十幾年,早有抗體。”如斯皺眉,鼻子敏感的嗅了嗅。“哈啾!什麽味道這麽濃烈?”

    “行銷部在樓下集合後,早你兩秒鐘剛飄進大會議室,感覺像一大瓶的移動式香水。”小慧很了如斯想問什麽。

    公司租下這棟菁英商業大樓的十七、十八、十九三層樓。

    十七樓是行銷部和業務部,十八樓是公關部和形象規劃部,十九樓足足有兩百多坪是老闆專屬的辦公室,辦公室外設有舒適的等候室,以及宛如門神坐鎮的兩名秘書辦公空間。

    十七樓有二十間小型會議室,十八樓只有一間會議室,卻是能容納百人以上的大型會議室。

    十九樓爲了避免閒雜人等走動,沒有設有任何會議室。

    “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太好,你們會不會覺得行銷部的人長得越來越像?”小慧困惑皺眉。

    “怎麽能不像?古人感情好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眼同鼻同醫生。”一名長相古錐的男同事阿傑小小聲回應。

    此話一出,引起衆人一陣輕笑,如斯輕咳一聲,淡淡掃視大家一眼,頓時四周安靜下來。

    “裏面有個寫著今天日期的檔案夾,把裏頭所有文件都列印出來。”她把一個隨身碟交給其中一名下屬後,快速交代道,“新老闆Chris昨天發英文信通知,今早九點十分準時開會,我們九點進會議室就可以,昨天我整理了一份公司這五年來大概營運走向,內容不多,大家花二十分鐘應該能消化完,抓緊時間趕快看。”

    “是。”屬下們異口同聲地回道,接著回到各自的座位臨時抱佛腳埋頭苦讀。

    阿傑背得痛不欲生,直嚷著聯考都沒這麽折磨過他。

    其實不是他們不願意提早做準備,而是他們前兩天才得知公司換老闆。

    九點整,如斯和部門員工一起踏進會議室,此時會議室內的右半邊已經坐滿十七樓的同事們。

    蔣婷悅穿著和於舞能昨晚穿的一模一樣的最新款香奈兒白色洋裝,坐在右邊最靠近前臺主位的位子,冷冷盯著如斯。

    蔣婷悅上周才進公司,還是靠關係進來的,據說那時候公司已經確定賣給新老闆。

    面對流言,大家沒怎麽相信,畢竟有誰會特地靠關係進入一間剛易主的公司?怕好不容易擠進公司,新老闆一聲令下就人事改版,剛進來又得滾出去,誰會吃飽沒事瞎忙一場?

    所以面對蔣婷悅時,大家反而小心翼翼,因爲所有人更願意相信蔣婷悅是新老闆的偵察兵。

    蔣婷悅先進公司來明查暗訪哪些人是冗員,只等新老闆一上任,她就能拿出裁員名單,喀嚓一聲,斷人生計。

    這些話一出口,所有人當場呆住,現場氣氛頓時尷尬到極點,衆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有所回應。

    “聽說有人覺得我們十七樓的人都長得很像?”見十八樓的人都坐定,新老闆還沒進來,十七樓一名把臉整得膨膨的組長率先開炮。

    “聽說有人覺得我們十七樓的人都長得很像?”見十八樓的人都坐定,新老闆還沒進來,十七樓一名把臉整得膨膨的組長率先開炮。

    “長得像或不像有什麽關係?重點是有人常年不戀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另一名十七樓膨膨臉看著如斯,訕笑道。

    “我們如斯一點問題也沒有,她是因爲專注工作才沒時間交男朋友,不像某些人進同一家工廠維修,別人是情同姊妹,有人是臉同姊妹。”小慧聽見對方拐彎抹角諷刺自家主管,忍不住跳出來說話。

    如斯想阻止小慧逞口舌之快,無奈小慧反應之快,一眨眼功夫,一串話就如倒豆子般飄出口。

    “乏人問津就乏人問津,扯什麽專注工作?”蔣婷悅冷笑道。

    打從進公司後,說不出具體爲什麽,她就看孫如斯很不順眼,好像兩人天生犯沖,如果在其他地方,她可能會稍微收斂,但新任老闆跟她熟識,給了她底氣,而且她也有自信,將來就算她跟孫如斯PK,新任老闆也會看在兩人的交情上,站在她這一邊。

    這時,一道低沈嗓音從會議室門口傳來—

    “大家一早就很有活力啊!”

    衆人頓時全沒了聲響,五十幾雙眼睛紛紛看向門口。

    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踏進會議室,俊秀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更顯得斯文內斂,踩著自信的步伐站到台前,視線緩緩掃視在場所有人。

    他身邊跟著一名保鑣和兩名秘書,當他坐下時,三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身後。

    “大家好,我是Chris。”

    Chris的視線掃到蔣婷悅時,蔣婷悅朝他露出甜美的微笑,他只略微點點頭,又繼續往下掃視。

    但這一眼給了大家無限想像—蔣婷悅果然認識新老闆。

    Chris一路往下看,視線落到如斯臉上時,神情微微一愣,顯得有些困惑,又像在思索什麽,兩秒鐘後,他的目光才接著往下移動。

    如斯沒錯過他眼中的遲疑。

    新老闆爲什麽那樣看她?她看著Chris,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潮水般一波波湧向她。

    他是誰?

    Chris先說了一段穩定軍心的話,要大家好好工作,另外祭出令人垂涎的獎金制度,不管是誰,只要賣出公司經手的藝術品,一律另外抽成百分之五,包括畫廊的所有夥伴。

    接著重頭戲來了,Chris開始一一詢問各部門主管工作概況。

    表面上看來,他是認真聽著各主管的報告內容,但其實他對於公司運作早就了然於胸,之所以問,只是想掂掂每個人的能力和份量。

    蔣婷悅雖然不久前才進公司,但報告起來條理分明又流暢,最後她還加碼提議每半年對所有總公司員工進行評分,得分落在最後三分之一的人必須離職,讓公司能持續不斷地去蕪存菁,留下優秀的員工。

    這些話一出口,所有人當場呆住,現場氣氛頓時尷尬到極點,衆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有所回應。

    Chris也只是淡淡笑著,沒說話,故意讓場面僵著。

    過了一會兒,小慧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我反對,這是變相的每年裁員。”

    阿傑立刻聲援,“我也反對,這樣做會讓同事變成競爭對手。”

    “就某種程度而言,同事是最好的競爭對手。”蔣婷悅面無表情的說道,“不只員工會被淘汰,老闆也會被淘汰,像這間公司的前老闆就是。”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又更冷凝了。

    “前老闆是因爲前陣子淹大水,把收藏在地下室的畫作都淹了,好幾千萬憑空消失才……”行銷部的小胖被蔣婷悅冷冷的瞪了一眼後,接下來的話自動消音。

    Chris對這項提議不置可否,笑笑的請下一個主管報告。

    Chris的反應讓蔣婷悅有些不悅的沈下臉。

    她不是第一天出社會工作,很清楚自己提出這項議題有多惹人厭,但爲了討好Chris,獲得他的認同,同時表示自己對他全心全意的支援,她這麽做了。

    她想得到的不只是一名優秀員工這樣的身份,她希望能夠永遠站在他身邊。

    大學時代,她因爲年輕愛玩,錯過了一個極爲優秀的好男人,雖然那個人對她總是淡淡的,但是如今事業上的成就完全可以彌補這個小缺點,她已經因爲自己當年的不成熟,與幸福和優渥的生活擦肩而過一次,後來好不容易認識Chris,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成功成爲他的心腹,她不想錯失第二次機會。

    輪到如斯起身報告時,她一樣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開始講述公關部近幾年的布署和成果,以及對未來的展望和規劃。

    Chris原本低頭聽著,聽到中段時突然擡頭看她,接著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臉上慣常的淺笑有一瞬間僵凝住。

    他的異常反應很細微,只有少數幾人注意到。

    這場會議僅進行了一個小時便散會了,不過結束前Chris給每個人至少一項功課,指示明天同一時間開會,他要看見大家抛出新想法。

    散會後,Chris第一個離開會議室,也將“壓力山大”一併帶走。

    衆人宛如被原子彈炮轟過的殘骸,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如斯就接到來自“上面”的電話,指示她上樓一趟。

    如斯走樓梯上去時忍不住猜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哪里報告得不好,老闆才會單獨召見她,好訓她一頓?唉,看來她得小心應付才行。

    如斯一踏上很少上來的十九樓,發覺裝潢從原本的奢華感變得簡約典雅,這是什麽時候改變的?

    回想以前上來時,她總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好像擺設得太滿了,現在改成駱駝色的地毯,一旁牆面從挂著十幾幅畫,變成只挂一幅古畫,感覺清爽多了,心緒也不由得跟著沈澱下來。

    她還沒從空間變得更有質感的觀察中回過神,已經被秘書高效率地請進老闆辦公室,她發現辦公室內部也做了不少更動,變得更加簡單,底蘊卻更深。

    “請坐。”Chris坐在大位上,臉上依舊挂著淺笑。

    “謝謝老闆。”如斯在他面前的座位坐下。

    “喝什麽?”

    她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回道:“都可以。”

    她從有機會踏進這個空間以來,第一次有人問她要喝什麽,不會是被裁員前的最後一杯茶吧?

    “都可以是咖啡還是茶呢?”這次臉上笑意漫進Chris的雙眼裏,一股從容不迫的自信魅力緩緩湧向她。

    如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無遠弗屆的魅力輻射向自己,身爲女性的她,深刻感受到他身爲成功男士的魅力,和高顔值對自己産生的吸引力,但身爲員工的她,此刻只感覺無比詭異。

    老闆找她上來卻不急著談公事,反倒像是要跟她一起喝下午茶,他到底想幹麽?根據古裝劇規則來推斷,皇帝殺人前都會轉動手上的佛珠,所以她要被殺頭了?

    “長得像或不像有什麽關係?重點是有人常年不戀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另一名十七樓膨膨臉看著如斯,訕笑道。

    “我們如斯一點問題也沒有,她是因爲專注工作才沒時間交男朋友,不像某些人進同一家工廠維修,別人是情同姊妹,有人是臉同姊妹。”小慧聽見對方拐彎抹角諷刺自家主管,忍不住跳出來說話。

    如斯想阻止小慧逞口舌之快,無奈小慧反應之快,一眨眼功夫,一串話就如倒豆子般飄出口。

    “乏人問津就乏人問津,扯什麽專注工作?”蔣婷悅冷笑道。

    打從進公司後,說不出具體爲什麽,她就看孫如斯很不順眼,好像兩人天生犯沖,如果在其他地方,她可能會稍微收斂,但新任老闆跟她熟識,給了她底氣,而且她也有自信,將來就算她跟孫如斯PK,新任老闆也會看在兩人的交情上,站在她這一邊。

    這時,一道低沈嗓音從會議室門口傳來—

    “大家一早就很有活力啊!”

    衆人頓時全沒了聲響,五十幾雙眼睛紛紛看向門口。

    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踏進會議室,俊秀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更顯得斯文內斂,踩著自信的步伐站到台前,視線緩緩掃視在場所有人。

    他身邊跟著一名保鑣和兩名秘書,當他坐下時,三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身後。

    “大家好,我是Chris。”

    Chris的視線掃到蔣婷悅時,蔣婷悅朝他露出甜美的微笑,他只略微點點頭,又繼續往下掃視。

    但這一眼給了大家無限想像—蔣婷悅果然認識新老闆。

    Chris一路往下看,視線落到如斯臉上時,神情微微一愣,顯得有些困惑,又像在思索什麽,兩秒鐘後,他的目光才接著往下移動。

    如斯沒錯過他眼中的遲疑。

    新老闆爲什麽那樣看她?她看著Chris,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潮水般一波波湧向她。

    他是誰?

    Chris先說了一段穩定軍心的話,要大家好好工作,另外祭出令人垂涎的獎金制度,不管是誰,只要賣出公司經手的藝術品,一律另外抽成百分之五,包括畫廊的所有夥伴。

    接著重頭戲來了,Chris開始一一詢問各部門主管工作概況。

    表面上看來,他是認真聽著各主管的報告內容,但其實他對於公司運作早就了然於胸,之所以問,只是想掂掂每個人的能力和份量。

    蔣婷悅雖然不久前才進公司,但報告起來條理分明又流暢,最後她還加碼提議每半年對所有總公司員工進行評分,得分落在最後三分之一的人必須離職,讓公司能持續不斷地去蕪存菁,留下優秀的員工。

    這些話一出口,所有人當場呆住,現場氣氛頓時尷尬到極點,衆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有所回應。

    Chris也只是淡淡笑著,沒說話,故意讓場面僵著。

    過了一會兒,小慧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我反對,這是變相的每年裁員。”

    阿傑立刻聲援,“我也反對,這樣做會讓同事變成競爭對手。”

    “就某種程度而言,同事是最好的競爭對手。”蔣婷悅面無表情的說道,“不只員工會被淘汰,老闆也會被淘汰,像這間公司的前老闆就是。”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又更冷凝了。

    “前老闆是因爲前陣子淹大水,把收藏在地下室的畫作都淹了,好幾千萬憑空消失才……”行銷部的小胖被蔣婷悅冷冷的瞪了一眼後,接下來的話自動消音。

    Chris對這項提議不置可否,笑笑的請下一個主管報告。

    Chris的反應讓蔣婷悅有些不悅的沈下臉。

    她不是第一天出社會工作,很清楚自己提出這項議題有多惹人厭,但爲了討好Chris,獲得他的認同,同時表示自己對他全心全意的支援,她這麽做了。

    她想得到的不只是一名優秀員工這樣的身份,她希望能夠永遠站在他身邊。

    大學時代,她因爲年輕愛玩,錯過了一個極爲優秀的好男人,雖然那個人對她總是淡淡的,但是如今事業上的成就完全可以彌補這個小缺點,她已經因爲自己當年的不成熟,與幸福和優渥的生活擦肩而過一次,後來好不容易認識Chris,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成功成爲他的心腹,她不想錯失第二次機會。

    輪到如斯起身報告時,她一樣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開始講述公關部近幾年的布署和成果,以及對未來的展望和規劃。


    Chris原本低頭聽著,聽到中段時突然擡頭看她,接著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臉上慣常的淺笑有一瞬間僵凝住。

    他的異常反應很細微,只有少數幾人注意到。

    這場會議僅進行了一個小時便散會了,不過結束前Chris給每個人至少一項功課,指示明天同一時間開會,他要看見大家抛出新想法。

    散會後,Chris第一個離開會議室,也將“壓力山大”一併帶走。

    衆人宛如被原子彈炮轟過的殘骸,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如斯就接到來自“上面”的電話,指示她上樓一趟。

    如斯走樓梯上去時忍不住猜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哪里報告得不好,老闆才會單獨召見她,好訓她一頓?唉,看來她得小心應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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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3: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如斯一踏上很少上來的十九樓,發覺裝潢從原本的奢華感變得簡約典雅,這是什麽時候改變的?

    回想以前上來時,她總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好像擺設得太滿了,現在改成駱駝色的地毯,一旁牆面從挂著十幾幅畫,變成只挂一幅古畫,感覺清爽多了,心緒也不由得跟著沈澱下來。

    她還沒從空間變得更有質感的觀察中回過神,已經被秘書高效率地請進老闆辦公室,她發現辦公室內部也做了不少更動,變得更加簡單,底蘊卻更深。

    “請坐。”Chris坐在大位上,臉上依舊挂著淺笑。

    “謝謝老闆。”如斯在他面前的座位坐下。

    “喝什麽?”

    她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回道:“都可以。”

    她從有機會踏進這個空間以來,第一次有人問她要喝什麽,不會是被裁員前的最後一杯茶吧?

    “都可以是咖啡還是茶呢?”這次臉上笑意漫進Chris的雙眼裏,一股從容不迫的自信魅力緩緩湧向她。

    如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無遠弗屆的魅力輻射向自己,身爲女性的她,深刻感受到他身爲成功男士的魅力,和高顔值對自己産生的吸引力,但身爲員工的她,此刻只感覺無比詭異。

    老闆找她上來卻不急著談公事,反倒像是要跟她一起喝下午茶,他到底想幹麽?根據古裝劇規則來推斷,皇帝殺人前都會轉動手上的佛珠,所以她要被殺頭了?

    Chris也只是淡淡笑著,沒說話,故意讓場面僵著。

    過了一會兒,小慧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我反對,這是變相的每年裁員。”

    阿傑立刻聲援,“我也反對,這樣做會讓同事變成競爭對手。”

    “就某種程度而言,同事是最好的競爭對手。”蔣婷悅面無表情的說道,“不只員工會被淘汰,老闆也會被淘汰,像這間公司的前老闆就是。”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又更冷凝了。

    “前老闆是因爲前陣子淹大水,把收藏在地下室的畫作都淹了,好幾千萬憑空消失才……”行銷部的小胖被蔣婷悅冷冷的瞪了一眼後,接下來的話自動消音。

    Chris對這項提議不置可否,笑笑的請下一個主管報告。

    Chris的反應讓蔣婷悅有些不悅的沈下臉。

    她不是第一天出社會工作,很清楚自己提出這項議題有多惹人厭,但爲了討好Chris,獲得他的認同,同時表示自己對他全心全意的支援,她這麽做了。

    她想得到的不只是一名優秀員工這樣的身份,她希望能夠永遠站在他身邊。

    大學時代,她因爲年輕愛玩,錯過了一個極爲優秀的好男人,雖然那個人對她總是淡淡的,但是如今事業上的成就完全可以彌補這個小缺點,她已經因爲自己當年的不成熟,與幸福和優渥的生活擦肩而過一次,後來好不容易認識Chris,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成功成爲他的心腹,她不想錯失第二次機會。

    輪到如斯起身報告時,她一樣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開始講述公關部近幾年的布署和成果,以及對未來的展望和規劃。

    Chris原本低頭聽著,聽到中段時突然擡頭看她,接著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臉上慣常的淺笑有一瞬間僵凝住。

    他的異常反應很細微,只有少數幾人注意到。

    這場會議僅進行了一個小時便散會了,不過結束前Chris給每個人至少一項功課,指示明天同一時間開會,他要看見大家抛出新想法。

    散會後,Chris第一個離開會議室,也將“壓力山大”一併帶走。


    衆人宛如被原子彈炮轟過的殘骸,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如斯就接到來自“上面”的電話,指示她上樓一趟。

    如斯走樓梯上去時忍不住猜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哪里報告得不好,老闆才會單獨召見她,好訓她一頓?唉,看來她得小心應付才行。

    如斯一踏上很少上來的十九樓,發覺裝潢從原本的奢華感變得簡約典雅,這是什麽時候改變的?

    回想以前上來時,她總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好像擺設得太滿了,現在改成駱駝色的地毯,一旁牆面從挂著十幾幅畫,變成只挂一幅古畫,感覺清爽多了,心緒也不由得跟著沈澱下來。

    她還沒從空間變得更有質感的觀察中回過神,已經被秘書高效率地請進老闆辦公室,她發現辦公室內部也做了不少更動,變得更加簡單,底蘊卻更深。

    “請坐。”Chris坐在大位上,臉上依舊挂著淺笑。

    “謝謝老闆。”如斯在他面前的座位坐下。

    “喝什麽?”

    她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回道:“都可以。”

    她從有機會踏進這個空間以來,第一次有人問她要喝什麽,不會是被裁員前的最後一杯茶吧?

    “都可以是咖啡還是茶呢?”這次臉上笑意漫進Chris的雙眼裏,一股從容不迫的自信魅力緩緩湧向她。

    如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無遠弗屆的魅力輻射向自己,身爲女性的她,深刻感受到他身爲成功男士的魅力,和高顔值對自己産生的吸引力,但身爲員工的她,此刻只感覺無比詭異。

    老闆找她上來卻不急著談公事,反倒像是要跟她一起喝下午茶,他到底想幹麽?根據古裝劇規則來推斷,皇帝殺人前都會轉動手上的佛珠,所以她要被殺頭了?

    “老闆,你找我上來不是單純爲了喝東西吧?”如斯看見他的神情微微一愣,隨後又笑得一臉神秘,心裏更覺得古怪了。“其實你可以直說,我心臟不錯,直來直往比較不會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Chris淡淡笑著,沒對她說什麽,拿起電話吩咐秘書送兩杯熱奶茶進來。

    如斯看得一頭霧水,卻很聰明的適時閉上嘴,靜靜看著他優雅自信地安排著。

    “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喝奶茶,不曉得這個喜好有沒有變?”Chris知道她在觀察自己,銳利視線穿透鏡片直射向她。

    “你怎麽知道我以前愛喝奶茶?”她完全愣住。

    他不答反問,“以前愛喝,現在呢?”

    “自從被一個王八蛋背叛後,我就不喝奶茶了。”如斯不知道話題怎麽會扯到奶茶上,聊到奶茶,她就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其實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對方的長相她也記不太清楚了,但事情經過和造成的傷痕依舊清晰地刻在她心底。

    “是嗎?”Chris苦澀一笑。

    “老闆,你找我到底……”如斯直視著他,希望他可以直接說重點。

    叩、叩。

    秘書敲了兩下門,得到指示後進門,手中的託盤上頭放著兩杯熱奶茶,一杯給老闆,一杯給如斯,臨離開前,還別有深意地看了如斯一眼。

    如斯微微皺起眉,美麗的秘書小姐那是什麽眼神?好像有點驚訝,又有點困惑,除此之外還有濃濃的防備和嫉妒……這是爲什麽啊?

    “如斯,請用。”Chris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老闆。”如斯拿起杯子淺嘗一小口。
    奶茶非常香濃,不是一般即溶包的那種,是細心熬煮紅茶後,加入品質很好的鮮奶才能有的味道。

    她抿了一下唇,放下看起來並不便宜的瓷杯。

    “好喝嗎?”Chris隨即問道。

    “很香。”如斯稱讚道。

    “吳衛然。”他突然吐出一個人名。

    她困惑地看著他,不解他沒事幹麽提起那個背叛者的名字……等等!老闆怎麽知道吳衛然這個名字,難道他就是本人?

    不可能吧……

    “你……”

    兩張不太一樣的臉逐漸在她眼前合爲同一張臉。

    “如斯,好久不見。”吳衛然臉上依舊是那抹淡淡的淺笑,唯獨眼神變了,變得專注、直接和熾熱。

    如斯僵在椅子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回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她一顆心都冷了—

    自從被一個王八蛋背叛後,我就不喝奶茶了。

    “國中到現在快十五年了,都說女大十八變,男人也不例外,難怪你認不出我,剛才開會聽到你的名字,第一時間我也愣住了,看著你說話的樣子,才慢慢與你小時候的樣子重疊在一起,確認你就是我以前認識的孫如斯。”吳衛然刻意放慢說話速度,讓她有時間能夠反應過來。

    如斯沒想到天真無知的國中時期談的一場戀愛,不僅禍害了當時的自己,餘毒還殘存至今,加害了現在的自己。

    “我是吳衛然,你想起我了嗎?”他不想催她,但又期待兩人相認,不過也有些擔心她仍會因爲當年的事而怪他。

    她終於反應過來了,首先強調道:“我剛剛不是故意要罵你王八蛋。”同時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那件事只可以傷害她一次,不能再影響她的人生第二次!

    “謝謝你還記得我。”吳衛然欣慰一笑。

    “老闆,我對你有絕對的尊重,我剛才說王八蛋不是罵你,也絕對不是針對現在的你,是罵國中時代的你,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如斯想把話解釋清楚,卻發現越解釋越糟。

    “國中時我對你做出那種事,確實是我不對。”這點他很有自知之明,且見她著急解釋,他並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感覺,反而對她感到更愧疚。

    “所以我不用辭職謝罪?”她目前只想確認這一點。

    “哈哈,如斯,有你在身邊,我總能感覺很放鬆。”吳衛然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自己回到無憂無慮的國中時期。

    那時候他身上沒有過多的家族壓力,還能談一場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戀愛,方才他想著,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現在是否還會在一起?或者,老天讓他們在此時此刻相遇,就是爲了給他機會,彌補自己當初犯下的錯。

    “很高興聽到老闆這樣說。”她表面上故作鎮定,心裏卻莫名感到緊張,她真的沒有心理準備再遇到他。

    吳衛然的笑意一斂,認真的注視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你是故意的嗎?”

    “故意什麽?”如斯一愣。

    “一直喊我老闆。”他好看的唇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你確實是我老闆。”兩人的身份不是很清楚嗎?要不然要她怎麽喊?“你不是嗎?”

    一句輕輕的反問,堵得吳衛然啞口無言。

    跟國中時候的如斯相比,現在的她嘴巴厲害多了,人也變得幹練直接,以前的她像團無害柔軟的棉花糖,看起來浪漫,吃起來香甜,現在像穿上金鍾罩,保護了自己,隔絕了他人。

    脫掉這層金鍾罩,她還是原本的她嗎?他還能接觸到當初的那個她嗎?

    “如果我不是老闆,你大概不想跟王八蛋說話吧?”吳衛然看著她清澈果斷的眼神,扯唇淡笑。

    “老闆,你悟性很高啊。”如斯正在小心拿捏分寸,試著找出面對他時應該用什麽態度最合適。

    他既是自己國中時期的初戀男友,也是她現任的老闆,他已經直接把話點明,她也不好死守著老闆和下屬的單純關係,必須在純粹公事和往日關係之間拉出一條巧妙的平衡線。

    “如斯,當年的事我跟你道歉。”吳衛然專注的看著她,把欠了幾十年的一句話說出口,“對不起。”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件事到此爲止,以後我們就是純粹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如斯答應得很乾脆,不希望過去影響到現在。

    “上班時間,我們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他反倒無法做到像她那麽乾淨俐落。“下班後,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如果我說不行,你大概會說我根本沒原諒你,對吧?”

    她很清楚,他非常懂得在任何條件環境下,爲自己爭取最大利益,而且幾乎沒有失手過。

    “你很瞭解我。”吳衛然低頭笑了。

    “一切老闆說了算。”她站起身,想儘早離開這裏和他,好好厘清自己的思緒。“如果沒別的事,我先下去忙。”

    在踏進這間辦公室之前,她以爲自己要面對的是笑面虎老闆,沒想到短短十幾分鐘內,情況完全翻盤。

    “如斯。”見她迫不及待想離開,吳衛然忍不住開口喊住她。

    她轉過頭看向他。“嗯?”

    吳衛然定定的看著她兩秒鐘後,“很高興和你重逢。”

    如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轉身走出了這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

    剛才送奶茶進去且精心打扮的秘書立刻走到她身邊,小小聲的詢問,“你還好嗎?”

    “很好啊。”如斯客套地笑著。“奶茶很好喝,謝謝。”

    “老闆很喜歡喝熱奶茶,每天至少要喝一杯,我還特地去學怎麽泡,後來老闆只喝我煮的奶茶。”秘書驕傲地微擡起下巴。

    “難怪……”難怪他隨口一點,就能喝到現煮的奶茶,還不是從外面買來或簡易型奶茶。

    “老闆從不和人一起喝奶茶,今天是唯一的例外。”秘書探詢的眼神像兩隻黑色爪子探向如斯。

    “老闆今天好像有點反常喔?”如斯順著對方的話打哈哈,“老闆要我整理不少資料,他急著要看,我先下去忙。”

    順利溜下樓後,這天如斯忙得昏天暗地,主要工作內容不是新任老闆丟來的功課,事實上吳衛然要她準備的東西,昨天她就搞定了,一天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指導下屬如何準備明天的報告和提案。

    下班前她才找到幾分鐘空檔,點開於舞能昨天半夜傳來的相親心得報告,內容慘不忍睹。

    於舞能最後用四個字做總結—淩遲處死。

    既然都淩遲處死了,如斯也只能回她—相親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晚上如斯準備上床睡覺前,又收到於舞能的新訊息,內容是她星期六中午要去相親。

    這次對方是個很優秀的醫生,爲了避免淩遲處死事件重演,於舞能要求對方找一名男性友人相伴,而她也會找一名女性友人相陪,把相親活動搞成假日娛樂活動,儘量降低沒話聊又太尷尬的風險。

    兩人傳了半小時的訊息,最後敲定時間和地點。

    據說對方是很有大愛的醫生,曾經加入無國界醫師之類的組織,所以於舞能推敲對方可能比較喜歡乾淨簡單的女人,於是她特地要求同行如斯穿一身名牌過去,用如斯的過度華麗襯托自己簡單素雅的形象。

    訂好鬧鐘,抛開手機快要入睡前一秒,如斯的腦中閃過吳衛然的臉,不過有點模糊。

    接著,國中時期的吳衛然慢慢出現在她腦海,徘徊不去。

    每次只要回想起吳衛然,就一定會出現另外一個人取代吳衛然,佔據她國中時代末期的所有篇幅……

    在可以看見操場的走廊上,如斯穿著和周圍所有女同學一樣的白衣黑裙。

    走廊上有人在嬉鬧,有人拿著排球在練習,打掃時間的校園總是比較躁動。

    如斯和幾個要好的同學們剛從打掃區域回來,正要回教室。

    “孫如斯。”不陌生的好聽嗓音喊了一聲。

    如斯的心隨即怦怦直跳,她並沒有回頭,不是因爲沒有聽到,而是害怕這只是太希望對方來找自己出現的幻聽。

    “喂!白馬王子在叫你。”如斯身邊的女同學拉拉她的衣袖,率先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連同學都聽到了,那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覺……如斯轉過頭,看見吳衛然小跑步到自己面前。

    她身邊的女同學看著斯文俊秀的吳衛然,瞬間失神。

    雖然才國中,吳衛然的身形骨架已經長得很好,加上他總是挺直腰背,給人感覺更加挺拔。

    尋常的白襯衫和黑褲制服穿在他身上,硬是比其他同年齡的男同學們更加閃亮俊逸。

    吳衛然是班上公認的白馬王子,幾乎是全班女生芳心暗許的物件,如果有一、兩位比較不同的,也是認爲他和某某某並駕齊驅。

    換句話說,吳衛然在班上女生心目中,只有兩個名次,一是第一,二是和另個人並列第一,從未拿過第二。

    “這個給你。”吳衛然的右手臂往前伸直,攤開掌心,上頭擺著一罐罐身修長的飲料。

    “給我?”一陣熱浪迅速從頸部竄到如斯臉部,轟的一聲,她臉頰泛紅。

    “今天很冷,你小心不要感冒。”吳衛然笑看她的單純,還有她因爲一份關心而瞬間臉紅的可愛模樣。

    “喔。”如斯接過他掌心上的熱奶茶,溫熱的溫度透過瓶身源源不絕的傳到她手心裏。“謝謝。”

    吳衛然輕聲說了句“不客氣”後,轉身離開。

    “白馬王子幹麽對你那麽好?”身邊不明所以的女同學拉拉如斯的衣袖,不解的問道。

    “他是怕如斯感冒傳染給大家啦!”知道如斯正在和吳衛然交往的女同學,跳出來替他們掩飾。

    女同學們在如斯身邊說了很多話,如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只是愣愣看著吳衛然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掌心裏的罐裝飲料熱得發燙。

    她低頭一看,掌心的熱迅速暖向心窩。

    是她最愛喝的罐裝熱奶茶……

    一天下午要到音樂教室上音樂課,如斯故意最後一個離開,趁大家都走了,拿著一本畫著可愛貓咪的淡藍色日記本,走到吳衛然的座位旁,蹲下身,偷偷把日記本放到他書包裏。

    “孫如斯,你幹麽?”

    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喝,當場嚇出她一身冷汗,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坐在教室最後面的死白目—龔昊天,好天氣。

    她霍地站起身,看向教室門口,果、不、其、然!

    她眼前是一名高大的男孩,皮膚黝黑,和吳衛然的挺拔俊秀相比,就像一幅隨興的潑墨山水畫,總是無所謂地撇嘴笑著,亮著一口白牙,雙手插在褲袋裏,有點皮皮的慵懶,也有令人心顫的邪肆。

    好天氣是班上同學替他取的綽號,說什麽不管天氣好壞,只要他出現,身邊就一定會變成好天氣。

    全班同學都在胡說八道,每次他一出現,她就覺得精神緊繃,有種正在颳風下雨打雷的恐怖感。

    “綁鞋帶啦!”如斯口氣頗差的回道。

    她對誰都很有禮貌,如果真被對方的白目惹毛,頂多就是不說話而已,可她好似跟好天氣天生犯沖似的,每次碰頭就是劍拔弩張。

    “最好是綁鞋帶。”龔昊天賊眼瞄了眼吳衛然的書包,看破但不說破。

    察覺龔昊天眼神流轉的方向,如斯的神經線又繃得更緊了。

    學校禁止同學們談戀愛,她和吳衛然雖然互相喜歡,平常頂多多看對方一眼,或者像剛剛那樣送個熱奶茶就是極限了,連手都沒有牽過。

    直到四個月前,吳衛然跟她,當然還有好幾個班上的同學,一起去逛文具店替班導買生日禮物,才出現改變。

    逛文具店時,大概被他發現她一直在看一本畫著可愛貓咪圖案的日記本,過沒幾天,她抽屜裏多了那本日記本,和一張折成愛心的紙條,上頭寫著—

    我們來交換日記好不好?

    沒有署名,但她知道一定是吳衛然。

    當晚她就把日記寫好,隔天趁體育課大家都離開教室後,把日記本放到他的書包裏。

    從此,兩人開始交換日記,這件事除了知道他們正在交往的那位女同學之外,沒有人知道。

    上學期,那位女同學的父親突然車禍過世,全班同學都包了白包,而吳衛然的那包特別厚,根據小道消息指出,好像有十幾萬。

    車禍事件之後,如斯不知道爲什麽那個女同學會知道他們偷偷談戀愛的事,不過她發現每次只要有同學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都會跳出來替自己說話。


    那位女同學是班上少數不把吳衛然當頭號白馬王子的女生。

    她曾說,吳衛然雖然是每個女生夢寐以求的男生,可是如果要挑男朋友,她只會選好天氣,因爲她希望天天都是好天氣。

    又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胡說八道。

    如斯抱著音樂課本和筆袋快步走出教室,把龔昊天遠遠抛在身後,接近音樂教室時,就聽見音樂老師正在怒吼—

    “上課要準時!你們到底要老師說幾遍才會懂?”男老師站在講臺上咆哮,眼尖看到想偷偷摸摸溜進教室的如斯,立刻指著她大聲質問,“你,說!爲什麽這麽晚進教室?”

    “報告老師,我拉肚子。”如斯原本就彎著腰走進教室,被老師一吼,一手拿課本,另一手趕緊捂著肚子,裝出一臉不舒服。

    “拉肚子……”

    音樂老師眯細雙眼,上下打量著她,正要破口大駡,就聽見門口傳來又響又亮的聲音—

    “報告老師,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龔昊天甫一出場,立刻吸走男老師全部注意力。“爲什麽遲到?!”

    “報告老師,我找不到教室。”龔昊天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也算是功力深厚的惹毛老師高手。

    此話一出,馬上有同學破功偷笑。

    這些低聲竊笑硬是讓音樂老師不爽的情緒又往上飆升兩個刻度。這些孩子到底有沒有把音樂課放在眼裏!

    “開學到現在已經上過多少次音樂課了,你還找不到教室?”音樂老師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訴他,你這個死小孩居然想唬弄老師,當心老子一掌拍死你!

    此話一出,同學們又是一陣竊笑,直到音樂老師狠瞪了衆人一眼,斷斷續續的竊笑聲才逐漸平息。

    “報告老師,我不小心走回以前的音樂教室。”龔昊天露出一口白牙,無所謂的笑著,見教室裏的同學又開始鼓噪,隨興扔過去一個制止的眼神,結果只是引起更大的騷動。

    “走回以前的音樂教室?你去站在門口聽課,順便把教室位置記牢。”男老師從大吼大叫晉升爲鬼吼鬼叫,“全都是藉口,現在的小孩根本不在乎音樂課!一點音樂素養都沒有!”

    “老師,好天氣不是不在乎音樂課,他是什麽課都不在乎。”有同學跳出來說話。

    “沒出息!將來看你怎麽在社會上立足!”音樂老師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怒瞪著龔昊天。

    “老師,好天氣說課本裏的東西他沒興趣,他有興趣的是課本以外的書。”又有同學跳出來說話。

    “還有到處亂拆機器。”

    此話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教室內鬧烘烘的,站在教室外的龔昊天手裏拿著一塊主機板把玩,聽見笑聲擡眸往裏頭看了一眼,大概覺得無聊或跟自己沒關,又低下頭擺弄手裏的東西。

    吳衛然轉頭看向如斯,那眼神好像在說“好險你逃過一劫”。

    如斯對他笑了笑,也不敢太張揚,笑完立刻拿音樂課本擋著臉。

    只是一堂音樂課下來,她忍不住偷偷往龔昊天的方向看過去好幾次,不清楚這算不算現世報?

    好天氣監視她的行爲,結果就被音樂老師罰站。

    音樂課一下課,好天氣的幾個好兄弟立刻沖到他身邊,一路打打鬧鬧的回原教室。

    如斯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剛好能夠聽到他們互相吐槽—

    “老實招來,爲什麽那麽晚進音樂教室?”

    “對啊!今天早上你不是還提醒我們,上男魔頭的課要提早入席,不然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自己招,不要兄弟抓你去阿魯巴才說實話,那可是會讓人痛到流下珍貴的男兒淚喔!說說說,你到底在幹麽?”

    “我真的迷路了。”龔昊天將音樂課本和筆袋丟給身邊的男同學幫忙拿,自己仍繼續把玩著已經玩了一整節音樂課的主機板。

    “靠!把你放在移動的迷宮裏,你都能自己走出來,區區一間音樂教室可以讓你迷路?”跟好哥們還說謊,罪無可赦啊!

    “是不是校花又來找你?”嘿嘿,這個有可能喔。

    幾個大男孩彼此交換曖昧的眼神,手肘互相推來推去。

    “如果是因爲校花而迷路,我好像就可以理解。”校花一出現,大家就脫線,很好理解的啦!

    “今天好天氣又不練跑,校花來找他幹麽?又看不到好天氣高速跑起來的完美英姿。”比較傻憨的同學慢半拍的又問。

    “談戀愛除了用眼睛談以外,還可以用嘴巴。”

    看練跑只是談戀愛的活動專案之一,情人間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譬如……

    “他們接吻嘍?”

    “思想很邪惡耶你,我是說用嘴巴聊天談戀愛,不是親親啦!”

    幾個男同學嬉笑著好不快樂。

    “男生真的很幼稚。”如斯嘖了一聲,一臉嫌棄的繞過龔昊天這群人。

    “好天氣跟你說什麽?”知道如斯和吳衛然交往的女同學突然問。

    “啊?”如斯愣了愣。

    好天氣怎麽可能跟她說什麽?他們都直接吐槽來吐槽去,根本沒空好好說話。

    “五樓音樂教室我的座位正可以看見四樓我們的教室,我看見他主動找你說話。”女同學表情認真地道,“你們說了什麽?”

    “沒什麽。”她早忘了他們說了什麽,反正沒重點,說完她就都不記得了。

    “喔?”女同學臉色往下沈。

    “真的沒什麽。”如斯見女同學臉色不對,趕緊再強調一次。

    “如果沒什麽,他爲什麽不跟那些人說在跟你說話?”女同學不信任的瞅著她。

    “我不知道。”她怎麽知道好天氣是怎麽想的,她又不是他。

    女同學直勾勾的盯著她,半天不吭聲。

    如斯感覺到被一股不友善的氛圍包圍,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好緩和氣氛,吳衛然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瓶熱的罐裝熱奶茶。

    等她回過神,女同學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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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3: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窗外,烏雲密布,天空偶爾出現銀白色的閃電,好像天上裂一道陰森的白縫,又仿佛天空是顆蛋,裏頭有初生的生命正要啄開硬殼降生世間,再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讓人感到心情有些浮動不安。

    “謝謝你借我課本。”吳衛然走到如斯身邊說道。

    她收回看著窗處的視線轉向他,“不客氣。”她收下比別人還要厚很多的課本,和他有默契的交換一個眼神,心知肚明課本裏夾藏了兩人的交換日記。

    知道他們交往的女同學看見了,站起身,走出教室。

    兩人閒聊了幾句,直到上課鐘聲響起才分開。

    幾個眼尖的男同學看見,開始這論紛紛起來——

    “吳衛然幹麽跟如斯借課本?”光頭男同學搔搔頭。

    “你白癡喔?”這種事情同學們嘛心照不宣,問個屁啊!

    “第一名跟第二十名借筆記,你們都不覺得很奇怪嗎?!”光頭男同學還在問,而且越問越困惑。

    “你真的很白癡耶!”

    “幹麽罵我白癡?”

    “誰教你就是啊!”

    男同學們鬧了好一陣子,直到班導踏進教室才安靜下來。

    全班只有坐在最後面的龔昊天注意到有個女同學跟在老師後面偷偷摸摸溜進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來。

    “各位同學,把書包放到桌上,老師要檢查有沒有違禁品。”遲了七分鐘才踏進教室的班導,一上臺就冷冷掃視全班同學。“有帶違禁品的同學,現在自己主動承認,處罰可以輕一點。”

    “什麽是違禁品?”光頭男同學搔搔頭。

    “保險套啦!”某同學壓低音量說話,“北七耶,連這個也要問。”

    “你才北七!違禁品是校園毒品。”光頭男同學難得反擊一次。

    班導聽見說話聲,視線掃向光頭男同學。

    如斯見老師視線轉移,雙手伸進抽屜裏趕緊動作。

    “如斯,你幹麽?”有同學察覺她的動作小小聲的問。

    “沒幹麽。”如斯把日記本夾進最大本的參考書裏面,祈禱能蒙混過關。

    不曉得老師是不是太過專注在檢查毒品,翻看如斯的書包和抽屜時,只是大略翻過,感覺沒什麽問題就換下一個。

    如斯正要偷偷鬆口氣時,坐在她前面座位、方才晚進教室的女同學,突然狠狠撞了她的桌子一下。

    碰!整抽屜的書掉落地面,突兀的藍色小貓日記本可憐地躺在地上。

    如斯當場臉色刷白,她急忙彎下腰,想趁老師發現之前快點把日記本撿起來塞回抽屜裏,怎料她的左手指尖才剛碰到日記本,日記本居然自己往上移動,她的目光順著往上看去——

    班導右手拿著藍色小貓日記本,冷眼睨著她。

    如斯低下頭,腦中一片空白。

    班導面無表情地翻開日記本,突然皺眉,視線定格在某一頁看得很仔細,看完後,仿佛想印證什麽,又往前往後連翻了好幾頁。

    快要過年的大冬天,如斯全身冷汗涔涔,胃部一陣抽痛,噁心感不斷湧上喉嚨。

    她想吐……

    最後班導把日記本遞到如斯眼皮子底下,不悅地質問道:“知不知道學校禁止談戀愛?”

    如斯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爸媽不知道?”班導的聲音又冷又硬。

    “老師,她只有媽媽。”如斯前面的女同學冷冷補來一槍,本來還想再說她爸爸外遇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冷不防被龔昊天發狠一瞪,未出口的話硬往肚子裏吞,看向如斯的眼光變得更爲怨毒。

    “你媽媽知不知道你在談戀愛?”班導的口氣越來越咄咄逼人。

    如斯仍舊低著頭,保持沈默。

    “跟你交換日記的人是誰?”班導手抓著日記,視線緩緩掃過全班同學。“是哪個男生?自己站出來承認。”

    全班鴉雀無聲。

    龔昊天斜掃了吳衛然一眼,見吳衛然靜靜看著班導一動也不動,還是坐得那麽挺,他突然撇嘴一笑,笑裏有不屑,也有不耐。

    “沒人承認的話你一個人記兩支警告。”班導對著如斯說道,“把他說出來,一人記一支警告就好。”

    如斯不想把吳衛然說出來,與其兩人一起被罰,她寧願獨自受罰,但此時此刻她最傷心的是他沒有站出來……雖然她慶倖老師罰不到他,可是他怎麽忍心讓她一個人承受?

    “孫如斯,你還是選擇不說嗎?”班導的聲音比窗外雷鳴更令人膽顫心驚。

    “那個男生可是完全沒有要站出來的意思,而且兩支警告我說到做到,你真的要這樣嗎?”

    聞言,如斯更傷心了,不免開始懷疑吳衛然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班導見如斯一副打死不肯說的態度,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明天請你媽媽來學校一趟,我必須告訴她你爲什麽被記警告。”

    班導把日記放到如斯桌上,如斯盯著藍色日記本上的小貓,小貓突然變得好模糊。

    滴——啪。

    一滴眼淚落在可愛的小貓臉上。

    啪、啪、啪……

    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無法停止不斷落在日記本上,弄濕了紙張,也弄傷了一顆單純愛戀的心。

    班導走上講,打算開始上課,視線往台下一掃,就看見龔昊天從最後一排的座位緩緩站起身,雙目炯炯看著自己。

    “是我。”

    “誰在說話?”班導故意問。

    “我啦!老師。”龔昊天扯開一抹痞痞的微笑,隨意地掃了眼同學目瞪口呆的樣子,嘴角又往上彎兩度。

    連吳衛然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只有如斯仍舊維持低垂著頭的動作,像被什麽狠狠擊垮後倒地不起,對於周遭的動靜已經無法感知了。

    “好天氣,老師記得你最討厭寫字,一天到晚到處亂拆機器又組合回去,聽說你爸爸好像是科學家,不可能是你吧。”

    日記本上除了如斯的筆迹之外,另外的筆迹也很挺立秀氣,有著不輸紿女同學的細膩心思,班上能寫出這種字的男同學她心裏有數。

    明明沒好天氣的事,他跳出來幹麽?

    “老師,那些都是謠言,我爸是警察,不是科學家。”龔昊天笑著說話,態度很輕鬆,只有在看向如斯時,視線才會多了幾分認真。

    “你的警察爸爸要是知道你被記過會有什麽反應?”班導想勸他不要衝動。如斯想維護那個人,就要學會這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現在跌倒總比將來出社會後摔跤好,現在真正付出的代價,遠比以後要付出的小很多。

    “老師,一人做事一人擔。”龔昊天看著班導的眼睛,白牙閃閃發亮笑得有些張狂,“日記本是我買的,字是我寫的,兩支警告請都記在我身上。”

    “可是上面也有她的字。”班導瞄了眼始終低垂著頭的如斯,還想再勸龔昊天不要做傻事。

    同學們看看班導,看看龔昊天,又看看如斯,最後視線停在豁達又滿不在乎的龔昊天身上。

    “我強迫她寫的。”龔昊天再次語出驚人。

    “什麽?”這次連班導都呆住。

    如斯終於有點反應了,她的身子微微僵凝住。

    見大家不信,龔昊天只好接著編故事,“老師,我暗戀她很久了,希望能跟她多點互動,她不寫,我就走過去踢她椅子,然後她就乖乖寫了。”

    班導看著龔昊天的目光,突然轉向如斯。

    年輕人談感情就是傻氣,孫如斯已經夠傻了,沒想到好天氣這個男孩比她更傻,可是好天氣說得像真有其事,難道跟如斯交換日記的其實是好天氣?

    “孫如斯,真的是這樣嗎?”現在連班導都錯亂了。

    教室內一片安靜,大家都在看如斯,等著聽她會怎麽回答。

    尤其是知道她和吳衛然交往的女同學,一臉憤恨地瞪著她,又看著龔昊天,以她對如斯和吳衛然的瞭解,應該是如斯被記兩支警告,好天氣爲什麽跳下來頂罪?

    爲什麽?!

    “老師,他沒有強迫我……”如斯依然低著頭,細弱的聲音帶著哽咽。

    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強而有力的聲音打斷——

    “老師!如果要記過,記我就可以了,沒必要多拖一個人下水,這件事說起來她還是受害者。”
    “你真的不怕被記警告?”班導提醒道。好天氣裏是個聰明的孩子,今天怎麽變笨了?

    如斯徐徐擡起頭看向天氣。他是白癡嗎?

    “老師,最近我不是要代表學校加田徑賽嗎?拿個冠軍就有小功,一下子就能抵掉兩支警告。”龔昊天笑得一臉自信,繼續說服囉哩巴唆的老師。

    其實他最近對練田徑有點失去興趣,比起在操場上跑來跑去,他寧願回家關在房間裏拆電腦寫程式還比較好玩。

    “如果你沒拿冠軍呢?”班導看著他問道。

    這句話傳入如斯耳裏,在她的腦海中翻騰不去。

    “以我現在的成績,不可能發生那種事。”龔昊天笑得張狂。

    班導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點點頭。“好,你想英雄救美,老師成全你。”

    “謝謝老師。”龔昊天俠氣的雙手抱拳。

    “好了,課本拿出來,上課了。”班導邊搖頭邊歎氣,拿起課本開始上課。

    如斯拿出課本翻開,一整節課她都是對著課本發呆,老師教了什麽她都沒有聽進去,滿腦子只想著一句話——

    如果你沒拿冠軍呢?

    “喂!你幹麽幫她?”一下課,龔昊天那群鐵哥們迅速圍到他身邊。

    龔昊天聳聳肩,神秘的笑著,但什麽都沒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懂個屁啊!”其中一人踢說話的人一腳,隨即看了眼如斯座位的方向,提醒他說話小聲一點。

    “也對啦,區區兩支警告根本不用放在眼裏,你隨便跑一跑拿個第一功過相抵,還多撈了一次嘉獎咧。”跟龔昊天比較熟的同學說道、

    “但你上次不是說你每次練跑校花來看很煩,教練最近找你去練,你都不去,寧願關在家裏寫程式拆電腦玩?”

    “此一時彼一時,做人要懂得變通嘛!”看了眼龔昊天的臉色,有人一掌巴向不開竅同伴的後腦杓。

    “先去跑,以後再寫程式拆電腦,先後順序調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說你是北七你還不服氣。”

    一群男同學持續打打鬧鬧,見一抹人影過來,突然全體噤聲,傻愣愣的看著對方。

    她不是應該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怎麽一臉不友善啊?

    這反應好像……不太對吧?

    如斯微微發紅的雙眼只看著龔昊天,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龔昊天雙腿跨開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時,那吊兒郎當的笑容已不復見,眼睛裏有閃閃發亮的認真。

    兩個人都不說話,靜靜看著對方。

    其他男同學看看如斯,又看看龔昊天,最後面面相覷,表情好像在問:啊現在這樣看來看去是在看什麽意思啊?氣氛頗爲玄妙耶。

    “孫如斯,你幹麽熊熊出現?很恐怖耶!”一個男同學憋不住,不敢嗆表情凝住的龔昊天,只好先針對如斯。

    如斯充耳不聞,目不轉睛的看著龔昊天,“我有話跟你說。”

    “有話就講啊!”圍在一旁的男同學們熱烈鼓噪,“你講,我們聽。”

    “對啦,你講,我們想聽。”

    “跟我來。”龔昊天起身,轉身走出教室。

    “喂!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爲什麽直接打包帶走不讓人聽啊?”男同學們只敢在他們身後叫囂,不敢真的追上去。

    龔昊天把她帶到自己最喜歡的頂樓,鐵門一關,腳底下踩著的,舉目望去的,全是由方格組成的大樓。

    拍頭仰望,無邊無際的天空逐漸放晴,一束光穿透重重陰霾,慷慨灑下,落了一片金光在他們之間。

    “說吧。”龔昊天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如斯靜靜的看著他,臉上寫滿倔強。

    龔昊天雙手插在褲袋裏,神情懶懶的,他有預感接下來不會聽到什麽好聽話。

    “你不說我走了。”

    他的長腿才剛往鐵門方向移動一步,就聽見她悶悶的聲音傳來——

    “爲什麽幫我?”

    這回換他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爲什麽幫我?”如斯又問了一次。

    “沒有爲什麽。”龔昊天看了眼天空,吸口氣,才把視線放回她寫滿認真和困惑的臉上。

    “我去跟老師講,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完,她馬上轉身就走。

    他三步並兩步沖過去,一把緊緊拉住她的左手,不讓她走,也不說話,只是端詳著她的臉,她眼眶中的點點淚花,在他胸腔裏掀起千萬浪濤,洶湧得他根本吐不出一個字來安慰她。

    女孩子這麽倔強幹麽?老師都已經決定記他兩支警告,這樣不就好了,她到底還想要做什麽?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憐,對不對?”除了同情她、可憐她,她實在想不到他幫她的理由。

    比起吳衛然棄她於不顧,好天氣爲她挺身而出更讓她傷心,她對吳衛然只有失望,對他卻是困感和憤怒混亂交錯。

    龔昊天的眉頭微微皺起,嘴角苦澀的輕輕扯動。

    她可憐嗎?如果她可憐,站在這裏被她質問的自己,不是比她更可憐?幫人一把沒賺到一聲感謝,還要被訓。

    “我不要你同情我。”如斯奮力掙動左手,企圖甩開他執拗的禁錮。

    “我沒有同情你。”他簡直無言,更加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明明就有!”她大喊。

    “我沒有!”他大吼。

    兩人較勁著,直到看她臉上出現一絲痛苦,他才猛然意識到男女之間的不同,霍地鬆手。

    “我不會感謝你的!”她用右手握住被他抓痛的左手腕。

    “誰希罕你的感謝!”他撇撇嘴,冷酷地哼了哼,目光盯著她左手腕,眼底有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不舍。

    “我去找老師。”如斯瞪他一眼,說走就走。

    這一回,他不敢再抓她的手,只好喊道:“我只是看不順眼,等我回過神的時候,身體已經自己站起來了……”見她停下腳步,他才接著往下說,“你就當我缺乏動力去跑田徑賽,被你今天的事一弄,讓我有了動力參賽,如果拿了第一,我還倒賺一支嘉獎。”

    如斯分不清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轉過頭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就見一雙澄淨無瑕的黑白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接著她聽到自己這麽問,“如果沒拿第一呢?”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定定的瞅著她。

    “我談戀愛你被記警告,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如斯發現自己越跟他爭論,越搞不慬他到底在想什麽。

    就是他這種不可捉摸的感覺,讓她每次接近他都覺得怕怕的,說沒兩句話就想跟他吵、跟他鬥,好像不這麽做,就會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漩渦裏,只能隨他打轉,無法自我拯救。

    好天氣,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哪里奇怪?我覺得我很有同學愛啊!”龔昊天瀟灑一笑,擺出一副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樣子。

    “同學愛?”如斯重復一遍。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生氣、困惑,還是失戀的悲傷多一點。

    她只知道現在好想用力搖晃他,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掉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今天換作別的女同學跟你發生一樣的事我也會跳出來幫忙。”好天氣發現自己好像抓到說服她的點,嘴角緩緩上揚,露出迷人的自信淺笑,炯亮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你不會以爲我是特別爲了你吧?”

    “你說什麽?”她愣住。

    “班上女生給我們男生弄了什麽白馬王子排行榜的事,不會以爲我們男生都不知道吧?”賓果!他笑得更加得意。

    “那跟這件事有什麽關係?你不要故意轉移話……”如斯感覺很混亂,努力想把話題放在自己找他的重點上。

    “經過這次事件,你覺得那傢夥不會掉名次嗎?”好天氣彎下腰,低下頭,與她平視,左手輕放在她頭頂上,暗暗詫異她的頭髮柔順。

    女生的頭髮都這樣嗎?像美麗的黑色瀑布……

    “你怎麽知道是吳……”如斯的身子微微一震。

    “吳衛然常常送熱奶茶給你,北七才看不出來你們在搞什麽。”他撇嘴笑,雙眼亮晶晶的,很好看,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要不要猜一下?”

    如斯謹慎地盯著他,他又想說什麽?

    “那傢夥的排名多久以後會掉到我後面?”他無賴的笑了笑,很欠扁的又補了一句,“我可是很期待自己的排名往上升喔!”

    放學後的校園少了很多學生,但因爲各式各樣的課後活動顯得更有活力,到處充斥著歡快的笑聲和說話聲。

    PU跑道上,七、八名即將代表學校出去參加田徑比賽的同學們,因爲剛練跑過一次,全都坐下來喘氣休息,順便亂哈啦。

    “喂!她又來了。”有人用手肘撞了撞龔昊天,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夥伴們看向司令臺上的女同學。

    “好天氣,老實講,孫如斯是不是在倒追你?不然天天下課來看你練跑是哪招啊?”光頭男同學實在搞不懂現在究竟是在演哪一出。

    他聽說吳衛然和孫如斯在交往,可是最近孫如斯完全不鳥吳衛然,連吳衛然進貢熱奶茶,她也假裝沒看到直接飄開。

    好天氣這邊的情況完全相反,以前孫如斯不怎麽理會好天氣,最近卻好像好天氣身上的隱形斗篷突然不見了,那關愛的眼神常常找上好天氣。

    在教室裏可能還沒那麽明顯,可是放學後到操場上練跑就能一目了然,連笨蛋都看得出來她是爲了誰坐在司令臺上。

    好天氣跑到東,她的視線就飄到東,好天氣跑到西,她的視線就飄到西,完全零失誤。

    “她是來監視我有沒有好好跑。”好天氣眯細雙眼,止光越過大半個操場,落在司令臺上的小小的身影,緩緩皺眉。

    天氣那麽冷,她怎麽不穿件外套?

    “監視?”光頭男同學馬上想到上次的搜查戀愛證據事件。“孫如斯不會還在想那兩支警告吧?”阿娘喂,看來她也是執念很深的人啊。

    “換作是你,你不想嗎?”馬上有人吐槽。

    “我不會想啊。”光頭男同學想都不必想馬上回答,“自古英雄救美很正常嘛,默默收下就好了,這是身爲女性的福利。”

    “北七!”立刻又有人毀了一句。

    “喂!我這種思想在東方叫有風度,在西方就叫紳士,在中古歐洲叫有騎士精神。”光頭男同學有自己的思考邏輯。

    “我看是北七精神還差不多。”有人秒吐槽。

    說完,衆人一陣哄堂大笑。

    “走了啦,放學要乖乖回家才是好孩子。”光頭男同學趕走結束練習的幾個男同學。“明天再來好好練跑,不要偷懶。”

    “我想看今天校花會不會來找好天氣。”有人這麽說道。

    光頭男同學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原來大家賴著不走是爲了看好戲。

    “快滾啦!”龔昊天擡起右長腿,往比自己高的男同學屁股一腳踢去。

    “唉,有異性沒人性。”男同學邊哀歎邊俐落跳起身。

    “好天氣沒有異性啊。”光頭男同學皺眉。

    “誰說沒有?請問你們班上現在白馬王子排行榜第一名是誰?”被踢的男同學發問。

    “好天氣。”光頭男同學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遠遠走來的校花專程來看誰?”男同學持續指點迷津。

    “還是好天氣。”

    “孫如斯放學不回家是爲了誰?”

    “一樣是好天氣。”光頭男同學總算領悟過來,瞪大雙眼盯著朝司念台靠近的校花。“難怪他心情能一直那麽好。”

    校花長髮、豐滿、腰細,穿著刻意改短的制服裙,露出來的長腿又細又白……只能說校花的美簡直無與倫比。

    孫如斯是不差,但跟校花一比,頂多算是有特殊氣質的女孩,就這樣。

    “下次有這種好康的,我也要站起來英雄救美……”身邊田徑校隊的損友們開始發出感歎。

    操場一邊打打鬧鬧,教練過來說了幾句話,幾個男同學站起來準備再跑一次,另一邊司令台的氣氛卻慢慢緊張起來。

    “你就是孫如斯?”校花走到如斯身邊坐下,冷冷看她一眼後,轉頭看向正在跑道上疾奔的帥氣身影。

    “嗯。”如斯漫應一聲。

    “你跟他真的在交往?”校花問話咄咄逼人。

    孫如斯沒說話,視線追逐著跑道上像風一樣賓士的身影。

    “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嗎?”校花怒喝。

    一向只有別人找她說話的分,難得她主動找人說話,她憑什麽愛理不理的?沒家教!

    如斯覺得不管她說對或是不對,好像都怪怪的。“遙言止于智者,你看起來不笨。”

    她不過兩句話,就把校花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校花終於振作起來,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在倒追他?”

    “我哪有在倒追他?”如斯不由得皺眉,深深覺得謠言的力量很可怕。

    “放學不回家特地留下來看男生練跑,這就是倒追。”校花不友善地瞪著如斯,眼神中全是戒備。

    聽說好天氣覺得無聊,本來不打算練跑了,最近天天勤練的原因,就是因爲身邊這個平凡無奇的女生。

    “所以你也在倒追他?”如斯淡淡一笑,說這句話時甚至沒多看校花一眼。

    校花臉色僵凝,再次被她堵得無話可說,美麗臉龐氣得通紅,像一朵過豔無內涵的塑膠花。

    “運動飲料交給你,等他跑完,記得拿給他喝,他最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如斯見龔昊天順利跑完,教練手握碼表跑到他身邊,一臉興奮的不知道在說什麽,頓時操場上一陣歡呼。“先走了,拜拜。”

    她把一瓶運動飲料放在校花手邊,拿起沈重的書包,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塵。

    穿黑裙就是這點麻煩,沾上一點塵埃就會看得很清楚。

    “孫如斯,你爲什麽不自己拿給他?”校花看了眼運動飲料,並沒有動手去拿。

    “你拿給他,他會比較開心。”說完,如斯朝校花揮揮手。

    “還滿識相的嘛。”校花一臉得意,這才拿起運動飲料,看看究竟是什麽牌子,原來他喜歡喝這個……


    聽到教練的哨聲響起,代表今天練習到此結束。

    校花拿著運動飲料,朝田徑校隊快步走去,許多男同學見她來了,全愣愣地停下動作盯著她猛看。

    校花四處找不到龔昊天的人,見教練在身邊,直接問了教練。

    教練朝拉門口嘟了一下嘴,只見龔昊天拿著書包,一陣風似的跑過大半個操場,沖向校門口。

    “要是比賽當天他能有這種水平,他肯定能拿第一。”教練眯細雙眼,看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由衷感歎道。

    看著他全力衝刺的方向,校花雙手緊緊抓著飲料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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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4: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孫如斯——”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如斯停下腳步,正要回頭,猛然意識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又趕緊加快腳步往前移動。

    “孫如斯!”大喊變大吼。

    她幾乎已經小跑步起來,可惜沒有用,才一眨眼的功夫,聲音的主人已經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睥睨著她。

    “你跑什麽跑?”龔昊天沒好氣地邊喘氣邊問。

    “我沒有跑。”她只是快步走。

    “校花跟你說了什麽?”他專注地看著她。

    平常他練完跑步,她都會親自把運動飲料拿給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每天放學後乖乖留下來練跑,就是爲了她把運動飲料交給自己的那一刻。

    可是今天她怎麽先走了?

    “沒什麽。”如斯往旁邊跨了一步,打算繞過他,往前走。

    “要是沒什麽你會把我的運動飲料丟給她自己逃跑?”想騙誰啊她!他一個跨步,輕鬆擋住她的去路。

    沒換氣說完這麽長一句話,他不累嗎?如斯看看他一臉的不高興,不免覺得奇怪,飲料有喝到就好了,誰拿給他不都一樣嗎?

    “喂!好天氣,我真的沒看出來。”如斯雙手抱胸,上下打量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還滿帥的。

    就算不看他出類拔萃的身高,單看那對電力滿分的眼晴,放在很陽剛英俊的臉龐上,就已經是一台移動式發電機,不過他最迷人的不是俊帥的外表,而是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強烈的男性費洛蒙。

    那種無所謂的瀟灑態度,舉止間老是懶懶的,好像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卻在遇見問題時,能瞬間做出迅猛的反應,這種一靜一動之間的即刻轉換,讓他更具男性魅力,難怪校花對他如此癡迷。

    “說什麽鬼東西?”他一雙鷹眼死死盯著她,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覺得校花好像在倒追你。”如斯像要說什麽秘密一樣,刻意壓低音量,“校花那麽漂亮,你要好好把握。”

    他上聽,臉色當場沈了下來。

    如斯見他滿臉烏雲,想要開口再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突然被他一把抓住左手臂。

    “與其站在這裏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去幫我買瓶運動飲料。”龔昊天扯了她就走,卻不敢太用力,他可沒忘記自己上次弄痛了她。“渴死了!”

    “校花沒把運動飲料給你?”不可能啊,校花看起來很想找機會跟他說話。如斯站在原地不動,緊緊皺眉,手臂自然脫離他的手。

    “算了,我自己去買。”見她還在想校花的事,他胸口像被人亂踩,一頓,扭頭轉身越過眼前的小巷子,打算到對面便利商店買喝的。

    叭——

    一記尖銳的急刹車聲猛地刺入如斯耳裏,她看到一台重機左右蛇行,就要朝他撞過去,她連忙大聲驚喊,“小心!”

    嘁出口的當下,她人也跟著沖過去,眼捷手快的把他拉回路邊,她因爲動作太急,再加上重心有些不穩,左腳狠狠拐一下,痛……

    重機很快呼嘯而過,他們驚魂未定的站在路邊。

    “你有沒有受傷?”如斯全身微微發抖,剛才真的好險,如果他……那比賽怎麽辦?

    “你擋在我前面,我怎麽可能受傷?”他回過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她有沒有事。

    這麽危險,她到底卻不知道自己在幹麽?

    “那就好……”聽到他的回答,如斯松了口氣。

    “你呢?”

    “我沒……啊!”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她下意識想後退一步,這一動壓迫到受傷的腳,尖銳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喊聲,連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怎麽了?哪里痛?”見她痛苦皺眉,他立刻蹲下身檢查她的腳,很快發現她金雞獨立似的,只用一腳站立。


    “腳、腳、腳好像扭到了,不過沒事啦,就是稍微扭……”如斯正要彎腰看看自己的腳,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赫然發現自己正被他給抱著。“啊?你幹麽?”

    正宗公主抱在電視劇裏看起來是很浪漫沒錯,可是現實生活來這招很丟臉好不好,路邊的阿姨們都在偷笑了。

    “走。”他邊說邊走,一點時間也不浪費。

    “走去哪兒?”如斯完全不敢看外面的世界,眼睛只敢盯著他胸口。

    “看醫生。”

    “你先放我下來說。”拜託千萬不要碰到熟人,尤其是同學。

    “再等一下。”說話的人很堅持。

    放她下來這種事爲什麽需要再等一下,如斯正想開口問,就聽見他輕聲說了一句“你小心站好”。

    等如斯雙腳落地,其實正確來說只有右腳落地,左腳往上勾著,以免碰到地面會很痛,她依然窘得不敢看向四周。

    “你不用管我了啦,我會自己去醫院。”她說話時,肩上的包被他拿過去背著。

    “你不用自己去。”龔昊天看著她,好看的濃眉皺著。

    “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看向她身後的診所,聳聳肩。“我們已經到了。”

    如斯躺在床上,看著用紗布包起來的左腳腳踝,還能聞到淡淡的藥草味道,她不禁想起那天的情形——

    好天氣說,因爲滿常受傷的,所以他知道學校附近所有診所的位置。

    看完醫生,從診所離開後她問他醫藥費多少,他顧左右而言他,一直打馬虎眼,氣得她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而打從她腳扭傷的那天起,他便不准她再去看他練習,而且還謹遵醫知叮囑,每隔兩天就乖乖拎她去換藥,更誇張的是,他每天會先送她回家,才又回學校練跑。

    這些事被學校好八卦的同學看到,各式謠言如滂沱大雨紛紛落在他們身上。她解釋再多也沒用,他則是懶得解釋。

    現在大概全校都以爲他們正在交往,只有他們心裏清楚,全是沒有根據的八卦謠言。

    “如斯,如斯?”孫母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幹麽?”她下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間,來到廚房處,看見媽媽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

    “家裏沒醬油,我正在燉東西,能不能媽媽買回來?”

    “好啊。”

    聽見女兒說好,孫母濕漉漉的雙手往圍裙上一擦,快步走出廚房走到大門邊,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紙筆,交代道:“不要去附近巷子買,要去你們學校時近那間超市才有我要的牌子。”她在紙上寫下牌子名稱,交給如斯後又從錢包裏拿出張一千元鈔票。“記得買這個牌子的醬油,不是醬油膏,是醬油,瓶身包裝商標是紫色的,比較天然,這裏有一千塊,如果腳還可以,買兩瓶有打折,這是折價券。”

    “知道了。”如斯把錢跟紙條放進口袋裏,打開門正要踏去,就聽見媽媽喊住自己。

    “如斯。”

    “啊?”她回頭

    “你的腳可以嗎?”孫母擔心地看了她的腳一眼。

    “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人愛大驚小怪很囉唆。”如斯像軍人齊步走走了幾步。

    明明就走得很順啊,偏偏有人說要好得完全比較好,硬拉她又多去包了這一次,浪費錢。

    “媽媽很囉唆嗎?”孫母呆了呆。

    “不是你啦,就是……就是有個人比較囉唆啦。”如斯不想把龔昊天的事跟媽媽講,萬一媽媽以爲是他害自己受傷,只會把事情變得更複雜,還是快點出門買醬油比較保險。“先走嘍。”

    “路上小心。”孫母的聲音從門板另一邊傳出來。

    如斯慢慢走,順利在學校近的超市買了兩瓶醬油,正往家的方向移動時,看見田徑校隊的光頭男同學一臉倉皇的小跑步沖出校門口。

    她不免有些疑惑,他這是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光頭男同學快跑過如斯身邊,沖出五公尺之外後,想想不對,掉頭迅速沖到如斯面前,气喘吁吁的問道:“你、你怎麽呼呼……還在這裏?”

    “不然我應該在哪里?”如斯看著他,心想著今天田徑隊有練習嗎?

    “你男朋友比賽……呼呼……你都不用去幫他加油喔?”光頭男同學邊喘邊說,還用“你這個當女朋友的很不稱職”的眼神瞪著她。

    “田徑隊今天比賽?”如斯難掩錯愕。

    這幾天包完藥,她都會問他什麽時候比賽,他總說日期還沒確定,等確定再跟她說,沒想到居然是今天?他爲什麽不告訴她?

    “比賽已經開始了,我不小心睡過頭,教練打給我叫我快點死過去,結果我居然還沖錯地方,跑到學校才想起來是去永星國中比寒……嗯?喂!我還沒說完,你要去哪里?”光頭男同學看著她。

    雙手抓著一瓶醬油,火速沖到路邊,高舉右手。

    “要不要上車?”如斯當機立斷招了輛計程車,丟下這句話後,快手快腳的鑽進車裏。

    “有錢人耶,坐計程車。”光頭男同學興高采烈地跟著鑽進計程車內,想想不對,皺著眉問道:“那個……借問一下厚,你男朋友比賽怎麽沒告訴你,你們吵架嘍?”

    “我跟他快要吵架了。”她氣得沈下了臉。

    光頭男同學嘴角往下壓,身邊的人氣勢太強,不敢明張膽轉頭看她,只敢用眼角餘光瞄她,她好像很生氣耶,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幫兄弟滅滅火。

    “你不要跟他吵啦,他昨天發燒好像還滿嚴重的,我目測大概有四十度,教練還跟他說如果太嚴重,今天就不要去比賽了,休息比較重要。”

    光頭男同學想半天,好不容易擠出這些話,沒想到好像不具有滅火效果,反而有點火上加油的味道,因爲她憤怒的表情越來越明顯。

    “喂,我跟你說話你有在聽嗎?喂!”

    砰!

    車停了,如斯付完計程車費,跳下車,直接沖進目的地的操場,跑到一半,赫然聽見起跑的槍響。

    砰!

    不知道爲什麽,她腦海突然出現他昏倒在跑道上的畫面,她的身子也因此狠狠打了個冷顫。

    她沖到操場邊,目光四處搜尋,很快的,她在跑道上發現一抹奮力往前跑的身影,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很不舒服,平常練跑時總能恣意擺動的長腿,此時像拖著鉛塊般跑不快。

    她緊咬著下唇,周遭所有景物都或了背景,她只看得到他吃力奔跑的模樣。不要跑……不要跑了……

    仿佛察覺到她的注視,他的視線慢慢與她對上。

    如斯感覺到他愣了一下,隨加快腳步往前衝刺。

    身邊所有人都在驚呼,大聲尖叫著他的名字,只見他原本排名第四,火速超越第三,慢慢接近第二,場邊的加油聲浪又更大了,全都在喊他的名字。

    然而如斯什麽不到,她只看見他拼盡全力瘋狂跑的模樣,手腳擺動幅度變得更大,臉部漲紅,胸起伏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明顯。

    “耶!贏了——”到場加油的人,看到他第一個沖過終點線,滿臉笑意的沖上前恭喜。

    只是大家往終點線沖到一半,全都一臉錯愕的停下腳步,面面相覷,表情仿佛在問,人咧?

    所有人的視線跟著他,跑超過終點線後的人影仍舊沒停,繼續一路往前,一直跑個不停。

    好天氣到底是要跑去哪里啦?

    最後大家看著他終於停下來,停在一個人面前。

    “你怎麽來了?”

    他喘得不行,彎腰,雙手支著兩腿膝蓋,喘兩下就咳兩下,最後實在痛到不行,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


    呼,舒服多了……

    “你是笨蛋嗎?”如斯冷冷看著他,心裏又氣又急。

    站都站不住了,他還跑成那樣,萬一出了什麽事,她、她拿什麽賠給他?當初交換日記的事,他就不應該挺身幫她。

    “怎麽帶兩瓶醬油來替我加油?通常不是拿兩顆彩球之類的,不然給我一瓶運動飲料也很實用。”見她眼眶微微泛紅,他神情一凝,絞盡腦汁想說點輕鬆的,好緩和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見她絲毫不爲所動,有話說到無話,他只好輕哼一句,“好渴。”

    如斯靜靜盯著他許久,終於緩緩開口,“發燒不待在家裏,來這裏做什麽?”

    他站起身來,但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道:“你的腳傷好了嗎?不要以爲稍微好一點就到處趴趴走。”

    “跟我來。”她把手上的兩瓶醬油塞到他懷裏,嚇得他趕緊用右手抱住,下一秒,他感覺到左手拿心一熱,低頭看,她緊緊握住他的左手,快步往外移動。

    他就這麽愣愣的被她一路帶著往前走。

    操場邊的同學和教練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聽見光頭男同學用充滿困惑的聲音說道:“老師,冠軍好像被抓走了。”

    “領獎的時候怎麽辦?”其他校隊夥伴們開始意識到冠軍被抓走後産生的相關問題。

    “愛情的爆發力好驚人。”也有人的領悟是在其他方面。

    “好了,專心準備下一場比賽。”

    教練督促其他同學好好準備下場比賽後,火速跑到校門口,剛好看見如斯霸道的把龔昊天推進計程車裏的暴力畫面。

    他看著駛離的計程車笑了笑,年輕就是好啊!做什麽事情都永遠那麽義無反顧……

    那天,如斯先把龔昊天拉進醫院,他屁股被打了一針,又拿了一大包藥回家,等她匆匆趕回家時被媽媽念了一頓,她不敢說實話,只好扯謊說路上遇到同學,不小心聊天聊到忘了時間。

    把找回來的錢放回媽媽的錢包裏時,她把自己那周訂便當的餐費貼了進去,才把奢侈搭乘計程車和看醫生的錢坑補齊。

    結果一切如龔昊天所料,兩支警告變成多了一支嘉獎。
    聽說那天校長也到場加油,看見他爲校爭光的努力,更被他反敗爲勝的激情演出所感動,另外給他多記了兩支嘉獎。

    如斯看著他站上司令台,臉上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意氣風發接受校長長達將近半小時的表揚演說,她臉上沒有笑意,只感覺自己欠他的好像還清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突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說不出爲什麽,總覺得兩人之間的牽扯變少了。

    那周,如斯每到中午吃飯時間就從教室裏蒸發不見。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會放在心上,除了龔昊天以外。星期三,如斯已經連續吃了三天泡面,前兩天吃的時候還很開心,吃到第三天,光是聞到味道都有點反胃,幸好她今天懂得變化,買小小一碗的杯面和一包餅乾。

    每天中午時間一到,她拿著不透明的袋子溜出教室,到比較角落的飲水機用熱水泡泡面,然後躲到龔昊天曾帶她去的屋頂,默默吃完一個人的便宜午餐。

    昨天吃完泡面回到教室,好天氣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跑到她面前,一張臉湊到她鼻子前嗅了嗅,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她正要開罵,沒想到他居然搶先皺著眉頭,深深看她一眼,一句話不說又跑開,搞得她一頭霧水。

    啊!好想吃肉……

    如斯坐在水泥地上,身邊隨意放著剛吃完的泡面碗,袋子裏的一小包餅乾也引不起她的興趣。

    她仰頭看著藍天白雲,緬懷以前吃過最好吃的雞腿、炸雞排、烤魷魚……想著想著,口水還沒流下來,就聽見鐵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碰!

    “你果然在這裏。”

    如斯正要轉頭看向鐵門,耳邊先飄進這句話,接著再聞到香得令人口水直流的炸雞排,最後才看見來人。

    好天氣?他來幹麽?而且人來就算了,還帶著邪惡的炸雞排,她好想吃……

    她起身拍拍屁股,打算把寬闊的空間留給他享用炸雞排,未料他長腿一個跨步,輕輕鬆松擋住她的去路。

    “去哪里?”他問

    “回教室。”她皺眉看他,怎麽這麽愛問廢話?

    “我都不知道你這麽喜歡吃泡面,天天吃也不膩。”他懶懶地看向被她遺忘在地上的空泡面碗。

    被他一鬧,差點忘記把垃圾帶走,如斯走了回去,蹲下來,正要拿起空碗,感覺肩膀被人用力一壓,她順勢坐到地面上。

    “你幹麽?”她擡手想拍開他的手。

    “今天我收到兩個海陸雙拼雙主菜便當、三片炸雞排,還有兩杯珍珠奶茶。”他阻止她一溜煙跑掉後,立即鬆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舉高手中香噴噴的食物,誘惑著她。“幫我吃。”

    “我才不吃‘愛的便當’。”如斯嘖了一聲。

    他原本就是學校風雲人物之一,再加上田徑比賽拿到冠軍,又經過校長大力讚揚宣傳後,儼然成爲校內目前最紅的風雲人物,沒有之一。

    前幾天還有外校生特地在放學時候等在校門口,就爲了一睹他的風采。

    這些人都有病!一種很無聊才能誘發出來的病。

    “校長跟老師給我的,說是感謝我爲校爭光。”他把食物分一半給她。

    “這麽好?”她還以爲是愛慕者的進貢。

    “剛剛好而已。”他志得意滿的笑了笑,有點臭屁,也有點帥。“校長給我的時候,主任就在旁邊看著,說明天也會給我獎勵,明天中午你再上來,幫我吃一個。”

    “幫你吃?”他不會自己吃喔。

    “天知道主任會買什麽鬼便當,要是我明天想吃排骨,他給我雞排,那我不是很悶嗎?”他很認真地挑剔著。

    如斯無語,他的嘴怎麽這麽挑啊?

    “快吃啊,不吃等等還要拿去丟掉,想到要特別分類廚餘就煩。”龔昊天風捲殘雲般吞嚼飯菜。“說到爲校爭光,其實你也出了大力氣,還特地砸大錢坐計程車去替我加油。”

    “我不是特地過去替你加油。”她是去逮人進醫院看病。

    “對啦!你幫你媽買醬油,順路過來替我加油。”見她又想說話他揮揮手,示意她快點吃,午休時間不多了。“不過那天我真的被你嚇到了,你的腳也不算完全好就跑過來,萬一這輩子都好不了,說是我害的,要我以身相許,那就頭大了。”

    “你有病。”如斯瞪他一眼,拿起雞排,想像雞排是他,狠狠咬了一大口,再用力的咀嚼。

    唔……這雞排怎麽這麽好吃?外皮金黃酥脆,肉嫩多汁,更加上撒得份量剛剛好的胡椒粉和辣粉,好吃到讓人想哭。

    “好吃吧?”見她終於肯吃,他撇嘴一笑,微眯雙眼像集合了天上所有星星光芒的夜空,很璀璨,也很漂亮。

    如斯的動作一頓,看著眼前漂亮的眼睛兩秒鐘,微微發愣,見他眼底出現困惑,才趕緊丟出一句話“差強人意。”

    “聽說這間店好吃,我才勉強收下的。”他還是有辦法往下接話。

    “你真的很囂張耶。”校長送他東西,他還挑三揀四的。

    “剛剛好而已。”他開心的笑了笑,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囂張有哪里不對。“大人不都說人不輕狂枉少年。”

    “真有病。”如斯草草吃了幾口飯,因爲雞排太好吃,一沒留意就全吃完了,她假裝忘記珍珠奶茶的存在,捧著還要處理廚餘的便當跳起身,沖向鐵門。

    “明天記得啊”見她已經吃了大半的食物,他不阻止她離開,只在她身後喊道,“如果時間到你不上來,我就當全班同學的面,親自把便當放到你面前。”

    誰理他啊!如斯快步回到教室,處理完廚餘又稍微整理一下,剛要趴下來睡就打鍾了。

    打鍾後,龔昊天悠悠哉哉的拿著空便當盒出現,憬條斯理做著垃圾分類時,全班同學已經坐定。

    突然,如感覺到身邊隱隱約約有些躁動,她不解地擡起頭,往騷動源頭看過去。

    只見龔昊天一手拿著一杯珍珠奶茶,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她還聽到其他同學的說話聲——

    “那間珍珠奶茶超貴的,比一個便當還貴。”

    “他要拿給誰啊?”

    “不會是傳說中的女朋友吧?”

    如斯連忙轉移視線,心中祈禱千萬不要給她……千萬不要給她……

    “以前有罐裝奶茶,現在升級珍珠奶茶耶。”

    這句話飄進她耳裏時,她已經完成轉開視線的動作。

    最後,龔昊天完全不如她願的站定在她面前。

    感覺到陰影罩頂,如斯仰頭看他,突然很希望他變成一個小人,讓她可以用力丟到地上,然後雙腳使勁在地上踩踩踩!

    “你忘了拿。”他把珍珠奶茶放在她桌上,隨後鎮定地離開了。

    就這樣,龔昊天和孫如斯在一起這件事,從空中淩亂飄著的八卦謠言,正式拍扳定案成爲鐵錚錚的事。

    爲了避免衆目睽睽事件重演,傳出“吳衛然只送飲料,好天氣不只送飲料還送便當”這類謠言,隔天如斯依約到屋頂上吃飯。


    吃的他準備,她帶了兩杯茶包泡熱紅茶。

    和他分享熱紅茶前她曾想過,如果他又在那邊嫌東嫌西,批評茶包不好喝什麽之類的,她一定馬上掉頭就走。

    沒想到看見她端著兩杯熱紅茶上樓時,他什麽也沒說,動手接過紅茶,先喝了一口,才打開便當默默吃起來。

    他們雖然只一起吃了三天的便當,但這樣微微甜酸的青澀昧,已足以讓兩人回憶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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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5: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睡夢中,如斯的嘴角微微上揚。

    那時候的自己,不用惱錢的事,不用惱公司內爾虞我詐的人際關係,生活只有家跟學校,每天要面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課本跟同學們。

    那時候認爲是天崩地裂的大事,現在看來,不過是生命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時候的自己,卻理直氣壯的覺得事情很大條,活在自己和周圍同學們構築而成的小世界裏,不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每天在自以爲是的小世界裏,點著小小的光,不用委屈自己,不用管自己面對的是誰,說話不用小心翼翼,高興就笑,不高興就叫。

    她好想回到國中時期……

    “如斯?如斯!”

    喊叫聲攪擾了睡眠,如斯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見孫母穿著圍裙,趁著假日過來她的小套房打掃環境。

    其實她有時候也會打掃自己的小窩,只是以媽媽對整潔的嚴格要求來看,她的公寓大概只比豬窩好一點。

    “不是說晚上要陪舞能相親,還不起來收拾收拾?”孫母手拿雞毛撣子,站在床邊看著女兒累得眼睛張不大開,心裏很是心疼。

    女兒工作的事她幫不上忙,不能爲女兒分憂,但至少可少幫女兒打掃打掃,減輕她的生活負擔。

    “我只是陪襯,不用收拾。”如斯閉上雙眼,轉身還想繼續睡,她想再回到夢裏。

    “舞能讓人快遞送來一個大箱子,你起來看看是什麽?”孫母早上過來打掃,順便簽收了一個專人專送的箱子。

    “大箱子?”如斯眉一皺,一鼓作氣跳下床。

    她把箱子搬到床邊,拿來刀片小心害開,發現裏面還有好幾個小盒子,一一割開,才發現全是名牌,包括包包、鞋子、一套香奈兒黑白相間的帥氣衣裙套裝,另外還有鑽石項鏈、耳環、手環,以及勞力士手錶。

    戲服準備得真周全。

    她拿起手機正要打給於舞能,她剛好也打來了。

    “喂?如斯,衣服合身嗎?”於舞能劈頭就問。

    剛上完跆拳道的課回到家,快速洗了個澡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給如斯,聽到好友的聲音,她的心才比較穩定一點。

    這些日子不知道怎麽搞的,她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奇怪的視線在暗處偷窺,可是每當她回頭又什麽都沒看見,會不會是時間的眼睛,正在監視她有沒有好好相親?

    “我還沒過穿。”如斯翻翻箱子裏的東西,太陽穴隱隱抽痛,“這樣會不會太誇張?”

    “就是要誇張,才能形應強烈對比,那些鑽石項鏈什麽的,還是我向我媽借的,是挺俗氣的,不過爲了配合角色需求,閉上眼睛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就幫我這一次吧。”

    “我儘量配合,但不保證‘全副武裝’。”想到要把那堆鑽石産品戴上身,心理壓力不小啊。

    “謝謝你,你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沒有你我要怎麽辦……上次餐廳營業額也是你幫我度過難關,你真是我的觀世音菩薩,特地下凡來拯救我。”於舞能一串話說下來根本沒有停頓,突然,她話鋒一轉,“對了,上次你說的 Chris,後來怎樣了?”

    “目前相安無事。”如斯想到十七樓的蔣婷悅頭就痛,每次開會 Chris對自己關愛的眼神,恐怕已經引起蔣魔頭的懷疑,最近對她虎視眈眈,一直想挑出毛病。

    如履薄冰的日子不好過啊。

    “沒想過直接辭職走人?”

    “我爲什麽要因爲國中時期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影響現在的生計?”這份工作的薪水不錯,沒道理因爲一個往日情人的出現,就放棄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不過,這還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當初因爲他的緣故,她已經受過一次傷害,爲什麽十幾年後,她還要爲以前的事付出代價?

    “我知道要走也是他走,可是他是老闆,他能走嗎?到頭來還不是你吃虧,這就是人生中的不公……”於舞能越說越氣。

    如斯打斷她道:“舞能,不說這些了,我們現在要專心詮釋今晚這頓鴻門宴的主題。”工作的事留到上班時間再煩惱,現在有別的正事要處理。

    “聽君一席話,我如夢初醒。”於舞能從翻騰的思緒裏猛踩刹車。

    “快去準備。”

    “好。”

    結束通話前,如斯忍不住叮嚀道:“別穿那些名牌衣服。”

    “你怎麽知道我手中正拿著一件愛馬仕?質感超好的!我跟你說,克什米爾羊毛摸起來……”於舞能越說越興奮。

    “鴻門宴主題你是勤儉持家女,我是拜金女,別搞混了。”她就是擔心舞能會忘記自己今晚要扮演的角色。

    “好險你提醒我,我決定抛開萬惡的愛馬仕,改拿從網路買來的甜美洋裝。”舞能非常慶倖的回道。

    如斯無奈的搖搖頭,“餐廳見。”

    三個小時後,如斯披上戰袍踏進餐廳,身上什麽首飾都沒戴,只戴了一對鑽石耳環,這還是她快要抵達餐廳才匆匆戴上的。

    “如斯,這邊。”於舞能眼尖的看到她,高舉右手揮了揮。

    “嗨,你們真準時。”如斯慢條斯理的走到桌邊,等服務生拉出椅子才落坐,剛坐下就左右看看,嘟起紅唇嫌棄的抱怨道:“這間小餐廳好難找。”

    “如斯,這是俞思邈醫師。”于舞能朝俞思邈笑了笑,轉向如斯時偷偷眨了一下眼睛。“思邈,這是我好朋友孫如斯。”

    “孫小姐,你好。”俞思邈禮貌問。

    如斯故意打量他全身上下,好像正把他身上所有配件的卷標價錢做統計,最後得出一個低於她鑽石耳環的金額總數,客套但疏離地笑了笑。“俞醫師,你也好。”

    頓時,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大家餓了吧,要不要先點些吃的?”如斯加碼演出刁鑽富家女。

    “抱歉,我朋友已經在路上了,他剛從美國飛回來,班機有些延遲。”俞思邈抱歉地道。

    “我們還是等等再點,反正不差這點時間。”於舞能跳出來緩頰。

    “不用等,我那個朋友很隨興,我們先點吧。”俞思邈客套地道。

    “這樣好嗎?”於舞能擔心地問。

    “有沒有燕窩?我有點口渴。”如斯撩撩頭髮,故意露出鑽石耳環,不經意側頭一轉,眼角溜過兩名正盯著他們看的黑衣人,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霍然倉促轉頭的模樣。

    是她多心了嗎?

    “這間餐沒有燕窩,不然先來壺金萱茶,好嗎?”於舞能溫柔建議。

    “看來只這樣了。”如斯露出勉強湊合的表情,見俞思邈似乎微微瞠大雙眼,她暗中和於舞能交換一個“成功”的眼神。

    “他來了。”俞思邈小聲報告完,對著剛踏進餐廳就讓上前招呼的服務生臉紅的高大身影招招手。“昊天,這裏。”

    “抱歉,班機延誤,耽擱了一些時間。”龔昊天風塵僕僕的來到桌邊,甫坐下就慷慨地道:“爲了表示歉意,這頓我請。”

    “那是自然的……”如斯沒忘記自己正在扮演九怪嬌嬌女,話說一半,擡眼一看,頓時愣住。“你……”

    “你……”龔昊天也感到詫異。

    “手下敗將,沒想到還會遇到你。”如斯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先前她向舞能提起那件事,舞能便替他取了個手下敗將的代號,兩人聊著聊著,連她也習慣用這個外號稱呼了。

    既然手下敗將是俞思邈的朋友,好歹也給他留點面子,她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彌補,就聽見他說——

    “黑店老闆娘,餐廳經營還順利吧?”龔昊天似笑非笑地瞅著如斯,回嗆也沒在客氣,眼底多了幾分興味。

    “手下敗將,請容我再次爲你指點一二。”聽見他喊自己是黑店老闆娘,如斯內心的愧疚一秒化爲烏有,再次對他擺出對戰姿勢“第一,那不是黑店,是絕對正派經營的餐廳,第二,我不是老闆娘。”

    “所以你真的只是打工的?”難怪他後來去都沒遇見她。

    “那天我好有事,如斯過來幫我。”看他們一見面就唇槍舌劍的,於舞能趕出聲。

    “什麽手下敗將?”俞思邈的好奇心被勾起,唇帶笑意舉手發問。

    “說來話長,今天主角是你們兩個,這些事就先別說了吧。”如斯不想節外生枝。

    舞能好像對俞思邈很有好感,她不想毀了好友的姻緣。

    “我倒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龔昊天挑釁一笑。

    此話一出,如斯馬上冷冷地掃去一眼,跟這個傢夥和平相處怎麽就那麽難?

    龔昊天不怒反笑,笑出滿臉興味和得意。

    俞思邈看他們一眼,也學於舞能出來幫兩人緩緩頰,“看來你們已經彼此認識了。”

    “我跟他不認識。”如斯開口。

    “我跟她不認識。”龔昊天說話。

    兩人異口同聲的否認,引起俞思邈一陣輕笑。

    不過,坐在一旁知情的於舞能可笑不出來,之前他們在餐廳的互動絕稱不上甜美的回憶。

    於舞能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就聽見俞思邈又開口了——

    “既然都不認識,請容我爲兩位粗略介紹一下。昊天,這是孫如斯,舞能的好姊妹。如斯,這是龔昊天,我高中時代到現在最要好的兄弟。”

    他替兩人做介紹,原想緩和現場氣氛,沒想到兩人不約而同狠狠一愣,這次眼神不打雷,而是被雷打中。

    “你是龔昊天?”如斯難以置信的瞅著他。

    “你是孫如斯?”龔昊天也不敢相信的望著她。

    劍拔駑張的氣氛轉眼消失無蹤,現場氣氛變得相當玄妙。

    “怎麽,你們之前就認識?”俞思邈似乎想到什麽似的笑了起來。

    “我們是國中同學。”龔昊天的視線依舊緊緊鎖著如斯。

    從國中畢業後就沒再見過她,她變得高挑也變得比較瘦,臉形也長一點,沒小時候那麽圓潤,更有女人味,一頭柔亮長髮披垂而下,依舊是他記憶中的黑色瀑布。

    上次在餐廳她把頭髮往上盤,看起來比較幹練,說起話來語氣溫和,卻能刀刀見血,今天放下來多了幾分小時候的神韻,更令他移不開目光。

    他這輩子沒主動追過女人,一次是國中,如果那種蹩腳的方式算得上是追求的話,另一次是前一陣子又回去那間黑店,不爲吃,只想看看她在不在那裏,結果是失望的。

    她變了,那自己在她眼中呢?

    “國中同學?這麽有緣。””於舞能表面笑著,心裏哭著。

    看來今晚的鴻門宴都白忙了,國中同學知根知底,他們會相信她們今晚的對比呈現嗎?

    “對了,你們剛說在餐廳發生了什麽事?”俞思邈好奇地看看如斯,又看看好哥們。

    “是我不……”如斯尚未從露驚中回過神,直覺想道歉。

    昨晚才夢見他,沒想到今天居然和他意處重逢,快二十年不見,他變了好多,她都認不出來了。

    直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他國中時的外號叫好天氣,是因爲他名字昊天的音接近好天氣。

    國中時期的他體格已經略見挺拔,如今目測他身高肯定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以前慵懶自信的超狂氣勢收斂不少,仿佛有些什麽東西往內深藏,反而給人氣勢更強的震懾感。

    “小事,不值得一提。”龔昊天阻止,不讓她把道歉說出口,看向她的眼中充滿疑問,“你們怎麽還沒點餐?”

    “舞能說要等你來再一起點。”俞思邈笑著回道。

    龔昊天似乎看出了什麽,莫測高深地道:“嫂子真賢慧。”

    “我事先上網查過,這間餐廳有幾道菜評價很高……”聽見龔昊天的話,於舞能頓時粲笑如花。

    吃飯過程中,如斯吃多說少,龔昊天也是,仿佛要填補兩人的沈默,於舞能和俞思邈聊得很開心,也算是誤打誤撞讓今天的主角們熱絡互動。

    一個多小時後,一頓飯總算在有驚無險中吃完,於舞能提議到陽明山上喝咖啡看夜景。

    既然是於舞能提議的,如斯當然不會拒絕,早在來之前便已經打定主意要力挺好友到底。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後,也點頭同意,只是那一眼似乎有深意。

    因爲兩人開車過來,所以決定分開上山,直接到山上語堂故居的內設咖啡館再會合。

    如斯和龔昊天各懷心事,高大身影在前,纖細身影在後,雙雙一起走到停車處,卻不交談。

    這次他開的車不是囂張炫目的跑車,而是很居家的休旅車,車體大,鋼板厚,安全度遠遠高於酷炫程度。

    見如斯站在副駕駛座旁遲遲不上車,龔昊天走到她身邊,親自替她打開車門,朝她比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如斯動也不動,站著看著他。

    龔昊天也不說話,陪她幹耗著。

    “讓他們倆單獨上山聊天吧。”如斯心緒很亂,壓下自己的事先不管,替於舞能考慮起來,或許讓他們單獨聊聊比較好。

    “這樣做不是幫他們,是害他們。”龔昊天似乎看出點什麽,對她搖搖頭。

    “可是……”有他們在,今天的兩位主角怎麽好意思談情說愛?

    “你怕了?”龔昊天很有自信的看著她,露出她熟悉的右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樣子。“怕跟我相處?”

    他是她的手下敗將,她會怕他?開玩笑,誰怕誰還不一定!如斯冷冷的看他一眼,頭一低,直接坐上副駕駛座。

    龔昊天替她關上車門,臉上仍帶著自信的笑意,不過只有他知道,在她坐進車裏時,他松了多大的一口氣。

    多年不見,她好嗎?

    爲什麽她……變了這麽多?

    車子停下,如斯直覺要打開車門,可是當她擡頭看向車外,才赫然驚覺這裏根本不是林語堂故居。

    她轉頭看向龔昊天,用眼神詢問,他想幹什麽?

    “老同學,我想跟你單獨聊兩句,也順便給他們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龔昊天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用意。

    “剛剛在車上你可以問我。”如斯發現自己壓根不想跟他單獨相處,當他用那雙黑眸看著她時,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直達她的內心。

    他沒有說錯,面對如今的他,她確實略略感到害怕。

    這種害怕不是他有哪里不對勁,而是女性的直覺正在對她示警,這男人能輕易掌控自己,她卻無法掌握他。

    從國中時期就是這樣,雖然每次都是她鬧出比較大的動靜,但最後掌控全局,甚至是扭轉局面的人,是他。

    龔昊天看著她不說話,等她自己意識她說的話有多氣人。

    看他沈默半天不吭聲,如斯很快想到自己一路上爲了避免跟他談話拚命滑手機,一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樣子,手機滑到某個階段突然收不到訊號,她就開始裝睡。

    直到車子停下來,她又迫不及待的想下車,他確實沒機會在車上跟她說什麽。

    見她領悟過來,龔昊天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用懶懶的性感嗓音問道:“工作很忙?”語氣裏滿是關心。

    “有人想看藝術品就得接洽,幾乎二十四小時全年無……”如斯因他關心的問候,一時不察乖乖吐出真實狀況,話說到一半,見他眼底疑似生起不舍情緒,她猛地改口道:“現在是下班時間,不談工作。”

    “不談工作,卻一直低頭工作。”他定定凝望著她,仿佛正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這記回馬槍打得她滿眼冒金星。

    “或者工作跟我相比,你寧願應付工作?”

    如斯心念一動,又看見他勾起若有似無的苦笑,正要解釋,沒想到他馬上又開了金口——

    “很高興我這個手下敗將,能對你造成如此大影響。”龔昊天撇嘴笑了笑,態度又恢復輕鬆自在。

    “好天氣,我不是故意給你取這麽難聽的外號。”聽見他故意提起“手下敗將”這個外號,如斯趕緊揮白旗解釋。

    “沒關係,黑店老闆娘!”他狀似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不是老闆娘,也不是員工,是舞能有事的時候,過去幫個小忙。”她再次道歉:“那天宰了你這只肥羊,我很抱歉,我可以把錢還給你。”

    “好,這是我的賬號,只要你把錢彙給我,這件事就算扯平。”龔昊天拿出手機,把一串數位打在上面,拿在自己胸前,沒推到她眼皮子底下。

    “二十幾萬全彙?”想到爲數不多的存款數位,她心頭微微抽痛。自己造下的孽障,終歸是要還的。

    龔昊天莫測高深的望著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好,賬號給我。”如斯伸長脖子看了眼賬號,剛看到幾個數位,他突然收手關掉螢幕,惹得她皺眉低喝,“你幹麽?”

    要她彙錢卻不給賬號,這樣她要怎麽把錢還給他?剛剛她看了一眼,賬號後四碼剛好是她的生日日期0724.

    這麽巧?

    “你哪來的錢?”龔昊天見她一身名牌,原本只是想測試測試她,沒想到她一口就答應把錢彙給他,她怎麽有錢?

    他記得她從小跟媽媽相依爲命,家庭經濟狀況頂多只能算過得去,可是如今她一身名牌,耳朵上那對鑽石耳環少說也要幾十萬。

    “國中同學,我個人財務狀況不需要跟你報告吧。”她每個月省吃儉用一塊錢一塊錢存下來,這種事不要跟他報告。

    龔昊天瞄了眼她的無名指,沒有戴結婚戒指,眼神再次瞟向她耳朵上的鑽石耳環。

    察覺他的視線,如斯想起今晚鴻門宴的主題,默默喊苦,萬一他問起這對鑽石耳環的來處,她要怎麽回答?她家的經濟狀況他從以前就知道。“男朋友送的?”

    他果然問了。

    這個問題的問號鈎子輕輕刺入她心頭。

    爲什麽女人身上出現昂貴衣物或飾品,就一定得是男友送的?雖然她存錢速度比較慢,不像有些人會賺錢那麽快,但她很努力,爲什麽要接受他這種質疑?

    如斯還在想怎麽回嗆他,未料他又進一步追問——

    “現在有男朋友嗎?”龔昊天必須暗中深吸一口氣,才能夠順利把這個疑問問出口,他的在意出乎自己想像之外。

    “我看起來像沒有男朋友的人?”她故意不答反問。

    “也對,國中時代你就熱衷談戀愛。”聽見她沒否認自己有男朋友,他胸口漫升起一團混亂惡劣的情緒。

    “我談戀愛怎麽了,礙著你了?”想到當年吳衛然的背叛,如斯到今天心口還會抽痛。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三十歲左右,她或許只要難過一段日子就會放下,可是國中時候的自己,對什麽都不設防,都給予全部的信任,相對的,心裏受的傷也更重。

    人不能選擇自己會不會受到傷害,但是可以選擇誰能傷害到自己。

    吳衛然已經傷害過她一次,她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傷害自己。

    “你談戀愛沒礙著我,反而讓我榮登白馬王子排行榜第一名,話說回來,我還得感謝你。”龔昊天微勾起唇,看起來像在笑,可是笑意沒有延伸到眼底。

    “只有小孩子才會在意那種無聊的排行榜。”如斯並沒有察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無奈,而是真心覺得他很無聊,到現在還在說那個無聊排行榜。

    “你念國中時確實還是個小孩子,才會誤入歧途,談一場無知的戀愛。”他輕輕刺痛她的敏感神經。

    爲什麽他跟她總是錯過?

    國中時期,她選擇吳衛然,如今又選擇別的男人,如果上天給他早一步的機會,他會不顧一切去爭取。

    如斯脫口回道:“我和吳衛然根本就不算……”在談戀愛。

    她跟吳衛然頂多就像辦家家酒,互動比較親密而已,他們甚至連小手都沒牽過,如果真要論到感情的深刻度,他在她腦中的記憶深度,反而還比較像初戀。

    “你還記得他叫吳衛然。”昊天的心一冷。“初戀總是特別深刻,嗯?”她記得吳衛然,卻在看到自己時,完全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也記得你叫……”如斯話說一半,猛然想起在夢裏好像只記得他叫好天氣,要不是今天聽到他的名字,她真不確定和人聊起他時,會不會說出昊天這個名字。

    畢竟國中時她和大家一樣,不管在心裏或嘴巴上都喊他好天氣。

    敏感察覺她玄妙的停頓,龔昊天輕易推斷她未出口的話是傷人的,心情頓時如烏雲密布。

    “他人怎麽樣?”他聽見自己問道。

    “他?”見他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如斯想了一下,才搞清楚他在問有關她那莫須有男友的事,只好硬著頭皮發揮想像力,接著往下編故事,“他對我很好。”

    她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空窗好幾年沒交男朋友。“知道我冰箱老是空的,常會買東西幫我填滿冰箱,會做早餐給我吃,看見我做一些很醜的動作也不覺得我醜,我生病的時過候他比我還在意,甚至比我更清楚我的身體狀況。”

    其實目前根本沒有這個人。

    “那傢夥是做什麽的?”龔昊天接著又問。

    還要編職業?如斯感覺太陽穴隱隱抽痛,智商餘額不足……

    “這麽保護他?”見她不說,他開始猜測,“難道跟我一樣做網路平臺?”

    “差不多是那樣。”她胡亂應道。

    “哪間公司?”他越問越仔細。

    “龔昊天,他是誰很重要嗎?”如斯不想再編下去,只好用怒氣掩飾心虛。

    “對我來說很重要,對你而言不重要嗎?”龔昊笑笑地反問,鷹似的銳眼緊盯著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編一個謊,得用千千萬萬個謊來圓,難怪小時候老師有教不要當狼來了的孩子,說謊真的好耗費精神。

    “如果跟我同業界,給個名字,我應該認識他,幫你鑒定鑒定。”他直視她的雙眼追問。

    “我不需要你幫我鑒定。”拜託不要再問了,編故事好燒腦。

    “你需要有人忙鑒定,想想你給自己挑的初戀情人是什麽樣。”

    “什麽樣?”如斯眯細雙眼,兩團真實怒火在眼底點燃。

    “出了事就棄你不顧,這樣的人你挑他當初戀情人?”

    一腳踩中她的地雷,她的腦神經猛地斷線,“龔昊天,你初戀的物件很厲害是不是?對你不離不棄是不是?你們特別相愛是不是?”她氣得用食指猛戳他胸口,講一句戳一下。“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巴,你很得意是不是?”

    “如斯,我不是故意……”見她氣得眼眶發紅,龔昊天很是愧疚。

    他不是故意提起那件事、那個人,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他以爲她能不那麽在意了,她之所以還這麽在乎,是因爲忘不掉?

    “龔昊天,我告訴你,我就喜歡吳衛然那種型的,他背叛我,我就是會原諒他,我天生就是笨。”如斯用力瞪他,故意說反話。

    “如斯。“龔昊天無奈歎息。

    “以後你少管我的事。”她抽回手,一字一字說得很氣憤,“永遠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說完,她恨恨地打開車門下車,大步往前走。

    “你去哪里?”龔昊天跟著下車,幾個大步追上她,擋在她身前,不讓她單獨一人走下山。

    她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他輕鬆兩個跨步,再次擋在她面前。

    來來回回幾次後,如斯雙手叉腰,拍高下巴,趾高氣揚的擡眼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他,不滿的低吼道:“不關你的事,走開!”說完,她又想繞過他往前走。

    “上車。”龔昊天這次不動,只伸出左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臂,不但不讓她走,還略施力道將她拉回車子旁。

    “放開我。”她扭動著想掙脫。

    “我送你回去。”見她有些激動,他不敢用力扯,但大手還是牢牢抓著她。

    “我自己下山。”她不需要他施捨,想到最糟的狀況就是一路走下山,她突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她提了一口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意外居然成功掙脫了他的禁錮。

    “很好,萬一你被壞人拉入草叢幹了什麽不該幹的,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見她因猶豫站定腳步,龔昊天追到她身邊又道:“是我把你載來這荒郊野外,把你安全送下山是我的義務,也是你的權利。”

    聽他這麽說好像頗有幾分道理……如斯內心萬分糾結,想行使自己的權利,可是剛剛跳下車時那麽帥氣,現在又自己走回去,會不會有損她的自尊?

    她還在猶豫搖擺不定,下一秒左手腕突然被人牢牢一抓,下意識看問施力來源,她跌入他眼神海裏,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深情。

    一定是她看錯了,剛剛他還很冷酷的在她傷口上撒鹽,怎麽可能用這種眼神望著她。

    不管兩人之前起了多大的爭執,這次她沒怎麽反抗就讓他拉上車。她想清楚了,生氣歸生氣,沒必要爲了一口氣,讓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境地。

    兩人上了車,一路無言。

    途中,俞思邈曾打來問他們人在哪里,龔昊天編了個“如斯身體不舒服”的理由,便理成章直接下山。

    車子暢行無阻抵達如斯家樓下。

    如斯等車停妥,一句話都不說,便飛快解開安全帶下車,頭也不回刷卡進入一棟大樓。

    龔昊天看她用力踩著高跟鞋的背影,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直到她進了電梯,他又盯著看了會兒,才駕車離開。

    這一夜,除了俞思邈,其餘三人都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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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5: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如斯一雙手將電腦鍵盤敲得大響,一邊還分心講手機。

    多了十七樓的蔣婷悅時不時出招爲難她,她現在下班時間越來越晚了,所以她都儘量抓緊時間做事,像現在是午休時間,她還在忙。

    “如斯,那天過後俞醫師從沒有主動跟我聯絡,每次都是我自己打電話給他,找話題跟他聊,而且他都不約我出去,你說他是不是不喜歡我?”於舞能在手機那頭歎氣。

    最近她被時間偷窺和監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距離和母親約定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她必儘快把自己嫁掉,否則母親和母親家那邊的親戚,難保不會逼她跟那個心術不正的男人共結連理。

    每當想起這件事,她就會聯想一部多年前的電影《鐵達尼號》,女主角就是差點被未婚夫強暴,才會衣衫不整的沖到船尾想跳船自殺,後來才會被男主角所救。

    記得母親聽到這樣的劇情時,曾冷冷的說,反正遲早都會結婚,只是有些事情提早發生,怎麽能算強暴?

    當時她看著母親的表情,在心底自問:一個心術不正的男人已經卑劣得讓一個女人衣衫不整,淚流滿面甚至企圖尋死,這樣的男人連當朋友都不應該,更何況是成爲終生共處的丈夫?

    “俞醫師可能工作比較忙,等他工作告一個段落,說不定就會聯絡你了。”如斯也摸不清那個俞醫師是什麽脾性,只能先這麽安慰好友。

    “他會嗎?”於舞能又吸口氣。“這三個多月來我都在想,他會不會其實早就看穿了我們的把戲?”

    “應該不會。”至少那個把她惹毛的龔昊天就相信得很,還認爲她一身名牌、同意還他錢,全是因爲她交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

    思想怎麽那麽扭曲啊他?難道女人就不能靠自己的工作能力賺錢存錢嗎?

    “對了,上次你要我請俞醫師轉告龔先生的事,龔先生和你聯絡過了吧?你真要把錢還他啊?”於舞能爲了能主動打電話給俞思邈,幾乎把所有藉口都用遍了。

    “其實要還錢,也應該是我還。”

    “他沒聯終我。”如斯的心泛起微微的冷意。

    “這兩個臭男人怎麽搞的,你那個居然連錢也不要?”於舞能搞不懂怎麽有人會想要“人財兩失”。

    “是不是知道我們那天了一場鴻門宴,嚇到了,以爲我們心機很重,就不敢來找我們,其實我只是想讓他留下好印象,出發點沒有惡意。”

    “俞醫師一天到晚忙病人,你跟他有什麽之後,他不一定能常常陪你,這樣的男人你要嗎?”如斯想勸退於舞能。

    “我要啊!”於舞能毫不猶豫就回道,“他去世界各地趴趴走是行醫救人,又不是出國逍遙拈花惹草,我覺得比任何富二代都強。”

    “於舞能,我真是看錯你了。”如斯說道。

    “我怎麽了?”

    “之前你老跟那些富二代相親,有的年紀當你爸都綽綽有餘,我還以爲……”如斯並沒有把話說完。

    “那是我媽喜歡的女婿物件,我喜歡有理想抱負,又能爲世界和平出點力的男人。”于舞能完全明白好友沒說的後半句是什麽。

    “如果你媽喜歡有錢的,怎麽會挑這個男人讓你去相親?”

    “這是我自己挑的。”於舞能和如斯用手機聊天的時候,心裏仍期待會有俞思邈的插撥,“我媽給我二十幾份相親履歷……”

    “皇帝選妃啊你。”如斯受不了的搖頭。居然一次送上二十幾份相親履歷?

    “……差不多是那種感覺。”於舞能揮揮手,“總之,俞醫師是我媽長期資助一名醫學院教授的得意門生,雖然沒有什麽家世背景,但前景大好。他做過幾個跟AI有關的視覺動態研究,想要發展這一塊的公司頻頻向他抛出橄欖枝,你知道年薪多少嗎?”

    “多少?”年薪百萬?不會是年薪千萬吧?如果是後者,她真不曉得自己力什麽要工作得如此辛苦。

    “年薪百萬起跳。”于舞能得意宣佈。

    如斯頓時覺得公平一點了,幸好不是什麽天文數字。

    “美金。”

    如斯一口氣提上來,快速心算一下,年薪百萬美金起跳,折合台幣不就年薪三千萬起跳?

    “還有股票。”於舞能又補充道:“還不用天天到公司上班,只要把研究結果傳過去就行。”

    於舞能每說一點,都讓如斯有種被捶子一捶捶敲入土裏的錯覺,不過算了,人本來就生而不平等,早點想開,對自己和別人都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對了,前醫師不是把龔先生的手機號碼給你,你打了嗎?”于舞能發現俞思邈好難攻破,心中暗想,從昊天這裏下手,會不會能有突破性的發展。

    “再說吧。”如斯不想主動打給他。

    “你快點打電話紿龔先生,順便幫我問問俞醫師對我到底是什麽想法,如果他對我沒意思,我也不能爲了他就這麽幹耗著。”於舞能不是那種執迷不悟的個性,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合就在一起,不合就各自安好。

    “舞能你是新時代新女性,其實可以大膽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斯費盡心思鼓勵道。

    一個男人如果喜歡一個女人就會主動出擊。

    “我會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如果我去追求了,才發現他對我也有意思,那就白花心思了?”於舞能說得很是自信。

    “那你就主動出擊,到俞醫師的工作地點製造偶遇什麽的,我跟那個龔昊天生來就不對盤,一見面就想吵,上次在你餐廳也是這樣。”找她去給他們穿針引線,只怕針線沒穿著,水先燒起來。

    “你們不是國中同學嗎?”於舞能有些困惑,既然是老同學,應該比較好講話,怎麽要如斯打通電話,搞得像要割她的肉一樣。

    “現在你知道我積怨已久了。”雖然他們是國中同學,不過是好緣還是孽緣,這還很難說。

    “我沒有想到情況這麽嚴重,原以爲你主動釋出善意,把錢還紿他後就能化干戈爲玉帛。”

    “說到錢,上次不小心把伯母的鑽石耳環弄丟一個,我會儘快賠償。”如斯那晚回家心神不寧,洗完澡就躺上床,直到隔天早上收拾東西,才發現鑽石耳環少了一隻。

    “都說了不用,我把鑽石耳環偷偷放回去後,我媽根本沒發現。”於舞能不想把事情鬧大。“她類似的鑽石耳環沒有一百副,也有五十副,少了一、兩個也很正常。”

    “你先幫我跟伯母說一聲,我一定會把五十萬還給她。”如斯堅持。

    “就說了不用,真的不需要這麽麻煩。”萬一老媽發現,她就說是自己搞丟的,老媽是愛錢,但頂多從她餐廳的營收裏扣,沒什麽的。

    “舞能。”如斯的聲音一冷。

    “好啦,好啦,如果你堅持要還,等錢準備好再說,我不想被我媽一直念,她會念到錢到手爲止,比唐三藏的緊箍咒還讓人頭痛。”如果是外人欠老媽錢,後果可是很恐怖的。

    兩人剛要結束通話,如斯感覺自己的個人辦公室外突然一陣騷動,外面是造反了?她輕聲說了句“等一下”後起身,拿著手機打開門扳。

    突然她眼前什麽都看不見,只有一片的血紅,就算嚴重貧血,也不該是紅色畫面,應該眼一黑就昏過去才對。

    “請是孫如斯小姐嗎?”一片殷紅後頭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我是。”如斯眨眨眼,回過神,原來這片鮮紅是大束紅玫瑰擋住她的視線。

    誰沒事送她瑰花,難道是好天氣?

    想到這裏,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速度。

    “這是吳衛然先生送您的花,請簽收。”送花使者好像朗讀比賽一樣大聲宣佈。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辦公室內一陣喧嘩。

    “不好意思,麻煩你小聲一點。”如斯堆起滿臉笑容,努力保持優雅開口要求。

    送花使者看了眼簽條,小小聲在她耳邊解釋,“孫小姐不好意思,這是吳先生的要求。”

    “知道了,謝謝你,簽好了。”她火速簽好自己的名字,但實在不懂吳衛然這是在演哪出?

    送花使者收回單子,完成任務後心滿意足轉身離開。

    這一束高調的紅玫瑰,很快在辦公室內引起熱烈討論。

    “老闆送花送得這麽高調,不會是在追……”小慧的眼神飄向捧著花的如斯。“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我們有老闆當靠山就不用怕十七樓那些把自己塗得燈紅酒綠的妖精們。”覺得這絕對是好事。

    “我說你是怎麽念到高中畢業的?燈紅酒綠不能這樣用。”小慧受不了的吐槽。

    “我有大學畢業。”阿傑抗議。

    “看來臺灣的大學也沒救了。”他的回答剛好掉入小慧的問題陷阱裏。

    “我在美國念長春藤大學。”阿傑又補充說明。

    “謝謝你的補充,讓我知道原來我們臺灣的大學還是充滿希望。”小慧見招拆招,損阿傑損得相當輕鬆愉快。

    其他同事邊笑邊起哄,辦公室裏很是熱鬧。

    “小慧,你能不能別老是吐槽我?”阿傑討饒。

    “你不希望我跟你說話喔?”小慧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你可以關心我什麽的。”阿傑的態度頓時變得很謹慎小心。

    “那就是無話可說啊。”小慧輕鬆發動千萬爆擊。

    “你們小兩口別打情罵俏了。”如斯敲敲自己的辦公室門板,朗聲對著所有人宣佈,“午休時間在這一秒結束了。”言下之意就是,大家趕快回座位辦正事。

    “如斯,花很漂亮。”小慧朝如斯眨眨眼。

    “如斯,你跟老闆……”阿傑也忍不住想問。

    小慧瞪了阿傑一眼,怪他一下子把話挑明,萬一人家真有個甲乙丙,因爲他這句話起了變化,他不是壞人姻緣嗎?

    如斯把花放到小慧手中,見她渾身打顫加一臉驚恐,這才猛然想到如果是公司外面的閒雜人等送的花,她把花分送出去沒事,偏偏是老闆送的,送給誰都像在淩遲處死誰。

    這團鮮豔的苦果只能自己吞。

    她把花收回來,小慧立刻一臉起死回生。

    “去工作吧。”如斯捧著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她把花束換了幾個位置放,但都不滿意,一直看得到實在很礙眼,這束花的事要是傳到十七樓,只怕有無數的血滴子沖向自己。

    這時,如斯聽到敲門聲,接著就聽到小慧神秘兮兮的嗓音傳了進來。

    “怎麽了?”她把花塞到會客沙發後面,剛走回位置,小慧就進來了。

    “有個大客戶要畫跟藝術品。”小慧看了眼花放的位置,聰明的假裝沒看到。

    “喔。”那很好啊。

    “對方指定要你接洽。”小慧接著往下報告。

    “對方想在哪間藝廊碰面?”如斯直覺問道。

    “對方不想碰面。”

    指名要跟她談,卻又不碰面?如斯微微挑高右眉,這位神秘客到底想幹麽?因爲工作關係,她碰過不少“與衆不同”的有錢人,對方手法如此新穎,她還是第一次接觸到。

    “客戶想要我怎麽跟他介紹?”如斯不解的問道。

    “用……”大概是覺得接下來要講的話很怪,小慧還沒說話,眉頭便先皺了起來,“用……一款他們公司新研發的通訊軟體,你們是最先使用的一號和二號。”

    什麽鬼一號和二號?

    會議室裏,吳衛然坐在主位說話。

    如斯坐在自己的位子,右手放在會議桌面上快速點滑手機,在一個“千年修練才能並肩而坐”的聊天系統裏,向大客戶介紹對方想投資的藝術作品。

    其實這個通訊軟體很好用,不僅內含Line和FB好用的功能,還有更多私人檢視自我能量的設定,幫助人時時檢查自己的心情指數。

    孫如斯:上次跟您介紹的藝術品是否有滿意的?

    大客戶:你挑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孫如斯:謝謝。

    大客戶:你進這間公司多久了?

    孫如斯:五年以上。

    她想了一下,擔心對方懷疑自己對藝術市場的專業程度,搶在對方再次傳迅過來前,又傳了訊息過去。

    孫如斯:如果您想瞭解更仔細完整的市場信息,我可以往前追溯到近二十五年的藝術收藏市場變革,或者請更資深的專家跟您接洽。

    大客戶:不用麻煩,我對你介紹的這批作品很有興趣。

    孫如斯:上次爲您介紹三幅水墨畫、五件雕塑作品、三幅書法作品和一件油畫作品,不知道您對哪一件比較有興趣?

    大客戶:孫小姐,你喜歡喝什麽飲品?

    如斯愣住了,客戶怎麽突然問這個?這是要約她出去喝東西,還是另有目的?如斯遲遲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沒想到對方又傳了訊息過來——

    大客戶:奶茶喝嗎?

    孫如斯:比起奶茶,我更愛喝臺灣的紅茶。

    大客戶:我查到你們公司這半年換了新老闆,你對他是什麽想法?

    如斯每一根神經線瞬間緊!

    小慧他們常懷疑這位神秘大客戶就是吳衛然,她只當笑話聽聽,可是現在看見大客戶丟出這個問題,她的太陽穴突然一陣抽痛。

    不會真被他們猜中了吧?不然怎麽會提到奶茶,還問她對新老闆是什麽想法?如斯的視線從手機往上飄移,落到坐在主位的吳衛然身上。

    如果是他,他怎麽做到一邊開會,一邊打訊息?不會是爲了要取信於她,另外找人代替打這些字給她,或是搞什麽事先打好,他只需要按個發送鍵就可以吧?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吳衛然將目光轉向她,眼底多了幾抹笑意,口中依然流暢無礙的說著話,“最近藝術市場很熱,爲了給大家更大的動力往前沖,每月藝廊業績多提撥百分之五給大家當獎金,不管哪個部門都有獎金,畢竟藝術品賣得好,從公關營銷到現場銷售人員功不可沒。”

    大老闆祭出這樣的好康,衆人當然是一片歡呼掌聲。

    吳衛然左手一擡,大家頓時安靜無聲。

    “如果是個人接洽的客戶,獎金則全數歸此人所有,一人獨得。”吳衛然不斷開出吸引人的獎金規則,“不曉得大家還有沒有問題?”他的視線在會這室內掃視一圈。

    蔣婷悅舉手發問,“老闆,先前我提議的員工評分機制,後來又擬定了更詳細的辦法交給您,不知道您考慮後是否決定採用?”

    “請容我再想想。”吳衛然淡然一笑,宣佈道:“今天會議到這裏結束。”老闆瀟灑離開,身邊的秘書也跟著走。

    臨走前,吳衛然下意識看了眼如斯。

    如斯還沒準備離開,坐在椅子上回訊給大客戶,完全沒察覺吳衛然掃過來的關愛眼神。

    除了如斯沒看見,其他人全看見了,尤其是蔣婷悅看得眼底都噴火了。

    “怎麽沒看到十七樓的小胖?”小慧困惑的小小聲問道。

    “他被蔣魔頭喀嚓掉了。”阿傑馬上獻上情報。

    “爲什麽?”有人發問。

    “之前開會講話得罪蔣魔頭唄。”有人回答。

    “孫如斯,開會不認真開會,滑什麽手機?”蔣婷悅起身,走到如斯身邊,雙手抱胸睥睨著她。

    “大客戶問我藝術品的事,我能請他等我有空再問嗎?”如斯連擡眸看她一眼都懶。

    好好的一份工作,全被吳衛然和眼前這個瘋女人搞得烏煙瘴氣,國中的事已經過去多麽,冤親債主最近怎麽一個個都找上門?

    “哼,大客戶?你那件事我聽說了,說不定只是個愛玩電腦的宅男搞出的花樣,勸你別抱太大希望。”蔣婷悅紅唇笑著唱衰她。

    “我自有分寸。”如斯時刻關注手機,不看蔣婷悅一眼。

    小慧看不慣蔣婷悅那神氣的模樣,忍不住替自家主管發聲,“什麽愛玩電腦宅,搞不好是我們家老闆想出的追求花招咧!”

    “衛然才不是那種無聊的男人。”蔣婷悅狠瞪小慧一眼。

    阿傑見小慧開口了,馬上幫腔,“就是說啊,比起低調並肩談戀愛,老闆比較偏向高調送花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正在追如斯!”

    “少得意!”蔣婷悅冷哼一聲後扭頭就走。

    十七樓的人跟著魔頭叩叩的高跟鞋聲,全體踏出會議室。

    等十七樓的人都走光了,還留在會議室內的小慧、阿傑以及幾名公關部的員工才放鬆神經。

    如斯這才擡起頭,淡淡掃視身邊的同事們。“你們幹麽惹她,小胖的下場是什麽你們也看到了。”

    “怕她喔?我們是你罩的,你現在是老闆的心頭肉,誰怕誰還不一定。”小慧擡高下巴,說得很有自信。

    “可是如斯打算接受老闆嗎?如果沒有,我們惹毛蔣魔頭只怕之後會死得很難看耶。”阿傑隱約感覺不是很妙。

    “沒用的傢夥。”小慧不屑的哼了一句。

    如斯趁他們兩人鬥嘴時,想到一個不錯的回復方式,低頭快速輸入一串字——

    孫如斯:吳衛然是很好的老闆,很慷慨,給我們員工的獎金很豐厚。

    太客戶:這麽好?

    現在要怎麽接?

    如斯突然感覺自己在打一場敵暗我明的仗,回答不能太狗腿也不能太花俏,還是官方一點比較安全。

    孫如斯:老闆很體恤員工。

    大客戶:體恤所有員工,還是只有你?

    孫如斯:當然是所有員工。

    大客戶:爲什麽只送花給你。

    孫如斯:你怎麽知道?

    大客戶:我總得知道跟我交手的人,是老闆的愛將,還是老闆的愛人。

    孫如斯:我在工作上絕對專業。

    大客戶:簽約吧!全買要多少錢?

    如斯狠狠一愣。不會吧,全買?!

    小慧率先發現她的不對勁,看了阿傑一眼,兩人停止鬥嘴,一起看著如斯。

    “你沒事吧?”小慧伸手碰了碰如斯的肩膀。

    “怎麽可能沒事……”如斯愣愣地看向他們。“我剛才好像接到一筆上千萬的大單”

    東區知名夜店某個包廂內正在舉辦慶祝會,大家高舉酒杯,人人臉上都笑著,有人真心笑著,有人則強顔歡笑。

    “恭喜如斯獲得一百二十萬的獎金!”吳衛然帶頭恭賀。

    大家齊聲一喊,一口氣把手中杯內的酒喝個精光。

    接下來大家各玩各的,各喝各的。

    如斯一個禮拜以前就收到公司彙進來的一百二十萬獎金。

    拿到錢的隔天,她立刻彙了五十萬給於舞能,再由於舞能代爲還給她母親,于母收到錢後,堅持把剩下的那只鑽石耳環送給她。

    如斯雖然拒絕了,但於母很堅持不把剩下的一隻留在身邊。

    “原本百分之五的獎金又添上新加的百分之五,真的很滋補耶。”小慧飄過來黏在如斯身邊。“好希望我也可以得到這麽多的獎金。”

    “我看是一千兩百萬的銷售額比較補。”阿傑實在很好奇,到底那名大客戶是誰。

    慶祝會大約開始半小時後,吳衛然準備走人了,他再次走到如斯身邊,高舉酒杯,做最後的 Ending。

    “來!拿起酒杯!”

    吳衛然一開口,其他人紛紛圍過來,除了今天突然腸胃炎的蔣婷悅,十七樓的所有同事也都到齊了。

    “恭喜如斯,希望下一個就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謝謝老闆,大家幹懷,今晚不管喝多少都算我的。”如斯慷慨撒錢。得意時不撒點錢與大家同樂,只怕會有嫉妒緊隨在後。

    “乾杯!”大家笑得更開心。

    酒喝過一輪,吳衛然打算離開,離開前堅持今晚的開銷由他負責,當作慶祝他進公司後打響第一炮,希望以後銷售長紅。

    見他堅持,如斯也盡好接受了。

    大家看到老闆要走,紛紛上前打招呼說再見。

    “如斯。”吳衛然一邊點頭對衆人示意,一邊走向如斯。

    “嗯。”如斯轉頭,發現吳衛然靠自己很近,她下意識不著痕迹往後退了一小步。

    “送我到門口好嗎?”吳衛然察覺她的小動作,眼神隱隱一黯。

    “好啊。”如斯堆起滿臉的笑容,態度十分客套。“現在就走?”

    吳衛然正想說點什麽,突然一個人影飛沖過來緊緊抱住如斯。

    “如斯寶貝!恭喜你賺到如此豐厚的獎金,雖然你轉手就彙給我媽五十萬,還有那個國中同學要你還他二十幾萬,搞定這些人之後,其實你也剩下沒多少。”於舞能說話不用換氣,辟哩啪啦說了一大串,“不說這些討人厭的事,這是我媽要我給你的,只剩一隻的鑽石耳環。”

    如斯沒想到於舞能會來,她很開心,但看到舞能手裏質感很好的紙袋,她並沒有伸手去拿。“都說了不用,東西是我弄丟的,我本來就該賠錢。”

    吳衛然見她們聊得正開心,朝秘書做了個手勢。

    秘書見狀,微微點頭,轉頭又跟服務生點了許多酒和吃食,然後遞出老闆的黑卡。

    “其實我媽堅持把剩這一隻送你是因爲那天你把錢給她後,她馬上又去買了一副新的鑽石耳環,有時候我也很受不了我媽這點,可是她畢竟是我媽。”於舞能苦笑一下。“對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國中同學的老爸有多厲害?我透過我媽的關係調查他,結果他爸以前居然是警政署的超級高官……”

    “如斯?”吳衛然一向不喜歡吵雜熱鬧的環境,待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

    “我先出去一下,你先跟小慧他們喝。”如斯曾約小慧和於舞能一起去吃過飯,她們對彼此都不陌生。“小慧。”

    “如斯,找我有事?”小慧被如斯喊過來,一看見舞能馬上打招呼,“舞能你也來了,快過來跟我們起慶唄。”

    小慧把於舞能拉進包廂,現場只剩如斯和吳衛然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吳衛然朝如斯比了一個“女士先請”的動作,兩人一前一後只差幾公分的距離慢慢往外移動。

    半路,有個服務生一手托著託盤,上面擺滿二十幾杯裝滿酒的酒杯,一名喝得爛醉的客人打斜沖出來,撞上服務生手上的託盤。

    看見的人都忍不住尖叫起來,被撞飛的酒杯紛紛灑向如斯。

    如斯當場傻眼,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等她回過神,只見吳衛然擋在自己身前,所有的一切全往他背後砸去,高級西裝外套濕得一塌糊塗。

    “老闆你……”如斯沒料到他會替自己擋災。

    “你沒事吧?”吳衛然雙手放在她肩膀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視線打量看她,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我很好。”別說身上受傷,連一滴酒也沒有潑到她。“謝謝老闆。”

    聽見她左一句老扳,右一句老扳,吳衛然苦笑起來,苦澀的問道:“我要怎麽做,你才願意原諒當年我幹的蠢事?”

    這次重逢,當他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才發現悸動依然存在,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真正忘記她,即便當年大家都傳她和龔昊天在交往,他依然喜歡著她,只是因爲他不想在人生留下被記過的污點。

    同樣的事,他不想再次發生,他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他相信再次相遇是老天爺給他的信號,要他重新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愛,他也給她很多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希望她打開心扉重新接受他,只是……情況發展不如他所想的那麽樂觀。

    “老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好嗎?”如斯知道逃不了,只好硬著頭皮表明自己的立場。

    “事情可以過去,可是感情過不去。”吳衛然深情凝望著她。

    “老闆……”如斯感到爲難。

    “如斯,你可不可以喊一聲我的名字?如果做不成情人我們難道連做朋友都不可能?”見她爲難,吳衛然小心翼翼退而求其次“我……”

    她皺眉,還在思索要怎麽回答,突然感覺到十分強烈的眼神正注視著自己,微微轉頭一看,她頓時僵立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龔昊天,我以醫生的專業勸你,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愈思邈微笑地攤開雙手,勸酒的意味並不甚強烈。

    龔昊天慵懶的眯起雙眼,望著舞池中的紅男綠女,突然舉起手中裝著伏特加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你實在應該爲你坎坷的愛情路狠狠醉上三天三夜。”俞思邈見他杯子又空了,連忙倒酒。

    “我才不是爲了什麽狗屁愛情。”龔昊天陰沈嚴厲的目光掃向身旁永遠臉笑意的傢夥。

    “好吧,如果你還不肯面對現。”收到龔昊天殺人的目光後,俞思邈聰明的改口道,“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定和孫如斯有關,對吧?”

    龔昊天的眸光更加深沈,冷凜地射入俞思邈帶有笑意的眼睛裏。也只有他敢在他情緒低潮的時候,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說這些幸災樂禍的話。

    “先生,可以請我喝杯酒嗎?”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坐到龔昊天身邊,她身穿一件火紅的緊身衣,更加突顯她原本就傲人的身材,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撫上他頎長結實的大腿,每說一個字人就往龔昊天身上黏一點,只差沒有直接巴上去了。

    龔昊天冷冷的瞥了女子一眼,沒有拒絕,然而嚴峻的表情並未柔軟一分一毫。

    “先生……”女子打算再接再厲,至少他並沒拒她,有些男人就是喜歡這樣表現,讓她覺得他們更酷。

    “昊天,你看那邊那個……”俞思邈擡起曾經救人無數的手指,指向在另一個角落的黑衣女子,“是不是你的孫如斯?”

    龔昊天在聽到她的名字時明顯震了一下,略顯僵硬地轉過頭望去——

    “哎呀!你的酒倒在我身上了啦!”女子拔尖聲撒嬌似的埋怨。

    俞思邈皺了皺眉,出手撥開那名空有勇氣的女子,與龔昊天齊齊看去。

    只見那人也正看著龔昊天,然後輕輕闔上雙眸轉過頭,和身旁的吳衛然說了兩句話,便走入舞池一片人海裏。

    龔昊天注視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心想著,她果然還是跟吳衛然走到了一塊兒。

    想起她說過她就喜歡吳衛然那種型的男人,不管對方對她做了什麽,她都會原諒他,她這番殘忍的話語,讓他的心像破了一個洞,冷風刮得他渾身冰涼,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喂,兄弟,人都看不到了,你還不回過神?”俞思邈拍拍龔昊天的寬肩,語氣流露出關心。

    俞思邈看著龔昊天眼中有可疑的男兒淚在打轉,猜測好友過往每段戀情都維持不久的主要原因,肯定和如斯有關。

    龔昊天身邊一直不缺女人,尤其是他事業成功後更是如此。

    他從沒追過女人,就算被女人追到手,戀情也維持不超過兩個月。從前他以爲是因爲昊天的浪子個性導致,現在他必須修正自己的猜測。

    好友先前老是對男女感情的事提不起勁,也許並非他無心,而是因爲他的一顆心早挂在某個人身上,一直沒有拿回來。

    孫如斯,這個名字他早知道了,他會用自己的方法,來印證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俞思邈轉頭看向如斯剛剛出來的包間,心想著或許他要過去晃晃看一看?

    龔昊天調回目光,失焦的雙眸像裝在杯中的酒,在空氣中輕輕搖晃,沈沈浮浮搖搖擺擺,沒有一個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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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5: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今天的雲不太合群

    只留下幾朵消息

    不想靠近不想休息

    不太想要下雨

    今天的空氣有點不太安定

    吹動了旋律

    吹動了安靜

    吹醒了我想你

    手機鈴聲響起,這是如斯熟悉多年的旋律,自從使用它當鈴響後,她從未想過要換。

    “喂,如斯?”

    “是。”如斯左手拿著手機,坐在一輛計程車裏。

    “你怎麽先走了?”因爲pub裏的音樂太過大聲,阿傑奮力地吼著。

    就在此時,阿傑的手機被一名女子搶過去。

    “如斯!你在哪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很擔心你!”

    “小慧。”阿傑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幹麽?”小慧理直氣壯地頂回去,完全是她凶巴巴作風。

    如斯在手機的另一端失笑,羡慕地想,如果小慧和阿傑能快點正式交往,他們會是一對很寶的情侶。

    “拜託不要在我說話的時候搶走手機啦!”阿傑一把抄回手機,苦苦哀求地看了小慧一眼,把對話拉回原本的正題上。

    “我現在在計程車上,這個周末我要回去和我媽一起過,先走了。我不是有請那位酒保告近你們?”如斯看著窗外的街景,愁緒縈繞上她的眉頭。

    “是有,但一聲不響的不太像你的作風,大家都還在鬧,你不見了大家都在問,還有人說你跟老闆一去兮不復返,說不定是……唉呀,反正就是沒好話,尤其是那些十七樓的特別能說,不過她們的話你不用管,你知道的,大部分的人都見不得人好,然後大家就推舉我打電話給你,說要我把你叫回來,我自知沒有這個能力……””阿傑皺眉說著,眼睜睜看於舞能又喝了好幾杯雞尾酒。“阿娘喂,你朋友開始發酒瘋,剛剛就是她推我又打我叫我快點把你召回來,你要回來嗎?”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不回去了,你幫我照顧一下舞能,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如斯揉揉太陽穴,想到那個俞醫師也在現場,希望好友不要“觸人傷情”,天底下除了俞醫師,還有很多好男人,不需要執著。

    “我照顧她?”阿傑的神情變得十分恐懼,說話音量突然變小,“剛才包廂進來一個男人,于小姐看到他眼睛都發亮了,現在兩個人拼酒喝,好像在聊什麽天氣是你的國中同學加戀人?”

    如斯的呼吸猛然一窒。

    “還說什麽你會突然離開是因爲……我個人是覺得這個理由比較扯,可是他們推測得很開心就是了,小慧現在在我身邊瞪著我要我問,我是逼得不得已才問,如果問得不好或是不對,求你網開一面,他們說……”阿傑說這番話不容易,欲言又止很多次,“你是因爲見到他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才離開這裏?”

    如斯不道自己能說些什麽,只好選擇沈默。

    她,是嗎?

    她,不是嗎?

    “我是覺得啦,國中是多遠以前的事情,怎麽可能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影響你,除非你還喜歡人家才有可能,問題是國中到現在都多久了,搞不好連對方長什麽樣都模糊了,不就是一段根本不具有任何影響力的過去嘛,你說對不對?”等不到如斯回應,阿傑只好自言自語。

    不具有任何景響力的過去嗎?如斯坐在計程車的後座,車窗外的光從她臉上流逝而過。

    國中那段記憶對她而比較像個傷口,雖然不至於一碰就痛,但是清楚的疤痕就在那裏,提醒著她,自己曾經在感情的道路上狠狠摔了一跤,而且全班學都看見她當場摔得有多難堪。

    傷口能有被撫平的時候嗎?

    如斯望向沒有星星的夜空,無聲歎口氣。

    “不說話,該不會是你真的還受對方影響吧?我能看一下對方長什麽樣子嗎?那位元醫生說是個網路公司的老闆,我看看啊……”阿傑開始往包廂外尋找龔昊天的身影。

    “我和他不是像你們想像中的那種感情,我們頂多是在國中時期曾經是好朋友而已。”如斯一雙茫然的眼裏起了一層薄霧。

    “是嗎?不知道爲什麽我覺得你這樣說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還有,這裏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少,其實也沒必要因爲他跟女人勾勾搭搭就對人家失望,搞不好是別人主動靠近,他本人也很無奈啊。”

    “爲什麽幫他說話?”如斯覺得累極了,沈重的身體在座椅上。

    兩人各自沈默了一會兒。

    “因爲我感覺得出來你對他似乎是很有感情的,絕對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大概是喝進體內的酒精發揮了效果,阿傑變得很敢講。

    此話一出,阿傑身邊同樣也喝了不少酒的小慧朝他眨眨眼,稱讚他說得好。

    “我不知道。”如斯沈聲回道。

    “如斯,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你們對彼此其實都還有感覺,或許早已超出你們的想像,爲什麽你要假裝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你們之間有感情存在,爲什麽要抗拒?如果真的有什麽,你們兩個人都悶著要怎麽開始?”阿傑第一次對如斯這樣說話。

    “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如斯然想起國中的畢業典禮,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

    爲什麽畢業典禮會選擇在晚上?

    聽說是爲了讓家長們下班後可以趕過來參加,而且學校老師認爲大部分的學校都是在白天舉行畢業典禮,改成夜晚,雖然少了幾分白日裏的活力,卻能擁有更多感性。

    果然,那是她參加過的所有畢業典禮中,大家哭得最慘烈的一次,可是她並沒有哭。

    不是因爲沒有捨不得,而是她忙著在暗中看著他,希望能把他的樣子烙印在腦海裏,一生不忘。

    時間經過十餘年後,當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想到她還是認不出他。原來當初的執著注視,不過是場徒勞。

    早知如此,還不如狠狠大哭一場,把國中時期受的傷和懵懂無知統統留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任憑大雨沖刷流逝,還給原本的自己,一個身上無傷的女孩,而不是放不開過去,身上帶傷長成盔甲的感情強人。

    年幼時便受過傷的人,還能百分百相信愛情嗎?

    “去陪小慧吧。”如斯關上心事的大門,有些話只能說給自己聽,有些事只能自己面對。

    “有事Call我。”聽到小慧的名字,阿傑眨眨眼,有種突然回過神的感覺。他剛剛說了什麽?見小慧遞來一杯“說得不錯”的嘉獎雞尾酒,他二話不說拿了就一口喝光,爽快!

    “阿傑,有句話奉還給你。”如斯看著窗外流光,車窗上突然碰的一聲,落下飛濺開來的雨水。

    “如斯說什麽?快點跟我說!小慧在手機那頭催促。

    “如斯說有句話要奉還給我。”阿傑如實回答。

    才眨眼的功夫,無星的夜晚突然大雨滂沱。

    一塵不染的車窗,頓時佈滿無數顆小水珠,落下,彼此交融,形成一線小水流往下墜。

    如斯聽見自己的聲線裏有壓抑、有渴望突破,還有滿滿的祈禱……

    她想要成爲一個有勇氣的人。

    成爲一個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的人,而不是在哪里跌倒就在那裏躺下來的人。

    “你跟小慧對彼此都有感覺,或許早已超出你們的想像,爲什麽要假裝一切不存在?”感覺阿傑在手機那頭愣住,如斯微微笑開,補上最後一腳,“這幾句話,你敢原封不動的轉頭跟小慧說嗎?”

    如斯從浴室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試著擦幹頭髮。

    因爲突如其來的大雨,她沒有回母親家,一方面是不想打擾媽媽的睡眠,一方面是這場大雨讓她陷入國中時期的回憶。

    她想要一個人靜靜待在自己的房間,什麽事都不想,也可以想任何一件事,保留一些自由的空間和時間給自己。

    我們都害怕一路上的風雨

    又有誰能逃避

    但是漫漫長夜過後不要忘記

    雨過後總會天晴。

    聽到手機響起,如斯的第一個反應是,會不會是他?光是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就讓她心跳加速,然而緊追而來的念頭是,他根本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被自己的念頭戲弄,失落佔據她的心,弄得她有點恍惚。

    她皺著眉,接起手機,一邊猜著會不會是誰喝得太醉亂打電話的同時,一邊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她接起電話,還來不及說聲“喂”,便被阿傑那聽起來像受到極度驚嚇過後的驚悚聲音嚇住。

    “如斯!”

    “怎麽了?”

    “她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可是她就好像突然平空消失,我找不到她,怎麽辦?怎麽辦?”阿傑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懊惱。

    像感染阿傑極度的慌亂與不安,如斯的腦袋轟的一聲後逐漸發脹,讓她幾乎無法思考,不過她努力深呼吸幾口氣,不斷告訴自己絕不能慌,她和阿傑至少要有個意識清楚的人。

    “阿傑,先冷靜下來,告訴我是誰不見了。”

    “是于小姐!大概兩點二十分的時候大家決定離開,我跟小慧有點事在聊,于小姐堅持自己一個人要先去大門口,等我和小慧開車過去接她,然後她就不見了,整間店內外我都找過了,就是沒看到她的人!”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她先走了?”如斯皺眉,舞能和人約了在大門口等,就不可能一聲不響直接離開。

    “我也希望是這樣,但是不太可能,于小姐雖然喝得有些醉,但已經跟我們約好,拜託我們一定要送她回家,說她最近老覺得有人躲在暗處偷窺她,她不坐計程車回家。”

    不敢坐出答車回家?還特地拜託過阿傑他們?

    不好的預感罩上心頭,如斯思忖幾秒後才又道:“阿傑,你先冷靜下來,我只是假設,你想……舞能有沒有可能被人綁架?你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物?或是現場有沒有人目擊到什麽?”

    “什、什麽?!”阿傑六神無主地東張西望,更加慌亂了。“我怎麽會遇上這種事?我要怎麽做?是不是要報警?小慧我們是不是要先報警,可是好像人失蹤不到幾小時不受理,對不對?俞醫師?你幹麽搶我手機……”

    “如斯,我是俞思邈。”俞思邈聲音聽起來非冷靜,但仔細依然的聽出聲線裏的緊張。

    “你也在現場?”如斯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令人放心的消息,像是舞能突然發酒瘋自己叫車走了之類。

    “我只比他們先走一步。”俞思邈淡淡陳述。

    只比他們先走一步?如斯全身微微發抖,已經預測到接下來的話不會是自己想聽的。

    思邈一定是看到什麽才沒有離開,還搶過阿傑的手機和她通話,問題是她能幫上什麽忙?

    “我開車經過大門口,正好看見有一輛黑色箱型車跳下來幾個黑衣人,把舞能抓上車,舞能從頭到尾都在掙扎。”

    如斯完全愣住了,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我開車追過幾條街,夜晚街道上沒什麽車,對方很快發現我在追他們,爲了嚇阻我,朝我開了一槍。”俞思邈接著往下說。

    居然還有槍?如斯被俞思邈這番話震得腦袋一片空白,舞能怎麽會惹上這些人?雖然她母親娘家那邊很有錢,可是舞能頂多就是一間餐廳的老闆,黑道怎麽會找上她?

    “如斯,來者不善,對方敢在大街上開槍恐怕背景不簡單。”

    俞思邈每說一個字她的心就往下沈一分。

    “我想想辦法。”如斯聽見自己這麽說道。

    但是她能有什麽辦法?舞能是她的朋友,她卻不知道該怎麽救人……她跌坐在床沿,這個認知深深打擊了她。

    沒事的時候她們是朋友,出事的時候她卻什麽忙也幫不上,自己算哪門子的朋友?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如斯慢慢回過神,說道:“我去報警,報警前我必須先打電話跟舞能的母親說,說不定她母親那邊有人脈可幫忙處理,如果警察不辦理,我就在警局裏,一定讓他們忙……幫忙把人找回來。”

    “也許她母親那邊有人脈可以幫忙處理,但是那得打多少通電話?舞能,救人如救火,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俞思邈提醒道。

    “可是我沒有辦法。”

    “誰說你沒有辦法。”俞思邈沈定的嗓音頗有安撫人心之效。

    “我能有什麽辦法……”她隱約中感覺到他似乎已有答案。

    “去找龔昊天,如斯。”愈思邈終於亮出他的底牌。

    “他又不是警察。”找他能做什麽?如斯很是懷疑。

    “他有他的管道,別忘了他爸曾是警政署高官。”頓了一下,俞思邈又重復一次,“去找他,快去找龔昊天。”

    “好,我去找他。”聽見有辦法可以救舞能,要她跟鬼討藥單都沒問題,何況只是去求一個活人。

    “現在很晚了,我讓他過去找你?”今晚風大雨大,俞思邈可不希望她在半途出任何事。

    想起自己先前跟他撂下的狠話,如斯痛恨自己當初幹麽把話說死,還說得那麽絕對又決絕,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不,是我有事求他,我去找他。”她說話時已經站起身,丟開頭上的白毛巾,任由半濕的長髮垂落下來,一邊胡亂往身上加衣服。

    “你坐計程車太危險,我開車去接你到他家。”俞思邈不喜歡冒險,如果被昊天知道自己讓如斯在雨夜獨自坐計程車過去找他,只怕昊天會對自己非常不爽。

    唉,昊天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才要跟她說,他都爲了她做了哪些事?打從自己認識昊天以來,只看過他意氣風發、沒有追求的瀟灑模樣,這種默默付出的深情形象根本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龔昊天。

    愛情,或許真能改變一個人。

    “好,你在我家巷口等我,我給你地址……””如斯很快念出一串地址。

    “十分鐘後見。”

    結束通話,如斯馬上打電話給於舞能的母親。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最後電話轉到一名脾氣暴躁的婦人手中,一開口就把如斯臭駡一頓。

    可是等於母弄清楚事情後,發出一聲尖叫,要她等一下,電話很快轉給于父,如斯才有機會好好把話說完。

    于父聽完後,只說他會儘快安排,便結束通話。

    如斯在家裏坐不住,穿上一件外套抓起皮包就沖出家門,連傘都忘了帶,快步沖入雨簾中。

    她剛走不到五百公尺,右手突然被人狠狠抓住,猛力往小巷子內的一輛車上強行拖拉。

    如斯驚恐的瞪大雙眼,想要放聲尖叫,卻被恐懼扼住喉嚨,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被強行拉上車後,如斯聽到中控鎖上鎖的聲音,背脊迅速涼透。

    她雙手使勁扯動門把,正打算盡自己所能動用所有暴力破壞車門逃出,就聽見身邊傳來此刻自己最想聽到的聲音——

    “這麽晚,你還打算出門?”

    如斯全身僵住,愣愣轉頭,看見龔昊天依舊穿著晚上那套深色筆挺的西裝,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

    怎麽這麽巧?他怎麽會剛好出現在這裏?

    看到他,她的心不自覺放鬆了下來,而濕漉漉的頭髮,因爲有冷氣吹著,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龔昊天見狀,開車門跳下車,小跑步到後車廂拿了件東西後,迅速又回到駕駛座上,把一團還包裝著的雪白毛巾遞到她面前,眼底寫滿不贊同。

    那瞬間,如斯突然懂了。

    他不是出現,他是來找她的。

    如斯不等他開口,率先說道:“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找我?”龔昊天愣了愣,她居然會主動找他?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應該是俞醫師打來的。”她急匆匆地往包包裏撈手機,但人就是這樣,越想快點做什麽就越難如願。

    手機到底是在哪里,怎麽這麽難撈……

    歌曲一直播放,如斯完全不敢看向龔昊天,怕被他發現這首歌是韋禮安的《好天氣》。

    她不是故意選這首歌當手機鈴響,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就這樣用了好幾年,直到他此時此刻坐在自己身邊,她才狼狽看見自己的一顆心,早已赤裸裸的宣唱著刻意被自己忽略的心聲。

    “你別急,慢慢找。”龔昊天想假裝沒聽出手機鈴聲的玄機,把車子開上路,只因她說了一句“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找到了。”如斯松了好大一口氣,撈出手機後趕按下通話鍵,“喂?俞醫師。”

    “我到了。”俞思邈將車子停在巷口,遲遲沒看到如斯,正擔心著該不會連她也出事了。

    如斯咬著下唇,眼神快速看向坐在左邊的龔昊天,硬著頭皮說道:“那個……咳,我在他車裏了。”

    她本來是想,俞醫師跟自己一起去找他,如此一來就不用單獨面對他,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現在好了,說好拜託前醫師過來接自己過去,現在人卻已經在他車裏,她都不敢去想俞醫師會怎麽看待她。

    “他去接你了?不對,他怎麽可能比我快……”俞思邈略微停頓,像是突然弄明白了什麽。“哦哦,我懂了。”

    這點停頓時間讓如斯窘得更厲害,俞醫師一定誤會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儘量壓低音量說話,無奈車內實在太安靜,她說這句話時,還看見龔昊天微微挑了一下右眉。

    “他知道你家在哪里。””俞思邈這是肯定句。

    “上次你們相親的時候,他送我回來。”如斯一邊說話,一邊偷偷往左瞄,果然看見龔昊天慵懶掃來眼,那眼神好像在說“這是我跟你的事,那傢夥問那麽多當自己是法官啊”。

    “幹麽跟他解釋那麽多?”趁紅燈停下車子,龔昊天下一秒果然朝她伸出右手。“拿來,我跟他說。”

    “可是……”如斯見他堅持,又想到於舞能很可能被綁架的事,俞思邈是目擊者,應該能講得更凊楚,就把手機拿給他。“你好好說。”

    龔昊天接過手機嘴剛張開,不曉得那頭俞思邈說了什麽,他的臉一下子沈下來,不著痕迹地看了如斯一眼,刻意壓低音量,簡短說了幾句話便結束通話。

    紅燈轉成了綠燈

    車子在龔昊天的控制下,略略一頓後,在街道上流暢奔行。

    “俞醫師都跟你說了?”見他臉色沈重,如斯突然感到害怕起來,剛才被俞思邈逼出一臉的窘紅瞬間轉白。

    “嗯,都說了。”龔昊天謹慎的注意周圍環境,動作俐落的將車子開進山路。

    “我家再五分鐘就到,你先進去把自己弄幹,我出去一下。”

    “你打算怎麽辦?”如斯聽見他要出去,直覺事情不太對勁。

    龔昊天沒說話,專注看著車窗外的山路開車,直到車子開進陽明山一棟別墅,穿過不小的前庭草地,停妥在大門前。

    “你先進去休息,安頓好自己。”他轉頭看她,雙手還放在方向盤上。

    “你打算怎麽辦?”她不安的又問了一次。

    “如斯,聽我的。”龔昊天顯然不想透露太多細節,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過程,只需要等待好結果即可。

    “你打算怎麽辦?”如斯不免有些火氣了,同樣一句話她都問幾次了,他幹麽不直接說,是不是情況很危險?

    她孫如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從前跟自己買畫當投資的富商當中,曾有全家大小一共五口人在異地被滅門,連三歲女娃都被歹徒心狠手辣給殺了。

    她不需要安慰,她要聽到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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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5: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龔昊天看著她,無聲歎口氣。

    接著,他熄火,下車,走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牽起她的手,拉著她進入自己買沒多久的別墅。

    此處連他父母都還沒有機會過來坐坐,想到她是第一個光臨的人,他嘴角微微上揚。

    “龔昊天。”如斯被他一路往前帶。

    他們穿過厚重的大門、二樓大廳,她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他拉上二樓的房間,穿過房內的小廳,走到浴室門前才停下腳步。

    龔昊天要她待在原地別動,自己在房間裏拿了幾件東西,包括乾淨的睡袍,往幹濕分離的浴室裏放。

    “先去洗個澡。”準備好東西,他催促道。

    整棟別墅雖然已經裝潢好一段時日,但真正使用的空間不多,二樓房間只有他的房間使用過,不過嶄新的生活用品倒是準備了不少。

    “現在是洗澡的時候嗎?”如斯雙手抱胸,跟他對峙。

    “對你來說,現在就是洗澡的時候。”龔昊天看她頭髮還濕著,身體也淋了雨,不儘快洗個熱水澡,他怕她會感冒,“先去洗,給我點時間打電話。”

    “我想聽。”她想知道細節,什麽都不知道她很難受。

    “我不要你聽那些。”龔昊天專注凝望她的眼眸,“我保證,等你洗好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如斯微微則頭,看見他眼底赤裸裸的堅持和憐惜,感覺一股熱氣從心窩暖到全身。

    “先洗個熱水澡,否則你會感冒,我安排下。”龔昊天輕聲誘哄,說完,當真走到床頭,拿起話筒,回頭看向她,嘴裏催促道:“還不快去。”

    如斯呆愣站在原地,狐疑看向他。“你答應幫忙了?”她甚至還沒開始試著說服他?

    “很顯然,不是嗎?”他寵溺一笑,卻也覺得有些哀怨,看來她並不信任他。

    “你爲什麽這麽輕易就答應幫舞能?你們非親非故”

    “快去,否則我要反悔了。”他威脅道。

    他才不會反悔!如斯沒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裏,定定的看著他說道:“雖然我不明白爲什麽,但……還是謝謝你。”

    即使他願意忙,她也搞不慬自己爲什麽突然覺得很有安全感,明明舞能還沒找到,但她就是覺得事情已經解決了一半。

    龔昊天直盯著她看,許久後,緩緩開口,“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道謝。”

    如斯又看了他一眼,轉身進浴室洗澡,不到二十分鐘就把自己打理於淨。

    “洗好了?”龔昊天一手握著話筒,笑看著她說完這句話,又低頭說了幾句才結束通話。“是不是舒服多了?”

    “事情怎麽樣了?”如斯顧不得身上只穿著嶄新的雪白浴袍,主動走向他。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他低沈的嗓音很具安撫效果,拿過一旁早就備好的柔軟毛巾,輕柔的幫她擦拭著帶著幽香的發。

    如斯輕歎口氣,像滿足也似無奈。

    “事情到底怎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龔昊天像沒聽見似的,專心擦拭她的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很要緊,不是開玩笑!”如斯皺眉,一把搶走他手中的毛巾表示抗議。

    “我是沒有認真聽。”他誠實的回道,事實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美麗的頭髮。

    聞言,她把毛巾往床上一扔,急欲離開。她真是個大笨蛋!憑什麽以爲人家一定要幫她的忙?幫的還是這種忙。

    龔昊天一伸手,長臂橫過半空,輕易握住她左手腕,成功阻止她離去,自信笑道:“但一句也沒漏聽。”

    根據剛才的消息回報,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件事會在他們這方的控制下,朝完美的落幕前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切都是有心人的安排,只是他想去弄清楚一件事。

    “真的?舞能找到了?”如斯不敢置信事情竟會這麽順利。

    “真的。”龔昊天微彎下身與她平視。“我保證你一覺醒來,所有事情都會解決。”

    “我怎麽可能會睡得著!”如斯皺緊眉頭,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今晚你暫時睡我房間,如果醒來我不在你身邊,打這個電話,白天有阿姨會過來別墅打理,她會照顧你。”

    “如果你不反對,我想跟你一起等消息,沒看見舞能我不放心。”她自由的右手主動握住他的手。

    “我反對。”他低沈溫柔的嗓音像在催眠她,心疼的看著她眼下的黑眼圈。

    “你必須睡,你累了。”

    如斯看著他的雙眼,毫不猶豫的反駁,“我沒有。”她一點都不累,精神好得很。

    聽見她的話,他只是寵弱地笑了笑,輕哼道:“如果不想睡就到床上躺著,我很快回來。”

    等如斯回過神,眼前哪還有他的人影?

    看著早被闔上的房門,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把房間讓給她睡,那他要睡哪里?再說了,她根本就不想睡在這裏!

    狡猾的傢夥!如斯低咒一聲。

    回頭打量著這張床,挑起眉,雙人枕頭?她想起今晚遇到他的時候,他身邊有多麽不缺乏女伴,她突然覺得極不舒服。

    想起在餐廳相遇的那次,他們一群人當中的幾名漂亮女性,也常把視線放在他身上,或者朝他抛媚眼。

    他的異性緣一直都很好,國中時期不僅是班上白馬王子排行榜的第一名,連外校女生也常會偷偷跑來看他。

    如斯躺上床,望著他每天看著的天花板,喃喃自語,“我一定睡不著……”

    于舞能被關在一個巨大黑暗的倉庫內,漸漸轉醒。

    啪!一聲機器的開關聲,仿佛就在耳邊響起,緊接著,刺眼的白色燈光毫無預警地直射向她。

    “舞能小寶貝,最近好不好啊?”

    於舞能一聽,立刻認出是誰,她陡然瞪大雙眼,“連叔叔?!”

    “嘖!果然是我兒子愛的機靈丫頭。”一名瘦小如枯枝般的男人,眼睛裏閃著精光,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定在她面前。

    “我和 Peter早就解除婚約了。”於舞能慢慢地將憤怒聚到雙眼,向來柔和的眼睛,此刻正跳躍著兩簇火花。

    男子猛地發出一陣瘋狂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倉庫裏回響久久,令人毛骨悚然,一雙喪心病狂的爆裂雙眼怒瞪著於舞能。

    突然男子的怒氣像炸彈般爆炸開來,他大聲吼道:“我當然知道!你這臭婊子說服那些白癡,說是什麽沒有感覺的兩個人在一起只會痛苦,呸!”

    男子無預警的欺身向前,手緊握住一支細長的粗針,緩緩刺入於舞能豐滿的左胸。

    於舞能的五官痛地皺起來,血珠緩緩滲了出來,但她卻忍住不發出痛哼。

    “社交圈裏有長眼睛的人都知道,其實根本就是你移情另戀,不要我兒子,跟一堆亂七八糟的男人玩什麽鬼相親!”

    於舞能雪白的上衣逐漸被溫熱的鮮血染紅,儘管痛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也要惡狠狠吐他一口口水。

    “賤貨!”男子手中的針又刺得更深,仿佛要將整根針埋入她體內般。

    “Peter那個傻孩子自殺了,他死了,死前還叫著你的名字!”他不要她馬上就死,他要先折磨她,讓她感受一下他的痛苦。

    “那又如回?對於你那個曾試圖強暴我的混蛋兒子,我說……”於舞能的表情一片冰冷。“他死得好。”

    “你!”男子猛地瞪大雙眼,擡起手臂打算抽出長針很很再刺她幾下,

    不料,男人的狠勁突然變成一記痛苦哀號,“啊——”

    於舞能證實了自己四年的跆拳道功無沒白學,一個擡腿便火辣辣地踢中男子的下體,順著他彎下身子的動作,她忍痛拔出刺入胸前的針,一個扎實的過肩摔,伴隨著一聲巨響,將男人完美撞地落幕。

    她得意地看著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男人,幾秒鐘後,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

    怎麽屋子裏沒有其他人?連那個說什麽會以英雄姿態出現,讓她感動一下的俞思邈也不見蹤影?

    她摸黑找到了一個頗大的關關,重重按下倉庫內鐵門的開關,鐵門始漸漸地往上轉。

    當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呼吸瞬間停住。

    俞思邈周圍圍了一圈黑衣人,而站在他正背面的那一個,正快速地舉起槍技,射出一發子彈!

    於舞能驚恐的公叫出聲,“不——”

    “然後呢?”如斯追問道。

    龔昊天新買不久的別墅內餐桌前,坐了兩男兩女。

    “然後龔先生突然駕駛他那輛帥氣的法拉利出現,不但槍法奇准無比的擋掉了那顆子彈,還一口氣讓其他餘黨全都不支倒地,你不知道,說有多帥就有多帥呢!”於舞能一面吃飯,一面生龍活虎地描述。

    淩晨她被救出來時還病懨懨的,送進醫院急救後才好過來再加上有個醫師男友在一旁照顧,身體無大礙,精神則是完全沈浸在戀愛當中,且因爲剛剛曆劫歸來,精神還處於亢奮中。

    於舞能瞥了眼俞思邈緊繃的俊臉,發現他的目光正盯著她胸前已貼上紗布的地方,她不由得紅了驗,難得害羞。“不痛了,別著。”

    “是我不好,對自己太有信心,沒算出他還有最後一招。”俞思邈懊悔自責。

    直到這時候,如斯才知道於舞能和俞思邈近兩個禮拜互動越來越頻繁,感情也迅速升溫。

    讓兩人感情突然轉好的原因,好像是他們一同出席一場慈善晚會,各自匿名損了一大筆款項,後來慈善會以沒有事先告知的方式,公開宣佈當天所有到場人的捐款明細,發現許多有錢人根本把慈善會當社交會使用,連一塊錢都沒有捐,其中包括於舞能的母親。

    而捐款最多的兩人,剛好捐獻一樣的款項,排在名單的最上面,兩個並列的名字看起來像一對情人的名字。

    那天,俞思邈終於主動打了第一通電話給於舞能。

    兩人開始交往後,發現總有不明人士跟在他們車後,兩人商量後想出今晚誘敵的辦法,故意讓於舞能落單,給歹徒有機可乘。

    俞思邈一方面暗中佈局,讓人跟著王舞能好掌握歹徒動向,另一方面又把龔昊天拉進渾水裏,任憑歹徒再有辦法,也不可能勝過龔家在警政界的勢力。

    如果事情進行順利,不但能解決於舞能遭受的威脅,說不定還能促成一對有情人。

    見他們眉目傳情,如斯和龔昊天識趣地悄然離去,將空間留給他們小兩口,兩人一同漫步在別墅前院的青蔥草地上。“我不知道你會用槍。”

    “不是你不知道,而是我根本就不會。”龔昊天一夜未眠的臉上看不見任何疲憊。

    “可舞能說……”如斯不解。

    “那是因爲我車裏坐了別人。”他舉起雙手解釋。

    “別人?”

    “好吧,我跟你說清楚好了,反正你將來也會知道。”龔昊天聳聳肩。“你看過《城市獵人》吧?有些集團用長期的契約委託類似那樣身份的人,在有需要的時候幫忙調查事情或處理案子,發生這樣的事今天不是第二次,以前我父親也曾需要他們幫忙,畢竟我父親在黑白兩道都得罪過不少人。”

    他仰頭望向天空,早晨的微風徐徐吹來,吹動他的發尾。

    如斯現在才發現,龔昊天脖子的弧線非常優雅,也非常陽剛,一直延伸到他厚實寬闊的胸膛。

    她在心底暗驚,自己竟然像個色女欣賞起他的身材?

    龔昊天收回目光,低下頭,幾乎是靠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喃,“我這樣說你瞭解嗎?”

    如斯的心抖了抖,全身漫過一陣顫票,她似乎還可以感覺到他吹出來的熱氣。會不會是因爲昨晚睡了他的床,所以今天她才變得如此敏感?

    “會冷?”龔昊天見她抖了一下,擔憂地問。

    猛然回過神,如斯命令自己收回今天似乎特別難控制的心神,一邊每忙否認,“不會。”

    “昨晚睡得還好嗎?”

    如斯輕咳了一聲,真是哪不開提哪壺。

    “呃……還好。”難道要一直持續類似的話題嗎?她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難以招架,連忙轉了個話題,“所以舞能堅持要來參加我的慶功宴,和你被俞醫師拉去那裏喝酒聊天都不是偶然?”

    “天底下或許有偶然,但這次不是。”

    “嗯?”

    “餐廳那次,還有相親那次,是老天爺讓我們相見。”龔昊天凝視著她,說得認真。

    如斯收回停在他俊臉上的視線,望回另一方綠油油的草地。

    龔昊天知道她還不習慣自己放肆深情的目光,不點破,是不想破壞這屬於他們兩人難得的祥和氣氛。

    以往他們每次見面不是像在冷戰,就是火爆場面居多。

    龔昊天忘情的注視著她美麗的側臉,發現似乎只要不對她露出情人的樣子,她的排斥便不會那麽強烈。

    對朋友的感覺,也許是他現在被允許可以給她,也是她願意接受的。

    “我想在草地上躺一會兒。”他還有很多話想跟她說。

    “我陪你坐一下。”如斯不想太快回到別墅內,打擾那對鴛鴦談情。

    兩人一坐一躺,看著藍天自雲,星期六的早晨好不悠閒。

    龔昊天以手當枕,率性閒散地看著藍天白雲,突然問道:“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很好。”

    “有交男朋友嗎?”他明知故問。

    “大學時代交過。”想了想,她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

    “爲什麽分手?”這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爲什麽?這倒是問倒她了,她想了一會兒,隨口胡謅了一個爛理由,“現在的男人沒一個會做菜,至少我遇到的就沒有會的。”這種差勁的理由連她自己聽了都不相信。

    龔昊天卻聽得一臉認真。

    “你呢?過得好嗎?”如斯假裝隨口問問。

    他完全沒有素日成熟男人的樣子,笑得像個無邪的男孩。“我?我一直以爲自己很自由,過得很瀟灑痛快,但其實……我並不如自以的瀟灑。”他轉過頭,別有深意地望著她。

    她有些尷尬地躲開他坦然的視線,兩人之間又陷入一陣靜默。

    過了一會兒,如斯站起身,說道:“我得下山了。”

    有她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龔昊天在心裏歎氣。

    “我送你吧。”他亦站起身。“別急著拒絕,我只是剛好有事下山,順便載你一程。”

    “我和俞醫師他們一起就可以了。”早上他們三人開了兩部車回來。

    “思邈可能不是這樣希望的。”他指的是,思邈有意湊合他們倆,像昨晚的事,其實思邈早有布署,但仍多此一舉的要如斯來找他。

    全天下大概只剩她仍感覺不到吧,不,不是她感覺不到,而是自始至終她都不願意去感覺罷了。

    “說的也是。”她指的是,她會變成俞思邈和於舞能的電燈泡。

    當他們回到別墅裏時,才發現在草地上的討論有多麽多餘。

    偌大的別墅裏,只剩下阿姨正在打掃屋內,及園丁過來修剪花草樹木,俞思邈和於舞能只在餐桌上留下一張薄薄的紙條,屋內哪還有他們的蹤影。

    如斯: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姊妹!

    父母那邊我已經跟他們報過平安了,我爸還在拚命找關係救我,聽到我沒事要我快點回家給他們看看。

    我讓思邈先載我回家,順便見見我父母。

    祝

    順心順利

    舞能

    P.S:這個世界充滿意外,及時去愛,也是對自己負責任的一種方式。

    看著手中的字條,如斯心口有什麽東西正在湧動,暖暖的、熱熱的,像有什麽悶了十幾年的東西,正叫囂著想破繭而出。

    “俞醫師離開前有沒有說什麽?”

    如斯聽見龔昊天正在問打掃阿姨。

    “俞醫師只說了一句話。”阿姨想了想才回,“說他已經做了兄弟該做的,接下來男人該做的,他不方便插手了。”

    龔昊啞然失笑,當醫生的就容易瞎操心。

    “你們在說什麽?”如斯聽見他們在客廳的對話,特意從餐廳走到客廳,站在他身邊問。

    “我送你下山。”

    聽見龔昊天的提議,阿姨多看如斯兩眼後,偷笑著走開了。

    “不能叫計程車嗎?”如斯故意和他唱反調。

    “我比計程車貴嗎?”他挑眉睨她一眼,率先前往車庫。

    如斯在他身後偷笑,跟了上去。

    察覺她跟上自己的腳步,龔昊天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幾分鐘後,兩人塞在陽明山半山腰,車身前後都是車潮,休旅車走走停停,行進速度非常緩慢。

    據說是前幾天天氣一直很不穩定,陰雨綿綿的,今天突然放大晴,很多人都往山上跑曬曬太恥,才導致下山大塞車。

    車內,雖然沒有人開口說話卻不顯尷尬,反而有種飽滿的暖心期待,他們在等待什麽,卻心照不宣,就看誰先開這個口。

    “如斯,我可以追你嗎?”最後,是龔昊先打破了沈默。

    “我說不可以,難道你就不追了嗎?”如斯突然很感謝眼前的大塞車,讓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放心說話,不用擔心會因爲工作或其他事情切割兩人之間的溝通。

    他但笑不語,心裏已經有了決定,這次不管她說什麽,他一定追到底,先前他不確定的是她的心,現在他心裏有譜,絕不會放她走。

    “你的笑容有玄機,該不會是你假借我老闆的名義,故意送花給我吧?”不說也沒關係,治他的方法她多得是,不信他不乖乖現出原形。

    “吳衛然送花給你?”龔昊天一聽立刻皺眉。他知道那傢夥現在是她老闆,沒想到還送過花給她?

    “不只送,還明目張膽地送,送到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正在追我。”如斯見他不高興地抿了振嘴角,又故意說道:“連我忍不住跟大家一起懷疑,他會不會就是古怪大客戶。”

    “古怪大客戶?”他緊緊皺眉。

    “就是讓我昨天能夠開慶功宴的靈魂人物,要我跟他介紹能投資的藝術品卻從不現身,其他同事都在猜對方是不是有什麽隱疾不能見人……”她故意把話說得難聽一點,這激將法用的全是心機。

    “不現身不等於有隱疾。”龔昊天一時不察,不自覺替自己辯護起來。

    他不現身的原因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她曾說過要他滾得越遠越好。

    “我也是這樣跟同事們說的。”抓到你了!如斯緩緩勾起得意的笑意,“我跟他們看法不同,他們覺得有隱疾,我倒覺得應該是有隱情,才不跟我正面交手。”

    “什麽隱情?”他謹慎地看她一眼。

    “想靠近我,又怕被我拒絕。”她臉上的笑越來越大。

    “也不想想是誰說永遠有多遠你就滾多遠的。”看來她猜出來了。

    “氣話總是比較狠,”不狠的氣話那還是氣話嗎?又不是在說笑話。“你是大客戶,對吧?”

    “被你識破,我就承認。”龔昊天倒很大方。

    其實他也沒想過自己能瞞她太久,她很聰明,只是面對感情時,總選擇全心全意的相信。

    “那你要承認的事情可多了。”

    如斯在記憶中翻箱倒櫃,找出兩人之間陳年的老帳本,他們的關係就是這麽老,不過感情卻是新的。

    “還有什麽?”他輕鬆地笑了笑,直覺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還有什麽是他以爲瞞過她,其實卻沒有的?

    車子往前移動一點點,兩旁行走的路人速度都比車快。

    但他們一點也不著急,外面塞著,他們這裏倒不塞,一件事、一件事慢慢說開。

    “你是不是從國中就開始暗戀我?”看著他俊臉上自信的微笑,如斯決定一開始就下猛藥。

    “咳?咳!你說什麽?”龔昊天沒料到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語不不驚人死不休,“孫如斯,我不知道你這麽自信。”他用輕微吐槽,掩飾自己確實被她嚇了一跳。

    “自信,來自優秀的推理能力。”她笑得更加燦爛。

    “願聞其詳。”他也恢復過來,微微一笑後鼓勵她說明。

    “校長主任什麽的送你午餐,爲什麽都買兩份?”如斯抽絲剝繭。

    “因爲我會吃。”龔昊天嘴角上揚?“運動員食量都很大。”

    “你確定自己是寫程式的,不是寫小說的?”隨便他胡謅,她才不會相信。

    “你什麽時候想通這一點的?”他很好奇。

    記得國中那寸候他表現得很正常,她的反應也很正常,破綻肯定不是那時候泄露的。

    “國中。”如斯兩個字打得他不服氣地挑高右眉,“不過只是無聊想想,那時候我剛失戀,你對我好,我只當作是同情,什麽也不敢多想,後來傳出我們在一起的八卦壓過我被吳衛然用那種方式用掉的流言,我很感謝那些八卦。”他對自己是什麽感情,她不敢想,便當怎麽來的,她也不敢想。

    “那些不是八卦。”知道她懂得自己的心意,換龔昊天試探她,“對不對?”

    “那就要看你的推理能力強不強。”如斯故意不直接明說。

    “手機鈴響是韋禮安的〈好天氣〉。”昨天開車載她過來聽見她的手機鈴響,他就隱約猜出了個大概,只是尚未確認。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有些事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痛痛快快承認反而才是最好。

    “昨晚。”他坦承。

    “我以爲你忙著開車,沒注意到。”想越多,破綻越多。

    “你的事,我不可能沒注意到。”龔昊天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從國中開始就是這樣,她的事他沒辦法丟著不管。

    看她愛得傻氣,他管。

    看她爲朋友急得忘了自己,他也管。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用了這首歌當手機鈴聲這麽久。”面對一個毫無保留開心門的人,如斯也打開心門。

    山路上,車還在塞。

    龔昊天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左手。

    如斯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

    兩人口中無言,嘴上有笑。

    直到車子緩緩抵達她家樓下,才鬆開手,這還是龔昊天先主動鬆開。

    乍失他手的溫度時,如斯突然覺得有些涼意,本來沒人握著手也過得挺好,被人緊緊握過後,反倒不習慣帶著涼意的自由。

    “我看見於舞能交給你一個珠寶盒子,猜裏面可能裝著另一個鑽石耳環。”龔昊天先鬆手,是爲了從前方車暗盒內拿出一個鑽石耳環。

    鑽石耳環被仔細坎在一個木盒子裏,遞到她面前。

    “弄丟的在你那裏?”如斯開盒驗貨,又從包包裏拿出昨晚於舞能交給自己的盒子,的確是自己先前弄丟的那一隻沒錯。

    “他們相親那天,你在我副駕駛座上。”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原本只想擁有一件你的東西,沒想到害你賠了一筆錢。”

    這件事他還是花了心思去問,才轉從思邈的口中,聽到鑽石耳環原來是于舞能母親的東西。

    他之所以想出用神秘客戶的方式和她接觸,一是考慮到她的意願,二是想替她把那筆錢還了,三是他仍想多接近她、多瞭解她。

    有些人就是這樣,在記憶裏待得好好的,也不太干擾人心,就當是一段美好的記憶伴自己一生也不錯。

    一旦見了面,仿佛觸動感情重要樞紐,開始讓人忍不住想聯絡她,多和她接觸。

    “爲了這一對小東西,花了我五十萬。”簡直拿錢開玩笑。

    “你不喜歡?”他以爲女人都愛鑽石這一類的東西。

    “我會喜歡才有鬼。”如斯把鑽石耳環各自放回各自的盒子裏,他的還他,舞能昨晚給自己的,她又放回包包裏,“送我這種不能吃的東西,倒不如直接把錢給我還比較實際。”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吃?”他取笑道,見她又把鑽石耳環還給自己,原想勸說,後來看她也把自己那只收起來,想想也好,當作定情物,一人一隻。

    “說女人變得很愛吃是件很失禮的事,好嗎!”如斯雙手抱胸,盯著他看,一字一字慢慢說:“在你跟我沒有接觸的這十幾年,我確實變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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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9 00:16: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叮咚!叮咚!

    “是你?”如斯一拉開門,便見到龔昊天那張笑盈盈的俊臉。

    “當然是我。”龔昊天跟在她身後進入室內,順帶熟稔地關上門。

    “有事?”如斯轉回身問道。

    不曉得是不是上次那句“在你跟我沒有接觸的這十幾年,我確實變了不少”,把他刺激得太深,他一天照三餐問候她,有事沒事就跑來找她,情況已經持續整整三個多月,從來沒有暫停過、

    剛開始她抗議,現在根本已經懶得跟他說,因爲抗議全都無效。

    龔昊天幾乎每天都會來她的套房,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吃晚餐,假日他也來,即使沒什麽特別的事,但只要能跟她說幾句話,他也覺得開心。

    “嗯……”他狀似苦惱無比的撫著下巴。“這個回答要非常有技巧才行。”

    “你打算站著想?”如斯挑眉問。

    “不,能坐下來想當然輕鬆許多。”他大爺態度大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雙賊眼飄了茶几上的文件幾眼,不滿的道:“還在工作?你們公司也欺人太甚了吧。”

    “喝什麽?”她沒多看他一眼,轉身往小廚房走去。

    “喝……”龔昊天起身跟在她後頭“喏。”

    “這是什麽?”如斯擡眼,這才發現他手中提了三個大袋子。顔值高就是這點驚人,看見他的臉,目光就不想再移到另一處。

    “都是吃的,你家冰箱太空了,我在來的途中順道買了一些東西過來。”聳聳肩後,他在冰箱前面蹲下身。

    “去大賣場的感覺如何?”她一邊問,一邊和他一起將東西整理放入冰箱內。

    “太孤單了。”龔昊天大大吸了口氣,一雙眼若有似無地勾引著她。

    “哦?”如斯的眼角爬上滿滿笑意。

    “以後我一定陪老婆上市場。”他一雙篤定灼熱的眼眸,像在許下很認真的承諾。

    她愣了一下,甫一回過神,便掉進兩潭深邃,下意識別開臉,“當你老婆的人,我想應該不用自己去大賣場吧。”

    “如果她不願意,當然不用,可是我發現兩人一起購物,也許別有一番趣味,況且還可趁此機會更瞭解對方。”這是他的主要用意。

    “聽起來似乎不錯。”如斯因睡眠不足打了個大哈欠,渾然未覺自己已經可以在他面前無所顧忌的展現任何模樣。

    “是吧?”他笑了笑。

    兩人將所有東西放好後,龔昊天起身,熟門熟路的打開她家簡易廚房內的一個櫃子,果然裏面又塞滿了泡面,他帶著指責的目光立即射向她。

    如斯搔搔頭走回客廳坐著等。

    等他坐到她身邊時,原本拿來的幾個袋子,裏頭東西進了冰箱後空了,現在又滿了——裝著他準備拿去丟的碗裝泡面。

    “吃泡面不好。”見她盯著泡面看,他又叮嚀了一次。滿冰箱的新鮮食材可享用,她幹麽老吃那些沒營養的食物?

    “可是很方便。”如斯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有時候就想喝點熱湯跟麵條,自己懶得煮,不吃泡面吃什麽?

    “不早了。”

    她暗示他自己差不多該睡了,最近有個和美國藝術家合作的案子,耗掉她不少心力。

    明知道這個案子是蔣婷悅挖坑給她跳,但她還是全力以赴,她想試看看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你要睡了?”

    龔昊天興奮的模樣沒逃過她的眼睛,按理說她技巧性的壓了逐客令,他不生氣就算不錯了,怎麽還一臉期待?

    有問題!

    如斯小心謹慎的點點頭,她最怕他現在這個模樣,莫測高深到令人摸不清他的思緒。

    還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好,得要她主動跑去操場拉人,他才乖乖跟她走,很好掌控,像現在她不使喚他,他都自己找事做,變得很難控制。

    “那很好,早睡早起身體好,再說你現在去睡還算晚了,走走走,確實該上床睡覺了,我哄你睡。”說著,他還領先帶頭想牽起她的手,踏進她的臥室。

    他可真懂得得丈進尺,如斯覺得自己有必要聲明一下立場,伸出雙手,擋在他胸前。“我不需要人哄。”她更瞪向他伸出來的大掌,搖搖頭,他以爲她現在幾歲?

    “試試看又不花錢,我很好用。”龔昊天指了指自己。

    她挑高右眉看他,驚怪的眼神仿佛他突然變成了史瑞克還是毛怪什麽之類的東西。

    在他萬分堅持下,以及千萬分保證絕對不會亂來的前提下,最終他們一起進了房,關上門。

    至於他所謂的哄她,就是用他那低沈的嗓音唱著情歌,伴她入睡,對待她就如同對待一個出生嬰兒一般溫柔。

    如斯逐漸迷失在好聽的情歌之中,在闔上眼進入夢鄉前,她似乎感覺到有羽毛輕巧地刷滑過她鼻尖,速度快得讓她只來得及在那感覺消失後,勾起淺淺微笑。

    叩叩。

    敲門聲響起,如斯應道:“請進。”

    她的雙手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又快又精准打出每個英文字母,她正在聯絡美國方面的幾名藝術家。

    阿傑笑咪咪的走了進來,說道:“如斯,有東西需要你親自簽收哦。”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

    看見阿傑出現在眼前,這倒沒什麽,阿傑常來敲她辦公室的門,問題是他怎麽像漫畫花美男出現時一樣,身後好像襯著一片花海?

    阿傑雖然長得不差,但還沒到達畫家替他畫上一片花海的程度,眨眨眼再看清楚一點,她的太陽穴隱隱抽痛起來。

    這兩個男人到底要玩到什麽時候?

    自從昊天知道吳衛然曾送花給她後,他也常送。

    消息不知道是怎麽傳到吳衛然那裏,經常也卯起來送,仿佛有場無形的競賽,花越送越大束,搞得她的辦公室像花店。

    快遞人員離開後,小慧也敲進她辦公室。

    “有錢人的愛情真是充滿花香。”小慧一臉羡慕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她正在花海中央,貪婪地呼吸花的芬芳。

    “你以爲這是花?錯了,這不是花,是鈔票。”阿傑皺了皺鼻子。“有錢人的愛情充滿了銅臭味。”

    “銅臭味總比連花影都沒見過好,我跟你交往三個多月了,花都沒送給我過。”小慧瞋了阿傑一眼。

    “我讓你自己選,你要我送你一束花,還是用買花的錢,晚上我們去吃一頓好的?”阿傑挺起胸膛說話。

    “我去訂餐廳。”小慧沖出門之前,扭頭竊笑著看向如斯。“今天晚上預計和龔先生去哪兒約會啊?”

    每個星期五龔昊天都會開車來接她去約會,這件事最近在同事們之間傳開,傳進吳衛然耳中只是遲早的事。

    如斯正要回答,手機突然收到新迅息,點開一看,秘通知組長以上幹部開會,開會主題是“決定是否對總公司所有員工進行年度評分”。

    “怎麽了?”小慧見如斯突然沈下臉來,忍不住問道。

    “沒事,要進十八樓會議室。”如斯快速收拾桌面。

    “如果你臨時取消約會那個龔先生會不會生氣啊?”小慧皺眉。快下班才通知要會這不是故意耽誤別人下班時間嘛。

    “換作是我,生氣倒不一定,但是一定會非常失望。”阿傑右手放在心口上。

    “說曹操曹操到。”如斯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揮了揮手,等兩人離開後,她才接聽,“喂,我等一下還要開會,不能準時下班。”

    “下班時間才開會?”龔昊瞄了眼車上的時鐘,差兩分鐘就到下班時間了。

    “抱歉,等等開會我可能也沒辦法接手機。”如斯想到等一下又有場大戰要打,突然覺得渾身疲乏。

    每次蔣婷悅提出那個方案,她就舉反對牌,老闆大多不吭聲不表態,只說再看看,其他同仁也不太敢表示意見,如果她不撐住,那種評分方案一旦通過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有螳臂擋車的錯覺,一擋再擋,只要是人都會累。

    她真的不懂,蔣婷悅到底爲什麽如此熱衷這個方案?她也是公司的員工,這樣做對她有什麽好處?以長遠的眼光來看,對公司又有什麽好處?

    “要討論什麽重要的國家大事嗎?”龔昊天還有心情玩笑。

    “開完會,我坐計程車去找你。”如斯想到等一下要面對的場面,心情完全無法輕鬆起來。

    “別讓我等太久。”聽她語氣中的輕微冷淡,他也不再開玩笑。看來她最近工作壓力挺大的。

    “我也希望會議別太久。”

    匆匆結束通話,如斯踏進會議室時,所有人都已經坐定,包括蔣婷悅,吳衛然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吳衛然一坐下,立刻進入正題過論。

    蔣婷悅強烈要求一定要有評分制度,如斯反對,吳衛然只聽不說,讓所有人提意見,曾經一度整整有十分鐘沒人說話。

    開了兩個小時的會議最後由吳衛然一句話拍板定案——

    “公司內評分制度暫緩,如有必要,明年再議。”

    接著又過論幾項重要議題,決定尋訪美國幾個藝術家的工作由如斯負責。包括所有行前準備和瞭解工作。

    蔣婷悅原本想搶這份工作,但爲了配合那些藝術家們和美國藝廊的時間,行前工作的準備被壓縮到更緊迫,她就放棄了,而且改爲全力支援如斯前往。

    開完會後,大家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如斯看見蔣婷悅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故意最後一個離開。

    在門板闔上前,她聽見裏頭傳來蔣婷悅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當初提議要我先做壞人的人是你,怎麽你先變卦?把我搞得這麽尷尬……吳衛然,我愛你,心甘情願被你利用先進公司探路,但是你不能把我當傻子,一邊要我替你做事,一邊追求那個賤人!你是因爲她反對,才決定暫緩的對吧?你讓我非常失望……”

    不想和蔣婷悅打照面,如斯回辦公室後抓起包包快步走向電梯,剛踏出公司,就看見應該回到別墅裏的人,居然從休旅車上下來,臉上含笑,直挺挺站在她面前。

    “你怎麽來了?”剛剛不是這樣講的。

    “你公事繁忙沒空接電話,我直接來接人。”龔昊天走上前,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拿過她像裝了金條的沈重包包。

    “你想吃什麽?今天我請客。”如斯把頭輕靠在他結實有力的手臂上,稍稍喘口氣。

    看見他,她就有種能放鬆下來的感覺。

    兩人正要轉身上車,如斯就聽見令自己頭痛的聲音——

    “昊天?”蔣婷悅一見真是龔昊天,小跑步沖上前,動作極爲自然地攬住他的手臂。“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你好嗎?”

    如斯見蔣婷悅一見面就來這招,斜眼看向龔昊天,稍稍使勁讓自己的肩膀脫離他的手臂。

    龔昊天從蔣婷悅身邊退開一大步,不著痕迹的抽回手臂,接著牽起如斯的手,深情看了她一眼後,才轉頭跟蔣婷悅說話,“婷悅,這是我女朋友,孫如斯。”

    “如斯?”蔣婷悅裝出一臉驚訝。“我以爲你和吳衛然在一起。”

    龔昊天握著如斯的大掌緊了緊。

    “我並沒有和吳衛然在一起。”如斯冷冷盯著蔣婷悅。

    全公司都知道她刻意和老闆保持距離的事,蔣婷悅爲什麽要說謊?而且蔣婷悅這女人心機真的很深,她方才才聽到蔣婷悅說喜歡吳衛然,現在又想要巴上昊天是怎樣?愛情對她來說是這麽廉價隨便的嗎?

    “如果沒在一起,chris爲什麽要因爲你反對就暫緩公司重要政策?”蔣婷悅臉上堆著虛僞的笑意,一番話急著倒出來給龔昊天聽,chris和吳衛然混在一起計。“ Chris追求你的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也從沒明確拒絕過吳衛然,不是嗎?”

    “我有請他不要再送我花。”可是 Chris說她有拒絕的權利,他也有送花的權利,他是老闆,她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而且 Chris從未對她做出其他奇怪的羊動,所她才仍待在公司。

    現在她不得不開始思考,是否應該要離開了……

    “昊天,這個曾經和你交往還接受其他男人送花的女人,真是你女朋朋友?”蔣婷悅看向龔昊天時,笑得更加燦爛可人。

    “有人追是好事。”龔昊天深情凝望如斯,大掌將她的手握得更牢。“世界上眼光好的人不只我一個,但她只會有我這一個男朋友。”

    “昊天……”蔣婷悅見他那麽挺如斯,頓時怒火中燒。憑什麽這麽好的兩個男人都喜歡她?孫如斯到底憑什麽!

    “我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對她最好的。”不管蔣婷悅說什麽,龔昊天始終看著如斯,句句說得清晰明白。

    如斯因他的話,臉上緩緩漾出一朵微笑,動了動被他緊握牢的手,想抽出改握住他的手當作嘉獎,沒想到他不讓,察覺她的小動作,他反而握得更牢、更緊,像怕她掙脫似的。

    實在沒邊法,她只好用食指指尖,在他掌心裏輕輕刮一下。

    這一下,讓他笑了,也安了心。

    “昊天!”蔣婷悅見他們暗中不知道使了什麽小動作,一起笑得那麽甜蜜,紅唇幾次扭曲後,大大上揚微笑著。“大學時我跟那個男同學出去吃過幾次飯,不是真的劈腿,我只是想氣你。”

    他們曾經交往過?如斯微微二愣,隨即明白過來,難怪蔣婷悅剛才看見他會像鯊魚見了血,原來是舊情人重逢。

    “隨你怎麽說都可以,現在我在乎的女人除了我媽,就是她。”龔昊天眼睛只看著如斯,“只有她,聽清楚了嗎?”

    “我知道自己當時傷你很深,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後來大學畢業我想聯絡你都找不到你。”見他們氣氛微妙一變,蔣婷悅紅唇微嘟,加碼演出。

    “蔣婷悅,我跟你早就已經結束了。”龔昊天轉頭看著蔣婷悅,冷冷的表態,“現在提出來一點意義也沒有。”

    “昊天,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蔣婷悅想著當時自己跟他告自,兩人交往不到一個月,他就對她很冷淡,她是氣不過才跑去聯誼,後來和隔壁校的風雲人物交往。

    “我們走。”龔昊天牽著如斯的手往休旅車移動,將蔣婷悅抛在後頭,駕車離開。

    蔣婷悅看看駛遠的車身,眼神充滿不甘心,“說不定他和如斯在一起就是爲了刺激我,畢竟當初是我先劈腿離開他的……”她喃喃自語著,越想越有可能。“說不定真是這樣。”

    龔昊天這個神秘大客戶被起底,從如斯手中轉給蔣婷悅。

    蔣婷悅三天兩頭就殺去龔昊天的網路公司,據說對方已經給她吃了好幾碗閉門羹,不是不見,就是人不在。

    大家聚集在十八樓會議室開會,連轟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熬到中場休息,如斯捧著空的馬克杯正要踏進茶水間,就聽見有人聚在裏頭說話——

    “你們知不知道蔣婷悅是龔先生的前女友?”

    “哪來的消息?這麽勁爆。”

    “聽說是蔣婷悅直接找上老扳,主動爭取和龔先生接洽的機會。”

    “這根本是假公濟私。”

    “我看是前女友的復辟計劃,你們不是沒看到姓蔣的多想一腳把如斯踢到美國去忙得團團轉,男人身邊空了,總會寂寞地想找個人……”

    “咳,大家在聊天啊?”小慧手裏捧著杯子,越過如斯,直接踏入八卦核心區域,終止這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八卦言論。

    見小慧踏進茶水間,大家正想批她兩句,叫她別壞了大家高昂的聊天興致,赫然驚見站在她身後的如斯,頓時做鳥獸散。

    “沒必要。”如斯看著小慧無力地笑了一下。

    “這些人就喜歡亂說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啊!”見如斯笑了笑沒說話,小慧還想說點什麽,這回換阿傑在門口探頭。

    “休息時間快結束了,還不進會議室?”阿傑催促道。

    “知道了啦。”小□跟著阿傑踏出茶水間。

    如斯倒了一杯熱水,若有所思地走在他們身後,經過一個轉角,她感覺右手突然一熱,隨即被緊緊握牢,扯向一個僻靜角落。

    熱水灑出了大半,燙到了她的手,她正要斥喝,卻在看見對方是誰後閉上了嘴。

    “是我。”

    “老闆。”如斯抽回手。

    又喊他老闆?吳衛然恍惚地笑了笑。“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覆?”

    一直都是。如斯堅定的看著他,沒殘忍說出口的話,已經用眼神表達出來。

    “是因爲他幫過你一次?”他看著她苦笑。

    “不是。”她搖搖頭。

    “那是爲什麽?我們國中時明明可以那麽單純的在一起,爲什麽現在不行?”吳衛然以爲自己慢慢追,她遲早會願意喊他一聲衛然,而不是冷冰冰的老闆。

    “國中時我喜歡好天氣。”如斯往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現在我愛龔昊天”

    “他憑什麽?!”看見她的動作,吳衛然眼神陡然一黯。

    “憑他肯來擋在我身前,憑他爲了不讓我心裏愧疚生病也參加比賽,憑他因爲我的一句話,就得拐彎抹角來找我,憑他把我的事都當成他的事,憑他總是把我的話聽進心裏,直接行動給我看,憑他……”如斯一一細數昊天對她的好,雖然她從不說出口,但放在心裏,點點滴滴都是甜,都是蜜。

    “夠了!”吳衛然咬牙低哼:“真的夠了……”

    “老闆。”她定定的看著他。

    “這些我也都做得到。”吳衛然苦笑起來,眼神往走道另一邊看了一眼。“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

    “吳衛然,你對女人好的方式,和昊天不一樣。”如斯以站在朋友的立場和他說話,所以喊他吳衛然,而不是老闆。“你沒有必要跟他一樣。”

    “我用我的方式對你好,你願意給我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嗎?”國中時他曾把她追到手,沒道理那時候能成功,現在卻不能。

    爲了她,他抛開老闆身份高調送花給她,爲了她,他壓下自己進公司就想立下的評分制度,只因爲她強力反對。

    他是公司老闆,必須顧慮自已的立場,他不可能無條件把尊嚴踩在腳底下去追她,所以他從不當面約她出去約會,只送花。

    不管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但她總會給他個面子收下花,他本以爲這代表兩人還是有機會複合,只要那個傢夥不要出現。

    “就算他沒有重新出現在我生命裏,我們也不可能。”如斯看著吳衛然的眼睛,搖搖頭。

    “爲什麽?”

    “我們不適合。”

    “十幾年過去,我已經有所改變,當初是我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吳衛然兩個跨步逼到她身前,雙手緊緊握住她肩膀。

    “老闆,放開我!”如斯一手還拿著杯子,努力想推開他,熱水灑到自己的手,也灑了他一身,無奈力氣比不過男人。

    感受到她的抗拒,吳衛然眼神往走道另一頭又瞄了一眼,算準時機,張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任她怎麽抵抗都不鬆手。

    如斯被他緊緊摟住,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越聞越火大,正想擡腳往他最脆弱的部位狠一踢,就聽到如雷般的低!

    “你們在幹什麽?!”龔昊天沖過來,一拳揮在吳衛然臉上。

    吳衛然往後退了好幾大步,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見龔昊天又沖過來,直接跳起來還手。

    “不要打了!”如斯大喊。

    兩個男人打得難分難舍,根本不理會她喊什麽。

    “你們再打我馬上離開,聽到沒有?!”她再次大喊,見他們依然打得難分難舍,她氣得當真轉身走人。

    當她一轉身,才發現一旁站著正在看好戲的蔣婷悅。她怎麽在這裏?

    直到走出公司大樓如斯才感覺身後有人追上來。

    “孫如斯,等一下。”

    她轉過頭,有些煩躁的看著婷悅,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蔣婷悅不懷好意盯著她冷笑,走到她面前,站定,亮出手中的鑽石耳環,“剛才昊天說了,說他不要會劈腿的婊子。”

    “誰才是婊子,自己心裏清楚。”如斯冷冷盯著蔣婷悅,一字字說得很凊楚,說完轉身就走。

    “孫如斯!不要纏著我的昊天,他現在已經對你失望透……”蔣婷悅在她身後大吼,吼到一半,看見如斯突然氣勢洶洶往回走,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你幹麽?如果你敢打我,我一定告死你。”

    “這是我跟他的定情物,你不配拿。”如斯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鑽石耳環,冷冷瞪她一眼,轉身就走。

    “什麽破定情物!”蔣婷悅對著越走越遠的身影扯開喉嚨大喊,“我告訴你,那破東西他剛剛轉送給我,說是要跟我舊情複燃,就像你跟吳衛然一樣!”

    龔昊天喝了幾杯酒才回家,一進門,一亮燈,發現自己找了一整晚都找不到的人,正坐在他家沙發上,冷冷看著他。

    她來找他了。

    “終於回來了。”如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阿姨下班了?”他不動聲色慢慢踏進客廳,走到她身邊的沙發坐下,一雙眼緊緊盯著她。

    “我請她先離開,免得我們吵得太凶,她老人家受不了。”

    “你說什麽?”龔昊天皺眉。

    “你去哪里?”如斯到淡淡的酒氣,融合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其實很好聞,比吳衛然身上的香水味好聞多了。

    “先到處找你,後來去你家樓下待了一下。”他擡起右手抹了抹臉,神情有些疲累。

    “喝酒了?”她接著又問。

    “蔣婷悅剛剛打給我,說你去吳衛然的住所。”就是因爲接了那通電話,又發現她不在家,他才去喝了兩杯酒。

    本來想把思邈叫出來陪喝,沒想到那傢夥正在跟於舞能約會。

    他獨自一人在店裏才剛喝了兩杯,又有女人跑來纏他,煩得他匆匆打道回府。自從綁架案後,那兩人進展速度飛快,思邈現在全副心思都在想著要怎麽求婚,婚後要到哪里度蜜月,幸福到令人想歎氣。

    那兩人才認識多久就在想結婿的事,可是看看他和如斯,從國中認識到現在,進度居然比人家還慢。

    “蔣婷悅說的可不只這些。”如斯看了眼她早就放在客廳茶几上的一對鑽石耳環,讓他也看見。“她還說你把這個破東西轉送紿她,說要跟她舊情複燃,就跟我積吳衛然一樣。”

    “你跟吳衛然……”龔昊天的臉色當場刷白,喉嚨乾澀到說不出話。

    跟吳衛然的拳頭相比,她的一句話更能傷到他。

    “你真把鑽石耳環送給前女友?”她問。

    “你真要跟吳衛然舊情複燃?”他也問。

    “我沒要跟吳衛然舊情複燃。”她否認。

    “我也沒把鑽石耳環送給她。”他也否認。“估打架時掉到地上,被她撿走,還編了故事。”

    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到如斯公司樓下要接她下班,蔣婷悅突然跑來找他,問他想不想知道如斯心裏的人是誰,他本來不想搭理她,但是見她一臉神秘,他一時沒忍住好奇,跟她上樓,結果就撞見令人火大的一幕。

    沈默,像條大河,橫亙在兩人之間。

    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對方,也思考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如斯。”他開口。

    “昊天。”

    “你先說。”龔昊天做個“你先請”的看手勢。

    “好,我先說。”如斯深吸了一口氣,把想了一個晚上的話不疾不徐的說出口,“過一陣子我要去美國出差,我們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冷靜想想。”

    他沒急著接話,依舊定定的看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她以爲他並不打算開口時,他緩緩揚聲——

    “想什麽?”幾個字像從石頭縫裏擠出來。

    “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她很快回答。

    聞言,龔昊天死死盯著她,嘴唇抿成憤怒的一條直線。

    “國中時你幫過我,然後我們談了一場戀愛。”如斯看著他,續道:“你就當自己是許仙,以前救過我,我爲了報恩,跟你談了一場戀愛,現在互不相欠,你想跟蔣婷悅在一起,就大大方方在一起,我不是你拒絕她的理由,你對我沒有忠誠的必要,好好選擇真愛,不要誤入歧途。”

    “你跟我在一起是爲了報恩,所以我沒有忠誠的必要?”龔昊天胸膛起伏越來越劇烈,眼底怒火跳躍。

    “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只是想說,你不欠我什麽……”面對他的怒火,她努力保持鎮定,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我們互不欠,你是自由的,不用因爲我們現在是情侶而有所顧忌,你可以選擇你真心想要的人。”

    “我真心想要的人?”龔昊天盯著她足足半分鐘,突然發狂大笑,然而這樣的笑卻比哭還難看,“我們互不相,我是自由的?!”

    她到底知不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做錯什麽,需要她用這些話來懲罰他?

    “你剛才想說什麽?”如斯被他看得渾身發熱,故意找了個問題問他,希望能打破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龔昊天深吸口氣,沒說話,拿出手機撥打,按下擴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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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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