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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終卷:高嫁皇家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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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9: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裴淵道:「兒子明白。」

平南侯夫人生怕裴淵又將送過去的通房趕出來,她又道:「你看雲蓉如何?你這個年紀也該有通房了。」

「但憑母親做主。」

平南侯夫人滿意地道:「那就這麼定下來吧,把你身邊侍候的雲蓉抬成通房。今夜便讓雲蓉去侍候你。」

裴淵道:「好,一切由母親拿主意。」

其實說起來也不是裴淵故意趕她們出來的,只是每次平南侯夫人安排的時機得不妥當。那段時日裴淵見到沈婠去香囊鋪子去得頻繁,只覺頭頂綠得明燦燦的。

他回到侯府後,看什麼都是不順眼,更別說來一場巫山雲雨。且那些侍婢摸過來時,裴淵是一點興致也沒有。為此,開葷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今天裴淵應承了平南侯夫人,便是將行歡之事擺在心裡頭。

裴淵打算過幾日再挑幾個牙尖嘴利的丫環給抬了通房,等以後沈婠嫁進來時,好好地治一治她。

是夜。

雲蓉滿臉嬌羞地與裴淵寬衣。裴淵坐在床榻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母親的眼光自是極好的,樣貌身段都是上乘,正在替自己寬衣的五指微微有些顫抖,臉上的一抹紅暈似是朝霞一般。

若是尋常男子看到此般場景,恐怕早已是心猿意馬,恨不得立馬把佳人壓到身下,狠狠地索取一番。

而上一世的裴淵亦是這麼做的。

只不過現在……

眼前的女體潔白姣好,高聳的胸脯亦是誘人,可是裴淵一點衝動都沒有,仿佛眼前只是一團白花花的肉。

雲蓉低聲道:「公子,讓奴婢侍候您就寢吧。」

柔軟的身子輕輕地貼上,胸脯摩挲著裴淵的手臂。

裴淵十分冷靜。

他的腦子裡竟是浮起了沈婠的臉孔,他竟是想起了上一世沈婠與謝三郎忘情歡好的場景!怒火咻地一下鋪開,裴淵壓倒雲蓉。

他粗暴地蹂躪著雲蓉的身體。

可是接下來裴淵發現一事,雄偉站不起來。

也不知是雲蓉的關係還是因為之前腦子裡想到不該想的場景,裴淵無論如何也硬不起來。裴淵推開了雲蓉,「把檀香點上,我要靜一靜。」

方才裴淵的粗暴讓雲蓉有幾分動情,她的眼珠子似有霧氣彌漫,十分迷離。聽到裴淵的話,雲蓉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

直到裴淵猛地一推,雲蓉從榻上摔到冰冷的地上時,她方是回神,一臉驚慌地道:「是……是。」

雲蓉生怕裴淵會發怒,也顧不上穿衣,赤條條地去把爐裡的檀香給點上。之後,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怯生生地看向裴淵。

半晌,裴淵方是靜下心來。他對雲蓉招招手,「過來。」

雲蓉乖巧地行到裴淵身側,裴淵伸手便拿捏住了雲蓉的身子,他一寸一寸地揉捏,她的身子逐漸灼熱起來,可裴淵的心卻逐漸涼透。

他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任何衝動!

裴淵縮回手,沉臉吩咐道:「今夜之事,誰也不許透露。明天你再過來。」

次日裴淵暗中命衛節尋來良方。

他服下後,把雲蓉喚了過來。

「脫衣。」

雲蓉顫顫巍巍地脫下衣裳,當姣好的女體出現在裴淵面前時,裴淵總算是有了那麼一絲反應,他直接推倒了雲蓉。身體的燥熱讓裴淵十分難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狠狠地刺穿雲蓉。

雲蓉眼睛濕潤潤的,等待著裴淵的進入。

可接下來,裴淵卻驀然停下。

他低著頭。

雲蓉順著裴淵的視線往下一看,那處之物紅通通的,似是充了血一般,可惜卻是軟趴趴的,與夫人讓她所看的春宮圖大為相反。

雲蓉心中咯■一跳。

莫非……公子是個不能人道的?

裴淵的眼睛也跟充了血一樣,他忽然掐住了雲蓉的脖子,「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我要你一家的性命。」

雲蓉趕緊點頭。

裴淵這才鬆手,雲蓉連滾帶爬地下榻,在一旁喘著氣。

裴淵神色陰惻惻的。

不能人道,這是大事。上一世的自己是好端端的,並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而這一世他重生後,許多事情與上一世都大相庭徑。

先是他與沈妙的定親,之後又是威遠將軍府一家,還有長公主。

他的身子不能人道,定然是有人做了手腳。

他重生之前沒有任何有關這一世的記憶,想必是在那個時候被人動了手腳。裴淵第一時間想起了沈婠,儘管沒有任何證據,可裴淵下意識地覺得但凡自己有不對勁的地方,肯定就是沈婠害的!

裴淵咬牙切齒的。

毒婦!果真是毒婦!

沈婠的院子裡最近添了個新人,名字喚作玉禾,生得十分平凡。

沈婠如今管家,想要往自己院裡添個新丫環,老夫人自然是沒有異議,畢竟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添幾個人手也是應該的。

於是乎玉禾便這樣來到了沈婠的身邊。

實際上,玉禾是裴明澤送過來的,假借人牙子的手被沈婠挑到身邊侍候。

如今沈婠仍在守喪,出門辦事也不太方便,且裴明澤知曉了裴淵與沈婠的恩恩怨怨後,心裡也擔心沈婠的安危。裴淵能做出如此殘忍之舉,若是被逼到絕境的話,恐怕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玉禾是女子,且身懷武功,家世清白,也通過自己的考驗,目前來說是最適合保護婠婠不過。

沈婠曉得玉禾的身份,是以用起來也相當放心。

沈婠讓玉禾去監視裴淵,一旦有什麼狀況便立馬回稟。沒幾日玉禾就悄聲與沈婠道:「大姑娘,這幾日裴淵一直往返於京城裡的各大醫堂,且還讓人暗中遍尋名醫。」

「可曉得原因?」

玉禾答道:「裴淵每次去看診前,皆要喬裝一番。奴婢有向大夫打聽,只是大夫閉口不言,奴婢也不曾打聽得出來什麼,想來是裴淵給了大夫好處。」

「他可有去容先生那兒?」

玉禾道:「不曾。」

沈婠沉吟片刻,頷首道:「我曉得了,你做得很好。」

「奴婢接下來還要繼續監視裴淵嗎?」

沈婠道:「不必了,你出去得太頻繁,倒會惹了其他人的疑心。」

玉禾應了聲。

沈婠緩緩地喝了口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裴淵這麼急著尋醫,想來是知曉了自己不能人道。她曾試探地問過容銘,容銘說時日尚短的話還能醫治,可如今已過五年,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裴淵看了許多大夫,也試了不少法子,甚至也去悄悄地找宮裡的御醫了,但最後仍是失望而歸。有大夫建議裴淵去找容銘,裴淵再三思量還是頗為猶豫。

他知道容銘是沈婠的先生。

雖說醫者父母心,但是難免沈婠會在容銘面前做些手腳。只不過裴淵猶豫來猶豫去,最後還是決定去找容銘,畢竟事關子嗣。

裴淵託人給容銘遞了帖子。

過了幾日方是坐上馬車去了容銘那兒。

阿潭開門,引著裴淵落座,「還請裴公子稍等一會,主子正在更衣,片刻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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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9: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裴淵打量著容銘的住所,他隨意地道了句:「容大夫果真高風亮節。」

接話的是衛節。

「公子前些年過來的時候,也曾這麼說過。」

裴淵一怔,「什麼時候的事?」

衛節道:「公子忘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約摸有四五年。公子好棋,得知容大夫擅棋後,隔三差五總要來一趟與容大夫下棋。不過當時公子雖是不曾說,但屬下也曉得公子意不在此。」

衛節後來見到沈妙時也好生驚詫。原本聖上賜婚,衛節以為被賜婚的會是容銘這兒的沈姑娘,沒想到在這兒的沈姑娘不是沈妙而是沈婠,但聖旨已下,衛節無話可說,且後來觀公子神態,也並無不滿。

裴淵一聽,不動聲色地道:「都過了這麼多年,難為你還記得。這些年來,也就你最懂得揣摩我的心思。」

衛節笑道:「因為當時公子的模樣,實在教人難忘。公子對沈府的大姑娘暗生情愫,有好長一段時日都來容大夫這兒盼著與沈大姑娘下棋。說來也怪,公子如此殷勤,可惜當時的沈姑娘卻對公子無意。若是換了京城裡的其他姑娘,恐怕早已是與公子兩心相悅了。」

四五年前,也就是沈婠不過十歲。

上一世他遇見沈婠時,她已是十五,對自己是一見鍾情的。他起初眼光高,也沒看上沈婠,可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就對上了眼。

他最終還是娶了她。

起初日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的,可到了後來她變得愈發古怪,性情也愈發刁鑽,且異常善妒,每回他從姨娘或是通房那兒回來,她定要給自己擺臉色看,時日一久,他也厭倦了,只覺這婦人好生無理取鬧,無法孕育子嗣還如此任性妄為,當初他真是瞎了眼。

可是後悔歸後悔,如今聽到十歲的沈婠竟是無視自己的殷勤,裴淵心裡又有幾分不甘。

她怎麼敢無視自己!怎麼敢!

容銘出了來,搭手在裴淵的脈搏上。半晌,容銘睜眼嘆息道:「毒素潛伏已久,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間,如今想要痊愈,怕是不可能了。」

裴淵被打擊得多了,倒也鎮定。

他問:「容大夫能看得出來我中毒多久了?」

容銘沉吟道:「不少於四年。」

裴淵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整個人渾身皆是一顫。不少於四年,他身上有毒定然不可能是侯府裡的人所害,府裡的人也沒有那個膽子,況且上一世也沒有出現這樣的狀況。

而這一世唯一的變數是沈婠。

四五年前的他又曾對沈婠暗生情緒,裴淵很清楚地明白那時的自己鐵定會對沈婠言聽計從,她若想對自己下毒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裴淵問:「這毒可會影響我的性命?」

容銘道:「這倒是不會。」

裴淵果斷起身,命衛節送上診金,「多謝容大夫,告辭。」

毒素潛伏已久,也就是如今令自己中毒的物什就在自己身邊。他細細地回想自己屋裡頭有什麼與上一世是不一樣的,不過裴淵上一世也不曾注意過自己屋裡頭的擺設,他思來想去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

離開容銘的住所後,他問:「衛節,我可曾收過沈婠的什麼禮物?」

衛節道:「這個……屬下不曾留意。」

裴淵吩咐道:「回府後我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要換新的,連衣物也要通通換掉。另外,今日之事不得與任何人說。」

衛節應道:「是的,公子。」

天邊忽然下起了小雨,淅瀝淅瀝的,路上行人紛紛在屋檐下避雨。

馬車裡的裴淵臉色陰沉。

從容銘那兒出來後,裴淵心裡已是有九分的肯定沈婠是重生的。不然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跟自己哪裡有這麼大的仇恨,又怎會下毒下得如此無聲無息的。

且這一世的沈婠與上一世的境遇相差太多,若不是重生,她哪有那樣的魄力。

裴淵忽然想起這一世她與沈婠的初見。

他愈發肯定沈婠也是重生的!她定然也是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否則不會有那樣的計謀。想到自己跟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唱了那麼久的戲,裴淵惱怒得腦袋都快能生煙了。

驀地,謝三郎的身影映入裴淵的眼底。

一見姦夫,裴淵更是惱火。他吩咐道:「停車。」

小廝打著紙傘,正送著謝三郎上馬車。謝三郎一臉如沐春風的模樣,他低頭囑咐了小廝幾句,說了什麼裴淵沒聽著。

他憤恨地看著謝三郎。

他吩咐車夫:「悄悄地跟上前面那輛馬車。」

這樣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去私會的。沈婠尚在守孝,竟敢偷偷摸摸地與情郎私會,若是傳出去了,這名聲鐵定是要不得的了。

他倒要看看他們倆去哪兒私會,然後抓個正著公之於眾。

謝三郎的馬車悄悄地進了長公主府的角門。

裴淵微微蹙眉,他招來衛節,「現在去沈府打聽下,沈婠在哪裡。」

以現在長公主的性子,難保不會讓沈婠與謝三郎在自己的府裡私會。半晌,衛節歸來,「回稟公子,沈大姑娘今日不曾出門。」

「可有查清?」毒婦如此小心謹慎,如今又掌管沈家,想要偷偷出來再容易不過。

衛節道:「屬下偷偷潛入沈府,親眼見到了沈大姑娘。」

裴淵一怔。

若沈婠在沈府,那麼謝三郎來長公主府作甚?

想起平日裡的傳言,香囊鋪子的老闆背後撐腰之人乃是長公主。裴淵腦子裡仿佛有什麼一閃而過,快得無法捕捉。

裴淵再次吩咐:「衛節,你在此處候著,待謝三郎出來時再同我稟告。」

次日清早,衛節方是回了平南侯府。

「回稟公子,謝三郎今早辰時方是出了長公主府。」

在長公主府裡留宿一夜。裴淵眉頭緊擰,這怎麼看怎麼像是長公主跟謝三郎有私情。驀然,裴淵腦袋裡靈光一閃,莫非從頭到尾都只是長公主與謝三郎有私情?

所以上回不是沈婠算計於他,而是長公主記恨了上自己!

可是……

上一世跟謝三郎與私情的明明就是沈婠,這一世怎會成了長公主?

裴淵百思不得其解。

近來,宮裡又誕生了一位皇子,排行十二,其母乃是頗得皇上聖寵的靜妃娘娘。十二皇子滿周歲時,宮裡還特地辦了個周歲宴。

周歲宴實際上也只是個宮嬪們與皇帝弟兄們同樂的家宴。

周歲宴在斕雲宮裡舉行,前來的人倒也不少,除去宮中妃嬪之外,還有幾位王爺與其家眷,平南侯也來了,身邊跟著平南侯夫人與裴淵。

皇帝位於主位,此時正抱著十二皇子樂呵樂呵地大笑。靜妃娘娘站在一旁溫婉地輕笑著。其餘妃嬪坐於左手邊,或輕聲細語地談話或垂眸自斟或但笑不語,心思各異。

皇后娘娘今天身體抱恙,並沒有過來,屬於皇后的鳳座空盪蕩的。

剩餘的皇親全都坐於皇帝右手邊,其中有個席位也是空的。

淳親王妃懷裡抱著年方五歲的小世子,身後的宮娥在剝水晶葡萄,淳親王妃捏了一顆送進了小世子的嘴裡。小世子吃了葡萄,忽然指著身旁的空位道:「母親,今年十八叔也不過來嗎?弘輝好像很久沒有見過十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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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9: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十八叔指的也就是裴明澤,裴明澤排行十八,未封閑王之前,宮裡的人都是喚他一聲十八皇子。

淳親王妃一聽,趕緊瞅了眼主位上的皇帝,幸好皇帝專心逗弄著十二皇子,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淳親王妃輕輕地拍了下小世子的手,「吃葡萄,別說話。」

這話反倒是被裴淵聽著了,平南侯一家的席位就在裴明澤的旁邊。

裴淵隨意搭了一句,「十八皇叔不愛出門,弘輝想要見皇叔,得要親自上門。」

小世子眨巴著眼。

恰好這句話被皇帝聽著了,皇帝將目光落在空了的席位上,他神色如常,緩緩地道了句:「看來十八弟今年也不過來。」

靜妃娘娘接話道:「聽說閑王爺這幾年的身子是愈發地差了。」

有妃嬪附和道:「是呀,前些時日還聽李御醫說,閑王爺高燒不退,險些就被閻羅王帶走了。」

這幾年來,皇帝也見過裴明澤幾回,人還是那樣子,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陣強風刮來便能吹倒,身子弱得不行,看起來仿佛就剩兩三年命似的。

皇帝因此也不像之前那麼忌憚,心裡倒有了幾分友愛弟兄的念頭來。

皇帝對身邊的內侍道:「去把閑王叫來,」一頓,皇帝又道:「讓李御醫一塊過去。」皇帝舉杯喝了口酒,和幾位兄弟笑道:「十八弟成日悶在他的王府裡,不好。」

淳親王附和道:「皇兄所言極是,十八弟一身病的興許就是在王府裡悶出來的。」

話音剛落,門外忽有內侍喊道——

長公主到。

長公主一身風塵僕僕地進來,她眉眼含笑地與皇帝行禮,禮只到一半,皇帝便直接擺手,「今日家宴無需多禮。」皇帝站起,懷裡的十二皇子也交回到靜妃娘娘的懷中。

皇帝離開主位,親自扶起了長公主。

皇帝眼裡帶笑,「不是說後日才回麼?怎麼今日就到了,」皇帝細細地打量著長公主,「平興從五台山回來後,似乎瘦了些。」

長公主笑道:「臣妹在五台山為國祈福,便是瘦成皮包骨,也是值得的。況且今日是臣妹侄子的周歲宴,臣妹又怎能錯過,便快馬加鞭地趕回來了。」

長公主往皇帝身後瞧了瞧,「咦,十二皇子呢?讓臣妹抱一抱,臣妹都有好幾個月不曾見過皇侄了。」

靜妃娘娘抱來十二皇子。

長公主接過後,端詳了一眼,笑著道:「愈來愈有皇兄之風了。」

皇帝大笑道:「你們聽聽平興這張嘴。」

長公主嗔了一眼,只道:「平興剛回來皇兄便笑話平興!」長公主忽然咳了幾聲,面色有些潮紅,皇帝有幾分緊張,「怎麼好端端咳起來了?叫御醫過來瞧瞧。」

長公主道:「平興哪有這麼嬌氣,許是過來時走得急了些,歇一會便好。」

皇帝道:「把十二皇子抱走吧,別累著了平興。平興你也坐著吧。」

內侍正要在皇帝身邊添一席位,長公主又咳了好幾聲,皇帝忽道:「也別費事了,平興坐過這來。」說罷,皇帝便讓長公主在皇后的席位上坐下。

眾妃嬪神色微變,但又迅速恢復。

靜妃娘娘抱著十二皇子,笑道:「長公主為國祈福,實在是辛苦了。」

眾妃嬪一一附和。

裴淵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長公主。

恰好長公主此時也注意到了裴淵,她的眉頭輕輕一蹙。身邊侍候的宮娥倒了杯溫茶,皇帝溫和地道:「喝口茶吧,你身子微恙,今日便不要喝酒了。」

長公主收回目光,輕笑道:「也好。」

宮中家宴自是少不得歌舞,長公主到後不久,殿內絲竹弦樂起,舞姬們開始翩翩起舞。

打從素蓮一死,皇帝對宮裡的歌舞也沒了以前那般熱衷。今日也是興致寥寥,看了會便開始和身邊的長公主說起話來。

驀然,弦樂聲一變。

忽有一著紅色舞衣的舞姬出現在眾人面前,姿容艷若三月桃花,腰肢不盈一握,身段極是妖嬈,舞姿也十分美艷。

皇帝不經意一瞥,目光便再也難以收回。

一眾妃嬪面色各異,長公主看了舞姬一眼,眸色微微一深。

一舞畢,皇帝拍手稱道:「妙,極妙。」皇帝又看向舞姬,「此姬面生,朕以前怎麼不曾見過。抬起頭來。」

舞姬輕輕抬首。

皇帝笑道:「叫什麼名字?」

舞姬道:「奴婢喚作重蓮。」

「名字倒是不錯。」皇帝問道:「今日的歌舞是由哪位署令安排的?朕重重有賞。」

內侍道:「回皇上的話,歌舞乃是由秦署令所編排,重蓮舞姬則是由平南侯之子奉上。」皇帝挑眉,看向裴淵。

裴淵起身回稟,「臣年少無知,對皇上有所衝撞,一直期盼能將功贖罪,而後聽聞江南有姬重蓮善舞,便赴江南為皇上尋得此姬。」

能尋得重蓮,這也是托了上一世的福。

上一世的素蓮舞姬並不曾死,可後來所有鋒芒皆是被一名喚作重蓮的舞姬所奪。進獻重蓮舞姬的臣子也從此平步青雲,直拜太樂局掌令。

這一世,素蓮已死,與素蓮截然不同的重蓮定然更能獲得皇帝的寵幸。

果不其然,皇帝很是滿意。

「妙哉。」皇帝對裴淵道:「難為你千里迢迢尋來此姬,朕定重重有賞。」皇帝一撫短須,「裴淵,你想要什麼賞賜?」

裴淵斂眉道:「謝主隆恩,」他微微露出憂傷的神色來,「昨日臣的未婚妻入夢,臣醒來時格外思念她。可惜佳人已去,生死兩茫茫。臣別無所求,只盼能在餘生照料她的家人。」

就在此時,門外內侍喊道——閑王到。

裴明澤轉動著輪椅緩緩入殿,他的身子雖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但臉上卻是毫無血色的,行禮時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一般。

皇帝道:「十八弟腿疾在身,不必多禮。」

「謝皇兄。」

有內侍前來推裴明澤的輪椅,裴明澤落座後,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裴淵。皇帝細細地看了裴明澤一會後,方是帶了笑意,說:「十八弟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裴明澤道:「托皇兄的福,雖是沒有起色,但也壞不到哪兒去,還是跟往日差不多,離不開湯藥。」

皇帝的目光回到裴淵身上,他微微挑眉,「方才說到哪兒了?」

回話的是長公主。

長公主輕睨裴淵一眼,笑眯眯地道:「皇兄倒是讓我們的皇侄白費一番口舌了,方才皇侄正說到他別無所求,只盼餘生能照料沈二姑娘的家人。」

裴明澤眼角一跳。

長公主含笑道:「皇兄,沒想到皇侄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您便應允了他吧。」

皇帝道:「朕便允你所求。」

裴淵剛要謝恩,長公主又道:「沈家的二姑娘暴斃,皇侄又是個重情重義的,既然沈二姑娘託夢,皇兄不如給皇侄來個成人之美。臣妹之前便是聽聞沈府的二姑娘與三姑娘極是交好,二姑娘暴斃時,三姑娘哭得暈了過去,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如今恰好皇侄提起,皇兄看給沈家的三姑娘和皇侄賜婚如何?想來二姑娘泉下有知,也必然歡喜得很,自己愛護多年的妹妹嫁給自己曾傾心相托的未婚夫婿,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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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長公主笑意連連地看向皇帝。

「皇兄覺得如何?」

皇帝道:「便這麼決定吧。」

長公主看向裴淵,她淡笑道:「皇侄可滿意?」

「謝主隆恩。」裴淵表面上雲淡風輕的,內裡卻是咬牙切齒得很。

裴明澤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在長公主跟裴淵之間轉了圈後,緩緩地垂下眼來。

裴明澤出宮後便徑直回了閑王府。馬車剛到王府,忽有一衣衫襤褸的乞丐撲來,跪在馬車前不停地磕頭,「貴人賞口飯吃吧,就一口。」

裴明澤褰簾一望,目光微深,「覽古,給他賞點銀錢吧,世道不易。」

覽古道:「王爺心善。」他彎腰遞了半吊錢過去,親自交到乞丐的手中,「我們主子心善才給你打賞,下回再過來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乞丐連忙磕頭應「是」。

馬車緩緩地駛入王府裡,待裴明澤下了馬車後,覽古遞上一紙條。

裴明澤接過,低頭看了眼,吩咐道:「拿去燒了吧。」

是夜。

一道黑影悄悄地潛入閑王府,身姿極是迅速,不多時便進了裴明澤所住的院落裡。今夜裴明澤並未早早歇下,屋裡的門敞開著,仿佛放在等待著誰。

「皇叔久等了。」驀然,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裴明澤站起,含笑道:「安成來了,坐。」

裴安成乃是當今皇帝的第六子,人稱六皇子。

裴安成也不客套,他開門見山便道:「皇叔應該猜得出我為何事而來。」

裴明澤沉吟道:「兩個月後的選秀?」

「皇叔是明白人,前朝之事與後宮息息相關,如今宮裡皇后娘娘與靜妃娘娘連成一脈,明貴妃與夏嬪又自成一派,若想打破宮中現今的形勢,兩個月後的選秀不失為上乘之選。皇叔可有什麼好對策?」

裴明澤道:「想往皇上身邊安插人手並不難。宮中不少妃嬪娘家都是朝中重臣,皇上素來疑心重,好不容易才穩固了後宮,持平了各家勢力,今年選秀,必然不會大動干戈,亦不會挑選重臣之女,你可以暗中挑數個出身不高的女子,其父官職越低越好。」

「皇叔此話,我也曾考慮過,只是近來幾年父皇的喜好越來越難以揣摩,合我們心意的人手易挑,就怕入不了父皇的眼。」

「這也不是難事。」

裴安成喜道:「皇叔請講。」

「你依照你姑姑的模樣去尋,有五六分相似最佳。」

裴安成一聽,眼裡頓時有幾分閃爍,半晌,他方道:「我明白了,多謝皇叔。」

今夜夜色甚好,皇帝正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摺。長公主半躺在不遠處的美人榻上,手裡握著書卷,美眸半眯,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內侍進來時見到此般場景也不詫異,皇帝與長公主感情極好,皇帝還是太子時便喜愛與長公主這麼相處,常常皇帝在書案前念書,長公主在另一邊安安靜靜地看書。

內侍心裡十分清楚,疑心極重的皇上能對自己的手足心狠手辣,可偏偏卻對這位皇妹容忍得很,即便有時候他們當奴才的都覺得長公主有些過界,可皇上仍是笑眯眯地只當見不到。

內侍捧了牌子進來,跪在書案前。

「請皇上翻今夜的牌子。」

話音未落,長公主的聲音便懶懶地響起,「皇兄不是新得美人重蓮麼?還翻什麼牌子,直接喚了美人兒過來便是。」

皇帝笑道:「平興不喜這舞姬麼?」

長公主道:「若是臣妹喜歡,皇兄會送給臣妹嗎?」

皇帝撫額大笑,「你若喜歡,自是送你。不過區區一舞姬爾。」

長公主擱下書卷,嗔笑道:「臣妹才不奪皇兄所好,區區舞姬,不算得什麼。」

長公主瞅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內侍,輕飄飄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此時開口道:「今夜朕宿在御書房,不翻牌子了,」微微一頓,「都退下吧,平興你暫且留下。」

御書房裡的宮娥內侍魚貫而出。

皇帝從書案前起身,坐到了長公主身側,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道:「蕓蕓,你比之前瘦了不少。下回不許你去什麼五台山了。」

長公主微微側首,貼緊了皇帝的掌心。

「是皇兄太久沒有見我罷了。」

皇帝只道:「現下四周無人,還喚我皇兄?」

長公主展顏一笑,眸中波光瀲灩,她伸手直攬住皇帝的脖頸,趴在他的肩上,在耳畔輕輕地喚了一聲,吐氣如蘭,「衡遠。」

皇帝眸色一深,抱起了她來,往屏風後的床榻行去。

「蕓蕓是比以前輕了些。」

長公主輕哼一聲,醋意橫飛,「衡遠抱了這麼多女人,哪會記得誰重誰輕。」

皇帝笑道:「我只抱過你一個。」

她自是不信,皇帝多情,且床榻上的話,她從來都不信。長公主攬緊皇帝的脖頸,嬌笑道:「好嘛好嘛,臣妹信皇兄便是,別黑著張臉。」

皇帝不言一發,拉下床幃。

室內一片旖旎。

約摸有半個時辰,長公主方從榻上起身,她慢條斯理地穿著衣裳。與往常一樣,她從來不在皇帝身邊過夜,每回與皇帝顛鸞倒鳳後,她都會回自己原先住的宮殿歇一夜,次日陪皇帝用了早膳後方出宮回府。

皇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驀地,他說道:「你不喜裴淵。」

長公主垂眼,老實答道:「是。」

「為何?」皇帝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的神色。

長公主傾前身子,依偎在皇帝懷裡,「衡遠,我怕。裴淵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知我並非是真正的平興。」

皇帝心中一緊。

長公主道:「他多番試探,還曾想找道士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番緣故,近些日子以來,我總覺得身子不適,喚了御醫來探脈,御醫也不曾發現什麼問題。也許是我多想了吧。」

這番話,長公主實際也是在胡謅。她是有些身子不適,不過她知道是因為長途跋涉的緣故。只是今日從裴淵的表現看來,她感覺到不妙。

重蓮舞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可偏偏裴淵卻讓她提前出現了。

她自己能穿越,那麼裴淵也很有可能是個重生的。

她不喜麻煩,也不想親自動手,乾脆就借皇帝的手先一步了結裴淵。三郎不能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裴淵若是重生的,第一個對付的便會是謝三郎。

她知道皇帝喜歡自己,可九五之尊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皇帝現在不過是喜歡他們兩個這層禁忌的身份帶來的刺激罷了,一旦沒了新鮮感,她什麼都不是。況且……皇帝身邊女人眾多,環肥燕瘦比比皆是,過一陣子又要選秀了,到時候宮裡又不知會多多少如嬌花一般鮮美的女人。

她穿越而來,且又有上一世記憶的優勢,這一世雖是無奈委身於皇帝,但是她並不後悔,有失必有得。沒有皇帝的寵愛,她哪來這麼肆無忌憚的日子。

不過……就是委屈了三郎。

但不要緊,她知道皇帝命不久矣,不出五年,必然會駕崩。她已是暗中相助於六皇子,待六皇子登基之時,再給她和謝三郎賜婚,這一世也會與上一世一樣,雖然過程依舊荊棘遍地,但結局終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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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長公主離去後,皇帝緩緩從榻上坐起。他面無表情地喚了自己的心腹魏康進來。魏康跪地,說道:「稟告皇上,裴淵曾多次在謝晏的香囊鋪子裡挑事搗亂。」

皇帝垂眼,「繼續。」

魏康看了眼皇帝,小心翼翼地道:「這回長公主前去五台山,謝晏也跟著去了。」

皇帝的面色冷如冰霜。

魏康道:「皇上,可需奴才解決了謝晏?」

皇帝道:「不急。」以蕓蕓的性子,他若是了結謝晏,怕是會從此恨上自己。這樣的情況他並不想見到,說起來是自己先有愧於她,不顧倫理綱常要了她的身子,也離不開她,所以她的婚事才會拖到現在。是以,他知道蕓蕓和謝晏的事,但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對於她,他總是特別能容忍,生怕她有一絲不喜或是不悅。

只不過謝晏此人,他此刻是再也不能容忍他活在世上。

皇帝冷道:「你無需出手,讓裴淵出手,若是裴淵無意間錯手殺了謝晏,那就最好不過。」

魏康道:「奴才明白。」

皇帝想起方才長公主所說的話,裴淵此人亦是留不得了。他道:「待謝晏死後,你去了結了裴淵,要做得悄無聲息。」

賜婚的聖旨於沈蓮而言,就像天上砸了個餡餅下來一樣,不偏不倚砸得正中,沈蓮暈乎乎了好幾日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陳氏亦是喜出望外,一想到之後自己能跟平南侯府成為親家,陳氏只覺之前受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了,連走起路來也覺揚眉吐氣。

平南侯府對於這門親事也沒異議,平南侯本就在擔心著裴淵的婚事,如今皇帝賜了婚,雖說未來親家門戶不算高,但也不差,也勉強配得上。

聖旨下來後,兩家都是高高興興的,除了當事人裴淵。

裴淵辛辛苦苦尋來重蓮,為的就是博得君心,好討得賜婚聖旨。她害得他不能人道,此生註定沒有子嗣,他便將沈婠與自己綁在一塊,他不好過,她也甭想過得好。可他千算萬算也不曾料到長公主會出來插一腳,硬是將快成的定局扭轉了過來,讓他吃了個啞巴虧。

裴淵不曾深想,只認為長公主因謝三郎一事記恨上他,是以才會處處與他作對。長公主風頭正盛,裴淵不打算正面交鋒。但長公主是沈婠的靠山,一日不除,他也難以對沈婠下手。

裴淵思來想去,還是準備走老路子。

他能殺得了沈妙,一樣可以殺得了沈蓮。

到時候,沈府裡也就剩下一個沒有定親的沈婠。

只不過裴淵沒想到的是,又蠢又二的沈妙有個精明的妹妹,他三番四次地約見沈蓮,沈蓮不是婉拒就是說身子不適。其實沈蓮倒是想見一見裴淵的,但是沈蓮甚是乖巧,陳氏說一她絕不說二,無論裴淵與她說什麼,她皆是一一如實告訴陳氏。

陳氏不像夏氏,她在某些方面一板一眼得很,婚前不能相見,這六字是刻在她骨子裡頭的,且陳氏覺得沈妙就是因為犯了忌諱所以才會墜崖而死的。

裴淵約不出沈蓮,無法下手,唯好另行它法。

沈婠知道沈蓮的婚事時,心裡有幾分詫異。她心知長公主會幫自己,但卻沒想到婚事會落在沈蓮頭上來。不過這治標不治本,裴淵硬生生吞下這口氣,估摸著會對沈蓮下手。

沈婠生怕沈蓮會再走沈妙的老路,特地遣了數人去看住沈蓮。得知裴淵數次相約未遂,沈婠也逐漸放心了,陳氏倒算是個明白人。

玉禾前來奉茶。

她輕聲道:「大姑娘,夫人這幾日身子不適,疑似感染了風寒。」

沈婠心裡一緊,她知道玉禾口裡的夫人指的是自己的母親唐氏,她道:「大夫可有去瞧了?」

玉禾道:「夫人說不要緊,待過些時日還沒有不好的話再看大夫也不遲。」

「唉,這怎麼行,如今這日子夏不夏秋不秋的,最容易感染風寒不過了。有病自然是要看大夫的,」沈婠著急得很,「不行,我得去勸一勸母親。」

沈婠說罷,便去了寧心堂。與老夫人請安過後,沈婠便說最近心神不寧的,想去寺廟裡求道安神符。老夫人自是應允。

沈婠只帶了玉禾跟霜雪還有若干護院出了沈府。

唐氏在京城裡一事,沈婠並沒有向霜雪和輕羽隱瞞。她唯一向她們兩個保密的也只有她跟恆之的事情。只要皇帝和裴淵在,她跟恆之也就不能光明正大。不過沈婠也不會覺得委屈什麼的,反而頗為慶幸,能跟自己心悅的人一起奮鬥,這是沈婠重生以來除去向裴淵復仇之外的新動力。

沈婠見到唐氏時,裴明澤也在。

裴明澤帶了容銘過來,沈婠進來時,容銘剛好在給唐氏把脈。容銘打趣沈婠,「你們倆個倒是齊心。」

沈婠眼裡含笑地與裴明澤互望一眼,輕聲道:「母親,下回得病了可不能再拖了。」

唐氏本是怕麻煩了女兒,沒想到最後反而惹了更多的人過來,一時間唐氏有些愧疚。沈婠哪裡會不知道母親的心思,她上前輓住唐氏的胳膊,軟聲道:「母親可不許說什麼麻煩,你的身子健健康康的,女兒才能安心呢。」

裴明澤也道:「還請夫人再委屈一段時日,等我這邊的事辦好了,再接夫人進府。」

唐氏連忙道:「不急不急,能住在這兒也很好,日子平平淡淡的,我已是十分滿足。」唐氏已是知曉了裴明澤與女兒的事,這些日子以來,唐氏也是有眼見著,裴明澤此人實在是難得的佳婿。女兒能碰上,端的是上一世積了福德。

沈婠又與唐氏說了好些話,直到唐氏歇下後,沈婠方輕手輕腳地離去。

出了房門,沈婠便見著裴明澤倚在花木間,竹青的寬袍大袖衫隨風搖擺,墨發輕揚,如芝蘭玉樹一般。沈婠的心驀然跳漏了幾拍,只覺眼前此景此人世間難得。

「婠婠。」

裴明澤溫柔喚道。

沈婠腳步輕盈,似是踏在雲間上,她飛奔而去,滿心歡喜地道:「恆之。」喜歡一個人,便總想著去觸碰他的肢體,沈婠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想到他的怪癖,沈婠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仿佛知曉沈婠內心所想,在沈婠縮回手的時候,裴明澤已是牢牢地握住了沈婠的手,兩人十指相交。

沈婠倏地抬眼。

裴明澤面不改色地道:「以後習慣了,就不會出現了。」

沈婠湊前一瞧,「唔,的確比上回少了些。」之前是密密麻麻的紅疙瘩,如今是稀稀疏疏的,的確是比上回有所改進了。

「癢麼?」

裴明澤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沈婠嗔道:「貧嘴。」

裴明澤握緊她的手,笑道:「雖有癢痛,但我心裡很歡喜。婠婠的手比容銘的湯藥還要管用。這麼一握,也不覺得癢了。」

沈婠歪頭瞅著裴明澤。

瞧他一臉紅疙瘩的,沈婠還是禁不住失笑道:「恆之這般模樣實在有趣。」

裴明澤說:「有趣便瞧著,再過些時日,好了便見不著了。」

兩人談笑間,已是行到一間禪房前。裴明澤道:「進來吧,外頭風大,莫要著涼了,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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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婠在藤椅上坐下,裴明澤遞來一杯溫茶,隨後他又握住了沈婠的手。

沈婠眨眨眼,「恆之可是要跟我說長公主的事?」

裴明澤含笑,「婠婠與我心有靈犀。」

沈婠也笑道:「我只是猜測而已。」

裴明澤道:「那一日宮中家宴,裴淵向皇上獻舞姬重蓮,重蓮出現時,長公主面色有異。你上一世可有聽過重蓮此人的名號?」

沈婠想了想,「的確有。只不過我記得上一世獻舞姬的並不是裴淵。」

「你曾和我說過,你與長公主初見時,長公主問了不少怪異的問題,你也曾經一度懷疑長公主是重生之人。」

「對。」

裴明澤道:「我細想了一段時日,長公主並非原先的長公主,可她卻知曉不少你上一世的事,甚至有些事情只有你才曉得的。你與裴淵能重生,那麼長公主體內的那人也有可能是重生的,且上一世定然與你的關係密不可分。這些年來,能入長公主眼的唯獨你一人,她待你也格外寬容,婠婠可有想過原因?」

沈婠沉吟道:「是有想過,可惜揣摩不透。上一世與我親密的人……」沈婠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上一世到底誰能跟自己密不可分。

沈婠認真思考的模樣十分誘人,裴明澤目不轉睛地看著,只覺怎麼看都不夠。

沈婠嘆道:「我想不起來。」

裴明澤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下沈婠的臉頰,「不急。不管她是誰,她對你存了善心,就必然不會害你,只要你沒有觸碰她的底線,她便會一輩子待你好。」

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讓沈婠耳根子微微有些紅。

她輕聲道了句。

「嗯。」

為了掩人耳目,裴明澤與沈婠一前一後地離開了京山廟。京山廟處在京城郊外,來回也要大半天。行了小半的路程時,車夫倏然驚呼一聲。

緊接著沈婠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隨之而來的還有刀劍聲響起。

沈婠褰簾一看,從沈府帶出來的護院通通倒地。

車夫又慘叫一聲,馬車重重一沉,映入沈婠眼簾的竟是一道陌生的人影,他臉上有著狠戾的神色。

緊接著馬車開始狂奔。

沈婠神色一緊。

玉禾瞬間擋在沈婠的身前,她剛要動手,卻被沈婠扣住了手腕。

她搖搖頭。

雖然情況很突然,但是很明顯的是,她遇到綁匪了,不僅人數不少,且還是有預謀的。

玉禾是會武,但是馬車裡還有她和霜雪,她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唯今之計,只能趁他們不注意時再悄悄逃跑。

馬車在不停地狂奔,沈婠等人最後被帶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下馬車的時候,匪徒舉著大刀,罵罵咧咧地把她們逼進一座簡陋的草屋。

門一關,屋裡頓時一片漆黑,伸手見不著五指。

霜雪害怕地道:「大……大姑娘,這該如何是好?」

玉禾壓低聲音道:「大姑娘,方才奴婢下車時觀察到這處地方只有五個人守著。」

沈婠問:「你能擊敗他們嗎?」

玉禾慚愧地道:「奴婢不能肯定,但是帶著一人逃跑的話,還是綽綽有餘。」黑暗中,玉禾忽然握住了沈婠的手。

言下之意,沈婠再也明白不過。

玉禾只能帶一人走,這兒還有兩個人。

霜雪忽道:「玉禾姐姐,你帶大姑娘走吧。奴婢賤命,不值得大姑娘為奴婢猶豫。趁現在天還未全黑,大姑娘快些回去吧。不然晚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未出閣的姑娘,被匪徒劫持,一夜未歸,即便當真被救回去了,這名聲又如何使得。

「不。」沈婠沉靜地道:「玉禾,你帶霜雪走。」

霜雪驚呼一聲,「大姑娘您……」

沈婠說:「霜雪,你跟了我七年有餘,我不會虧待你,也不會犧牲你。玉禾,你帶霜雪走,務必要安全回到京城。然後玉禾你去找王爺,霜雪你去找長公主,莫要驚動任何人。」

能跟她結仇的人,只有裴淵一個。

她實在想不出其他人有什麼理由來擄走自己。且若當真是幕後主使的人是裴淵,那他的意圖也只有一個,他要在她的名聲上做文章。

沈婠道:「你們倆可記住了?我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大事,最壞的結果也不會丟了性命。等會你們兩人便裝作棄主逃跑,有多遠走多遠,記得要盡快趕回去。」

霜雪和玉禾心知沈婠有了應對之法,紛紛道:「奴婢明白了。」

許是匪徒覺得屋裡的幾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們看守得並不嚴謹,門很輕易就被推開了。玉禾五招之內就解決了屋外的一個匪徒,然後她拉著霜雪迅速逃走。

沈婠氣得臉色發白。

有匪徒進來,點了蠟燭,見到沈婠一副顫抖的模樣,他嗤笑了一聲。他走出去,與同夥道:「正主還在。現在天色將黑,她們兩個也跑不了多遠,讓阿影一個人去追就行了。」

沈婠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們的談話。

「……去了嗎?」

「嗯……半個時辰……也快到……」

「看住她……跑……」

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沈婠只能依稀聽到幾個字眼。漸漸的,周圍安靜下來,只有秋蟲唧唧作響。沈婠心中有幾分害怕,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必須冷靜下來。

她緩緩地打量著周圍。

屋裡甚是空盪,只有一桌一椅一榻。她摸下髮髻上的簪子,是很久很久以前裴明澤送她的黑寶石發簪,簪尾十分尖利。

她將發簪藏入袖中。

馬蹄聲響,沈婠一臉警惕。不多時,外邊傳來兩道交談的聲音,聲音很低,沈婠聽不出什麼來,但是卻能清晰地分辨出是裴淵的聲音。

果不其然,不過須臾,屋門被推開,出現在沈婠面前的人正是裴淵。

沈婠心底稍微松了口氣。

既然是裴淵,那事情就好辦得多了。裴淵如此自負,斷不會在此殺了她,最多也是污了她的名聲,且他也無能為力對自己做些什麼。

沈婠從容不迫地站起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果然是你。」

裴淵一步一步地逼近,直到離沈婠有三步的距離時方止了步。他的脣角微勾,「你猜得出是我,那你可猜得出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沈婠淡道:「你不過是想污了我的名聲罷了。我只能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即便我名聲掃地,我也不會嫁給你,我寧願絞了發去當姑子也不會如你所願。」

裴淵沉默,半晌,他輕輕地哼了聲,「你倒是比上一世聰明。」

沈婠先是一怔,而後反應過來,她道:「過獎,」她的語氣不急不緩的,「你這也得多虧了你,我才會變成這樣。」

似是想起什麼,裴淵一臉咬牙切齒的。

「這一世我也要多虧你的心狠手辣,是你幹的,對不對。是你害得我斷子絕孫。」裴淵向前邁了一步,沈婠握緊了手裡的簪子,他道:「上一世我當真是瞎了眼,才會娶了你這毒婦!」

「我是……毒婦?」沈婠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再毒也不及你毒!你連禽獸也不如!我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你先害我到如斯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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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裴淵冷笑,「害你?沈婠你怎麼能如此無理取鬧黑白顛倒!」

「我黑白顛倒?分明就是你黑白顛倒!」

沈婠再好的脾氣此刻也忍不住了,她黑白顛倒還無理取鬧?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蒼天可鑒,上一世她一心一意待他,以為自己嫁得如意郎君,結果她得到了什麼!自己的孩子被裴淵一次又一次打掉,她的身子也因此而變得孱弱不堪,最後還因此而喪了命!

這一世她不過是稍微用藥害他不能人道!報上一世的仇而已!他罪有應得!

她怒道:「你被奪世子封號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你得罪了長公主,她又怎會出手對付你!」

裴淵也怒得很。

這毒婦好生強詞奪理。他何曾黑白顛倒!何曾是非不分!上一世他求娶她,明知門不當戶不對也向皇上求來聖旨,以正妻之位迎她入門。可他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家門被滅,侯府被毀,他的妾侍他的孩子通通都死光了,而她卻紅杏出墻,與姦夫活得好不自在!

「沈婠!你敢說我被奪世子封號,你沒有在裡面推波助瀾?」

「你重生以來,處處針對於我,我難不成要白白坐著讓你任意宰割?」

「你上一世如此待我,我這一世不處處針對你,我就不是男人!」

「你這倒有理了!」簡直是氣煞我也!沈婠深吸一口氣,她冷靜下來。瞧他那副模樣,仿佛自己跟他有什麼血仇大恨似的。沈婠不明,十分不明,上一世也是這樣。

她道:「裴淵,你給我說清楚。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裴淵冷道:「你心知肚明。」

沈婠咬牙,「你說清楚,我是殺了你爹娘還是滅了你侯府,你才這樣對我!」

「對!」裴淵此刻很毒了沈婠,「你就是殺了我爹娘滅了我侯府,還殺了我所有的孩子!不僅如此,你這毒婦還紅杏出墻,與姦夫謝三郎聯手毀了我們平南侯府!這些事情,你敢不承認?」

沈婠一臉不可思議。

「你在做夢是吧?你甭想誣衊我。我沈婠坐得正行得正,這些事情我聞所未聞!明明是你想方設法引我入陷阱,之後一次又一次地打掉我肚裡的孩子!你還跟沈妙聯手殺了我母親,還有寵妾滅妻!論殘忍論無情,誰能比得上你!」

「你也甭想誣衊我,這些事情我壓根就沒有做過!上一世我跟沈妙一點瓜葛也沒有。」裴淵忽然有些心虛,他重生之後,的確是想先誘惑她,才狠狠地把她從雲端上摔下,一次又一次打掉她肚裡的孩子……這的確像是他的作風。只是!他僅僅是在腦子裡想過,並不曾落實過!

兩人面上的表情都極是憤慨,字字句句仿佛都是血淚。

兩人互瞪了許久,誰也不肯先輸在了氣勢上。

「你說謊!」

「你胡謅!」

「是你!」

「是你!」

……

驀然,兩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對方說得似模似樣的,仿佛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可是自己的上一世又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

沈婠冷靜下來,裴淵也冷靜了。

兩人互望一眼。

沈婠道:「你仔細說說你上一世的前前後後。」

裴淵眉頭微蹙,仔仔細細地將上一世的種種說清了。沈婠一聽,眉頭也蹙得厲害,她緩緩地也將自己的上一世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兩人陷入沉思。良久,沈婠方詫異地道:「你的上一世與我的上一世完全不相同。我即便你是惱極了你,也絕不會做出如此下等之事!」

以她自己的性子,若當真是受到了冷落,最多也就是心灰意冷,或是豁出去只求一紙休書,也不會紅杏出墻。這並非是報復與不報復的問題,而是她本身的原則問題。

就在此時,外邊轟隆一聲,驚雷乍響。

緊接著,暴雨如注。

沈婠回過神來,暗叫不好。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裴淵,裴淵此時是一副怔楞不已的模樣。沈婠不著痕跡地慢慢地往屋門挪著步伐。

方才她記得裴淵過來時,與外邊的匪徒交談了數句,接著有馬嘶聲響起,想來是那些匪徒離去了。

來擄走她的匪徒定然不是平南侯府的人,那幾個匪徒滿身匪氣,虎背熊腰的,其中有一個臉上還有刺青,一看就知是山賊匪寇一派,估摸著收了裴淵的好處,所以才來辦事的。

裴淵擄她的目的也很明顯,他不會傷害她,他只是想要污了她的名聲,若是兩人在此過上一夜,明日她便是不想嫁給裴淵也得嫁。

現在外面大雨傾盆的,即便是長公主和恆之也難以尋來。

她現在只能自救。

與其在這裡跟裴淵耗著,不如出去搏一搏,興許還有轉機。且現在裴淵還在沉思中,最容易逃跑不過。

一,二,三!

沈婠咬牙推開屋門,撒腿在雨中狂跑。裴淵竟是獨自一人前來!屋外一個守著的人也沒有!沈婠心中大喜,腳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裴淵這時方回過神來。

他這次打的算盤本是讓人擄了沈婠,之後他英雄救美,恰逢地處偏僻,而昨日蜻蜓低飛,想來今日會有場大暴雨,到時他與沈婠孤男寡女相處一室,待來尋沈婠的人發現後,沈婠這一生也甭想跟他脫得了干係,到時候她也只能乖乖嫁給他。

可是裴淵沒有料到的是沈婠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且觀她模樣,也不像是假的,這讓裴淵的認知受到打擊。一心想要復仇的對象,忽然告訴自己,你報錯仇了。這般打擊之下,裴淵的腦子瞬間就懵了。

現在看到沈婠急急逃離,裴淵下意識地就追了出去。

倘若沈婠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上天到底給自己開了個多大的玩笑。

沈婠跑得飛快,雨傾盆而下,她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夜色漆黑,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數道雷鳴隨之而來,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大地都在為之顫動。

身後傳來裴淵的喊聲,沈婠心裡極是著急。

倏然,腳一拐,身子猛地往前撲去,恰好遇到斜坡,沈婠的身子撲騰撲騰地滾了下去。也不知撞到了什麼,劇痛襲來,她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整個人的身子猛然一騰空,筆直地下墜。

噗通的一聲,又是好一陣劇痛,沈婠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不過萬幸的是,她還是清醒著的,且此處黑幽幽的,地上十分乾燥。

沈婠忍住疼痛坐起。

她慢慢地摸索著,手下的泥土乾燥,四周的岩壁光滑,沈婠輕輕地喊了一聲,有回音傳來。她現在可以確定自己掉進了一個山洞裡。

驀地,沈婠想起一事,她連忙去摸自己的袖袋。

空的。

她的簪子掉了。

沈婠頓時有些沮喪。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道聲音響起——「婠婠你在哪裡?婠婠!婠婠!」是恆之的聲音!

沈婠大喜,剛坐直身子,卻不小心拉到了傷口。

她倒吸一口冷氣,不禁出聲。

「婠婠?你在裡面是不是?」

沈婠也顧不得疼痛了,連忙喊道:「恆之,我在這裡。」不過須臾,裴明澤也跳了下來。他擦了火石,點上了一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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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婠這才發現裴明澤渾身都濕透了,墨發上的水珠不停地滴下,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仿佛受了驚嚇一般。

沈婠也不知怎麼的,一見到裴明澤,心裡就是一熱,鼻子也開始發酸。

「恆之。」

裴明澤細細地打量著沈婠,發現她的手腳都受了傷後,眼裡立馬涌上緊張之色,「都是我不好,來遲了,讓你受苦了。」

沈婠道:「沒有,你來得剛剛好。我只是受了點傷,不要緊。」

裴明澤小心翼翼地捧起沈婠的手臂,心疼得都快要臉色發白了,「都腫成這樣了。」沈婠轉移話題,「你怎麼找來了?是玉禾告訴你的麼?」

裴明澤道:「不是,回到城內的時候,我想起有東西落在京山廟裡便回頭去拿。然後就見到了倒了一地的沈府護院,我心知你出事了,便跟著馬車的痕跡追來,我和覽古他們分頭尋找,」他從懷裡掏出一支發簪,「之後我發現了這個,便知定是你掉下來的。若不是在山坡那兒發現發簪,恐怕也尋不到這兒來。」

沈婠一喜,「我方才還在沮喪它不見了。」她剛想去拿過發簪,卻又不小心拉動了傷口,疼得冷汗直冒。

儘管沈婠沒有出聲,可裴明澤仍是看出來了。

「我已是在洞口邊留了信物,只要覽古他們尋到這兒就能見到。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只能留在這裡,」他看了眼沈婠身上濕淋淋的衣物,輕咳一聲,「把衣裳給脫了吧。」

沈婠的臉微紅。

裴明澤道:「我……轉過身去,」似是想到了什麼,裴明澤又道:「你受了傷,脫衣怕會扯到傷口,不如我來代勞吧。」

這話一出,裴明澤的耳根子也紅了個透。

沈婠一瞧,心裡的那一絲放不開也消失了,她輕聲道:「也好。」

裴明澤避開了沈婠的傷口,小心翼翼地脫剩了裡衣,隱隱約約瞧見裡面的肚兜時,裴明澤的手顫抖得厲害,原本是耳根子紅通通的,現在變成流鼻血了。

「恆之,你流血了!」

裴明澤捂住鼻子,仰起頭來,連忙道:「不要緊。」模樣頗是狼狽。

沈婠撲哧一笑,身上似乎也沒有那麼疼了。裴明澤有幾分窘迫,過了好一會,鼻血方停了。他也脫了身上的濕衣裳,跟沈婠的衣裳並在一起,在火堆前慢慢地烤著。

沈婠道:「恆之,今日裴淵與我說了十分古怪的話。我不知該是信還是不信。」

「嗯?說了什麼?」

沈婠一五一十地與裴明澤說了,末了,她又疑惑地道:「倘若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所遇到的沈婠又是誰?我上一世遇到的裴淵又是何人?我想了好久也不曾想明白。」

裴明澤本來也疑惑得很,但現在一聽沈婠這麼說,腦子裡倏然靈光一閃。

他尋來三顆石子。

「婠婠,你看著,」裴明澤指著第一顆石子,「如果說裴淵的話是真的,那麼也就是說裴淵的上一世與你所經歷的上一世並不一樣,我們暫且把裴淵所經歷的上一世當作是這顆石子,而你的上一世則是第二顆石子,第三顆石子也就是現在這一世。在第一顆石子裡,裴淵家破人亡,對你恨之入骨。」

沈婠睜大眼睛,「啊,他恨極了我,如同我恨極了他一樣。若是他有重生的機會……」

裴明澤頷首。

「第一顆石子裡的裴淵在第二顆石子裡重生,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欲要向你復仇。他復仇成功,你含冤而死,在第三顆石子裡重生。第三顆石子裡墜崖前的裴淵如同第二顆石子裡的你,他不明你為何會恨他。他墜崖而死,重生後的裴淵是第一顆石子裡家破人亡後的裴淵。」

沈婠看著第一顆石子,她恍然大悟地道:「所以若說我不是重生的,這一世的我仍會像第二顆石子裡的我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對。」裴明澤道。

「可是……」沈婠蹙眉,「第一顆石子裡的我又是誰?」驀地,沈婠倒抽一口氣,她望向裴明澤,「……是長公主?」

裴明澤說:「第一顆石子裡的你,就跟第三顆石子真長公主一樣,身體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魂魄給霸占了。所以這一世長公主會跟謝三郎有染,如同第一顆石子裡所發生的情況一樣。第三顆石子裡的長公主有第一顆石子的記憶,興許剛開始只是很懵懂,但是遇見你後就想了起來,是以才會問你這麼多有古怪的問題。而長公主曾霸占過你的身子,她想起來之後對你心有愧疚,這也是為何京城貴女眾多,卻只有你入了她的眼。」

沈婠說:「那原本在第三顆石子裡的裴淵……」

裴明澤道:「興許真的死了,也有可能去了第四顆石子裡。」

「什麼!」

老夫人聽完沈管事的稟報,險些就吐了口血。采鶯連忙伸手輕拍老夫人的背,遞上一杯溫茶。老夫人沒有接過,直直地看向沈管事,「此事當真?」

沈管事道:「是裴公子身邊的隨從前來通報的。」沈管事也很擔憂,這好端端的去個寺廟,怎麼一回來就被人擄走了,且所有護送的護院通通都被殺了,如今大姑娘和她身邊的兩位丫環都不見了蹤影。

沈管事看了看窗外。

暴雨如注,電閃雷鳴,夜空漆黑得像是一團墨。

若是大姑娘再不回來,怕是這輩子也只能跟廟裡的姑子為伍了。

沈管事說道:「不過裴公子已是派了人手前去相救,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興許已是在回來的途中了。」

這有何用!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接過了采鶯手上的茶杯,她喝了口茶,平復了下心情,她吩咐道:「快,加派人手出城搜尋,務必要把大姑娘帶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個個都是不省心的!原以為沈婠好歹是知分寸的,現在卻遇上了這樣的事,這前程也算是毀了!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沈婠,無端端的去什麼寺廟,真是惹禍精。不過老夫人轉眼一想,這沈婠每回都能化險為夷,運氣好得教人難以置信,興許這次也有峰迴路轉的機會。

老夫人又吩咐道:「動靜小一些,莫要這麼快讓其他人發現了。」

只不過老夫人的希望是落空了。

裴淵的目的本就是讓人人皆知,好逼迫沈婠事後不得不嫁給他。他讓衛節去了沈府通報,自然不會放過其他廣而告之的機會。

很快的,整個京城都知道長公主身前的紅人沈大姑娘別匪徒給擄走了,如今下落不明,各路人馬冒雨摸黑出城尋人。

沈婠並不知道現在沈府亂成一團糟了。

她此刻渾身難受得很,手腳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似的。她渾身時冷時熱,仿若冰火兩重天。

沈婠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她的腦子裡迅速閃過許多場景,有上一世的,也有這一世的,更多的是她在平南侯府後院裡被欺侮的場景,她孤立無援,沒有能力護住自己肚裡的孩子,只能眼睜睜的一次又一次看著他們離去,然後自己痛不欲生。還有裴淵滿是恨意的雙眼,她在黑暗裡大喊,跟她沒有關係,不是她的錯,你報錯仇了!可接下來,場景又是一變,竟是在蘭華寺山崖邊掙扎的裴淵,他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她,說,他是不知情的,上一世的我並不是我,你報錯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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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1: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不同場景重疊,她的尖叫聲,裴淵凶狠的眼神,裴淵無辜的表情,一樣一樣地疊加。

沈婠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承受不住了。

「啊……」沈婠無意識地囈語。

她又呻|吟出聲,腦子裡的混亂和身上的疼痛讓她十分難受,「疼……」

裴明澤睡得很淺,在沈婠不停地翻來覆去時,他就已是醒了過來。他從地上坐起,目光所及的沈婠臉蛋紅撲撲的,裴明澤頓覺不妙。

他伸手一摸,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再往下一摸,身子也在發燙,像是火一般。

裴明澤大驚失色。

「婠婠。」

沈婠痛苦地呻|吟,「疼……」

她又在說:「孩子,我的孩子!裴淵,你不得好死!」她伸手胡亂地揮舞,又惶恐地道:「我想救你的,是你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沒有關係。啊!」

裴明澤後悔跟沈婠解釋了,他不應該跟她說的。剛才她面色平靜,且還有心情與他開玩笑,他以為她已經想通了,未料她只是把心事埋藏在心底。

看著沈婠在掙扎,裴明澤的心像是有無數根細針沒入一樣,他好心疼眼前的婠婠,上天不該這麼待她的,讓她承受了這麼多的苦。

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承受。

「婠婠,別怕,我在。」裴明澤抱起地上的沈婠,他環住她的身子,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她,「不怕,都過去了,以後的事情我替你扛著,他再也害不了你。」

有淚水從沈婠的眼角沁出。

裴明澤垂下頭來在她眼角處輕輕一吻,瞧見自己手背上的紅疙瘩,裴明澤哂笑一下,也不在意了,他溫聲哄著:「婠婠不怕,恆之在。」

明明方才還是可怖的場景,轉眼間就消失殆盡。

沈婠並沒有聽清裴明澤在說些什麼,可裴明澤溫柔的聲音卻像是黑暗中燃燒起來的一把火,驅趕了她心中的恐慌。

她沒有意識地呢喃了句,「恆之。」

她的手緊緊地攥緊裴明澤的衣角,像是個孩子一般。

裴明澤松了口氣,語氣更是輕柔地在她耳畔邊說著話。沈婠漸漸地平靜下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裴明澤伸手輕探,額頭還是燙熱的,不過身子卻也不像之前那麼燙了。

他得想個法子退了她的熱。

裴明澤環望四周,只有岩壁和泥土,而他身上也沒有任何藥物。

驀地,沈婠眉頭一跳,她呢喃了個字。

「冷。」

話音未落,她便往裴明澤靠近了一點。她燒得迷迷糊糊的,只覺自己處於冰天雪地中,凍得瑟瑟發抖,身邊倏然出現一暖爐,她恨不得手腳並用趴上暖爐,扭動著身子,汲取溫暖。

沈婠扭呀扭呀扭,總算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她蹭了蹭臉頰,心滿意足地蜷縮在裴明澤的懷裡。不過這卻苦了裴明澤,他是男人,血氣方剛的男人,眼前又是自己心悅的姑娘,即便曉得她有病在身,可她這麼扭動,仿佛有一條滑膩的小魚兒在撩撥他的心。

某一處亢奮地揚起。

裴明澤十分窘迫,偏偏沈婠什麼都不知,睡得一臉滿足。

裴明澤心想得早日把她討回去當媳婦,這麼受苦實在不是辦法。不過現在也只能忍著。裴明澤無奈地看了沈婠一眼,微微用力,抱緊了懷裡的姑娘,心裡默默地摒除雜念。

以前他厭惡女人的碰觸,聞到脂粉味時便想作嘔,潛移默化中也不知何時得了個這樣的怪癖。他原以為世間最為醜陋的不過是勾心鬥角,尤其是宮裡的妃嬪,為奪聖寵不擇手段,甚至可以手刃親生骨肉。可現在他卻覺得懷裡的姑娘是世間最美好的事物,連她偶爾耍些心機,用些手段,他都覺得是再可愛不過。

今日得知婠婠被擄走,裴明澤第一時間就知道是裴淵所為。

那一剎那,裴明澤是前所未有的恐慌,生怕自己遲一步就要與她婠婠天人永隔。他也今日方知,他不僅僅心悅於她,而且無法想象她不在人世的場景。

裴明澤低頭凝眸望著她,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

沈婠次日醒來時,一睜眼映入眼底的便是裴明澤的臉。

火已是滅了,有稀疏的陽光懶懶散散地透下,他微微垂著頭,輪廓是如此的分明,閉著的眼,挺拔的鼻,還有薄薄的脣,都像是精雕細琢一般。

沈婠眨也不眨地看著裴明澤,她不禁想起初見恆之時,他白衣墨發,在桃林間的涼亭輕撫琴弦,像是誤入山林的謫仙。而如今,她卻能這麼近地看著他,還能得到他的喜歡。

過了會沈婠方反應過來,她昨晚明明是睡在他旁邊的,怎麼醒來後卻跑到他懷裡來了?

沈婠的臉頰微紅,剛輕輕地動了下,裴明澤就已是被驚醒過來,瞧見沈婠紅著臉,他心裡一驚,連忙伸手一探,額頭不是燙熱的。

他松了口氣,又問:「可有哪兒不適?」

沈婠說:「就是傷口有些疼,我昨晚是發熱了麼?」

裴明澤道:「不要緊,已經退了。現在天亮了,覽古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尋來,到時候再讓容銘給你看一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不過可能會有些閒言蜚語……」

沈婠低聲道:「我已是讓霜雪去尋了長公主,就是不知長公主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裴明澤沉吟道:「長公主有愧於你,想來不會拒絕。只不過長公主心思難測,即便她不幫你,還有我。且無論世人如何說你,你都是恆之的婠婠。」

沈婠低笑一聲,臉頰紅得似煙霞一般。

驀然,沈婠發現一事。

「咦,恆之,你瞧。」沈婠伸手觸碰裴明澤的臉頰,白白的,光滑的,不見任何紅疙瘩,「你抱了我一夜,竟然沒有起紅疙瘩。」

聽沈婠這麼一說,裴明澤也不禁有幾分驚喜,他伸手一瞧,昨天夜裡頭明明還有的,但他之後也沒有怎麼在意,身上雖是癢疼,但他更擔心婠婠的病情。

現在他緊握住婠婠的手,懷裡是婠婠柔軟的身子,如此親密的姿勢,他身上竟是一點紅疙瘩都沒有。

沈婠見狀,也驚喜地道:「真的沒有了,」她仰起脖子,手不停地觸摸裴明澤的臉,「恆之,你的怪癖好了。」

裴明澤面上含笑。

想來是昨夜他的心結已解,所以怪癖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拉下臉頰上的手,五指輕輕與之相扣,他道:「還記得我昨夜與你提起的三顆石子麼?」

沈婠一怔。

裴明澤又尋來四顆石子,「世間無奇不有,既然能有這三顆石子,想必還能有千千萬萬顆石子。第三顆石子的裴淵無論他去了第四顆石子還是哪一顆石子,都不要緊。他若因此而記恨你,也許會像是第二顆石子裡的裴淵一樣,可是變數太多,我在第三顆石子裡知曉了所有的事情,也許我能有這個機緣帶著記憶去其他顆石子裡。如你所說,我在第二顆石子並未娶妻,可現在我遇上了你,我今生會護著你,以後也會護著你,必不讓你再受傷害。」

沈婠沒想到裴明澤竟是看透了自己的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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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她道:「我只是一時沒有想透而已,恆之說得有理,凡是有好的一面也會有壞的一面。今生還未過完,我也無需擔憂下一世,孟婆湯一喝,哪裡還記得這麼多,況且石子這麼多,有這麼多自己,個個擔憂,也不用活下去了。她們自有她們的命數。」

裴明澤道:「你能這麼想便好,憂思過多易老。我第一次見你,你就不像是九歲的小姑娘,老氣橫秋得緊。」

沈婠笑了下,反駁道:「恆之才是老氣橫秋的人,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活了好幾十年呢。」

就在此時,霜雪的聲音傳來。

「大姑娘,大姑娘……」

沈婠一喜,連忙大聲應道:「霜雪,我在這裡!」

霜雪聽見沈婠的聲音,連忙四處張望,發覺從一洞穴裡傳出來時,她一直懸吊在嗓子裡的心才松了下來,霜雪喜不自勝,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大姑娘在這裡!」

霜雪趴在泥濘的地上,「大姑娘,您等等,長公主的人馬上就過來了。」

聽到此話,沈婠露出歡喜的神色。

裴明澤從地上站起,他低聲道:「看來長公主會幫你解決此事,你先上去,我去裡面躲一躲,等會覽古來了,自是會救我上去。」

沈婠也明白現在不是裴明澤露面的好時機,她不捨地看了看他,最終還是點點頭。

霜雪見到沈婠時,都快要哭出來了。

她們大姑娘為人和善,怎麼無端端就惹了這樣的惡人,平日裡白裡透紅的臉蛋現在毫無血色,衣裳也破了幾處,隱隱能看得出乾涸了的血跡。

霜雪替沈婠系上朱紫雲紋斗篷。

一馬車前來,沈婠抬眼一望,是長公主府的馬車。霜雪扶了沈婠上去。看著沈婠憔悴的模樣,霜雪的眼眶有些發紅,早知就應該由大姑娘跟著玉禾走的。

沈婠低聲道:「你們尋我多久了?」

霜雪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回道:「昨天大姑娘您讓奴婢去找長公主殿下,奴婢去了長公主府後,林管事知曉大姑娘您出事了就趕緊稟告了長公主,長公主二話不說便讓人跟著奴婢來尋您,將近找了一夜。」

沈婠想了想,「如今京城裡有不少人已是知道我被人擄走了吧?」

「大姑娘料事如神。」

裴淵都演了一出這樣的戲碼,又怎會不找些人來看戲。沈婠道:「我們府裡可有派人出來?」

霜雪回道:「原先是派了好些人出來的,但後來玉禾姐姐尋到了我,長公主殿下讓玉禾姐姐回了沈府,說是大姑娘您剛好遇到了長公主的人馬,被救了回去,但不幸受了傷,行動不得,要在長公主府裡休養數日。」

沈婠知道長公主曾霸占過自己的身子時,心裡是相當的複雜,可這一世重生以來,長公主都待自己極好,就連這一回的事情也做得十分周到。

霜雪繼續道:「玉禾姐姐說老夫人知曉後,今日一大早便讓二夫人過來長公主府說是要照料大姑娘,不過被長公主拒絕了,如今二夫人還在長公主府裡候著。奴婢就曉得這麼多。」

沈婠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

如此一來,倒也沒有人敢說些什麼了,她也算是僥倖逃過這一劫。沈婠想起裴淵,又問:「那幾個匪徒可有抓到?」

霜雪道:「全都被殺了。」

沈婠心有餘悸,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出來是誰的手段。裴淵素來心狠手辣,那幾個人收了他錢財的同時,怕是也單腳踏入了閻羅王府。

沈婠又問:「平南侯府有什麼動靜?」

霜雪撓撓頭,只道:「這個奴婢不知。」

沈婠輕蹙眉頭,陷入沉思。

她是知道了前因後果,那麼裴淵呢?他若是想明白了,又會怎麼做?他們之間的仇恨又應該要怎麼算?

沈婠下了馬車後,幾位御醫已是侯在了一旁。

有侍婢過來帶了沈婠去廂房裡,沈婠換了套乾淨的衣裳後,御醫探上了沈婠的脈搏。

此時,長公主親自過了來。她先是向御醫詢問了一番沈婠的情況,而後握住了沈婠的手,一雙美眸細細地打量著沈婠,她道:「沒事就好,你且安心在本宮這兒養傷,剩下的事情都無需擔心。」

沈婠動動嘴,仿佛想說些什麼,但又不安地看了眼周圍的人。

長公主擺擺手,將屋裡的人屏退左右,她溫聲道:「現下無人,你有什麼話便直接說吧。有何難處,本宮能幫你的定然會幫。」

沈婠眼眶泛紅,不過是瞬間,淚珠子就開始滾落,哭得梨花帶雨的,斷斷續續地說道:「是裴淵,是裴淵讓人擄走了我。他說要污了我的名聲,讓京城裡所有的人都不敢娶我,他還說了好多瘋言瘋語,說我辜負了他,還說我紅杏出墻,瘋瘋癲癲的……」

沈婠撲進長公主的懷裡,抽泣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說要讓我生不如死,婠婠弱質女流,家父又癱瘓在床,沈府雖在,但內裡卻早已是支離破碎,又怎生能敵過有權有勢的平南侯府。婠婠如浮萍無枝可依,只盼長公主能護著婠婠。」

她本就是有愧於她,再加之平日裡沈婠又是極討她的歡心,如今一聽,長公主更是心生憐惜之情。她輕輕環住沈婠,拍了拍她的背,只道:「你且放心,你先揚著傷,本宮必不讓裴淵傷你一分一毫。」

看來裴淵果真是重生了,如今是奔著沈婠來了。

長公主眉頭緊擰,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厭惡。裴淵當真是冤魂不散得很,上一世若不是他如此對待她,她又怎會心生離意!他可有想過,她上一世獨守空閨時,他摟著美嬌娘又在做什麼。偌大的平南侯府寵妾滅妻,她過的苦日子又有誰來理解?尤其是裴淵這種負心郎,床笫之間甜言蜜語,許諾必不負她,可最後他做到了嗎?讓妾侍爬到她頭上來作威作福,這叫不負她?呸!

他負了她,她便滅他全家!

他罪有應得!

長公主對沈婠道:「待你傷好後,本宮認你當女兒,」一頓,她想起自己還未成婚,長公主改口道:「本宮還未成親,你也不宜當本宮的義女。也罷,認你為義妹吧。年數雖是差得有些大,但也無妨。」

皇室裡,相差二三十歲的兄弟也不是沒有,皇帝就比閑王大了二十歲有餘。

沈婠睜大雙眼,「這……」

長公主道:「本宮疼你,誰也休想能欺負到你頭上來。你無枝可依,娘家勢力單薄,本宮這兒便是你的依靠。待你傷好後,我再入宮向皇上請求,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封號,最起碼縣主是跑不了的。」

沈婠原本是想博得長公主的同情,沒想到竟然換來了一個這樣的好處。

「長公主之恩,婠婠永世難忘。」

長公主笑道:「還喚長公主?」

沈婠抹了抹眼淚,道:「義姐。」

過了些時日,沈婠身上的傷也養得七七八八了。宮裡的御醫知道長公主準備要認沈婠為義妹,原本有幾分輕視的心也收了起來,不敢怠慢了沈婠,用最好的藥養著沈婠的身子,不出半月,沈婠的傷口已是結痂,行動起來也沒有任何疼痛,算是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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