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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千千 -【偷偷摸摸愛著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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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39: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偷偷摸摸愛著你 作者:黃千千  

啊!作夢也沒想到——
高中時代暗戀的學長竟成了她的上司!
害她向來平靜的心又起了漣漪。
唉唉!人家老婆可是當年的漂亮校花呢,
她這樣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花怎麼入得了他的眼?
還是別黑白亂想了吧。
他……婚姻不幸福?老婆不愛他,他也不愛老婆?
這……是她介入的好時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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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3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氣真是冷!聽說冷氣團的威力會讓氣溫驟降到十度以下。

    空空盪蕩的展示營業廳中連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一輛剛從德國空運來台的展示車孤伶伶的立在那。展示車是全球同部發行的高級房車,閃亮亮的銀色外表,此刻卻被遺忘在大廳的正中央。

    一群人聚集在大廳最裡邊的角落,圍著一張小圓桌,喝茶的喝茶,吃零食的吃零食:反正這種鬼天氣也不會有客人上門,大家就窩在一起閒扯淡,上自政治、影視、社會新聞,下至公司上下的八卦流言,就能讓這幾個人聊得口沫橫飛。

    「明天新上任的經理就要來報到了,不知道他的為人怎麼樣?」業務專員袁嘉腿,活動筋骨的伸伸懶腰。

    「也對。我們這個小小的營業處,似乎也容不下大人物。」童言真小小的圓臉笑了笑,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洋溢著單純的甜美。

    「既然不是大人物,那幹什麼要搞神秘弄得人心惶惶!」邱蘋不悅的咕噥著。

    「消息若太早曝光,怕引起我們的反彈吧。」廖恩誠是標準的好好主任,對下屬從來不疾言厲色。在他眼裡,大家都是同事,沒有什麼官階之分,他的沒有架子深得人心,擁有這個小小營業處同仁的愛戴。

    「來個有經驗有能力的還沒話說,若來個毛頭小子,那我們大家不都很難堪嗎?」加滿熱水回座的袁嘉原也有滿腹牢騷。年近四十的他,在這裡他的年紀最大,由於是中年轉業,他的年資算最淺,可是廖恩誠沒把他當下屬,完全當哥兒們在對待,所以他心裡一向沒有什麼平不平衡的問題;可是現在有新經理出線,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當然是站在廖恩誠這邊。

    「那大家都不要甩他呀,看他管得了管不了我們!」邱蘋揚聲說著,直溜溜的長髮左右晃動,只差沒兩手插腰的發火。

    老是將笑意掛在脣邊的童言真,其實和邱蘋差不多的年紀;可是一個就顯得很青春年輕、毫無城府;一個就顯得成熟風韻、聰明伶俐。

    童言真拿了片口香糖往嘴裡塞。「先別想那麼多嘛,等新經理來,大家再見招拆招。」

    當一聲,自動門打開的聲音。

    沒有人要動,童言真自動自發的先站起來;誰讓她是企宣也是助理、打雜兼小妹,她得先問清楚訪客的用意。若是郵差送信,那她處理就行;若是男士來看車,那得讓邱蘋美女出面;若是歐巴桑來,那得讓帥哥申立人上陣:若是老阿伯來,那忠厚的袁嘉原得負責招待;若是看起來滿臉橫肉的客人,那就得讓廖恩誠親自出馬了。

    她來到大門邊,微微彎著腰身,親切和藹笑盈盈的說:

    「歡迎光臨!」抬眸的同時,她身子顫抖了一下,眼睫眨了又眨,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瞧見的,心窩處開始無力的怦怦亂跳。

    應該是認錯人吧?!她只能這樣告訴自己。就算真的是他,他也不可能會記得她是誰,她幹什麼要像作賊一樣,這樣的提心吊膽!

    努力維持著鎮定,還有那基本笑容,童言真喉頭有些乾澀,「兩位先生,看車嗎?」各有千秋的大帥哥,長得是一表人才,看來得讓邱蘋美女出面。

    進門的是兩個一般高的男人,男人們西裝筆挺中有著相同的英姿煥發。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食物的香味,男人之一的韓定以皺了鼻,深邃的眼看向大廳裡的最角落,那裡有四個人正在高談闊論,他噙著嘲諷與不屑問著身旁的男人:

    「貴公司的福利真不錯,還有下午茶時間。」

    男人之二的侯禹呈也聞到了那股濃重的味道,看來只有那幾個還在口沬橫飛的人,完全不知道這股味道有多刺鼻。不理會笑臉迎人的童言真,他跨向前一大步。

    「我找廖恩誠。」侯禹呈溫文中有著低沉的圓融,絲毫感覺不出來他的氣火正茂盛。

    空盪的大廳,侯禹呈的音量雖不高,卻馬上讓正在吃著雞心的廖恩誠回過頭,一串雞心就這麼垂直的從廖恩誠手中掉落地面。

    「侯協理!」廖恩誠連忙抽出面紙,隨便的往嘴上胡亂擦擦,趕緊連跑帶跳的來到侯禹呈面前。

    侯協理?眾人面面相顱,從來沒看過一向氣定神閑的主任會如此驚慌,大家也都放下手裡的食物,想仔細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童言真站在那,眼神飄了飄,好象有點進退兩難。

    「在慶祝什麼?還是在開同樂會?」侯禹呈是隻標準的笑面虎,這幾年工作上的磨練,已經讓他練就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

    「難得寒流來襲,也沒有客人上門,所以大家就輕鬆一下,吃喝點東西,也當作同事在聯絡感情。」廖恩誠雖然年紀比侯禹呈大,可是官位上的差異,讓他氣勢上明顯矮了一大截。

    「上班時間聯絡感情?」想欺哄他這個人事協理?「廖主任,難道你都沒看人事規章?」

    廖恩誠被說得滿臉愧疚。「侯協理,我當然知道人事規章裡有規定,在展示營業處除了飲料外,其它東西都不能吃。」要吃的話也只能躲到茶水間裡偷偷吃。

    侯禹呈挑眉笑著問:「那你明知還故犯?」他是建隆集團總管理處人事部的最高主管,每天要面對的是人的管理。無論是制定條文律款、成績考核、獎勵懲處;只要牽扯到人,他一律有過問的權力,所有人事任命統一都得經過他的審核;無論是公開招考,或是人情關說;官比他大的,他有絕對的建議權,官比他小的,他就有百分百的決定權。

    「侯協理……我不敢,只是趁著空檔……」廖恩誠還想解釋,就被韓定以伸出的手勢給打斷。

    「這樣的營業處難怪每個月的營業額都達下到總公司的要求,今天已經十五號了,連輛車子都賣不出去,業績難看到還不懂反省,竟然還在這大吃大喝,我要這些廢人幹什麼?!」韓定以氣憤的吼著。他可不像侯禹呈那麼有修養,他想罵人的時候,絕對會痛快的罵出來。

    還在角落的三個人聽到被罵成廢人,馬上起身走了過來。

    邱大美人第一個發飆,「先生,請問您貴姓?」她笑得很假,薄脣抿得緊緊的,「請問您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亂叫亂叫的?」咬牙中,大家似乎都聽到木材被燒得叭啦叭啦響的聲音。

    在這裡,除了廖恩誠曾去過總公司外,其它三個業務專員和一個企宣全都沒機會被點名進總公司。

    侯禹呈聽到火辣辣的美女敢開火,覺得自己怎麼有股想笑的衝動?至少廖恩誠喊他協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佩服這個女人的勇氣。

    「我姓韓!」韓定以站到邱蘋面前,給了她想要的答案。「?去問問廖恩誠,看我有沒有這個資格站在這裡訓話!」

    「呃?」廖恩誠不但一頭霧水,還急得額上開始冒冷汗。

    大家還無法從韓這個姓氏上有太多的聯想時,侯禹呈打破了不太愉快的僵局。

    「各位好,我是總公司人事部協理侯禹呈,他是台北營業處新上任的經理韓定以。」

    一聽到韓定以是新上任的經理,廖恩誠的八字眉垮到了眼角邊;邱蘋的小嘴倒吸了一口氣;袁嘉原的國字臉跟著抽搐;申立人的長腿下意識的退了一大步。

    只有童言真臉上慣有的笑意不見了,她呆呆的愣在當場。真的是他!十年了,她以為他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真實生活裡,沒想到他和她會有這樣面對面的一天。

    廖恩誠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馬上恢復鎮定,「小童,快給協理和經理泡茶。」

    童言真還沒來得及響應,韓定以就高分貝的說了重話:

    「不用了!我是來工作,不是來喝茶聊天的。」他陰陰的掃過每張惴惴不安的臉。「幸好我提前一天來熟悉環境,才有機會見識到各位生活化的一面。」他走到滿桌食物的角落邊,「天氣冷,就沒別的事可做嗎?」

    沒有人敢出聲抗議。人事協理就在這,除非想回家吃自己,否則沒有人敢賭上自己的飯碗出言頂嘴。

    什麼熟悉環境!根本就是突擊檢查。邱蘋不屑的大眼瞪了瞪,可是也無可奈何,誰讓錯的是他們自己,只怪運氣不好被活逮。

    沒人說話,韓定以繼續開火炮轟:「可以打電話拜訪客戶;可以熟讀新車的性能和規格;可以擬定宣傳企劃;可以用用腦子,價值五百萬的高級房車到底可以賣給誰!」

    新官上任,不只燒了三把火,看來都快把屋頂給掀了。他一點情面都不肯給,在場的人被罵得臉紅耳赤,個個頭都垂得低低的。

    侯禹呈不敢出面緩頰,他太知道韓定以的脾氣,愈幫忙說情愈會把事情搞糟。

    「XC500,這一年你們賣出去幾輛?這次建隆集團好不容易繼續爭取到新款XCR600的代理權,全台只有北中南三處營業處,我們更是中南部的表率,雖然這款新車還未正式上市,可是前置作業還是緊鑼密鼓的在進行,難道你們一點上進心都沒有?難道業績對你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難道你們非得等到被開除才甘願?」

    冷結的空氣,在韓定以質疑的炮火聲中,氣溫似乎降到零度以下。廖恩誠卑躬屈膝的說:「經理,對不起,這些東西是我允許他們買的,是我不對,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他一肩扛下主任該有的責任。

    童言真不知哪根神經回了魂,無視於韓定以的怒火,她默默走向前,著手收拾著一桌子的杯盤狼藉。

    韓定以怒瞪她一眼,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她不管東西吃完沒,全部掃進垃圾桶,還從茶水間拿出一條抹布將桌子擦拭乾淨。

    還是沒有人說話。韓定以糾結的臉色沒有舒緩的現象,他的話雖罵得難聽,卻都是事實。幾雙眼睛飄呀飄,沉重的氣息幾乎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廖主任,麻煩你介紹同事給韓經理認識,以後大家就是工作上的夥伴,應該要多熟悉熟悉。」侯禹呈撐起笑臉,雖然他心裡也對廖恩誠非常非常的不滿意,但是他不能再火上加油,否則盛怒中的韓定以,肯定二話不說就將人給開除。

    部門主管若要開除下屬,他這個人事主管通常都會支持各部門主管的決定。雖然他也有決定權,卻不想千預各個主管的行事作風,畢竟直接管理員工的是直屬主管,而不是他這個人事協理。

    這幾個摸大魚的員工雖有錯,但還不致嚴重到殺頭,總得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經理您好,我是廖恩誠……」話還沒說完,韓定以打斷的手勢又起。

    「誰是誰在我來之前,我早就很清楚了。」

    廖恩誠在職場上打滾這麼多年,還沒有遇見過這麼不給情面的主管;他吞忍著氣,雖有滿腹牢騷,卻也不敢出言造次。

    「廖主任,三十二歲,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五專電子工程科畢業,在公司服務滿五年,去年才剛新婚。」

    廖恩誠尷尬的連忙扯起笑容。

    他走到邱蘋面前,單眼皮大眼絲毫沒有對大美女有任何心動。

    「邱蘋,二十七歲,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社會工作學系畢業,進入公司一年,這是?畢業後的第五份工作。」

    邱蘋的大眼直勾勾的與韓定以對望,在韓定以了若指掌下,她有些不屑的睞著眼。

    韓定以轉而看著申立人,「申立人,二十五歲,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信息管理畢業,不用服兵役直接進入公司服務、年資三年。」

    申立人雖然有著業務員的嘻皮笑臉,此時也無法發揮巧言的本事。

    接著韓定以來到袁嘉原面前,「袁嘉原,三十八歲,身高一百七十公分,有兩個分別小三和小一的兒子,觀光餐旅科畢業,做過導遊和廚師,剛進入建隆半年。」

    袁嘉原胖胖的身軀動了動,輕輕點著一顆大大的頭顱。

    當韓定以凌厲的眼神鎖住童言真時,她立即堆起很日式的笑容,然後再來一個日式的九十度大鞠躬。「經理好!」

    他沒被她親切有禮的笑容打動,依然嚴峻的說:

    「童言真,二十六歲,身高一百五十六公分,中國語文學系畢業,進入公司兩年,名為業務助理,其實是企宣。」

    那段青春無知的歲月呀,看來韓定以根本記不得他們曾有過的交集,童言真心裡著實松了一口氣,於是她想也沒想,脫口就說:

    「韓定以,二十八歲,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大材料科學工程系碩士,結婚三年……」她的話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驀然停止。

    死了!慘了!她怎麼每次說話都這麼的不經大腦!童言真呀,?真是個大白痴!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還這樣口無遮攔,她右掌握拳敲著自己的豬腦袋,滿臉的懊悔,讓她忍不住的吐了舌。

    除了韓定以外,其它人只差沒驚呼出聲。

    侯禹呈高深莫測的看著正在吐舌頭的童言真,她俏麗的短發看起來倒像是剛出社會的新鮮人,不像是韓定以口中的二十六歲。她怎麼對韓定以這麼了解?難道是誰透露了風聲?韓定以的走馬上任,只有總經理室和人事部知情,看來他得回去徹查底下的人。

    韓定以怒氣稍緩,興味的眸打量著個頭嬌小的她。沒想到竟然有人知道他的背景,這下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原本只想緩和氣氛,現在的童言真是不是把氣氛弄得更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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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正月天,竟然還刮起超級強烈颱風?

    韓定以和侯禹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刮到營業處每個人東倒西歪外加心臟衰竭差點休克在當場。

    童言真面對邱蘋的烤問,只是吶吶的說:「我在雜誌上看過他的報導。」不是她要說謊,只是她有口難言。

    邱蘋不可能這樣就放過她。「哪本雜誌?我也去翻來看看,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憑什麼亂下馬威!」想起今天下午的鳥煙瘴氣,邱蘋就一肚子的火。「自以為了不起的男人,就算他把每個人的祖宗八代背得滾瓜爛熟又如何?說到底只是愛現嘛!」

    冷風颼颼,夜幕低垂,兩個女人拉高衣領,往最近的捷運站走去。

    「可能是在美容院裡隨手翻的雜誌,我怎麼會記得是哪一本!」設想過千百次再次相遇的情景,就是沒想過會是這麼糟的狀況,童言真慢慢踱著腳步,有些心不在焉。

    「?什麼時候記性變得這麼好?鬼才相信!是不是總公司那邊有人透露消息給??」邱蘋一副烤問的樣子。她根本不相信童言真那薄弱的爛理由,就算童言真看過介紹韓定以的報導,也不可能記得那麼清楚,況且,韓定以又不是什麼企業家的第二代,更沒有輝煌的成就,憑什麼會有雜誌幫他做專題的報導!

    童言真用她那可愛的笑臉打算矇混過去,「難得今天我們可以一起下班,我們找個地方一起吃飯吧!」

    汽車銷售屬於服務業的一種,服務業就是以服務「人」為最高原則。在營業處裡,每個員工都需要輪流值班,就算不留在營業處裡值班,也得出門去拜訪客戶。通常沒有所謂的正常休假,更沒有規定的上下班時間,往往客戶的一通電話,服務就要到。

    「真的很難得,我們好象已經很久沒有一起下班了。等明天新經理上任後,我們恐怕要開始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好吧!今天就去大吃大喝,慶祝苦難的開始。」邱蘋幽了自己一默,童言真點頭如搗蒜的連忙附和。

    兩個女人苦中作樂,都為了同一個男人;一個為自己不小心說溜嘴的事耿耿於懷,一個認真的在思考未來的去留問題。

    童言真開始傷腦筋,以後得天天和他朝夕相處,她該如何去面對曾經讓她朝思暮想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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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燈光:流瀉在空間裡的是慵懶的藍調。

    小酒吧裡,或一人或三兩人,各自圍成自己的世界。

    迷濛的氣氛,有些不真實感。燈影的晃動下,韓定以啜飲一口瑪格麗特,臉上剛毅的線條隨著音樂和酒氣緩緩柔和起來。

    「查清楚了嗎?」單眼皮的大眼輕合著,韓定以享受著短暫的輕鬆。

    「查清楚了,可是……還是不清不楚。」侯禹呈用食指輕敲著果汁杯的邊緣。他患有酒精過敏症,來到屬於酒的王國,卻只能看不能喝。

    「什麼意思?」他狀似隨意的問,他篤定的知道侯禹呈一定會給他滿意的答案,誰讓他們不但是一起長大的哥兒們,還是三等親之內的表兄弟。

    童言真的話徹徹底底掀起了候禹呈和韓定以的好奇心,不用韓定以交代,回到公司的侯禹呈立刻著手調查。

    「人事命令要到明天才會正式發布,你上任的事從頭至尾也只有四個人知道。你、我、我底下的人事專員丁琪,還有老總。」

    韓定以嗤笑一聲,「我好象是外星人,見不得光。」

    「你這個職位又不是什麼大官,引起不了別人的興趣,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宣傳的必要,反正明天人事命令一公布,認識你的人自然就會知道,不認識你的人還是不知道,所以沒有必要事先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侯禹呈溫文的外表下是顆老謀深算的心,否則他要面對這麼多的人情壓力,沒有三兩三的功夫,可能早就被三振出建隆的大門。

    韓定以張開眼睛,將視線定在侯禹呈的臉上。「結果呢?那個童言真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來歷?」

    看似韓定以霸道,其實從小到大相處下來,最後都是韓定以照著侯禹呈的意見在走。

    「以刪去法來說,我和老總最沒有嫌疑。丁琪我昨天問過她,她和童言真根本沒有交集。重點是她跟在我身邊很多年了,我相信她所說的話。剩下你……」侯禹呈意有所指的反問。

    「我?哈哈哈……」韓定以再啜飲一口酒,不知是身心的放鬆,還是侯禹呈的說法很有趣?他竟然大聲的笑了。

    「別把我的話當笑話。你不覺得當你把廖恩誠他們罵得一抖一抖時,只有她始終掛著微笑,態度還從容不迫?」

    「我不認識她!」韓定以說得斬釘截鐵,腦子裡開始回想著童言真的長相。他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別答得太快,搞不好是你以前留下的風流債。」

    「我不風流,你知道的。」

    「你也沒本錢風流。酒別喝了,快點回家陪老婆去。」

    回家?那還是一個家嗎?沒有溫度和笑容的地方,說是冰庫還比較恰當一些。韓定以在心裡吁了一口氣,才說:

    「別轉開話題。那你認為童言真為什麼會這麼清楚我?」

    「你問我我問誰?你還是去問她本人吧。」

    「我不喜歡把私事帶進工作場合。」若他要問,早在下午時就親自問她了。

    「那此題無解。你還是早點回去,免得害我被曉歡罵,說我老是帶壞你。」

    「還早,我想再多坐一下。」

    「十點了,還早?!不是我說你,就算再好的感情,一旦聚少離多,感情還是很容易生變的,你要多陪陪曉歡。」

    已經變了!早就不是原來的當初。現在剩下的只是恩義和責任。她從沒有愛過他,她愛的只是她自己,就算他天天夜不歸營,她也不會在乎吧。

    「我不用你來說教,我和曉歡有我們自己的相處之道。」

    「定以,別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說出來,男人太愛面子可是會害死自己,還是要試著找到發泄情緒的窗口,否則長期壓抑在心裡,會得憂鬱症的。」

    韓定以雙手環胸,睞著凌厲的眼神,「你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侯禹呈反脣相譏。

    韓定以從不提私事,連在侯禹呈面前也是一副偽裝的漠然。雖然他不說,侯禹呈難道不會明白?和他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侯禹呈比誰都知道他的情緒。

    「你愈來愈囉嗦了,不但像個老頭子,更像個女人。」韓定以一口乾盡杯裡的瑪格麗特。

    學材料工程的韓定以沒有投入奈米材料、集成電路、電子量學的研究世界,反而選擇了需要彎身哈腰、陪盡笑臉的業務工作。

    想當初侯禹呈和高總經理知道韓定以想去賣車子時,還訝異的大力反對。

    建隆集團有屬於高科技的研發產業,正可借重韓定以在這方面的專業長才,而韓定以卻堅持要接任營業處經理一職,甚至曾要脅的說,不讓他去賣車,他就不進建隆一步。

    韓定以葫蘆裡賣什麼藥沒人知道,他的一意孤行卻換來翁曉歡徹底的不諒解。高傲的翁曉歡怎麼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是個汽車銷售員?這更為日後的相處投下一枚超級炸彈及增添無數個爭吵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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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雨停了,冬陽從厚厚的雲層裡探出頭來;雖然有了陽光,還是趕不走連日陰雨所堆積的霉氣。

    周遭冷冽的空氣讓怕冷的童言真是全副武裝的應付寒流。她頭戴毛線帽、身穿厚重的外套、脖子圍著圍巾、短短的十指包裹在手套裡,她簡直就縮成一顆圓滾滾的球。

    十點上班,她向來提早半個小時到公司,一方面可以悠閑的吃早餐,另方面順便整理營業處的環境。

    「咦?」她看著已經被拉起的鐵門。這麼早會是誰?自從她來上班後,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從沒有人比她更早到公司過。

    她左顧右盼的走進大廳。破天荒的一遭,該不會是小偷在大白天光顧吧?!再往裡走進,來到隔著屏風處的辦公區,她將自己的隨身皮包放在座位上,再擱下早餐,還來不及脫下大衣式的外套,她身後的經理室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她一回頭,正巧對上韓定以深沉的眼。

    她愣了一下,還無法習慣他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她揚起甜甜的笑臉,「經理早!」同時她彎腰打算來個九十度的鞠躬,無奈她一身的重裝備,這麼一彎腰,馬上重心不穩的往前傾,腳步跟著踉蹌一下,韓定以坐視她的狼狽,沒有伸出友誼之手,幸好她嬌瘦的身軀很有平衡感的沒讓她出糗。

    看她凍紅了雙頰,穿得一身像雪地來的。有這麼冷嗎?瞥見她桌上那袋早餐,他擺起嚴厲的臉孔。

    「營業場所不能吃東西,?是明知故犯嗎?」他冷聲質問。

    她邊脫下大外套,邊對他的質問解釋:「經理,我不是明知故犯,我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我會在上班前就把早餐吃完的。」脫完外套,她再拿下帽子和圍巾,這下她整個人俐落多了。

    「無論上班前或下班後,營業處不準吃東西就是不準吃東西!」他咆哮的堅持。

    「那……我出去吃好了。」她拎起袋子,轉身往大門走出去。

    他沒叫住她。制度就是制度,制度訂出來就是用來遵守的,不然國家不用律法,公司不用規章,一切就讓之隨性所為,那天下就會大亂、公司就無法運作,他這個經理也不用發號施令了。

    一走出大門,冷呼呼的強風吹來,童言真整個人抽搐似的顫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穿外套,更別說那禦寒用的帽子圍巾了。

    她在為路人設置的休閒椅上坐下,拿出熱豆漿,用發抖的手捧著發燙的紙杯,讓熱氣熨燙著她冰冷的雙手。

    吸了一口豆漿,熱氣直達胃底,咬了一口三明治,飽滿感驅走一些寒意。以前的他雖然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至少是溫和的紳士;而現在的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火爆不通情理?

    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東西,她一向的好胃口,現在竟有些食不知味。

    「小童,?怎麼在這裡吃早餐?」邱蘋驚呼的站定在童言真面前。

    「沒辦法,裡面不準吃東西,我只好到外面來吃。」童言真紅撲撲的臉蛋笑容可掬,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整個人凍得牙齒都會抖。

    「?怎麼連個外套都沒穿??嫌日子太清閒,想弄個生病來玩玩嗎?」邱蘋老是像大姐姐般關照著迷糊的童言真。

    「外套在裡面,我剛剛太急忘了穿出來。」她站了起來,手腳拚命的甩動。

    「那個臭經理已經來了?」邱蘋別的本事沒,就是會察言觀色。

    「我來的時候,鐵門已經拉起來了,害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他那麼早。」

    「他不讓?在裡面吃早餐,把?趕出來?」邱蘋聲音略提高了三度。

    「他說裡面不能吃東西,是我自己要出來吃的。」

    「那?怎麼不去茶水間吃?幹什麼跑出來吹風受凍?」

    她沒預期會看到韓定以,一緊張下就跑出來。「我忘了……」

    童言真的話還沒說完,邱蘋就氣衝衝的走進營業處,她到處尋找著韓定以的身影,終於在茶水間裡讓她堵到人。

    邱蘋的熱心腸再度發飆,一口氣從昨天吞忍到現在,實在忍不下去了,她一開口就炮轟:「你知不知道小童很怕冷?!你是存心要凍死她嗎?!」

    韓定以陰驚的眸穿過邱蘋,定視在隨後趕來的童言真身上,看著她薄脣上沒有血色,他壓根沒想到她沒穿外套的事,內心閃過一絲驚愕,也就只有那麼一絲,他隨即也將炮火打回去。

    「我只是告訴她這裡不準吃東西。」這是他解釋的極限了。

    「那你為什麼下讓她去茶水間吃?!現在才九點五十分,上班時間根本還沒到!你就是算準了她的好欺負!經理有什麼了不起?!人心也是肉做的,要不然你也去外面吹風受凍看看!」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邱蘋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再換一個工作。

    童言真一直拉扯著邱蘋的衣袖,要她不要太衝動,她更不想邱蘋為了她而失去這份工作。「好了啦,我沒事,?別再說了。」

    「什麼別說!這是維護我們的權益!」邱蘋不理會童言真,繼續口沒遮攔。

    「我說的話就代表法律,要遵守就留下來,不遵守就請滾蛋,我這裡不需要好吃懶做的員工。」韓定以精深銳利,他不吃邱蘋惡言惡語這一套。

    邱蘋還想反擊,童言真馬上拉過邱蘋的手臂,將邱蘋扯到她身邊。

    「經理,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下次會吃完早餐再進公司的。」

    「?--」這個沒用的女人,竟然向韓定以磕頭認罪!看著那張拚命搖頭的臉,邱蘋氣自己使不上力,只好腳跟一轉走人。

    「對不起!」童言真再度彎腰道歉後才退出茶水間,趕忙追著邱蘋去了。看來這次邱蘋真的很生氣,今天她恐怕得用盡全力來安撫邱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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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定以的上任給營業處投下很大的變量。一切都跟往常不一樣,他的強悍作風、說一不二,引起底下員工很大的刺激和反感。

    有人醞釀著跳槽,有人靜觀其變,有人為了三餐屈服,有人忍氣吞聲,有人暗自開心,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童言真。新的主管,她衷心期望能有新氣象。

    以往的日子實在過得太輕鬆。沒有壓力就沒有上進心,相對的,也就學不到什麼東西,日子一天一天的在混,童言真期待能將頹廢的氣息煥然一新。

    一大早的部門會議,氣氛凝重到大家都不敢吭一聲。

    自從韓定以上任開始,每天準時的十點會議沒人敢遲到。剛開始的幾天,韓定以都在為這款XCR600新車做教育訓練,從外觀、性能、規格、機械、零件、構造到內裝、配備,他無一不仔仔細細的講解,希望業務人員在面對客戶時,能以專業的形象打動客戶買車的心。

    「賣高級車不比賣一般房車,要社會頂尖的金字塔階層才買得起,這款限量兩百台的XCR600,必須造成搶購的風潮,一旦風潮過去,時間拖得愈久,客戶就愈沒興趣。」韓定以冷冽傲然的環視在場所有人,「我們不能光靠客戶自動上門,必須要主動出擊。廖主任,我要你們每個人在下班前,擬出有實力的客戶名單,並提出拜訪的計畫。」見廖恩誠點頭,他才又說:

    「小童,三天內?提出宣傳的企劃案,預算沒有上限,總公司會全力的配合和支持。」

    「沒問題。」縱然有滿腹疑問,童言真還是用力的點頭,外加一張自信滿滿的笑臉。

    「這款新車預計三個星期後新車發表會,預計三個月內銷售完畢,可以為總公司帶來十億的營業額,也就是你們四個業務員每個人得賣五十輛車。若無法達到預期的銷售狀況,各位和我就等著卷鋪蓋走人。」

    「經理,這會不會要求太高了些?」袁嘉原輕聲咕噥。

    「賣不到的人就等著遞辭呈。」韓定以的專橫跋扈不容置喙。

    「沒問題、沒問題!」廖恩誠趕忙打圓場。

    申立人和袁嘉原只能將唉聲嘆氣往肚裡吞。五十輛的配額,怎麼可能達得到?!邱蘋則嗤之以鼻,雖不再出言頂撞,但韓定以那種自以為是的傲慢和自大,怎麼聽都讓人下舒服。

    「邱小姐,?有意見?」韓定以看出她的不滿。不知為何,他習慣稱邱蘋為小姐,叫童言真就直接喊她的小名;也許邱蘋的冷淡疏離、高傲倔強也是一項重要的因素。

    「經理的話就如同聖旨,小的我怎麼敢有意見?況且這麼高的挑戰,我想大家都磨拳擦掌等著應戰呢!」邱蘋話裡含著諷,不想和他正面衝突,畢竟韓定以對這款車型之了解,不像是初入這一行的新手,可見他在這款車身上下足功夫。若不是他的做人處事有欠公道,說不定她會對他生起敬佩之心。

    「若沒別的事,今天會議就到此結束。小童?留下來,其它的人去忙吧。」韓定以不想在私人的情緒上浪費力氣,誰不開心、誰有怨言,他都不想理會,他要以鐵的紀律創造出新的氣象。

    「他要是敢欺負?,回頭我再幫?報仇。」邱蘋咬著童言真的耳朵交代。

    童言真笑了笑,目送他們魚貫走出會議室。單獨被留下來,她感到有些緊張。

    「不同於往常,這次的所有宣傳活動都由我們台北營業處主辦,這次總管理處只是協辦的角色,然後中南部跟著辦理。」韓定以的開場白依然不脫工作範疇。

    「為什麼?」以往她這個企宣外加業助,只是協助與配合總公司的活動,她的角色多半處於跑腿、打雜及會場幫忙,除非是營業處獨自舉行的活動才會由她負責籌備。

    「畢竟營業處是站在第一線,最貼近消費群,最知道消費者要的是什麼。況且主導權在我們手上,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不會有人來干涉。」

    「喔!」沒想到營業處也能有主辦活動的一天。

    「?知道?要做些什麼嗎?」

    他打算考她嗎?她避開他過於凌厲的眼神,「我想先推出企業的形象廣告,然後選訂新車發表會的場地……」她瞄了他一眼,見他專注的模樣,她才又繼續說:「在各大媒體預告新車上市的時間表、聯絡重要的人士來當貴賓、推出一系列的造勢活動……」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只見他眉峰緊蹙的打斷她的話:

    「我要的是跟別家車商不一樣的宣傳想法,別拿制式的東西套在這款新車上。這款新車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再去想想,用用?的大腦,我要的是出奇制勝的點子。」

    「喔!」她的眼神再度垂低在桌面上,沒有人教她要怎麼構思活動,通常她都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臨時要她想,她怎麼想得出來?

    時間溶於短暫的沉默。他打量著她,單眼皮大眼下有著如深海般的墨藍,高不可測。

    感覺到他毫無顧忌的注視,她全身有著不自在的不對勁。

    「?是文清高中畢業的?」透過侯禹呈,他拿到更詳細的人事資料。不為別的,就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清楚他。

    他對人事物已經沒有太多餘的好奇心,偏偏她卻讓他勾起想明白的慾望,就像急於想知道考試後的解答,那樣的讓他心癢難耐。

    「呃?」她表情呆愣。話題怎麼轉得這麼快?害她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我也念文清高中。」他看盡她的不知所措。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什麼事,曾經發生在他和她之間。

    她乾笑了兩聲。他發現了什麼?他想起了什麼?為什麼大冷天的,她的手心卻開始冒出汗來。

    「好巧!」她再次警告自己,面對他時要深思熟慮,否則嘴快的情形下,一定又會讓自己口沒遮攔。

    「?小我兩屆,也就是說,我是?的學長。」他省視著她的表情。

    「學長好!」她能說什麼?只能尷尬的扯動脣角。

    「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認識我,對不對?」他厲眸質問著。

    這下好象不能否認了,否則就無法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圓其說。她思量著說詞,緩緩的才啟口:

    「學長是吉他社的社長,我高一那年也參加過吉他社,可惜我的手指短,封閉和弦老是練不好,最後只好自動放棄,所以我認識學長,學長應該不記得我。」為了掩飾心中的紊亂,她笑得很不自然。

    「然後呢?」他雖然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但曾經擁有許多女同學的愛慕,同校的師生很多人都認識他,他卻無法熟記每張臉孔跟姓名,就算現在,他也想不起來大部份同班同學的面孔,更何況是一個學妹。他凝視著她愈來愈紅的臉蛋,接受她的說詞。

    「什麼然後?」她是真的聽不明白。

    「為什麼對我的發展這麼清楚?」

    「這……」她擰眉,「學長在學校這麼有名,當年上?大時,還有貼紅榜單,我的印象很深刻。」她不擅說謊,尤其在他面前,所以她只能挑事實的部份來說。

    他點頭,有些意味深長。她的說詞找不到破綻,還合情合理,可是她心慌的表情說明了她故意隱瞞某部份的事實。

    「一個人可以對一個陌生人記憶這麼久嗎?」他提出反問,言談間有著嘲諷。

    她的眼神飄了飄,快要沒有招架之力。十年了,她還是無法抗拒他舉手投足間的魅力。無論是溫和的他、霸道的他,抑或是火爆專制的他;她根本對他無法遺忘,她明白自己沉寂的心似乎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除非是這個人在她心中占據了很重要的份量。」看她不說話,他替她下了結論。

    「經理,我得趕緊去想企劃案,否則我會交不了卷的。」無法直逼他探索的眼光,她當下決定先躲過這一關再說。

    「這是個大案子,?一個人無法處理得來,我會協助?的。」

    「經理,你要協助我?」她有著深深的疑問,她沒聽錯吧?!

    「去吧。」他表明話題到此為止。既然她不想說出過往的事,他也就不急於這一時。

    她連忙捧起會議桌上的文件,一個手腳打結,手裡的文件掉落滿地,她趕緊撿起,簡直是落荒而逃。

    他忍不住發噱,狡黠的看著她的倉皇。這個女人臉上藏不住心事,連他的惡聲惡語她都能氣定神閑,怎麼這會閒話家常,反而讓她像驚弓之鳥?

    對立的感情、無奈的生活、壓力的工作,因為她,他的心情變得有些輕鬆:事情背後的異樣,讓他覺得有些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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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言真站在經理室門口,先深深的吸進一口長氣,才舉手敲門。

    「請進。」門內傳出韓定以的聲音。

    她擠眉弄眼一番,好讓臉上太過僵硬的肌肉能夠舒緩,才轉動把手開門進去。

    原本以她的粗神經,對於和韓定以在同一個公司裡上班,她還不覺得什麼,甚至能談笑風生的應付自如;可是自從那天他點明了和她學長學妹的關係後,不知怎麼地,只要和他獨處時,她就會感到那股未明的壓迫感。她寧可他對她板著臉孔,甚至吼著說話,就是承受不了他溫和的樣子。

    她將一疊用卷宗夾好的文件,恭敬的擺在他辦公桌上。

    「經理,這是你要的企劃案。」

    韓定以從一堆專業汽車雜誌上抬起頭,拿起她的卷宗夾,愈看眉頭蹙得愈緊。一分鐘後,啪的一聲,卷宗夾被他仍回桌上。

    她早知道他不會滿意的。卷宗裡的內容,全是兩天前她在會議上說給他聽過的,當時他就全盤否決她的說法。她不是要挑戰他的權威,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造勢手法,不來當面向他請教,就算給她再多的時間,她還是達不到他的要求。

    恭敬的站在辦公桌前,就等著他將要爆發的怒氣。

    「我說過我不要這種不經大腦的東西!?聽不懂嗎?拿回去重寫!距離三天的期限,?還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他的心情煩透了,一大早才跟翁曉歡又起了衝突,他的火無處可發泄,直接將颱風尾掃到無辜的童言真身上。

    她淺淺的笑著,「經理,你先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滿意的,所以特地來請教經理,況且經理說過會協助我的,我想請經理給我一個方向,這次的新車促銷,經理希望走什麼樣的路線?」她沒有生氣,反而平心靜氣的和他說道理。

    「公司請?來是混飯吃的嗎?如果要我想,我來當企宣就好了,幹什麼要?這個沒用的員工?!我說過會協助?,並不代表要幫?想點子,若?想不出來,我會重新尋找適合的人選。」他罵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

    她小巧的圓臉還是微笑以對,心裡只是感慨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什麼原因讓他變了一個性子?

    「經理,我知道我很笨,腦子也不夠靈活,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學點東西,也願意接受任何的挑戰,請經理不吝賜教,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很努力學習的。」她的頭用力點著九十度的彎度。

    他雙臂環於胸前,冷冷的勾動脣角,「憑什麼我要教??經驗的累積就是財富的換取,憑什麼我要毫無條件貢獻我的財富?」

    對於他的怒火,有的人會像爆發的火山跟他硬碰硬,像是邱蘋;有人會卑躬屈膝的怕丟了飯碗,像袁嘉原;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裡放炮,像申立人;有人是好好先生,應承著上司的所有指示,像廖恩誠。

    只有童言真,理所當然的與他說起道理,不因他的惡言相向,全身上下仍然熱情有勁,絲毫不把他的怒火當回事。

    她笑開一張臉,「憑經理是我的學長、憑經理想創造出汽車業的奇跡、憑經理現在是我的上司、憑我的熱忱、憑……」

    看著她認真想著說服他的理由,不知怎麼地,他興起捉弄的意味。失去好多年的玩興,這會兒竟冒了出來。

    「我可以指點?一條明路,可是,?要怎麼報答我?」邪魅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

    「我會盡心盡力把經理交代的事完成,絕對不會辜負經理的教導,以報答經理的栽培之恩。」她順口就說出千篇一律的感謝詞。

    「盡心盡力做好工作上的事,是?身為員工的本份,這算哪門子的報答?」他反脣相問。

    「那經理要我怎麼報答?」以她這種簡單的腦袋,要跟他玩猜謎的遊戲,鐵定想破頭也猜不到答案,乾脆直接問清楚比較快。

    「不怕我叫?以身相許?」他怎麼愈活愈回去了?竟玩起年少時占女生口頭上便宜的爛招數。

    童言真笑得差點連口水都噴出來,「經理已經結婚了,不可能會叫我以身相許的。而且我還怕經理太太會殺了我,經理你別開玩笑了。」

    結婚兩字狠狠的刺醒他,尤其那句經理太太,讓他的臉色籠罩上層層黑霧。「誰說我在開玩笑?」

    沉聲的咆哮,沒把童言真嚇跑,她只是納悶自己又哪裡說錯話了?

    「經理不是開玩笑,那是認真的嘍?」

    「?--」他竟然會被她堵到無言以對!鼻子哼哼氣,他接受她的挑戰。「當然!?怕嗎?」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順著他的話問。在她的腦容量裡,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一律當作笑話聽;雖然這個氣焰囂張的男人不承認他是在說笑,但也無損她思考的邏輯。

    「要怕什麼?」她問得很天真。

    他站了起來,頤長的身軀橫過桌面,嚴峻的臉色在距離她的小圓臉三寸前擺定。

    「以、身、相、許!」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重重的說。

    「經理是有老婆的人都不怕了,我要怕什麼?」他這麼粗聲粗氣的,她仍然以為他在戲弄她;要是他柔情萬千的說同樣一句話,她可能會嚇飛到火星上去。

    「成交!」他為什麼沒嚇跑她?她真的勾起了他莫大的興趣。

    「那這份企劃案?」

    「XCR600是尊貴與地位的象徵,是可望不可即的榮耀,擁有它即擁有頂尖的身分,我不要那種菜市場的推銷方式,更不要在通俗媒體前密集的曝光,我要塑造出XCR600的神秘感,那種想買卻不一定買得到的感覺,我要讓全台灣驚艷,要造成一車難求的盛況,XCR600將是一生中的一個願望,一個夢寐以求的願望。」

    她仔細凝聽他的話,心中揚起滿滿的佩服,那種痴迷與崇拜又好象回到十年前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眼裡只看得見韓定以,對他的迷戀,比那些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人在哪,她的眼睛就追隨到哪,好象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人。

    「這是我給?的方向,剩下的?自己好好的想想。」

    她拿回桌上的卷宗,「謝謝經理,我一定會努力的。」

    削短的發有著飛揚的青春,她愛笑的臉頰有著淺淺的梨渦,愈來愈強烈的熟悉感,他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曾經跟他在同一個校園一整年,而他卻對她毫無印象,那時他眼中只狂戀著翁曉歡,哪容得下別的女人。

    時間的河,原本的兩條平行流域,最後還是相互交集,匯成泱泱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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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到二十四小時,童言真再度捧著全新的企劃案來到韓定以的辦公室。

    不等他發飆,她率先報告企劃案的內容:

    「根據經理所提示的方向,我將新車發表會選在建隆集團底下的『水之戀俱樂部』舉行;俱樂部裡的會員,都是身價超過億的頂級族群,要一睹XCR600的魅力就必須先加入水之戀會員,是水之戀的會員還不一定能參與新車發表會。」

    見韓定以點頭,她又繼續說:

    「限量的邀請函,我們以專人專函的方式,將邀請函親自送到客戶的手中。這樣不但可以讓客戶感覺到備受禮遇,而且能夠拿到邀請函就是身分的象徵,誰能拿到邀請函?誰不能拿到邀請函?名人們全都等著在比較。這是名車與名人相遇的盛會,無論產經、政治、藝文,只要是響當當的人物,都會想擠進這場盛會當中,我想應該有很多人會擠破頭的想要拿到邀請函。」

    她等著他的反應,不敢期待他會有好臉色,但是至少可以給她一個認同的表情。

    韓定以看著卷宗夾裡用計算機打字的彩色文稿,映入眼簾的標題是:

    名車與名人,一場夢寐以求的盛會,邀請您進入夢想的國度

    昨晚他十一點離開營業處時,她還在趕這份企劃案;今早他九點進來公司時,她已經在計算機桌前打著字。

    「?昨晚沒回去?」他這才發現她昨天也是穿著這件淺綠色的套頭毛衣。

    「呃?」他怎麼每次話題都跳得這麼快?她的腦子根本無法跟著他的話題運轉。

    他將卷宗放回桌上。「?為了趕這份企劃案,整夜都沒有回家?」漸漸的抓住她的思考脈動,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適合當業務,只適合窩在辦公室裡當企宣,因為她的反應不夠靈敏。

    她又有了微微的扭捏,「等我想到要回去時,已經沒有捷運,也沒有公車,太晚我又不敢一個人坐出租車,所以就乾脆留在這裡。」

    她等著挨罵,好象沒被他吼上幾句,全身都會不對勁;不到三秒,罵聲果然又在她耳邊高高的響起--

    「?難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獨自留在這裡會有什麼危險嗎??是太天真?還是腦袋太笨?!」

    她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想那麼多,不過鐵卷門和側門我都有鎖好,不會有事的。」

    他冷眼微瞇。「下次不準再獨自留在營業處裡過夜,聽清楚了嗎?」

    口氣豈只不好,吼聲簡直就要衝破屋頂了,她很怕自己薄弱的耳膜會被震壞。

    「經理,你不用這麼大聲,你小小聲的講,我就聽得很清楚。」

    「聽清楚就好!下次若太晚,可以讓其它男同事送?。」他不知道自己多餘的雞婆從何而來,話就這麼順著嘴溜了出來。

    「廖主任和袁大哥他們可都是妻管嚴,實在不方便送我。而且他們得早早回家陪老婆小孩:至於立人的摩托車騎起來跟飛的一樣,我坐一次就怕死了,發誓再也不坐他的車,所以我還是自立自強。經理你就別擔心我。」她說起話來,臉上的表情豐富,與他陰森的表情相較,一個像在天堂,一個像進了地獄。

    「我不是擔心?,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員工為了工作而發生不該發生的意外。」他沒再多說什麼。這個營業處裡只有她會跟他聊天抬槓,每次跟她說上三兩句後,心情似乎就沒那麼煩悶。

    他拿起卷宗,再次仔細讀著她的企劃案。

    她戰戰兢兢等著他的宣判,不敢打擾他讀企劃案時的專注,直到他將十幾頁的內容全都看完。

    「經理,你覺得怎麼樣?」

    「?確定邀得到重量級名人蔘加?」

    「依建隆集團的聲望及水之戀的會員,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

    「誰去送邀請函?距離新車發表會只剩半個月,有辦法在社交圈裡讓名人擠破頭的想要拿到邀請函嗎?」他的問題雖然直接,卻直搗問題的核心。

    「這就要麻煩英明的經理了。相信有經理出馬,一定能創造出空前絕後的景象。」

    他看著她愛笑的脣角。這麼赤裸裸的讚美,卻顯得真誠又不矯情,確實只有她才能脫口而出。

    「?先出去吧,我再想想。」韓定以不再多說,擰眉陷入沉思。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心裡懸得高高的,也只能先離開他的辦公室。

    一定出辦公室,邱蘋就一把將她拉進女生廁所裡。

    「怎麼樣?!怎麼樣?!那個沒人性的韓定以又罵?了對不對?」

    「沒有啦!」童言真不想再引發邱蘋和韓定以的戰爭,只能趕緊熄火。

    「沒有?!我剛剛在外面已經聽到他那像雷公的大嗓門,?別怕他,惡馬要惡人騎,他凶?得比他更凶,別讓他把?當成好欺負的小貓!」邱蘋氣鼓鼓著臉。

    「?別把經理說成這個樣子,他也是求好心切,有時講話是直接了些,但也是希望我們能交出好成績來。?別氣成這個樣子,氣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童言真安撫著她。

    「他那種講話叫直接?我覺得根本就是辱罵!活生生的剖開別人的心,然後再灑把鹽巴上去,讓?痛得齜牙咧嘴的。」

    「他說話是毒了點,可是我相信他沒有惡意啦!」

    「?幹什麼老是幫他說話??這個爛好人,亂沒個性的,今天可是他處處刁難?。」邱蘋就是看不慣童言真溫吞的樣子,總覺得要保護她,替她仗義執言,否則她鐵定被欺負死。

    「我沒有幫他說話,我是怕?為了我萬一和他吵起來,?邱大小姐一個不高興就不做,那我以後不就沒了靠山。」童言真拉拉邱蘋的手,撒嬌的示好。

    「這個辦公室裡就只有我們這兩朵花,我不幫?,難道等著讓那個沒心沒肺的臭男人把?拆了吃嗎?!」

    看來韓定以真的惹毛了邱蘋。她是人敬她三分,她就回敬五分的人;但要是別人對她不禮貌,她也絕不會忍氣吞聲型的。

    「有?在,沒人敢動我啦!」

    「那份企劃案,他又有意見是不是?」邱蘋知道童言真為了想新車造勢的內容,根本是沒日沒夜的在拚命。

    「他沒說什麼,只說要再看看。」

    「雞蛋裡挑骨頭,大不了不要做嘛,幹什麼看盡他那種大便的臉色!」

    「小姐,用詞文雅點!」邱蘋不會不好意思,童言真反而臉紅紅的。

    「對那種人,我這麼說已經很客氣了。」

    「?可以說不做就不做,反正?這麼優秀的業務人才,到處都有老闆搶著要;但像我這種沒有一技之長的,又是文科出身,這年頭工作不好找。」童言真說的是實話。她的同學不是去出版社混個工作,就是靠關係在學校裡謀得職位,最慘的還都閑在家裡。像她這種沒有背景的平凡女人,還是認份點別太任意妄為,否則喝到西北風就知道苦了。

    「放心,我會罩著?,要走也會帶?一起走,絕不會把?一個人留在這裡吃苦受罪!」邱蘋拍胸脯給童言真保證。

    童言真向來抱著隨緣的心態,很多事都順其自然,不去強求,也別太認真;生氣也是過一天,快樂也是過一天;人生苦短,何必太過斤斤計較?

    她的爸媽都是在郵局工作的公務人員,吃不飽也餓不死的工作,沒有大富大貴,他們卻對生活知足滿意,常常告誡她們三姊妹要知福惜福。

    也許是受了爸媽無欲無求的影響,能吃飽喝足,一家平安幸福快樂最重要,她不需要功成名就、飛黃騰達,只要日子平順就好。

    只是平順下的日子,她心靈深處怎麼覺得愈來愈寂寞空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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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言真的企劃案在出乎她意料下被韓定以採用了百分之八十,剩下微微修改的部份幾乎都是細小的枝節。

    在時間緊迫下,總公司授權韓定以全權處理全台的宣傳事宜,中南部的營業處也同步配合韓定以的宣傳活動。

    首先韓定以根據水之戀提供的會員名單,擇選出一百名會員,以地域性來分配,北中南各占三分之一。

    一大早的部門會議,韓定以將台北營業處的人員做了適當的分組。

    「廖主任你和立人一組;邱小姐?和袁大哥一組:小童則和我一組。平常的上班時間只留一組人在營業處,其它兩組人就分頭去送邀請函,若是晚上及假日,則反之。營業處需要留下兩組人。」他的用意很明白,老人帶新人,能力強的帶能力弱的。

    「我反對!」邱大小姐率先抗議。

    「邱小姐,?有何意見?」

    「小童跟我一組,袁大哥和你一組!」

    袁嘉原的國字臉發白成一片,心裡咕噥著邱蘋的不是,不能因為小童和她的交情好,就推別人入火坑啊!

    明知邱蘋這樣說是為她好,童言真對袁大哥還是覺得抱歉,若她真的和邱蘋一組,豈不得罪了袁大哥?

    「為什麼??的理由是?」韓定以的脾氣雖暴躁,卻是就事論事,只要下屬的意見是對公司有利,他就會尊重員工的意見,否則一律會不留餘地的批判;但是很多人怕找罵挨,更不想多言的說服他,除了不怕死的邱蘋,還有不把他的脾氣當一回事的童言真。

    「我和小童都是女人,同進同出比較方便,況且……」邱蘋的大眼斜睨著韓定以,「她的脾氣好又沒什麼心眼,我怕她白白被你欺負了。」話裡含著刺,邱蘋再次挑戰韓定以的權威。

    在場的人都倒抽了口氣!以往邱蘋跟韓定以對上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今天的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邱蘋!」童言真猛對她搖頭,「經理不會欺負我的。」

    「怕什麼?他就是看?一副弱弱的樣子,老是找?麻煩。」

    「經理對我很好,沒有找我麻煩啦!」童言真拚命眨眼,要她少講兩句。

    「我這樣安排必定有我的考量,不得有異議。」韓定以斬釘截鐵的回絕邱蘋的提議,並不想和一個女人陷入口水之爭。

    「邱蘋,就依照經理的安排,?和袁大哥一組,袁大哥跟著?一定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廖恩誠趕緊打圓場。

    「對呀,我是助理,本來就是要跟著經理跑腿的,?和袁大哥聯手出擊,一定能創造佳績的。」

    童言真甜甜的笑臉很難讓人生氣,邱蘋美眸瞪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氣。

    事情就這麼定案。從今天開始,每組必須專程送出十張左右的邀請函。

    韓定以沒有私心,愈大卡愈難纏的客戶都在他的名單上,他放下身段親自打電話聯絡客戶、訂定拜訪的時間。

    「……這是建隆集團代理德國XCR600的新車,全台限量兩百台,我們想邀請您擔任我們新車發表會的首席貴賓,您的參與將會使這款XCR600更加尊貴……」

    童言真泡了一杯玫瑰花茶,輕輕放在他桌子的邊角,聽著他不厭其煩的對客戶簡介說明。他姿態之低,童言真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做業務的要能屈能伸,該低頭時絕不能抬頭,該彎腰時身段一定要柔。

    放了茶,她又退出辦公室。之前他說過,她進他的辦公室不用敲門,直接進來便可,因為她是企宣、是業助,更是他的私人秘書,一天進出他辦公室的頻繁次數,連她自己都數不清,若老是要敲門,老是要他響應「請進」,他的思緒會在無形中一直被中斷,於是她總是無聲的來無聲的去,不用他吩咐,一向迷糊的她已經細心的記下他所需要的一切。

    下午六點,她拿著一個熱騰騰的便當走進他的辦公室。她知道他不吃炸的食物,舉凡豬排雞排魚排他都不吃;今晚的便當是三寶飯,看著桌邊的花茶已經空了,她放下便當,又拿起空茶杯,用經理室裡的熱水瓶直接加熱水。

    一切像她沒有進來過,他埋首在辦公桌上。她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又悄悄的退出辦公室。

    她忙著籌備新車發表會當天的程序事宜,從場地布置、貴賓安排、音響燈光、餐會點心、主持人選,一直到彩球門要幾座?鮮花要多少?指示標題要多大?雜雜亂亂的大大小小事,她得全神貫注的投入。

    這是她的第一個企劃案,是她第一次受重用,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辜負經理對她的栽培和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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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一盞盞的暗了,白天的繁華、夜晚的燦爛,拉下鐵卷門後,一切又回歸到夜半的寧靜。

    韓定以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背後,看著她的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打著,邊桌上有未拆封的便當盒,玻璃杯裡也還有一整杯淡綠色的茶水,她又忙到忘了吃飯?!忘了喝水?!

    「?該回去了!」

    突然的出聲,讓她猛地被嚇了一大跳。

    她回頭,不住的喘著息,右手撫在被嚇得跳動劇烈的心窩處。「經理,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也沒?」

    「膽子這麼小,還敢一個人留在這裡睡?」

    「我不知道你還在嘛!人家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看著她有些嬌斥的模樣,感覺時間似有些恍惚了,好象有這麼一個表情曾經存在他的記憶深處。

    他收回心神不願多想。「大家都走了,?怎麼還在?」

    他的口氣依舊不好,她也回覆成慣有的笑臉。

    「明天就要跟著經理出去送邀請函,今晚我想把後置的作業處理好。」

    「太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弄。」說著,他人已經從營業處旁的側門走出去。

    她一看時間,這下慘了!都已經十一點半,再磨蹭下去,她連捷運都沒得搭。

    她劈哩啪啦動作迅速的關計算機收拾桌面,將手機往皮包裡一扔,如噴射機般的衝出營業處的側門。

    大鐵門被她用後腳一踢給重重關上。

    寒颼颼的冷風吹來,她全身發著抖,匆匆忙忙之下她的救命外套被她遺忘在辦公室的椅背上,更別說她的圍巾帽子,她又開始哀怨自己的迷糊,回頭想再打開鐵門,在皮包裡摸了半天,鑰匙呢?她那串掛著皮卡丘的鑰匙呢?

    望著鐵門,她欲哭無淚,沒鑰匙,她要怎麼回家?

    韓定以的車從營業處旁的停車場開出來,寒風中一個顫抖的背影杵在側門前,那抹小小的身影,硬是讓他急踩了煞車。

    夜裡的煞車聲總讓人驚心,她僵硬的回過頭,正想看清車子裡的人時,他已經走下車。

    「?怎麼還在這裡?」他注意到了,她連外套都沒穿,脖子縮得跟烏龜沒兩樣。

    「我剛剛太急著出來,家裡的鑰匙給忘在辦公桌上。」

    他的表情是深深的無奈,睞她一眼後,走迴車上,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串鑰匙,先刷卡重新解除保全,再打開厚重的鐵門。

    「快進去拿,別再落東落西的,我在這等?。」

    「謝謝經理!」她飛快的衝進營業處,還沒想明白他為何要等她時,已經拿好她要的東西又飛快的衝了出來。

    「?不能先把外套穿好再出來嗎?」怎麼看她都沒有二十六歲該有的成熟和精明,散漫的生活方式,讓他怎麼看都不順眼。

    在她穿外套的同時,他將鐵門關好,把保全重新做了設定。

    「謝謝經理!那我走了。」

    「?住哪?」

    「公館。」

    「上車吧!」他先進入車內,看著她還楞在人行道邊。「童言真,我叫?上車!」不用大喊,黑夜裡他的聲音就顯得特別的清亮。

    「哦!」像是習慣了他的命令,她反射性的就坐進前座。「經理,為什麼要我上車?」

    「送?回家。」放手煞車、排檔、踩油門。

    她短短的十指揮了揮。「經理不用了!又不順路,我自己搭捷運回去很方便的。」

    不給她反對的機會,車子在夜的寂靜中高速行駛。

    「?怎麼知道不順路?」

    「你家住天母,我家住公館,怎麼可能順路。」

    「?連我家住哪裡都一清二楚,我還有什麼事是?所不知道的?」

    她原本看著他的側臉,在自己又說漏了嘴時,趕緊掉轉回九十度,將視線定在前方的雨刷上。什麼時候下起雨了?剛剛明明沒雨的。

    「我……我是聽說的。」她打算蒙過去,沒想到他連結婚了還住在天母。

    「想必又是高中時聽來的?」深夜的魅力,輕柔的音樂,他的咄咄逼人不見,語調問有種松懈後的慵懶。

    她點點頭,突然看見不遠的前方有著捷運標誌的指示牌。「經理,已經很晚了,前面的捷運站讓我下車,你還是早點回去陪經理太太吧!」

    一切的寧靜隨即破壞殆盡,他沒如她意,我行我素的遵照著自己的意思,繼續的在沉黑細雨中,迎風前進。

    不開口的兩人,讓空氣變得很稀薄。飄搖的行道樹、昏黃的路燈、紛飛的雨絲,雨刷不停的在眼前飛舞,她想起那年--十六歲的那年,充滿著光與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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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童言真會迷戀上韓定以源於高一的新生訓練上。

    高中生涯除了念書還是念書,文清高中的校長為了緩和學生的升學壓力,於是大力的提倡社團活動,利用每周兩天的課後時間,希望同學能達到減壓又休閒的娛樂生活。

    新生訓練上,各社團都使出渾身解數招募學弟學妹,希望能充實自己社團的陣容,更為社團注入新血。

    從國小到高中一路都是同學外加死黨的童言真和范明茜兩人,游走在各社團的攤位前,最後跟著一堆同學擠在吉他社前。

    韓定以本身就是活廣告,他溫文的氣息,散髮著明星的風采,在吉他社的攤位前,彈奏著一曲又一曲的古典音樂。

    修長的手指在六弦間撥弄著,此時彈的正是古典名曲西班牙民謠「愛的羅曼史」;扣人心弦的樂聲、羅曼蒂克的情境,不用宣傳不用拉人,當場讓許多同學自動加入。

    童言真也被那柔美的樂音所吸引,沒想到一把木吉他能創造出這麼動人的音符。她開始幻想自己也能拿把吉他隨心所欲的彈奏及歡唱,於是她和范明茜成了吉他社將近一百名新社員中的兩員。

    一百名的成員初期得借用禮堂來上課,動用了外聘的老師、社長、副社長及資深的學長學姐來幫忙教吉他。

    一個月後,社員愈來愈少;有的因為課業壓力,有的因為父母反對,有的因為練醜了纖纖手指,有的因為買不起吉他,種種原因下,最後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

    上課地點換到了社團教室,童言真更有機會近距離看著她心目中的超級偶像韓定以。

    情竇初開的她就像大部份的少女,發亮的眼睛只跟著韓定以轉,和弦學了幾個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追求明星的那份滿足感。她把韓定以當明星,像所有的追星族一般,偷偷的打探關於他的一切。

    從個人資料、興趣喜好、家住何處、求學過程,她全都想知道,只要是他的消息,她一點都不想放過。

    她盲目的崇拜他、迷戀他,雖然他根本記不住她是誰,但那還是不影響她對他的喜歡。

    只是,她的崇拜及迷戀都是很理性的;她不會去打擾他,更不會去追蹤他,她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她喜歡看他走路的樣子,他的背總是挺得直直的,有著英氣,又有著濃濃的書卷味;她也喜歡他專注教吉他的神情,偶爾他會走過她身邊指點她生澀的和弦,但從來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的翩翩風度下是有禮的疏離,隔開與女同學進一步的機會;他懂得保持距離,更不讓任何女同學有非分之想。

    白雲飄飄,藍天遙遙,童言真單手支著臉頰,眼睛不在黑板上,卻是看著窗外藍球場上正在鬥牛的身影。

    「喂!」范明茜搖晃著童言真的手臂,「老師在看?了啦!」

    童言真心不甘情不願的看回黑板,卻又不時分神將視線飄向籃球場。

    范明茜從桌子底下傳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下面有韓定以?

    童言真興奮的點點頭。范明茜回給她一個受不了她的表情。童言真吐吐舌頭、聳聳肩,一副得意洋洋。

    她的心事全世界只有范明茜知道,范明茜老罵她神經病、沒大腦,書不好好念,就淨會做些不切實際的事,總是詛咒她大學聯考一定會考不上。

    她也想認真讀書,可是只要韓定以出現在她方圓四周,她的心就會被他勾引著走;她真的無法輓救自己日漸墮落的心,她也不想自己這樣,可一夥心就是不受控制。

    下課後,范明茜忍不住來拍她的桌子,將她拉到頂樓上的樓梯間。

    「?知不知道他在追校花?」

    「知道呀!」童言真白了范明茜一眼,「那又怎麼樣?!」

    翁曉歡是學校公認的校花,才女型的美女,讀的是學校的音樂實驗班,冷清高傲的氣質,比同年紀的同學多了份知性和成熟,也擄獲了一票少男的心。

    「那?幹什麼還要這麼痴迷韓定以?」范明茜恨不得敲醒童言真的腦袋瓜。

    「狂戀一個人又不一定要擁有他!?看過哪個追星族,會去和崇拜的明星談戀愛?沒有是吧!這只是心底的一種喜歡。喜歡他這個人,就會想要關心他,希望他一切幸福順利,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才不會笨到去幻想和韓定以談戀愛。」童言真將暗戀深深埋在內心深處,以一種很單純、很信仰的方式看待韓定以。

    在韓定以畢業前夕,童言真準備了一份小禮物要送給他;不為別的,就為她好歹也在吉他社裡混了一年。他雖然沒有親自指導她,更也許不記得吉他社裡有她這號人物,但他偶爾的點頭問候,讓她執著的想留給他一個畢業的紀念。

    她相信畢業典禮那天一定有很多同學搶著要送花送禮物給他,她不想和別人擠成一堆,於是趁他考完期末考的這個下午,來到他教室旁的小花圃。

    站在小花圃的榕樹下,可以完全看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人。她側身隱沒在榕樹後,打算等他穿過她眼前時,再開口喊住他。

    上課鈴聲響起,她蹺掉了體育課,早就和范明茜編好她月經來的理由,這樣就可以明正言順的在教室裡休息。今天若沒辦法遇上他的人,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那將會是她今生小小的遺憾。

    整棟屬於三年級的大樓,在學生都幾乎定光時,終於在走廊裡出現了他的身影,她才要跨出的腳步,因他身邊緊跟著的翁曉歡而停下步伐。

    相襯的高度,同屬於貴族的氣質,翁曉歡和韓定以站在一起就是眼光的焦點。兩人來到小花圃前,並沒有注意到椿樹後的童言真。

    童言真屏氣凝神,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不是她想要偷聽別人說話,而是形勢上她沒有走開的機會。

    他對翁曉歡說了些什麼,童言真聽得並不真切,只見翁曉歡淡漠又冷靜的搖頭。後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方型盒子,一手執起翁曉歡的手,一手將盒子放進她的手掌心中。

    翁曉歡掙脫他的手掌,讓方型盒子直接滑落在地。

    轉身,翁曉歡的長髮飄散在點點陽光下,相對於韓定以黯淡的神傷,是這樣的諷刺。

    他喊她,她沒停下腳步,回頭時,大眼裡的睥睨充滿著不在乎,然後再轉頭,她不可一世的帶著冷冷的風走過小花圃,穿越中堂,走進操場,終於離開他的視線。

    童言真永遠難以忘記,當韓定以眼底的熱切碰上翁曉歡高傲的神情時,猶如被刺傷的小鹿,那樣的憂鬱悲傷。

    韓定以握拳嘆息,沒有去撿拾那掉落在地上的盒子,直到看不見翁曉歡的身影,才慢慢踱開步伐。

    童言真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大榕樹,彎身撿起地上的盒子,靜靜的、遠遠的跟著他的腳步走。

    那樣一個傑出的男生,論長相,儀表堂堂;論人品,德智體群皆不凡,為什麼翁曉歡不喜歡他?為什麼翁曉歡要這樣傷害他?

    童言真眼角淌著淚水,為他感到不值與心痛。就算翁曉歡是天之驕女,就算她才華洋溢,也不需要刺傷一個大男孩的心。

    童言真跟著他走出校園,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著他,也許希望他在最無助的時候,有個人能在他身邊默默關心他。

    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漫無目地、沒有方向,夕陽拉長他的身影,她踩著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也沒了方向。

    直到夜幕將他和她的影子吞沒,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公園裡,終於停了下來。

    他這突然一停,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什麼一直跟著我?」他轉身和她面對面,沒有生氣,只是不解。

    「我--」她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

    「我記得?是吉他社的。」他雖然記不得每個人名,但是瞼孔至少還有印象。

    「學長,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送你畢業禮物!」她急急澄清,從右邊口袋裡拿出自己準備的那份小禮物。

    「?跟著我走那麼遠的路,只是為了送我禮物?」他略微彎身,看著她脹紅的臉色。

    「還有這個!」她從左邊口袋拿出他原先要送給翁曉歡的盒子,「你掉在地上的……」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噤聲。慘了!這下他不就知道她看見他和翁曉歡的談話?!

    他看著她的窘態,沒有出聲。相信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有種出糗被抓到的難堪。

    「學長,對不起。」她鞠了個大躬,「我不是故意要看著你們,我完全沒有聽見你們在說什麼,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沒關係。」她的眼淚讓他隨即鎮定,拿過她右手的盒子。「就當我們交換禮物,這份?就留下吧。」他微微淺笑,一如他過去的泱泱風範。

    「呃?」她看著自己的禮物被他放進他的口袋裡,只留下左手的方型盒子。

    他抬頭看著星光燦爛,剛剛的他才因為禮物被傷得體無完膚,現在面對同樣的情意,他又怎能去傷害她愛慕自己的心?

    「反正有人不稀罕它,如果?不收下,我還是會把它扔到垃圾桶,?就好心的把它留下。」

    他沒有責備她,反而替她找台階下。

    「我收下!我收下!」她將原先攤開的掌心收緊,緊緊握住小小的盒子。

    「走這麼久的路,累了嗎?」他拉著她在休憩椅上坐下。

    「不累!」跟他並肩坐在一起,一切好象在作夢,雙腳的酸麻已經感覺不出疲累。

    兩人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她忍下住的先開口:「學長,你還好吧?」

    「很好,我沒事。」

    「學長,別難過,我為你加油!」

    「謝謝。」她的語氣有種同仇敵愾,讓他頓時覺得生命並不孤單,還是有很多人關心他的。「?敢逃課?」

    「糟了!」她刷的站起來,「我竟然忘了我還要上課!」她怎麼這麼胡塗,要是讓范明茜知道她做了何等瘋狂的事,鐵定被她念到耳朵長繭。

    他悶悶的笑意,「再不回去,?爸媽可能會去報警。」

    「對……對……我得趕快回家去!」

    他頎長的身軀也跟著站起來。「?家住哪?」

    「公館。」她吶吶的喊著:「學長……」

    「嗯?」

    她臉頰泛紅,有些不好意思。「這裡究竟是哪裡?」

    他又笑了,她的所作所為令他滿心折服,「我替?叫車。」

    「可是……」她連書包都在學校,她身上根本沒有錢。

    他貼心的從皮夾裡拿出五百元,交到她手中。「快回去吧,免得?爸媽擔心。」

    「我會還你的。」

    他點點頭,帶她走出公園,替她攔了車,幫她記下車號。

    「我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快樂。」她在上出租車前,鼓起勇氣對他說。

    「謝謝。」他給她一個很紳士的擁抱,「謝謝?陪我走這一段路。」

    將她送入車內,目送她離開,他才又繼續漫無目地的路程。

    這一夜,有個陌生的學妹,善解人意的陪他走一段長長的路;在他覺得最難過無法自己的時候,她的出現溫暖了他冰冷的心。此刻他終於明白,固執的守候不但得不到相對應的愛意,還會被扭曲成黏皮糖的無賴;自以為是的堅持,換來的卻是惡聲惡語。他想通了,一切的追求就在今夜的零點零分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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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的拜會行程下來,第一次接觸這麼多的達官名人,童言真簡直大開了眼界。某個執行長簡單的三兩句就讓人打發了她和韓定以;某個政要熱情的款待,言談問暗示著出席的車馬費:某個財團的大老闆豪氣萬千的允諾,並多要了邀請函;某個全台知名的藝術家,孤傲得不屑一顧;某個總裁在商業利益交換下,當場預訂了新車。

    她總是靜靜的跟在韓定以身邊,不管客戶的態度如何,他總是充滿業務式的寒喧問候、笑容滿盈、不屈不撓。

    十年的時間,她應該變得更加成熟,但是時間似乎沒讓她有多少改變,她心裡對他的崇拜一如當年,甚至有增無減。從她再度與他遇見後,她才明白迷戀一個人,不會因為空間的轉換而有所改變,她仍然會看著他看著他,嘴角便不自覺的傻笑。

    今天是拜會行程的最後一個,對象是某工會的理事長,在政商間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江永定理事長微禿的額頭、穩重的體型,做人玲瓏八面,處事圓融,他讓秘書泡了兩杯咖啡,在辦公室裡招待韓定以和童言真。

    三兩句話江永定就拍胸脯保證,「韓經理,能出席貴公司的新車發表會,是我莫大的榮幸,況且當天有這麼多的老朋友在場,正好可以聯絡聯絡感情。若你沒來邀我,我還會想成是貴公司看不起我。」說完,自顧自的哈哈大笑,一雙色迷迷的眼三不五時的往童言真身上飄。

    為了和韓定以出門洽公,童言真換下營業處單調的制服,改穿剪裁合宜的套裝。只不過在她怕冷的情況下,她還是以褲裝為主。

    「謝謝理事長的賞光,有理事長這樣的大人物光臨,相信發表會一定會更加成功圓滿,到時還要麻煩理事長幫我們來個簡短的致詞。」韓定以恭維的話說完,童言真就很有默契的從公文包裡拿出水藍色為面、金色為字的邀請函。

    江永定接過邀請函時,五指指腹像是不小心的擦過童言真的手背。

    韓定以看在眼裡,卻無法說什麼。

    「好漂亮的邀請函!」江永定瞄了一眼,隨手擱在桌上,「韓經理、童小姐,都已經中午了,不嫌棄的話一起用個便飯。」

    「江理事長您太客氣,您這麼忙,我們怎麼好意思耽誤您吃飯的時間。」韓定以笑容謙恭的推託。

    「再忙都要吃飯的,有人陪我吃飯我最高興了。」江永定親切的輓起韓定以的手臂。「走啦走啦!」

    無法拒絕,韓定以只好被動接受。

    來到工會附近的餐廳,四個人的位置,江永定硬是搶先在童言真身邊坐下。

    韓定以濃眉打了結,卻不能失分寸。

    吃的是合菜,期問只見江永定不停的幫童言真夾菜,話題也都繞著她身上打轉。

    「童小姐看起來這麼年輕,幾歲了?」

    「我二十六歲,不年輕了。」她愛笑的圓臉,對人一向親切和悅。

    「看不出來。我還以為?剛大學畢業。」

    「理事長過獎了。」

    「多吃點,這家的五更腸旺辣又夠味,很下飯的。」江永定紳士的幫她舀了一匙放在碗裡。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最喜歡為女孩子服務。」江永定替她打開濕紙巾,遞紙巾給她時手指還碰了她手心一把。

    韓定以寒著臉。「理事長,關於新車發表會那天……」

    江永定打斷他的話,「韓經理,吃飯不談公事,否則不好消化的。」他的臂膀碰碰童言真的肩膀,「童小姐,?說是吧?」

    童言真微笑以對,她知道韓定以又在生氣,只是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麼,反正他的脾氣說上來就上來,她倒已習以為常。

    「理事長,不好意思,待會和客戶還有約,我和童小姐得先走了。」韓定以找了個脫身的藉口。

    童言真一口飯在嘴裡,納悶的看著韓定以。什麼時候和客戶有約的?她怎麼不知道?

    「也不急在吃飯時間,總得讓童小姐好好的把飯吃完,吃飯皇帝大嘛!」江永定最喜歡這種纖細的女生,毫不掩飾饞嘴的色樣。

    童言真腦子再鈍,也明白韓定以的意思了,她連忙將嘴裡的飯吞下,「我吃飽!」

    「理事長,那我和童小姐先告辭了,您慢慢吃,新車發表會那天,請您務必大駕光臨。」韓定以場面話說足了,拿著帳單才站起來。

    他這一站,童言真也立刻跟著站起。

    江永定臉色微變!這韓定以分明不把他放在眼裡。「童小姐,那天?也會去吧?」

    「當然會!」

    「我希望能跟童小姐交個朋友。」江永定站起來,禮貌性的伸出手。「那我們就發表會上見。」

    童言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淺笑跟著伸出手與江永定相握。

    韓定以黑眸冷峻,脣角還是誇張的微笑。

    「江理事長再見!」她彎身鞠躬,匆匆跟在韓定以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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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駛座的車門被韓定以用力一甩,童言真得心頭震得咚咚跳。

    「那個色老頭一直在吃?豆腐?沒感覺嗎?為什麼不會閃躲,平白的讓他一直亂摸?!」

    她被罵得一頭霧水。「你是說江理事長吃我豆腐?」

    「?是笨到連神經都沒有嗎?」

    他罵起人來還是這樣的直接,幸好她已經習慣。

    她回想剛剛的一切,漾著笑意,「你是說,我拿邀請函給他時,還有他拿紙巾給我時?」

    「?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賣笑的!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隨便讓陌生男人騷擾?!」

    「有這麼嚴重嗎?他只不過不小心碰了我一下。」

    「沒這麼嚴重嗎?那個色老頭拚命的擠在?身邊,他要握?的手,還說要跟?做朋友,?難道不懂得拒絕嗎?!」

    「經理,握手是基本禮儀,交朋友也是正當的事。」她不服的辯解。

    「?太單純了,?把每個人都當好人,是不是要等?被騙失身後,才知道嚴重性?」

    「他是堂堂的理事長,怎麼會看得上我?更何況我一點姿色都沒有,我若大驚小怪的,那豈不得罪了他?那我們生意也不用做了。」她真的不覺得那是騷擾。

    她愈辯他火氣愈高漲,像是她甘願被那個色老頭觸摸一樣。

    叭的一聲,他的拳頭猛地敲著方向盤上的喇叭。

    「用?的美色來替我做生意,這種生意不要也罷!況且?把我韓定以當成什麼樣的人!」

    「經理,你到底在氣什麼?氣我沒有義正辭嚴的拒絕理事長?還是氣我不懂潔身自愛?」她被罵得很委屈,淚水汪汪在眼眶中打著滾。以往他罵人雖不留餘地,卻不會不明是非的屈辱到他人的人格。

    抿著脣不再說話,他狂踩油門而去。一路上,兩人都任由低氣壓籠罩。

    回到營業處,一個繃著一張老K臉,把辦公室的門甩得碰碰響;一個眼眶紅紅的,一語不發的躲回自己的屏風內。

    留守的邱蘋和袁嘉原都感覺到他們的不對勁。

    「?怎麼了??哭過了對不對?是裡頭那個臭男人欺負?是下是?」邱蘋連聲質問。

    「沒有啦!剛剛有砂子不小心吹進眼睛裡。」好爛的理由!虧童言真想得出來。

    「?不說,我去問他!」邱蘋作勢要衝進經理辦公室。

    童言真急忙拉住邱蘋的手。「不要去!我求求?!我真的沒事。」

    一向的開朗笑顏變成了可憐兮兮,邱蘋心軟,沒有真的去撞韓定以的辦公室。

    「那個王八蛋,他的話就是又毒又辣,?別把他說的話當真。其實我覺得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別想太多。」

    「?知道我這個腦容量,來得快去得也快,?放心,我沒事的。」在邱蘋面前,她沒三兩句就泄露心事。

    「最好?沒事,否則我還是會找他算帳的。」邱蘋看看時間,「換我和袁大哥要出門了,這裡就交給?。」

    「快去吧。」

    大廳內又恢復冷清。上班時間的下午,客人本來就不多,加上促銷活動還沒開始,營業處更是門可羅雀。

    望著桌上的企劃案發呆。明知他的脾氣,為什麼她還會覺得委屈呢?新車發表會下個星期就要上場,她還是打起精神努力工作要緊。

    整個下午幾個零星的客人來來去去,在晚餐之前,廖恩誠和申立人已經回到營業處,童言真依舊幫大家叫了便當。

    拿著韓定以和自己的便當,她在座位上發呆。

    自從一個星期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後,他們就像緊緊相系的連體嬰,一天十三個小時幾乎都綁在一起。

    一起拜訪客戶、一起用餐、一起下班,連回到營業處吃便當,不管是吃午餐還是吃晚餐,他都霸道的強迫她必需在他的辦公室裡用餐。

    他的理由是分秒必爭,可以趁著吃飯時,預先將行程做個規畫或者討論當天拜訪活動的優缺。

    她曾提出質疑:「為什麼其它的業務人員不用跟你一起做午晚餐會報?」

    他義正辭嚴的說:「因為?是我的秘書,不是業務人員。」

    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秘書了?她應該是企宣、是業助,這個角色的轉變讓她有好幾天無所適從。

    硬著頭皮,她將便當拿進辦公室,看見他正在講電話。

    「……有什麼事回去再說,我還要上班。」

    她擱下便當,偷瞄他一眼,他的臉色不太好……

    「我不想吵架,?做任何事我都會尊重?,唯獨這件事……」

    像是在講私人電話,她不好再聽下去,拿著自己的便當走出辦公室。

    營業處陸續走進來一些客人,便當被她放在桌角,她幫忙倒茶送DM,忙得沒時間去茶水間解決便當,在廖恩誠和申立人忙不過來時也要充當業務員。也許是邀請函發揮的效力,來的都是水之戀的會員,幾乎都在詢問能否拿到邀請函及預定新車所能享受的折扣。

    夜愈深四周愈安靜,廖恩誠跟她說了再見,申立人稍後也和她道了晚安。看著屏風上用吸鐵夾住許多便條紙,這提醒著許多她該完成卻還沒有完成的事。

    可是她今晚實在提不起勁去處理這麼多的瑣事,還是早點回家休息。說早也不早了,看看時間,都已經十點半。

    基於禮貌與尊重,她還是走進經理室。

    像是心有靈犀,他也正在收拾桌面。

    「經理,我要下班了,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交代?」

    今天對她說的話是不是過分了些?想著要不要說些什麼話來解釋,話到嘴邊,韓定以還是說不出口。

    「一起走吧。」

    「今天還很早,我自己搭捷運就可以。」她退出經理室,腦袋瓜昏昏脹脹的,看來她不適合有太多煩惱。

    眨眨眼,擠擠眉,鼓鼓腮幫子,告訴自己:加油!加油!

    仔細的收拾桌上,確定該拿的東西都放進皮包裡,一轉身,卻碰上無聲無息的他。

    「你--」她?住胸口,又被嚇了一大跳。

    「?膽子真小,這樣就被嚇到。」看她又被嚇到,他平常板著的臉孔,不自覺的柔了聲調。

    「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他瞥見她桌上未動的便當。「只要我沒押著?吃飯,?是不是就忘了吃飯?」他沒有動怒,有種無奈的嘆息。

    「剛剛有很多客人,所以--」

    「以後不論我在做什麼,該吃飯時,?就待在我辦公室裡吃飯。」已經又瘦又小,像非洲難民了,怎麼她就不能好好的按照三餐吃飯?!

    「嗯。」她學乖了,最好不要跟他頂嘴,跟他硬碰硬的下場,只會讓自己覺得更難過。

    她朝側門走去;他發現她的外套又忘在椅背上,拿起她的外套,想也沒想的就披在她身上。

    她側轉過頭,有著淡淡的暖意,一天下來的鬱悶,似乎就此化開。「謝謝!」

    出了門,他一如之前關門鎖門設定保全。

    「我送?回去。」不容她反對,他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帶往停車場。

    一夜又一夜,他在寒風中繞過半個台北市,常常一路上兩人東拉西扯,她卻很享受這樣單獨擁有他的時刻。

    十年了,以為時間能衝淡一切,如果不曾再相遇,她相信他會是她生命裡最美的記憶。結果時間記憶住刻度,每轉一格,愛戀就更深,不管未來如何,現在他就在她身邊,也許她的愛情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溶進了時間的刻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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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0: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新車發表會熱騰騰的選在週末上場。

    位於北投溫泉鄉的「水之戀」,集合SPA溫泉、養生藥浴、健身休閒、三溫暖、游泳池等多功能的俱樂部,采的是高級會員制,光入會就得百萬年費。

    XCR600已經就定位。銀色的外款、跑車似的流線型,像是一座閃亮的光源體,放置在假山流泉的男湯女湯間。

    別出心裁的構思出於韓定以。

    溫泉之於男人是綺麗的幻想,之於女人是浪漫的情懷;房車之於男人是生命的奇跡,之於女人是獨立的開始。那是種夢與現實的交替,就像溫泉與房車。

    一大早,營業處的同仁就已經各就各位,總管理處也在公關和人事部協理的帶領下,派了一組員工來支持會場。

    整個會場的軟硬件設計交由專業的設計公司承辦,雙方開會討論不下十次,終於達成韓定以所要表達的理念與構思。

    童言真從來沒有在這麼高級的地方出入過,為了探視場地,她和韓定以事先已經來過「水之戀」多次,可是今天正式上場,她還是緊張得手心頻頻冒汗。

    她以工作人員之姿,身上穿的是營業處的制服,這可免去她重金治裝,替她省下不少煩惱。

    她一早就忙得像打轉的陀螺,四處的省視,枝枝節節,若其中一個環節出錯,恐怕拿她項上人頭都不足以謝罪。

    趁喘息的時間,她偷空和邱蘋聊了幾句。「?今天好漂亮,一定可以搶下許多訂單。」

    邱蘋精心打扮下的婀娜多姿令會場熠熠生輝,絲毫不輸給在場的任何一個名流淑媛。

    「?幹嘛穿制服來?難道?不想趁機美一下?」

    「我又瘦又矮,哪有本錢穿這樣的衣服。」童言真故意睨著邱蘋半露的酥胸。「我還是老實點,制服最保險又安全。」

    「是?不肯穿,要是?打扮起來,絕對是枝清純的小百合。」邱蘋碰碰童言真的肩,故意取笑她。

    童言真知道她在緩和自己的情緒。「小百合?虧?想得出來。」

    「這年頭男人都喜歡小百合的。」

    「等會我眼睛擦亮點,看看有沒有男人想要采我這枝小百合。」童言真跟著附和。

    「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男人,我們兩個得努力施展媚功,看能不能釣個有錢有勢的男人,這樣就可以回家當少奶奶了。」

    童言真忍不住噗哧一聲,邱蘋也跟著呵呵笑起。

    陸續有俊男美女走進會場,門口的工作人員立刻善盡招待之責。

    韓定以英姿煥發的走近她們。

    今天的他不同於以往,全身上下都用名牌襯托出不凡的氣息,可是那張臉還是殺氣騰騰。童言真扯了扯邱蘋的手臂,要她不要輕舉妄動。

    「有時間在這裡高談闊論,不會去多做幾筆生意嗎?」

    邱蘋懶得理他,狠瞪了他一眼,踩著高跟鞋揚長而去。

    童言真巧笑盈盈,「經理,你今天很帥,不能生氣哦!」這些日子跟著他東跑西跑,整天和他在一塊,早已經能習慣他的存在,也能以平常心跟他相處,甚至不懼他的威權,跟他開開玩笑。

    被她這麼讚美,反而是他有了微愣。

    她吐吐舌頭,趕緊溜到燈光控制區。

    眼光放遠,她巡著四周。

    申立人的年輕在深藍色西裝的包裝下顯得成熟;袁嘉原的國字臉可能不習慣大場面,竟有些害臊;廖恩誠平常的溫和現在是最親切的服務人員;侯禹呈八面玲瓏的和公關部協理周旋在貴客之間;韓定以依然像是那年代表畢業生上台致詞時的意氣風發,有著俊傑的挺拔。

    星光燦爛,很多政商名流照耀整個會場,童言真眼睛一亮,眼神定在一個美麗的倩影身上。

    十年了,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那份清雅的氣質,如絲如緞的長髮,一身黑亮的褲裝,高貴而優美,一進入會場立刻擄獲眾人的目光。

    翁曉歡美麗如昔,只是她手上輓著的伴卻是另一個高壯的男人。

    在童言真過往的印象裡,翁曉歡一向充滿著才女型的自豪,那是種不可一世的氣質,淡漠又冷靜,讓她往往無法逼視她大眼裡的孤傲。

    對,孤傲。那是童言真在十六歲那年對翁曉歡所認定的唯一形容詞。

    侯禹呈低沉的音質,揭開了這次新車發表會的序幕。「歡迎各位嘉賓蒞臨……」

    童言真注意到韓定以並沒有和翁曉歡站在一起,甚至連招呼都沒打。

    「……個人化的精裝配備,讓愛車成為車主品味的延伸……」

    韓定以的一個眼神,童言真立刻移步到他身邊。

    「……XCR600的精緻與格調,一生的夢想就在XCR600……」

    韓定以彎下身附在童言真的耳朵說:「?按照活動流程,記得去提醒下位該上台致詞的貴賓,不要侯協理喊了名字,貴賓卻不見了。」

    她仰高四十五度角,也咬著他的耳朵說:「我知道,我這就去提醒許董事長。」

    兩人親密的姿態落入翁曉歡眼中,她沒有表情的表情,只是那樣淡淡一瞥。

    韓定以這個主人扮演得相當稱職,發表會進行得順利且圓滿,成功的營造出XCR600的神秘與夢想,當場就讓許多貴客簽下預購的合約書。

    致詞落幕,會場以酒會的型態進行著。名人與名車,車子頓時成為配角,社交圈的交際,成為名人們今天的主要目的。

    韓定以正傾身在童言真耳朵交代事情,翁曉歡手持高腳杯,優雅的走了過來。

    童言真先發現翁曉歡,她停止了和韓定以的交談,對翁曉歡輕點著頭,「韓太太?好!」在看到韓定以驚訝的臉色時,她又恨起自己這麼不經腦袋就溜出嘴的話。

    翁曉歡有些興味的笑。「沒想到還有人知道我是韓太太。」

    童言真不好待在他們夫妻之間。「經理,那我先去辦事。」

    「小童,?在這邊等一下。」韓定以不想和翁曉歡深聊,只好拿童言真當擋箭牌。

    「呃?」童言真雖納悶,卻也不敢不聽他的話,只好退離三步,杵在那。

    翁曉歡畢竟見過世面,她冷然的說:「恭喜你,今天的新車發表會很成功。」

    「謝謝。」

    「不跟大家介紹我?」她指的是會場裡的其它高官名人。

    「不用了。這不是什麼光鮮的職務,會丟?的臉。」

    翁曉歡心頭微怒,卻下動聲色,「不問我邀請函怎麼來的?」

    「?一向很有辦法的。」為了邀請函,翁曉歡和他發生爭執。

    當翁曉歡從別的音樂家口中得知這次新車發表會所邀請的都是重量級的名人,彷彿一場身分地位的邀請賽,而她卻無法拿到象徵地位的邀請函;她曾開口向韓定以要邀請函,卻被韓定以一口拒絕。

    他不想公器私用,更不想將私人的交情帶入公事上。

    「那這款新車……」畢竟還有童言真在場,翁曉歡的話說得含糊。

    「我說過,不行。」翁曉歡開口要他送她這台XCR600,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他不想留任何把柄讓公司裡的人論長短。

    「我是客人,你得以客為尊。」

    「別用我的名義,其它隨?。」

    「你--」眾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和他吵,她還有身分要顧。

    陪著翁曉歡出席的高壯男人此時走了過來。

    韓定以認得他,他是國家音樂廳的首席指揮杜百聖。

    「曉歡,這位是?」杜百聖顯然以護花使者之姿。

    韓定以不等翁曉歡介紹,率先舉起手,「你好,我是建隆營業處的經理韓定以,項目負責這次的XCR600的銷售企劃。」

    「你好,我是杜百聖。」杜百聖也舉手與他相握。

    韓定以隨即從口袋裡拿出名片夾,恭敬的遞上一張名片。「如果有任何的需要,我再為杜先生做詳細介紹。」

    杜百聖收下名片。「我很喜歡這款車,今天看車的人很多,改天再找個時間去營業處讓韓先生為我仔細介紹。」

    客套話寒喧完,杜百聖帶著翁曉歡到處去握手交際。

    很像新郎新娘在敬酒。童言真一直覺得翁曉歡是高高在上的,沒想到她也能在人群裡談笑風生。

    「看夠了沒?!」韓定以口氣不悅的將童言真飄遠的思緒給拉回。

    「是你不讓我離開的。」童言真一臉無辜。

    「?又知道她是我太太了?」

    「嗯……她是我們學校的校花,你追求她的事,只要是文清高中的學生,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她乾笑了兩聲。

    「?倒是挺注意我的。」他不相信自己有紅到這個程度。十年的日子不算短,她又如何能一眼就認得翁曉歡?就跟之前她一眼就認得他一樣?

    疑問在心裡擴大成無數個圈圈。

    「我是被動注意,誰讓你和你校花太太這麼紅。」

    「別蒙我。等今天的事忙完,?得好好的跟我解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垂了雙肩。怎麼解釋?單戀的心情、異樣的情懷,這些事是永遠也無法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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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見江永定時,童言真直覺的要閃到一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童小姐!」在美女如雲的會場,江永定偏對這種清純小女生感興趣。

    「江理事長,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保持三步的距離,她不想再讓韓定以生氣。

    「我想要試試車子的性能,?能幫我解說嗎?」江永定垂低的眼皮還是一副色迷迷。

    「江理事長,我只是個助理,我那半調子的功夫,怕把車子愈介紹愈糟糕,我請我們的業務員來為您介紹。」童言真再胡塗也讓韓定以的凶惡神情給嚇得提高警覺。

    「沒關係,車子不是重點,重點是介紹的人,我就是喜歡?幫我介紹。」江永定乾脆拉著童言真的手臂,直接往那輛眾人目光焦點的XCR600走過去。

    「江理事長,您別這樣!」這個理事長,沒想到竟敢明目張膽,她在心裡罵著,卻也沒有脫身之計。

    江永定笑得很淫,形於外的表現,仗著理事長的身分,完全不怕任何人。「我們到車子裡坐坐,?幫我介紹內裝,如果不錯的話,我馬上將業績做給?。」

    「我不是業務員,我不需要業績的。」她說得很坦白。

    「難道?不怕我向你們經理告狀,說?的服務態度不佳?」

    「她的服務態度是不好,回去我一定記她申誡。江理事長,就讓我親自為您服務。」不知道什麼時候,韓定以來到江永定身後,一個側身,不露痕跡的插入江永定和童言真中間,迫使江永定放下他的鹹豬手。

    童言真跟韓定以眼神暗暗交流,用只有他們才懂的語言--一個很感激他的實時現身,一個撇了眼尾讓她快快離開。

    「江理事長,對不起!對不起!」她鞠躬謙卑的連連道歉,然後飛也似的逃進女湯裡。

    「韓經理,我不是真的跟她生氣,你千萬別處罰她,否則我會心疼的。」江永定大剌剌的,反正他是有名的愛好女色,也不用為自己保留什麼君子的好形象。

    「江理事長,有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童小姐只是一個打雜的助理,沒什麼身分地位,希望您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韓定以還是得應付這個色老頭,誰讓江永定的家財萬貫有呼風喚雨的本領。

    江永定賊賊的貼近韓定以身邊,小小聲的說:「韓經理,如果你介紹童小姐給我,那我馬上買下一台新車。」

    韓定以的拳頭握緊了又放,瞇起單眼皮大眼,恨不得給這個色老頭結實的一拳。

    「江理事長,對不起,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其實童小姐跟我已經……您知道的。」他沒說出下文,卻以男人都可以懂的眼神透露著他和童言真的曖昧。

    「你是說,她是你的人?」

    韓定以點了頭。「江理事長,我一定幫您留意看看,還有沒有長得像童小姐這樣的女孩。」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韓經理,為了表示我的失禮和抱歉,我當場下訂一台新車給你賠罪。」江永定在商場上打滾一、二十年,靠的也是兄弟問的義氣,這下三番兩次戲弄到韓定以的女人,不大大的賠罪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謝謝江理事長,還需要我幫您做詳細的介紹嗎?」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交個朋友。」哈哈哈。

    江永定笑得很豪爽,韓定以臉上陪著笑,心裡氣得烏煙瘴氣。早晚他要這個色老頭吃盡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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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車發表會圓滿順利落幕,人潮漸漸散去,想要留下來使用「水之戀」設備的貴客可以盡情的留下來歡樂。

    童言真忙碌了一整天后,這會兒才有空稍稍松懈下來。她尋找著邱蘋的人影,看能不能一起去泡個溫泉,畢竟不見得還有機會能再進來水之戀。

    在健身房前,她遠遠看見邱蘋和侯禹呈在聊天。看邱蘋笑得這麼開心,她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擾,只好轉身又走入男湯和女湯前的會場。

    走入會場,正巧看見江永定、韓定以、翁曉歡和杜百聖圍成一個小圈圈在說話,她想閃開,卻被江永定給喊住:

    「童小姐,一起來聊聊嘛!」

    童言真無處可躲,只能繃緊神經走過去。

    「我剛剛還問韓經理他是如何追到像?這麼可愛的女朋友。」

    「嗄?」童言真滿是疑惑,卻在韓定以眼神的示意下,沒有開口辯白。

    「她是韓經理的女朋友?」翁曉歡像是不在意的隨口問。

    童言真有苦難言。

    「是呀,他們感情可好。」江永定以為幫了朋友,殊不知這句話同時在三個人心裡留下錯愕和嘀咕。

    翁曉歡有意無意的睨看著韓定以,卻沒有多說什麼。

    「江理事長,我和言真還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翁小姐、杜先生,你們慢慢聊。」韓定以大方的牽起童言真的小手。

    「韓經理,和你的小女朋友再一起多聊聊嘛,別這麼急著走。」江永定場面話的輓留。

    「我們真的還有事要忙。」在童言真還來不及反應下,他就將她帶離是非圈。

    童言真簡直是被他拖著跑,終於在健身房前,韓定以放開她柔嫩的掌心。

    「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女朋友了?」雙手躲到自己的背後,她感覺著殘留在手心上的暖度。

    「剛剛。」

    「經理!」她撒嬌的跺腳。

    「我跟江永定說?是我女朋友,這樣他就不敢再對?毛手毛腳了。」

    她很吃驚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這樣會不會害你被你太太誤會?」

    「不會,沒什麼好誤會的。」翁曉歡眼底恐怕從來沒有他,又怎麼會在乎這種小事?

    「真的嗎?會不會在這裡說大話,回家就得跪鍵盤?」

    她實在愈來愈膽大,一點都無視他的權威,他露出惡狠的表情。「我的事?少管!」

    「你自己還不是那麼愛管我的閒事。」她含在嘴裡嘀咕。

    「早知道就讓?被那個老色狼給吃了!」

    「別啦!我知道經理對我最好了。」她諂媚著。

    「那以後我說一就是一。」

    「哪有人那麼獨裁的。」這麼久的時間相處下來,她已經掌握到跟他相處的脈絡。他生氣時,她絕對不能跟著氣;他罵人時,她絕對要裝成痞子;他威權時,她只能點頭說好。這樣一切就會天下太平,偶爾看著他被自己逗得要笑不笑樣,她一整天的心情也會很好。

    「?別忘了?可是要報答我的。」她嬌小的個頭、愛笑的臉蛋,跟她在一起,就像陽光點點灑進他陰暗的心頭。

    「以身相許嘛!」她接得可順,完全不當一回事。

    「?不怕?以為我在開玩笑?」

    「要怕什麼?等你想要我回報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就好。」

    「?--」她諒他不敢,才口出狂言?

    對,她是諒他不敢,才口無禁忌。「經理,大事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我可不可以去『水之戀』裡到處走走玩玩?」

    雖然才小自己兩歲,但怎麼看都還是個小女生,愛玩愛笑,天真得不象話。

    「去吧!小心點,離那些不規矩的男人遠一點。」

    「你跟我一起去玩,當我的保鏢不就好了?」

    也不管他是不是同意,拉著他的手臂就往健身房裡走。

    他的一身西裝筆挺要如何陪她玩?

    結果她在健身房裡的櫃檯二話不說的幫他挑了一套運動服。

    他厲聲:「別鬧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運動完再去忙,況且這也是一種應酬,就是陪留下來的貴賓活動活動筋骨。」她抬高手臂,拿著運動服在他身上比了比。

    他敗給了她,只能任由她擺布。

    「經理刷卡。」她讓店員不用包,直接將運動服塞進他手裡。

    他認命的刷卡付帳,還享有七折的折扣。「?該不會穿這樣子運動吧?」她還是上班時的窄裙套裝制服。

    「我早已經準備好運動服,還有泳衣。」她推著他的背,走向更衣間;她的背包正躺在更衣間裡的櫃子中。

    「?這種身材還敢穿泳衣?」他的四肢筋骨慢慢的松懈,也許是因為發表會的成功,也許是因為她的關係。

    「我會拉著邱蘋一起,別人光看她就夠了,才不會注意到我。」

    更衣間前,她將他推進男更衣室,自己則進入女更衣室。

    雙雙從更衣室中走出來時,換上運動服的他不再嚴肅,而是洋溢著青春的年輕。

    她看傻了眼,那個只殘留在夢中的影像,如今又鮮明的回到眼前來。

    他的大掌輕輕巴一下她的後腦袋。「看什麼?!」

    「你這個樣子跟十年前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她最常偷偷凝望著他打球時的英姿,尤其是三步擦板上籃,簡直是帥呆了。

    他還沒能自豪呢,就有兩個上市公司的總裁一邊踩著跑步機,一邊跟他打招呼,他只能丟下她,走過去握手寒暄。

    她也在另一頭的跑步機上,慢慢的踩著步伐。

    當她踩到氣喘吁吁時,韓定以回到她身邊。

    她跳下跑步機,上氣不接下氣。「我休息一下,換你跑。」

    一條埋在胸前的項鏈,因為她跑步的關係而跳出衣領外。似曾相識的項鏈,吸引著他的眼光。

    心型的黃金鎖片當墜子,上面刻了個「以」字。

    她發現他的怪異,順著他的眼光看著掛著胸口的鏈子。「啊!」她慌張的想把項鏈塞回衣服裡,卻被他一手箝制住她的手腕。

    他拿起墜子,用食指滑過小巧的鎖片,將鎖片翻到另一面,「愛」字呈現在他眼前。

    難怪她會對他了若指掌。抬眼看著她粉柔的小圓臉,回憶如海潮似般,一切的謎底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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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韓定以的高中畢業典禮上,色彩繽紛的鮮花將一個個畢業生團團包圍住。

    童言真手裡捧著玫瑰花,和范明茜守在校門口,就等著童言真心裡朝思暮念的韓定以。

    那一天她失神的跟著韓定以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幸好當天下午只有體育和自習課,在老師沒有發現下,范明茜直接幫她把書包送回家。

    「?呀,真是腦子壞了。」范明茜在知道童言真瘋狂的行為後,三不五時就要叨念上一句。

    童言真不以為意。年輕的時候就要有一些瘋狂的行為,她知道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她只想單純的喜歡他,沒有踰矩,也不求回報。

    「他出來了。」童言真踮高腳尖看著被一群女同學簇擁的韓定以。

    「人太多了,?確定要擠過去?」范明茜哀怨自己的三生不幸才會交到這樣的損友。

    「我們跟著他,等人少一點時,我再還他錢。」

    「我才不要跟!那多丟臉,要跟?自己跟。」

    「不要這樣嘛,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沒有相遇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今天。

    范明茜沒轍。「真不知道他哪裡好,值得?這樣子。」

    「?自己還不是超迷小虎隊的。」

    「我迷也不是?這種迷法,還要去跟蹤人家。」

    「我哪有跟蹤!我只是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還他錢嘛。」

    「少囉嗦啦,他快要走掉了。」

    童言真拉著范明茜跟著一群人定出校門口,一些女生在公車站牌前和韓定以揮手再見,只剩下三五個女生還圍在韓定以四周。

    韓定以和那幾個女生走進學校旁一條專賣吃食的巷子裡,再走進一家海產店中。

    童言真和范明茜在店門口探著頭,店裡還有一些韓定以的同班同學,看來他們是打算來個畢業後的午餐聚會。

    范明茜有些不耐煩。「走了啦!難道?要守在這裡看別人吃東西?」那是丟臉加三級的事。

    「要走?先走好了,我今天一定要把錢還給他。」童言真固執的堅持。

    「真受不了?。」范明茜想了想,「我去幫?把他叫出來,我才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外加丟人現眼。」

    「不要啦!那這樣每個人都知道了。」

    「?還會怕丟臉?」

    在她們爭執的時候,韓定以悄悄來到她們身邊。

    「嗨!」他親切的同童言真打招呼。

    童言真嚇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胸口,揚起笑容。「嗨!」

    「找我?」這個學妹前幾天的一路相伴,讓他終於記得她那張可愛的小圓臉。

    范明茜一看到韓定以突然出現,不知為何,卻一溜煙的往另一個方向跑掉了。

    童言真想喊住范明茜,礙於韓定以在場,只能支支吾吾的說:「我……學長我……這花送給你。」她將玫瑰花束推到他胸前。

    他的笑容裡有些苦惱。「謝謝?的花,可是我拿不動了,?看……」他比了比海產店裡的一張桌子。「那桌上的花全是我的,我待會兒都不知道要怎麼拿回家。」

    「那--」她看看自己手上的花,尷尬的想學范明茜實時落跑。

    但他還是收下了她手上的花。「跟?開玩笑的。要不要一起進來吃東西?」

    「不用了!」她連連搖頭。

    「沒關係,除了我同學外沒有別人,一起進來吧。」他領頭走回店裡,她只能呆呆跟在他後頭。

    她是來還他錢的,怎麼會被他拉進來吃東西?況且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她心裡忐忑不安,卻沒法拒絕他的好意。

    「她是吉他社的學妹,我請她一起進來吃點東西。」韓定以為大家介紹她。

    在場的還有五男四女,童言真認得都是韓定以班上的,誰讓她無時無刻都在注意著他的舉動,連帶著他周圍的人,她也摸得一清二楚。

    「韓定以,不容易哦,你還會請學妹?」

    「我們還以為你為了翁曉歡,打算要上山吃齋念佛。」

    「學妹,?得小心這個學長,他是沒心沒肝的人,?千萬別喜歡他。」

    「學妹這麼可愛,一定有很多人追的啦!」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言的虧著韓定以,他只是淺笑,沒有多解釋。

    一人一罐啤酒慶祝脫離高中三年的苦日子,青澀的十八歲,還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未來的日子會如何,大部份的同學都還是茫茫然,只能抓緊眼前的快樂,盡情的乾杯。

    酒足飯飽後,同學們都鳥獸散的離開,童言真跟在韓定以身邊找著適當的時機想將錢還他。

    他臉上有著燒紅的酒意。「學妹,?可以回家,不用再跟著我了。」他將那一大堆花分送給同學,手中獨留下她送的那束。

    「學長,我要還你錢。」她趕緊從口袋裡拿出皮夾。

    他迷濛的眼神低低的看著她羞怯的樣子。

    「不用了,這樣多俗氣呀,就當作我們之間的友情。」

    他的步伐緩而慢,有些飄飄然。

    「學長,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幾瓶啤酒,怎麼可能會醉?」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醒。

    她比了比人行道上的涼椅。「學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照她的意思坐下來,將花束擱在一旁,也拉她一起坐下。

    沉默了一會,他有些感慨的悶悶笑說:「很多人喜歡我,可是我喜歡的人卻不喜歡我。」他的臉忽然貼近她的小圓臉。「學妹,?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酒氣迎面撲來,她差點被嗆到。「因為--因為--」

    「?也說不出來對不對?就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她明明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明明姿態擺得高高的,可我偏偏就是喜歡她,?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很賤?」他的氣息幾乎都吐到她臉上,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為又有學生當街在親熱。

    學長有點醉意了,強顏歡笑的樣子實在很苦澀。「學長,你不要說自己賤,她不喜歡你沒有關係,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放心好了,我韓定以也是有骨氣的,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也不會再去追求她。天涯何處無芳草,學妹,?說對不對?」他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像是要得到她的認同。

    「對、對!學長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女生!」她拚命點頭附和,感受著他十指指尖在她肩膀上所施加的力道。

    「學妹,?很可愛,肯在這裡聽我說一大堆廢話。」

    「學長,有什麼不舒服的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這樣心裡會好過些。」

    他的脣角似笑不笑的,眼神晃了晃,整顆頭顱就這么九十度的擺在她肩膀上。

    啊!她被他的動作嚇住,看著他黑而亮的發絲,沒想到她能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他。「學長……」她喃喃喊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雙手環過她的腰際,輕輕的抱住她。

    啊!又一聲驚呼被她含進嘴裡,學長真的喝醉了。

    她動都不敢動,像個雕像般挺立在夏日午後的微涼中,路過的行人匆匆,都投來好奇不解的眼神,她沒有伸手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他,不管別人的異樣眼光,她的小圓臉笑起如花般燦爛。

    多年後,童言真才明白為什麼韓定以會對一個陌生的她道盡心事。因為男人的自尊與面子,不容許他在他所認識的人面前吐露失戀的痛苦及挫敗的憂傷。

    而他和她原本就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並行線,過去不曾相識,未來也不會有牽扯。

    因此他從來都不想知道她是誰,連問都沒問她的名字,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剛好路過的陌生人,一個暫時給他慰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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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車發表會不但成功,還在小小的台灣刮起一陣旋風。限量的XCR600成為政商名流間搶購。

    營業處的每個人都眉笑眼開,因為不用出門拉生意,生意就自動上門,這一切都歸功於韓定以的運籌得當,使得活動造勢成功,也讓每個業務員都賺進了可觀的業績獎金。

    所以儘管韓定以講話依然不留情面,做事依舊鐵腕手段,不過大家都折服於他的做事能力,對他也有了肅然的敬意。

    慶功宴選在「水之戀」舉行,上自董事長總經理,下至營業處的每位同仁都獲邀參加。這個慶功宴由董事長親自招待,足見這款XCR600為建隆集團所成就的名聲與利益。

    由於選在周一晚上的冷門時段,「水之戀」裡並沒有太多的外客,在正式的餐會過後,就讓參與慶功活動的同仁們自由活動。

    童言真避開了韓定以,一溜煙的拉著邱蘋打算躲入女湯裡。

    自從韓定以發現了那條他原本要送給翁曉歡、卻轉手送給她的項鏈後,他的眼神就不時透露著古怪,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什麼思緒,好象是做了壞事被抓到一般。已經十年了還帶著一條不屬於自己的項鏈,讓她心生愧疚和難堪,她開始有意無意的躲開他。

    邱蘋也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像是有志一同的要閃離熱鬧的場面。

    「?在躲誰?」童言真問著還不肯進入女湯的邱蘋。

    邱蘋直截了當的回答:「侯禹呈。」

    「侯禹呈?」童言真不明白,「?為什麼要躲他?」

    「那?又是在躲誰?」邱蘋反問,「不可以打混過去。」

    「經理。」童言真老實招了。

    邱蘋雙臂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為什麼要躲他?」

    童言真話到嘴邊,卻不知從哪段說起,只好放棄。「沒什麼啦!」

    「經理已經有老婆了,?可別去和有婦之夫牽扯不清。」

    「?想到哪了!」童言童翻了個白眼。「我要身材沒身材,經理不會看上我的。」

    「?別忘了?是枝純情的小百合,男人若要偷腥,最喜歡找?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女人,這樣他們比較好欺哄。」

    「我是不懂,但我還沒有失去理智。況且經理下是這種人。」就算她喜歡他很多年了,那也是她自己心裡頭的秘密,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他就是那種人,不然他幹什麼對?特別的好?」

    「我天天被他大聲小聲的吼,他哪有對我特別的好?」

    「他怎麼不天天陪著我吃便當?不天天送我回家?不幫我注意外套拿了沒?鑰匙拿了沒?」

    「?的想象力真豐富。那都是公事上所需要的,?總不能讓我加班加到沒捷運坐了,還得自己搭出租車回家。」

    兩個女人在女湯前聊得渾然忘我,直到韓定以和侯禹呈來到男湯前,她們才警覺兩個男人的存在。

    侯禹呈像看到稀奇珍玩,直勾勾的看著邱蘋。

    韓定以沒有表情,興味的眸打量著童言真。

    邱蘋一看到侯禹呈,心頭就有把無名火。

    童言真為掩飾心虛,一張小圓瞼笑容盈盈。

    「邱蘋,?來一下,我有話跟?說。」侯禹呈彬彬有禮中有不容忽視的霸氣。

    火辣美人邱蘋馬上給侯禹呈一個軟釘子,「有什麼好說的?我和小童要進去泡湯了。」

    「還是?要讓我在這裡說?」侯禹呈賊賊的笑起。

    「侯禹呈,你敢?!」邱蘋都快變成噴火龍了。

    「那?跟我走呀,還是?怕?」

    邱蘋就是激不得,當初就是被激了,才會落入侯禹呈的陷阱,可是這會兒她還是被激得站到了侯禹呈面前。

    「誰怕!走就走!」

    侯禹呈有著得逞的笑意,他拍了拍韓定以的肩。「邱蘋借我一下。」然後大方的牽起邱蘋的手,不顧另外兩雙詫異的眼睛。

    「邱蘋……」童言真喊了她一聲。

    邱蘋回過頭來。「小童,等我和他算完帳再回來找?泡湯。」

    「這是怎麼一回事?」童言真自言自語的,根本沒想到會要誰回答,不料還在一旁的韓定以倒是接了話。

    「別管他們。以邱蘋的個性,她不會吃虧的。」才怪!這是安撫童言真的話,遇上侯禹呈這隻老狐狸,邱蘋就得等著被拆吞入腹。

    「經理!」她像被嚇了一跳,「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不該在這裡,那我應該在哪裡?」

    「你該去陪董事長或總經理的。」

    「他們自然有人會搶著去陪,我何不落個輕鬆。」

    「那……我進去泡湯了。」還是快點閃人,「經理,再見。」她彎身鞠躬當成退場的結束動作。

    「等等。」他怎麼覺得她在怕他?以前不管他多疾言厲色或凶惡狠樣,她都不曾怕過,可現在她怎麼像只驚弓之鳥?

    她杵在原地。「經理,還有事嗎?」

    「?不是要泡湯嗎?我陪?一起泡。」自從知道她是那個曾和他有過短暫交集的學妹後,他看她的角度就開始在變。

    那年有個小小身影陪他走一段長長的路,他雖然記不得女孩的長相,但這件事情卻教他永難忘記。

    有個女人偷偷的喜歡他十年。被愛果然是幸福和驕傲的,他心裡頭的滋味,就像嘗了果糖似的甜蜜。

    「經理,你別開玩笑了,這是女湯,你不能進來的。」呵呵,她傻笑。

    「我們去開房間,在房間裡泡溫泉。」水之戀裡有很多的套房,專供家庭或情侶泡湯。

    「經理,你在說笑吧?!」

    「我這個樣子像在說笑嗎?讓?以身相許?都不怕了,泡個溫泉,?何必這麼害怕?」很好,他總算小小的扳回一城。

    「我是為經理著想。萬一傳到經理太太耳裡……」她怎麼從腳底開始冷了起來?之前敢說大話,是因為她相信他不敢,可是自從揭穿了那條項鏈的存在後,他的臉雖然還是一樣的嚴正剛毅,可是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裡多了分詭譎的曖昧。

    「我結過婚的都不怕了,?怕什麼?」他用她說過的話來回堵她,「況且,?說過要報答我的。」

    就算要泡溫泉,他也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坦胸露背,在隱密的地方才能完全的放輕鬆,繼而享受泡溫泉的樂趣。

    她只能硬著頭皮乖乖就範。他是故意要嚇她的,不會真要她的報答,她苦著小圓瞼,只能在心裡祈禱著。

    看她一副要上斷頭台的模樣,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他不是黃金單身漢,可是再怎麼說也是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很多女人想要也要不到,她卻這副德性,讓他感到有損男人威風。

    他大方的帶著她在櫃檯前要了房間,並請櫃檯送一些酒類的飲料進房間。她卻縮抖著身子,拚命躲在他背後,就怕被人認出來是她。

    完了!她的名聲在一夕之間全給毀了,以後她要如何在建隆集團裡立足?雖然蓋棉被也是可以純聊天的,但是有誰會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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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顧童言真的尷尬,韓定以一屁股的就在雙人床上坐下。

    這樣小小的捉弄她,讓他的心情愉悅到極點。

    她立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只好握緊隨身的背包,怯怯的在沙發椅上坐下。

    服務生送來香檳類的果汁酒和一些小餅乾後,替他們關上那扇曖昧的房門,杜絕了門外的一切。

    要是讓邱蘋知道她和韓定以來開房間,邱蘋一定會對她破口大罵。她一向沒有那種腦筋,猜測不出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況且光從他那種寒冬似的表情,她也窺探不出什麼名堂的。

    「?不是要泡湯嗎?」

    他一出聲,她就直挺挺的被嚇得跳了起來。「我--我不泡了!」

    「?天天嚷著說這裡的硫磺泉可以養顏美容、消除筋骨酸痛的,不泡那多可惜,下次?不一定還有這個機會可以進來水之戀。」

    「你--你偷聽我和邱蘋說話?」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他一定是偷聽來的。

    「我需要偷聽嗎?就像邱蘋要?小心我這個會偷腥的男人,我也沒有否認呀。」他從雙人床上坐趄,不顧她紅蘋果似的臉蛋,像是沒事人般,走到浴室門口。

    他一定是順風耳轉世的,不然她和邱蘋的輕聲細語,他怎麼也有辦法聽見?不能坐以待斃,心頭愈亂,愈會處於下風,愈會被他虧。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那麼多,既來之則安之,他根本從來也沒正眼瞧過她一眼,十年前她就知道了,她何必這麼窮緊張?

    她從沙發上站起,走到他身邊。

    「經理,你要一起泡嗎?」

    「?願意跟我一起洗鴛鴦浴?」他的表情有些軟化,不再硬梆梆的線條。

    「你是我崇拜和迷戀的偶像嘛!」

    「真的?」他考慮著她話裡的真假。

    她一腳跨進浴室裡,對他揚起天真的笑靨,再出其不意的將還擋在門口的他往旁一推,然後用力將門給關上,快速的落上鎖。

    她的動作漂亮一氣呵成,沒給他絲毫阻擋的機會。當然啦!他也是故意順勢而為,不然嬌小的她想要推開他,簡直是天方夜譚。

    只不過她還能處變不驚,還能用話拐騙他,他倒要對她一向胡塗的腦袋另眼相看了。

    「小童,?不能一人獨享溫泉,讓我進去。」他還在門外說著風涼話。

    「經理,我先幫你把浴池洗乾淨,待會兒你就能進來泡了。」童言真背抵在門板上喘著息。她是真的很想泡溫泉,誰讓她這麼怕冷,泡完溫泉後可以讓她熱呼呼一整個晚上,她只好出此下策,先將他拒於浴室外。

    「小童,?不能說話不算話,我想和?洗鴛鴦浴,讓我進去。」幸好隔著門板,否則他這麼辛苦的憋忍住笑意,一定會在她面前穿幫。

    「好呀,等下就讓你進來。」等她享受完就讓他進來。

    足足有五坪大的浴室,裡頭有著石頭砌成的浴池,還有三溫暖設備的烤箱,她扭開水龍頭開始放水,讓水聲掩飾自己的心跳聲。

    不管了!她要好好享受這麼高級的地方,讓自己舒舒服服的做溫泉SPA,關於經理的情緒,等她泡完澡再來傷腦筋。

    韓定以走回大床,然後和衣呈大字形躺下。

    被董事長總經理輪流的灌酒下,看來今晚的酒是喝多了,不然他怎麼會調戲起小童?

    揉搓著發脹的太陽穴,烈酒的後勁開始發酵。

    小童用十年的時間崇拜他,他卻用十年的時間在一個不值得的愛情裡和挫敗的婚姻裡打轉,他怎會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麼不堪的事情上?

    一直舍不下的感情,其實又有什麼好眷戀的?

    要離婚,翁曉歡不肯,寧願讓兩人相敬如冰、分房而眠,也不願放兩人自由。

    禁錮的心何時才能解脫?他和翁曉歡都是好強之人,就算婚姻走到這步田地,周遭的親朋還是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危機。

    他該如何做?才能徹底和翁曉歡有個了斷?是不是心要夠狠,才能換得心靈上真正的自由?

    當童言真從浴室走出來時,已經換下一身參加宴會時所穿的正式服裝,改穿上放在背包裡的運動衣服。

    本來她還忐忑下安的想著要如何面對他,卻在大床上看到沉睡的他。

    怎麼連被子都沒蓋?

    她將背包擱在電視櫃上,走到大床邊,掀起棉被替他密密的蓋上。

    細數著他長長的眼睫,游移過他挺立的鼻形,來到那兩片優美的脣畔。他還是這樣的迷人,依然令她心動萬分,只不過昔日小女孩似的盲目崇拜,如今已變成說不出口的暗戀。

    對!她在單戀他。自從他莫名其妙的在營業處上任後,對她的生活就像投下一枚超級炸彈,炸得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乖乖的棄械投降。

    這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可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的心還能承受多久和他朝夕相對,卻要裝著毫不在意?

    她喜歡他已經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就算他現在還是單身漢,也是個鍍金的單身漢,絕不會看上平凡的她。

    作作白日夢可以,畢竟他已經有了翁曉歡。

    真想知道那年翁曉歡拒絕了他之後,他是如何輓回翁曉歡的芳心?

    十年來,因為范明茜這個死黨的交友廣闊,都會聽到多方人馬的八卦消息。因為范明茜知道她超級迷戀韓定以,於是都會將無意中聽來的關於他和翁曉歡的訊息轉述給她知道。

    人就是這樣,一旦將某個人的身影烙進心底後,就會特別的想知道那個人的近況,甚至想知道那個人過得好不好。

    看來她是很難自拔了。

    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時,韓定以早因為她蓋被子的動作而清醒了過來。因為酒精的關係,他的意識還有些模糊,忍住不去張開眼睛,就是想等著她還有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結果等呀等,她並沒有撲上來,也沒有偷偷對他不規矩,他能感覺的只是那道注視著他的柔情眼神。

    他在期待什麼?期待她像惡虎?還是期待她的騷擾?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終於忍不住掀開單眼皮大眼,卻看見她如入了定的僧,一動也沒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味牽引著他的嗅覺神經,混合著腦子裡的酒精作用,起了不知名的化學變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輕輕一拉,帶進了他的懷裡。

    「啊!」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驚叫。

    他翻轉過身,隔著棉被,讓她在下他在上,他全身的重量都在床鋪上,只有一條手臂橫放在她腰際。

    「?在看什麼?」他問得柔情款款。

    「沒有!」她急急否認。

    溫泉的熱度讓她全身血氣通紅,現在更因為他的擁抱而火上加火的灼燙著她。

    「我以為?想吃了我。」

    「經理,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那麼幾瓶酒,我怎麼可能喝醉?」

    「威士忌不比啤酒,酒勁很強的。」她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卻是連動都沒動。

    他的手不安分的游移過她的脖子。「項鏈呢?」

    「我收起來了。」

    「為什麼?」

    「本來就不是要送給我的,我沒想到你會發現,再繼續帶著好象有點說不過去,如果你要要回項鏈……」被他發現的難為情,讓她那天回去後,就將項鏈深鎖在抽屜裡。

    他晃了晃腦袋,「要回項鏈做什麼……」他的眼神有著迷濛的光圈,就如同那年一樣,他靜靜的看著她,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以為她會跟我在一起是被我的真愛所感動,」他苦笑兩下,「誰知我只是她排遣寂寞的寵物。」

    「經理……」她呢喃。

    「上了大學後,在一次的校際聯誼會上我們又遇見了,她對我微笑、對我示好,對我表示她只是女孩子家的矜持才會拒絕我……」他抬起手臂,手指輕拂過她額上的劉海。「我重新燃起希望,又開始追求她。」

    「經理……」

    「我們談了一場戀愛,可是她眼裡始終看著條件比我好的男人,我知道她在騎驢找馬,她一直在找她心目中有能力的男人。」他的聲音飄遠而淡薄,聽不出曾有的愛恨情仇。

    「經理的條件這麼好,又會念書又會玩樂又能體貼別人又風度翩翩……」她氣自己的口拙,平常怎麼不多背一些四個字的成語!

    「?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才不是呢!」她難為情的撇了嘴。

    「她的眼裡只有醫生、音樂家、律師、會計師這種有身分地位的人,才配得上她高貴的格調。她一直游說我轉系,可是我偏不想去念我不喜歡的東西,於是大學四年,我們分分合合多次。」

    她不平的說:「你學的材料科學工程是現在最熱門的高科技產業,一點都不輸給醫生、音樂家、律師、會計師的!」

    「那是近幾年才流行的,十年前材料科學工程是個冷門科系。」

    「那後來……」她實在很想知道接下去的發展。

    深沉的睡意襲來,他緩緩閉上眼睛,「後來……她被更好的?棄……」他的話斷斷續續,最後隱沒在他半啟的脣瓣裡。

    這一夜,他躺在她身邊叨叨絮絮的說著許多話,最後在她呼吸的包圍下安穩的睡去。

    她睜亮著眼看著天花板,卻不知該怎麼入睡。

    幸好家裡沒人在,爸媽趁著特休,帶著兩個正在放寒假的妹妹到日本旅行去了,否則她的夜不歸營,可能會急壞一家子人

    她可以現在就走人,可她竟舍不得他,更心疼他一路走過的感情路;不用他明說,她的腦子再遲鈍也看得出來他和翁曉歡之間的暗潮洶涌和冷若冰霜。

    他是不快樂的,才會讓他的情緒一直處在暴戾邊緣,他需要一種發泄情緒的方式,於是他將全付精力用在工作上,之前的她不明白他的個性為何會改變這麼多,現在終於明白,十年的時間是可以磨損一個人的好性情的。

    偷偷瞧他一眼,她心跳如戰鼓般的響徹雲霄。

    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事情?

    是因為她是值得他信任的人?還是仍然把她當成陌生人在訴苦?或者他已經醉到胡塗了?

    她不敢去細想,也無法細想,只能默默陪在他身邊,給他穩定支持的力量,給他滿滿的關心。

    拿開他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翻身下床,先替他蓋上棉被,然後走到沙發上半躺著,再替自己蓋上厚外套。

    今夜能夠這樣看著他,或許是她最幸福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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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半夜三更,韓定以從睡夢中醒過來,房內陌生的景象讓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坐直身體,他還是那身的西裝筆挺,難怪他會睡得全身筋骨酸痛。

    轉動僵硬的脖子,他一眼就看見蜷縮在沙發上的童言真,看看手腕上的表,都已經凌晨四點了,她怎麼還在這裡?

    像她這麼怕冷的人,一件外套怎能讓她保暖?

    他走下床打算叫醒她,可是在看見她那張粉嫩的小圓臉時,他的手就這麼停格在她肩膀前,不忍心拍下。

    他一向嚴峻的臉孔此時盪漾起柔和春色。

    她很愛笑,就算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她一樣笑得兩頰鼓鼓的;她不算美麗,削薄的短發、飄揚的劉海、清秀的五官,像極了邱蘋口中的小百合;她待人熱情有勁、熱心公益,別人不做的雜事,她全一手包辦,沒有任何怨尤。

    過去十年,他為什麼不曾記住這樣一張可愛的臉?若不是有那條項鏈為證,他怎麼都無法將殘留的記憶和她連想在一起。

    他感動嗎?當然!一個女孩對他心心念念十年,這已經超乎他所能想象的範圍,他的心被她的純情深深感動。

    他彎身將她攔腰抱起,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在床鋪上,就怕吵醒正好眠的她。替她蓋好棉被後,他脫下西裝外套,也翻身躺上床。

    她一向怕冷的身體在尋找到發熱體之後,自動的向他偎近了三分。

    他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她這樣的胡塗蛋,睡得像死豬一般,要是換成別的男人,可能早被吃得屍骨無存。今夜慶幸是他呀!就當成替她祛寒,他將她冰冷的身體擁入懷裡,好心的當她的暖爐。

    她愈睡愈香甜,他卻怎麼都入不了眠。

    那張可愛的小圓臉呀,讓他的煩惱全?到九霄雲外,很久沒有的心安,直到東方升起魚肚白,他才又緩緩睡著。

    像是抱著她的大熊布偶,她感到毛茸茸的觸感,很舒服很暖和,直到她的生理時鐘自動的在早晨八點報時敲鐘,她才睜開睡眼蒙?。

    在意識尚處於混沌未明時,她感覺到有不明物體緊緊的抱住她,她整個人驚嚇的跳了起來。

    「啊--」

    他被她的躁動驚醒,趕緊出聲緩和她的害怕:「是我,別怕。」

    「經理?」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也是?的學長。」

    「學長?」她像遊蕩的魂魄,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沒法心神歸位。

    「學妹,?醒了沒?還是?嚇傻了?」他就是喜歡她的毫無城府。

    她用力的眨動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才發現自己的頭顱正埋在他胸口;曖昧的姿勢,讓她腦袋瓜子立刻被澆醒。

    「我已經醒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她掙扎的要爬起來。

    不顧她的扭捏,他還是摟緊不放。「?要上床就上床,想下床就下床,?把我置於何地?」他的酒也應該醒了,怎麼還會對她毛手毛腳的戲弄?他不自覺的逸出笑意。

    「我--我明明躺在沙發上的,怎麼會……」她想不明白,被他這樣抱著,她的四肢卻是愈來愈僵硬。

    「怎麼不會?事實勝於雄辯。」

    「經理,你是不是故意在鬧我的?是不是你把我抱上床的?」她急了,不然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是?趁我喝醉時上我的床,怎能說我故意鬧??」他說得一臉正經。

    「那你現在酒醒了,可以放我下床了吧?」她也一臉正經的求情。

    他的拇指和食指輕扣起她的下巴,好讓她羞紅的臉蛋和他對看。

    「?還沒以身相許。」酒下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逼近的臉孔,讓她剛啟脣的話語全吞吐在他那兩片薄脣裡。

    「咿……唔……」她睜著圓眼,處在震驚的錯愕當中。

    她的吃驚讓他實時收了蜻蜓點水似的吻,快她一步的起身跳下床。

    他是怎麼了?他還是個有老婆的男人,怎能吻她?雖然他那個老婆早已名存實亡,但他還是懊惱自己的輕薄行為。

    這算什麼?這不但對不起她,也看輕了自己,他不該這樣對待她的。

    「小童……」他想說些什麼來表達歉意。

    她很快的恢復心緒。「經理,你別想太多,我也不會想太多的。」理智告訴她,他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只是一時的把持不住、只是一時的行為衝動。

    他連對不起的話都說不出口,或許潛意識裡他認為那不是個錯誤,而是情不自禁的真愛。

    「我送?回家吧。」他穿上西裝外套。

    「經理,沒想到你也會臉紅呀!」為了掩飾尷尬,她找著話題說笑,一邊也起床穿上外套。

    「?的臉色不比我好到哪,?要不要照鏡子看看?」他馬上回敬了一句。

    「不看,剛睡起來醜死了。」她撥了撥頭髮。

    他來到房門口,心情還是有點難以平復。同床共眠的四個小時裡,他滿腦子裡全是她,在溫柔鄉里,這樣的氛圍太過黏稠,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得想清楚,究竟自己心裡真正要的是什麼。

    「不醜,反正?平常就是這個樣子。」

    「你--意思是我平常跟現在一樣醜嘍?」

    「我可沒說。」他做了個深呼吸,逗弄她變成了一種例行性的公事。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嘟嘴,沒有生氣,她知道這是彼此化解異樣情愫的方法。

    「別忘了?隨身的東西。」老是丟三落四,總是要他在旁邊提醒著。

    「喔!」她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門。「經理,我們這麼早走出房間,會不會被誤會?」

    「事實就是如此,有什麼好誤會的?」如果這樣美麗的誤會,可以換來他和翁曉歡之間的一勞永逸,或許值得一試。

    只是想歸想,他還是無法把小童當成棋子般來利用。她這麼善良天真,他怎麼忍心傷害她,讓她成為第三者?況且她也絕對不是翁曉歡的對手。

    她垂低著頭,一路上心驚膽跳,就怕被同事撞見。

    本來就是清白的,看她一副作賊似的,好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帶她避開大廳,直接坐電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狀況下,驅車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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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水之戀」回來的隔天,童言真就因為頭痛、喉嚨痛、四肢酸痛而起不了床;她想應該是前晚泡完溫泉後在沙發上睡著時著涼的。

    頭昏昏腦脹脹,整個喉嚨燒灼似的,連吞咽都覺得困難:勉強撐起身體走出房間,她在客廳裡倒了一大杯的熱開水,然後又拖著腳步走回房間。

    坐在床上慢慢的喝著熱開水,心裡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上班。

    連續兩個月十三個小時的工作下來,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受不了。

    瞄一眼鬧鐘,九點整。

    擋不住濃濃睡意,她又躺回床上,就再多瞇個半個小時吧。

    模模糊糊中電話鈴聲似遠若近的響起,她很想醒,卻醒不過來,沉重的腦袋讓她的動作慢了好多拍,等她的手拿起話機時,只聽到嘟嘟的短音。

    到底有沒有人打過電話進來,她都無法確定;也許只是她生病下的幻聽。擱下電話,她又陷入昏睡中。看來她根本沒清醒過,她的動作純粹出於自動的反射。

    耳邊嗡嗡聲亂亂叫著,她覺得很吵,卻無法揮走那令人討人厭的聲音。

    持續不斷的聲音終於喚醒了她的意識。

    醜小鴨的歌曲是門鈴音樂,她掙扎了許久才勉強爬起來走出去開門。

    開了門,她不太確定眼睛所看見的事實。

    「經理?」她乾涸的喉嚨發出粗硬難聽的音調。

    「小童,?真的生病了嗎?」開口的卻是邱蘋。

    「邱蘋……?也來了……」童言真的臉色潮紅、脣色發白,接著眼一閉,無力的往後倒下。

    韓定以眼明手快的將她接個滿懷,挪出一隻手觸摸著她的額頭。「她在發高燒。」懷裡的她,四肢呈現冰冷,身體卻火熱的燒燙。

    「那怎麼辦?」邱蘋急了。

    「去拿她的皮包,我們趕緊送她去醫院。」他用自己的外套密密將她包住,三步並成兩步的衝出她的公寓,火速將她送往最近的大型醫院。

    一向都會提早到營業處的童言真,今早一直到十一點都還沒有見到人影,韓定以早已經坐立難安,不好的預感充斥著他的想象空間裡。

    想打電話給她,竟發現他沒有她的手機號碼。以往在工作上,她總是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他們之間根本用不上電話來聯繫。

    於是他只能向邱蘋詢問,看邱蘋知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

    「她一定出事了,她爸媽和兩個妹妹去日本旅行,只剩她一個人在家,以她品學兼優的乖寶寶形象是絕對不會蹺班的,就算要蹺班,也會打電話進公司請假。」邱蘋篤定的下了結論。

    「快告訴我小童的電話!」韓定以難得緊張。

    「她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她的電話?」

    「就是天天在一起,才不用知道電話,?到底說不說?!」他忍住怒火。

    邱蘋念了一串數字給他,他跟著撥著那十位數的手機號碼,卻傳來她關機的訊息:接著邱蘋又告訴他童言真家裡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許久始終沒人接,他心裡更是急得七上八下。

    再撥一次,她家裡的電話卻是不通的短音,可見是有人接了電話,卻又拿起了電話;他再也忍不住,將營業處丟給廖恩誠,抓著邱蘋就往她家直奔而去。

    他在童言真家公寓的樓下按著對講機,可是怎麼按就是沒人應聲,他差點就要破口往上喊時,剛好有鄰居歐巴桑買菜回來,邱蘋帶著韓定以尾隨進入公寓,他們才能直接來到童言真四樓的家門口。

    無奈醜小鴨的音樂高唱了一遍又一遍,卻不見有人來開門,他卷起袖子準備撞門時,邱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想幹什麼?」

    「撞門!」

    「你神經病呀,就算你是超人,也撞不開這扇鐵門的,況且你想引來鄰居看熱鬧是不是?」

    她才不過失蹤兩個小時不到,他竟緊張得六神無主。「那?說該怎麼辦?她的人現在究竟在哪裡?」

    兩人簡直在對吼,聲音一個比一個高昂激動。「依我對她的了解,我保證她人一定在家裡。」

    「她若在家裡,為什麼還不出來開門?」他的手指頭仍不放棄的拚命按著門鈴。

    「對了!她應該是病了。」邱蘋有些恍然大悟,「昨天她就說她的喉嚨有些不舒服,頭有些昏沉,好象快要感冒了。」

    「我為什麼不知道她感冒了?」她昨天一整天忙著幫他處理驗車交車的事情,絲毫不見病容。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況且小童有必要每件事都告訴你嗎?」邱蘋怎麼看都看他不順眼,當經理就了不起嗎?!

    「她當然必需告訴我,就憑我和她的關係!」

    「什麼關係?韓定以,你少打小童的主意,你別忘了你可是有老婆的男人,小童是個好女孩,她的心思單純,很容易受騙,你千萬別去糟蹋她!」

    邱蘋豁了出去!韓定以對童言真的態度早就逾越了上司和下屬的界線,就連他看童言真的眼神也是直接而熱切;只有當事人不知道,但她這個局外人可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他差點對邱蘋的話失去耐性及失控時,鐵門終於被打開,門內出現了搖搖欲墜的童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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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診室裡人聲鼎沸,有人哀叫有人哭鬧,讓韓定以煩透的情緒更加糟糕。

    童言真高燒四十一度,體內的水份嚴重失調,醫生先為她靜脈注射葡萄糖營養針,以補充她因為高燒而流失的水份,再為她抽血、照攝?光片,一連串基礎檢驗完後,在韓定以的安排下立即轉入頭等病房,好讓她可以安靜的睡覺休息。

    邱蘋一直陪在童言真身邊,她著急的心情絕對不亞於韓定以。

    年輕的住院醫生拿著剛出爐的檢查報告對著韓定以和邱蘋解釋:「童小姐可能是連續的勞累過度,加上最近氣候不穩定,我們判定她應該是感染上流行性感冒。」

    是他給她的工作太多了嗎?韓定以臉色鬱郁的問著住院醫生:「驗血結果怎麼樣?」

    「太致上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只不過白血球數過高,還有童小姐有貧血的現象。」

    邱蘋插入話題追問:「白血球數過高?那是什麼意思?」

    「正常人的白血球數目約在5000至9000個每西西全血之間,童小姐的白血球數高達15000個。」

    韓定以被這個專業解釋嚇得濃眉深鎖。「那會怎麼樣?那代表什麼?」

    「別緊張,這應該是急性感染造成的發炎現象,白血球數應該會隨著她發燒的趨緩而下降。」

    他又急問:「若白血球數沒有下降到正常值呢?」

    「應該不會。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會懷疑童小姐患有白血球方面的疾病。不過你們先別擔心,這種機率微乎其微;現在重要的是,讓她好好休息、按時吃藥,有任何的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年輕的醫生解說完畢退出病房。

    「這個醫生這麼年輕,他到底行不行呀?」他咬著牙,懷疑醫生的專業能力。

    「又不是老的就比較厲害。」邱蘋吐他的槽。

    「老的至少比較有經驗,?到底懂不懂?」他壓低音量,就怕吵到熟睡的童言真。

    「我是不懂。小童只不過是感冒發燒而已,你有必要讓她住院,還住這種貴死人的頭等病房嗎?」到時小童醒來,知道自己住在這種貴族病房,鐵定嚇死平時節儉的她。

    「?不能小聲一點說話嗎?難道?沒聽醫生說她很嚴重嗎?」

    邱蘋瞪了他一眼,也放低聲音:「針也打了,報告也看了,她可以回家休息了。」

    「?若不耐煩,沒人讓?留在這。」

    「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我才不會讓你有機會單獨和她在一起,誰曉得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把我當成什麼?怪怪色老頭?荒野一匹狼?還是辣手摧花的大壞蛋?」

    邱蘋哼了哼,飄了飄眼尾,很想說以上的答案皆是。

    「?可能不知道小童前天晚上是和我在一起的。」

    「你--你真的把小童吃了?」

    「?說呢?」這個女人氣焰很高張,他應該叫侯禹呈多給她一點苦頭吃吃。

    「韓定以!我早就看出你的居心不良,只有小童那個沒腦筋的才會把你的話奉為聖旨,讓你給騙了去!」

    「我騙她什麼?」

    「你心知肚明,不然她會肯跟你在一起一整晚?」

    「我沒騙她,她認識我十年了,不信?去問她,看我什麼時候騙過她。」這句話是在坑邱蘋,可他就是故意想讓她誤解。

    「十年?你認識她十年?」邱蘋很驚訝。

    他懶得再跟她說,再說下去,不但會氣出一肚子火,還會把生病的童言真給吵醒。

    他拿出手機按了快速鍵。「禹呈,邱蘋在?大醫院裡。」

    邱蘋一聽到侯禹呈的名字,刷的臉色黑成一片。「你這個小人,你幹什麼打電話給他?!」

    韓定以不顧邱蘋的叫囂,繼續對著電話說:「對,你快點來把她帶走,908房。」

    他給了邱蘋一個勝利的眼神,才收了手機。

    「你別得意,我會讓小童離你離得遠遠的!」

    「她要不要離開我,我要不要離開她,用不著?來干涉。」他最氣別人用權威來壓他。侯禹呈那小子,不知哪根筋不對,竟會喜歡上這麼個凶巴巴的女人。

    「那你就等著看我幹涉得了還是干涉不了!」她不想再和他耗下去,還是快點

    閃人,免得被侯禹呈給逮著。

    「我等著。」他勾起薄笑,「?還不快走嗎?侯禹呈快來了。」

    「你--」她氣鼓著臉,然後甩頭走人。

    明明他跟童言真之間什麼都還沒開始,有的也只是暗流的情愫,卻被邱蘋說得活靈活現,好象真有那一回事,難道是旁觀者清?

    他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不想對邱蘋解釋,他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看著一臉白慘慘的童言真,他的心疼溢滿胸腹,或許他真的愛上了這個純真可愛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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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滴瓶一滴一滴的像是時間漏斗。

    童言真在病床上一個抬手動作就讓韓定以緊張的疊聲連問:

    「小童、小童,?醒了嗎?」

    「嗯!」早在邱蘋質問他的意圖時,她就醒了,只是昏沉的腦子沒力氣阻止兩人吵架,只能任由斷斷續續的對話飄進她耳裡。

    「想吃什麼?還是想喝水?我去幫?弄。」他自然而然的握住她沒有吊點滴的那隻手。

    她口乾舌燥的,是需要開水的滋潤。「喝水。」聲音依舊模糊粗啞,但光看嘴型,他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從熱水瓶裡倒了開水,先喝一口試試溫度,再用新的杯子裝了新的熱水,吹了幾口氣,讓水溫稍微涼一些,然後將她扶起,讓她的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手捧著杯子,輕輕放在她的嘴邊。

    「慢慢喝,不燙了。」

    她喝了大半杯水,他才讓她重新躺回床上。「謝謝。」

    他很想生氣,卻不是在這個時候。等她病好了後,他還是得跟她好好算帳。「我去幫?買一些吃的,?需要食物來恢復體力,乖乖躺著,我很快就回來。」

    「嗯。」她半瞇著眼,有氣無力。

    他只能暫時丟下她,長腿如風般的朝地下室的美食廣場奔去。不到十分鐘,他就拎了廣東粥和加熱過後的牛奶回來。

    要不是醫生吩咐她得先吃些清淡的食物,否則他真想大魚大肉的幫她好好補補身子。

    一進病房,才發現她又沉沉睡去。他望著手中的東西,該叫醒她嗎?

    算了,他將東西擱在矮櫃上,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剛剛在樓下碰到急驚風的侯禹呈;當時他只顧看著童言真,竟忘了叫侯禹呈別來,侯禹呈知道生病的不是邱蘋時,當下松了心情,卻又氣他沒在電話裡說清楚,氣得轉身變臉走人。

    他時時盯著點滴瓶的流速;太快,怕她身體受不了;太慢,怕藥效無法實時供給她。

    護士進來量體溫,三十九度,已經慢慢在退燒,血壓也恢復正常,在點滴裡幫她加了一劑針劑,留下晚飯後要吃的藥,護士才又離開病房。

    她一向活力十足,愈忙愈起勁,常常工作到半夜十一、二點也沒聽她有任何的抱怨。

    現在好不容易XCR600的上市工作告一段落,她就像泄氣的皮球,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病床上。

    窗外的天色已全黑,他握著她微熱的掌心,一動也不動的呆楞著。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微微轉動身子,他才急急的問:

    「小童!?醒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

    她微睜酸澀的眼睛,經過一下午的休息,顯然體力已經恢復了一些。

    「經理?」她只想確定眼前的人是他。

    「是我,韓定以。」他又倒了一杯水,依舊將她扶在自己身上,緩緩將溫開水讓她喝下,以舒解她喉嚨的不適。

    他將她放回床上後,才按下床鋪的遙控器,將床頭拉高些。

    「我想上廁所。」她聲音暗沉,臉色疲倦,還是有些難為情。

    急忙忙抱她來醫院,他連雙鞋子都沒幫她帶。「我抱?去。」

    舒解了肚腹的尿液後,她才感到那股餓意。「我肚子好餓。」

    剛剛買的廣東粥已經冷了,他又沒幫她叫醫院的夥食。「我去幫?買,?想吃什麼?」

    她望了眼床邊矮櫃上的東西。「這是什麼?」她盡量少說話,以免增加喉嚨的疼痛。

    「廣東粥。」

    她比了比廣東粥,再比比自己的嘴巴。

    「不行,這個已經冷了,?不能吃,我去幫?買新的。」

    她想笑,無奈笑起來的模樣變得有些酸苦。「那多浪費。」

    「不會浪費的,等會我吃。」他讓她再躺下休息。

    快手快腳的他很快的又買回了熱粥,然後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

    可能是餓了一整天,她的胃口還不錯,吃完熱粥後,精神又更好了一些。

    「你也吃。」她看著他,眼神示意他拿起粥。

    他乖乖的吃粥,平常可都是他壓著她吃飯,今天她生病,他就順著她一點。

    「我想回家了。」這種頭等病房一定不便宜。

    「不行,?得好好休息。」

    「回家也可以休息。」她眼睛在四周溜了一圈。「這裡好貴。」

    真是知她者邱蘋!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放心,?是因公生病,醫藥費公司負責。」

    「因公?」她記得自己是感冒生病,難道她腦子燒壞了?

    「醫生說?的身體太虛弱,可能是太累太忙的關係,才會讓一個小小的感冒變得這麼嚴重,這不是因公是什麼?」

    「可是……」住在這裡很不方便的。

    「沒什麼可是。我已經讓邱蘋幫?準備一些日常用品過來,她待會兒就到。」

    他的獨裁行為,她也不是今天才見識到,只好認栽的同意。

    童言真整整在醫院待了三天,韓定以也整整陪了她三天。她曾要他回家去休息,他卻執意睡著陪病床;她要他回公司上班,他卻以新車上市已經告一段落為由拒絕。三天之中,他只因為回家梳洗而暫時離開她,其它的時間幾乎都寸步不離守著她。

    三天后,韓定以專車接送童言真出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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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1: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童言真除了還有輕微的流鼻水和咳嗽外,喉嚨已不再疼痛,聲音也恢復以往的清悅;至於令韓定以擔心的白血球數也已經降到標準值。

    童言真的爸媽和兩個妹妹還沒回國,家裡空盪蕩的仍只剩她一個人,韓定以不放心,堅持要送她進她的房間休息。

    「我房間很亂,你別進來,我會好好的休息,你快回公司去上班。」在醫院的三天,她絕口不提翁曉歡的事。也許因為那夜的吻,也許知道他們夫妻感情的不睦;她不想造成兩人之間的尷尬,也不想引起他的不悅,更想忽略在他們之間的翁曉歡;那是一種她的自私。

    「今天我排休,等?爸媽和妹妹回來,我就不會再來吵?了。」他獨斷獨行的牽著她的手,將她帶進房裡。

    因為他實在很好奇,她的房間該是怎麼個樣子?所以才百般找藉口,就只為看她的房間一眼。

    「經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是哪樣?」他興味的反問。

    溫和、體貼、善解人意,不是這樣的霸道、獨裁……不過她說不出口,只好支吾其詞:「沒有啦。」

    一進她的房間,他就看見床邊矮櫃上末掛妥的電話,他替她把電話掛好。難怪那天電話線原本是通的,後來卻一直占線中,原來是被她給拿掉。

    「?去躺好。」

    「還躺?我躺得都已經腰酸背痛了。」她嘟嘴抗議,但還是乖乖坐到床上。

    環視她的房間,整理得有條不紊,書桌上的一整排相框,吸引著他的注意。

    她發現他的眼光停留在相框上,連忙衝下床,雙臂打開擋在書桌前。

    「你該回家了!」她心虛的臉泛起了紅暈。

    「?又發燒了嗎?」他伸出手摸上她的額頭。

    「沒有啦!」她用雙手拉下他的手,然後將他拖著往房門口走。「你回去啦!你一直待在這裡我要怎麼休息?」

    事情透露著怪異,她愈不讓她看相片,偏偏愈勾引起他的好奇。難道相片裡是她男朋友?或者心上人?

    他的大手反過來握住她的手,將她往書桌邊帶。

    他拿起其中一個原木相框,泛黃的紙質看得出來年代已久遠。

    「不要看!」她驚呼,想用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手搶下相框,他一個旋身避開她的搶拿。

    相片裡的是一個男孩側身跳籃的動作,他看著看著,臉上漸漸泛起愉悅的笑容。

    她糗了!頭垂得低低的。反正搶不過他,乾脆讓他看個夠。

    一張張有些年代的相片,一張張記錄著男孩的身影。運動場上的大隊接力、大禮堂上的自彈自唱、演講台上的文質彬彬。

    最令他驚訝的,還有他大學畢業當天穿著學士服的照片。

    「?比我還厲害,這些相片我都沒有。」

    「我偷拍的,你當然沒有。千想萬想,就是沒想過你會有出現在這個房間的一天。」她說得很小聲,幾乎是含在嘴裡。

    他的心情極好,有些洋洋得意,拉著她在床上坐下。

    「看來?暗戀我很久了。」有這些相片為證,他終於可以確定,她對他付出了很長很久的感情。

    「你之於我,就像那些電影明星一樣,那是小女孩似的迷戀,你不要想太多。」她連忙否認。

    這種當眾被挖開的秘密,她只能先採取自我保護。明知他愛的是翁曉歡,就算他們夫妻現在感情不好,也不代表他會喜歡她;而且她一點都不想當第三者,她沒本事去介入別人的家庭;還是聰明點,別透露太多心事,否則年紀愈大愈承受不了傷痛。

    「迷戀?還能把相片保存得這麼好?」

    「回憶嘛,我只是把這些相片當成一種成長的紀錄。」她說了違心之論;自以為能克制的感情,在日夜相處中早已經深深淪陷。

    「是嗎?」他不是懷疑,根本斷定她在說假話。

    「當然是。」她的話轉為淡淡的苦澀。

    「為什麼總是叫我不要想太多?」她勉強的笑容裡,他看得出她壓抑的情感。

    「怕你誤會我喜歡你嘛,這樣會造成大家的困擾。」

    「是我誤會了嗎?」

    「當然是!你是有老婆的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你。」她最不願在兩人之間提到翁曉歡,可是不提就能無視於翁曉歡的存在嗎?

    他的心像被萬針刺過般的痛疼。難道都是他在一廂情願?

    不可能!那這些日子到底算什麼?

    她單純的表情裡,有什麼心事絕對瞞不過他。

    看著她泛紅的眸子裡飄過幾縷憂傷,他怎能這樣逼問她?他憑什麼這樣這問她?在他還沒和翁曉歡之間有所了斷前,他怎能不考慮到她?

    「我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明天別急著來上班,再多休息一天。」他從床上站起來。

    「經理……」她也站起來,「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她知道是她硬生生劃開了兩人的距離。

    「不管?喜不喜歡我,但是……我喜歡?。」說著,在她額上印下一記輕吻。「小童,給我時間。」

    他眼裡有著濃濃的情慾。不忍給她太多的壓力,他翩翩的丰采裡猶如那年替她攔下出租車時,給她溫暖擁抱的大男孩。

    目送他離開,他說他喜歡她呀!

    她的笑容有幸福的味道,有他這句話就足夠了。

    她想愛卻不敢愛,也不能愛。

    愛他很苦,她卻寧願吃苦,也不願離開他。

    她可以什麼都不求,就這樣看著他,不用讓他明白,也不用讓他知道,愛他其實可以用很簡單的方式。

    她不要因為她愛戀他十年,他才來同情的喜歡她。

    愛情的目的不是占有;愛情的源頭是種享受。

    能夠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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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間,邱蘋硬是拉著童言真到外頭吃飯。

    「記得穿上外套。」韓定以叮嚀著童言真。

    「外頭很熱。」童言真不依。

    「?感冒才剛好。」

    「她要是中暑,你負責嗎?!」邱蘋頂了韓定以一句,然後拉著童言真打算往外走。

    童言真還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經理,便當放在你辦公桌上,你要記得吃。」

    「?也要吃飽,別只顧著和邱蘋說話。」

    童言真微笑點頭,快步的跟上邱蘋。

    「幹什麼這麼怕他?真是沒用!」邱蘋走到門外,忍不住嘮叨。

    「不是怕他,他也是關心我嘛。」

    「先找個地方吃飯,待會我們再好好聊聊。」

    來到一家簡餐餐廳,兩人都點了海鮮意大利面。

    面還沒開始吃,童言真就開口問:「?今天怎麼神神秘秘的,有什麼話不能在辦公室裡說?」

    「我要離職了。」邱蘋丟下一句令童言真措手不及的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兩人才同事一年,但邱蘋的熱,遇上童言真的溫,原本是那樣不搭調,可是相處下來卻是意外的協調;因為兩人都很真誠,個性上兩人都是不做作不虛偽,更不說假話。

    「?知道北昌嗎?」邱蘋邊吃面邊開始說話。

    「知道。也是代理高級房車的,好象是美國車。」

    邱蘋點頭。「北昌高薪挖我去,我想去試試看。」

    「?的薪水還不夠高嗎??這次的業績獎金,足足是我的年收入。」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這裡有兩個令我非常討厭的男人,我一見到他們就渾身不對勁,要我繼續待在建隆,比我去坐牢還要難過。」

    「兩個男人?侯協理和經理?」

    「不是他們還有誰!這兩個男人狼狽為奸,一想到他們,我就一肚子火!」叉子往盤裡一叉,邱蘋的動作帶著氣憤。

    「經理常常讓?不高興這我是知道的,可是侯協理很少上我們營業處來,又怎麼會惹?不開心?」之前童言真天天在水深火熱之中,很少有時間和邱蘋閒聊,要聊也都是聊有關新車的事。

    「不說這麼多。」這是她和侯禹呈之間的恩怨,「我只想問?,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槽?北昌那邊一聽說?是企劃這次XCR600的功臣,對?很有興趣,很希望能跟?踫個面仔細談談。」

    「我哪是什麼功臣!這次要不是經理的點子,我哪能將新車發表會辦得這麼成功。這都是經理的功勞,我這個半瓶子醋,去了,怕北昌的人會笑話。」

    「?別把自己瞧低,這年頭已經找不到像?對工作這麼熱誠而且無怨無悔的人了。」

    「我不想離開建隆,?也別走好不好?主任、袁大哥還有立人,大家相處得這麼愉快,?要考慮清楚。」

    「我知道大家感情都很好,但是我非走不可。」

    「可是我舍不得?呀!」

    「所以我才要?跟我一起跳槽,北昌一定不會虧待?的。」

    童言真愛笑的小圓臉垮了下來。「?知道我這個人的,我很不喜歡變動,更是戀舊得要命,好不容易才習慣了營業處的工作,我不想去適應新環境,萬一適應不良,那不就慘了?」

    「?放心,我會罩著?,我不會讓人欺負?的。」邱蘋拍胸脯保證。

    「如果?是為了經理,那我去跟他說,讓他以後都讓著?,不要再跟?吵架了。」

    提到韓定以,邱蘋就想起韓定以曾經說過的話。她挑了挑眉,有些興師問罪。「小童,?認識韓定以十年了?」

    童言真有些吃驚,「?怎麼知道?」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虧我跟?這麼好,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告訴我,還要韓定以那傢伙指著我的鼻子告訴我,我才知道!」

    「其實也沒什麼啦!他是我高中時的學長,兩人也沒什麼交集,他根本不記得有我這號學妹。」

    「說清楚!別打馬虎眼,我看得出來韓定以對?很特別,別告訴我你們是十七八歲純純戀情的那一套。」

    「我跟經理之間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那?慶功宴那天為什麼和他在水之戀裡過了一整夜?」

    「這--」

    「沒什麼?那?一生病,他就急得亂亂跳,還在?病床邊守了三天三夜?」

    「這--」童言真被堵得啞口無言。

    「別拿小孩子的話來打發我,打死我都不會相信的!」

    童言真頭垂得低低的。話要從哪開始講起?想了想,她才開口:

    「從以前我就很崇拜他,甚至是迷戀他,可是他都不知道,因為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就是他現在的太太。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跟他之間不可能有什麼,因為他已經是有老婆的人。」

    「這年頭離婚跟吃飯一樣平常。」

    「我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要相信我,能夠這樣單戀他,我就已經很快樂了,我什麼都不會要求的。」

    「我知道?不是當第三者的料,可是他呢?他會不會劈腿??別傻傻的被他騙!」

    「他不會騙我的,?也要相信他。以前的他是個文質彬彬、氣宇非凡的男孩,現在的他只是脾氣差了些,他真的是個好人。」

    一說到韓定以,童言真的雙眼就閃著愛慕的神采,邱蘋無力的翻了一個大白眼,決定將話題拉回來。「?真的不跟我去北昌?」

    童言真搖搖頭。「不去。」

    「好吧!?小心點,沒有我在?身邊,別讓色色的已婚男人有機可乘。」

    「邱蘋……」

    「嗯?」

    「?跟侯協理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童言真猜得出來讓邱蘋真正要離開建隆的主角是侯禹呈。

    「我跟他發生了一夜情。」邱蘋說得雲淡風輕。

    「呃?」童言真的雙眼瞪得大大的,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又沒什麼,男歡女愛的,更何況我們是成熟的男人和女人,看?一副吃驚的樣子,我總算相信?和韓定以之間沒什麼了。」邱蘋反而取笑了不經人事的童言真。

    邱蘋話說得很順,童言真倒覺得不好意思了。

    「那……?喜歡他嗎?」

    「不討厭。」

    「那……?怎麼不跟他交往?」

    「我為什麼要跟他交往?不討厭他不代表喜歡他,我不想再跟他有所牽扯,所以我決定離開這裡,省得三天兩頭他用主管的權威來壓我。」

    童言真很難體會所謂的一夜情,性行為應該建立在愛情之上的,沒有愛怎能有性?她不懂,真的不懂。

    就算有了愛,也不一定要有性,就像她對韓定以的愛意,不需占有,她就能深深的滿足。

    愛他,是一種樂在其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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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蘋遞上辭呈,韓定以沒批准,看都沒看就將辭呈給扔入垃圾桶。畢竟邱蘋是業務長才,韓定以沒有理由把人才送給對手北昌。

    邱蘋不管韓定以準或不準,堅持做到月底走人。

    童言真知道邱蘋和韓定以的個性,兩人硬碰硬的下場,根本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一個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是她心愛的男人,她不希望他們交惡,更希望他們能和樂相處。

    不用敲門,童言真走進韓定以的辦公室。

    XCR600的銷售業績拉出長紅,後續的進口、稅務、交車、驗車、車款、貸款、保險、拜訪客戶等還有好多事得忙。

    「經理。」她吶吶的喊著。

    韓定以從一堆文件中抬頭,溫和的笑容裡少了一層嚴厲的包裝。「坐。」

    她隔著辦公桌在他面前坐下。「我們大家想請邱蘋吃飯,幫她餞行。」

    「我可沒準她離職。」

    「你明知她的個性,何必把事情鬧僵?」

    「那她也該知道我的個性,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要去北昌。」

    她笑了。「別生氣嘛!你和邱蘋的脾氣都這麼衝,還是不要在一起工作比較好,不然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像兩隻發瘋的牛,鬥得兩敗俱傷。」

    「拐彎罵我是牛?」能看著她、跟她聊天,是他平淡無味的生活中,最讓他覺得愉悅的事。

    本來就是牛脾氣。「沒有啦,我只是形容。」

    「?是來幫她當說客的?」

    她點頭承認。「邱蘋想走,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就大大方方簽了辭呈,那我們就可以開開心心幫她舉辦一個歡送會,時間就定在後天,我們包下了KTV的包廂,打算來個不醉不歸。」她說得興高采烈。

    他打趣的說:「?這樣子是先斬後奏嘛,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才來通知我,那我決不決定好象都不重要了。」

    「經理,我若先跟你商量,你也不會同意,所以我就先幫你決定了。」外頭那一票人,一聽見她要邀韓定以參加聚餐,個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畢竟沒有一個下屬在狂歡時會希望上司出席,尤其這個上司還是鐵面關公,做事做人都不留情份。

    「就算我答應讓邱蘋離職,侯禹呈也不會答應。她鐵定拿不到離職證明,這對她去北昌有很大的影響。」

    「我相信邱蘋有辦法的,所以你就大方點把辭呈往上送,讓侯協理去傷這個腦筋,這樣邱蘋就不會惱你了,我也不會夾在你們中間難做人。」她瞇起大大的眼睛,討好的笑著。

    邱蘋曾經惡言惡語的警告過他,要他別去沾惹小童,難道邱蘋也對小童說了什麼?小童才會覺得難做人?

    「邱蘋有跟?說過什麼嗎?」他直覺的問。

    她以為他是在問有關北昌的事,想也沒想就答:「邱蘋想要我跟她一起去北昌。」

    「不行!?不能去!」他急急反對,情急之下雙手橫過桌面,握住了她的雙手。

    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她驀然臉紅。「經理……我又沒說我要去。」

    他發現自己的魯莽,卻不願鬆手。「?千萬別聽邱蘋的話,?跟她不同,她那個性子到哪裡工作都做不長久,我想北昌她也待不了一年的。」

    「我知道,所以我沒要去呀!」她十指在他掌心裡動了動。「經理,你放手啦,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韓定以不得已收回雙手。「邱蘋離開也好,免得她老是在?耳邊說些不該說的話,?那麼單純,早晚被她拐走。?去讓她重寫一份辭呈過來,我馬上簽準,再馬上請快遞送去總公司給侯禹呈。」

    她飛揚起笑容。「她怕我被你騙走,你怕我被她拐走,你們兩個還真是有默契!或許你們應該握手言和,說不定邱蘋就不走了。」

    「我不會騙?的,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他臉色嚴肅,沒有一絲說笑的成份。

    「我知道,我也是這樣跟邱蘋說的。」

    「邱蘋還是早點走人好,免得她老說我壞話。」

    這是怎麼回事?童言真有些訝異韓定以的轉變。一開始脾氣僵著,說什麼都不願簽辭呈,現在卻趕著要邱蘋的辭呈,這個男人的脾氣,她怎麼愈來愈摸不清頭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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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晚上八點,在韓定以帶頭蹺班下,營業處早早拉下鐵門,為的是歡送邱蘋。

    來到KTV的包廂中,廖恩誠、袁嘉原、申立人顯得有些戰戰兢兢,他們自動排排坐在遠離韓定以的沙發上。誰讓韓定以在辦公室裡的氣勢,讓上司下屬的界線太過明顯。而邱蘋以女主角之姿被大家擁著坐在正中央,韓定以則毫不避嫌的拉著童言真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

    熱鬧的歌聲、辛辣的酒氣,那三個原有些顧忌的男人才慢慢融入歡樂裡,誰也不讓誰的搶著麥克風,一首接一首的高歌著。

    邱蘋很有天后的架勢,高昂的曲風,連歌帶舞的滿場飛。

    袁嘉原充滿鄉土味,唱的全是道地的台語歌。

    申立人的歌唱得太新,竟然沒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合唱。

    廖恩誠的破鑼嗓音外加五音不全,卻也樂在其中的製造噪音。

    童言真的歌聲雖不算好,但聲音裡的甜度,就跟她的人一樣,愈聽愈舒服,愈聽愈耐人尋味。

    韓定以放下平常的老K臉,在童言真的百般要求下,終於高唱了一首情歌,柔和優美的高音,將失戀的心情,唱得婉轉動人、絲絲入扣。

    一曲歌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尤其童言真拍得最用力。

    「經理以前是吉他社的社長,當年只要有他上台表演,台下一定擠滿了女同學,可惜這裡沒有吉他,不然經理還可以來個自彈自唱!」童言真和韓定以是學長學妹的身分,在邱蘋的宣傳下,早就不是秘密了。她很驕傲的宣傳著韓定以過往的豐功偉業。

    「小童,?當年也擠在台下嗎?」廖恩誠故意取笑著她。

    「我個子這麼矮,若擠在台下,不就什麼都看不到?我都嘛拿把椅子放在墻邊,然後就站到椅子上去看。」童言真三杯果汁酒下肚,整個人也熱了起來。

    韓定以笑得很開心,大掌揉了揉童言真的發頂。「?要是早點認識我,?就可以直接站到台上來看我,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還說呢!我好歹也是吉他社的,可是你卻不認識我,每次表演,連抬樂器布置場地這種小事,都沒有我的份。」童言真說得有些幽怨。

    「小童,誰讓?長得這麼不起眼,歌又唱得不好,吉他也彈得很爛,老是迷糊蛋一個,要我是經理,我也不敢找?幫忙。」申立人吐童言真的槽,引來袁嘉原和廖恩誠的狂笑。

    趁著間奏,邱蘋發飆了:「誰敢再聊天,不專心聽我唱歌,等下誰就要倒大楣!」

    大家假裝很害怕,只好暫時噤聲,乖乖的聽邱大美人的歌聲。

    昏暗的燈光,一切都是蒙?的。韓定以看著童言真,她對他的記憶這麼鮮明,而他卻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錯過了什麼?為什麼他那時都沒注意到她?若能早點認識她,那他的人生是否就會過得不一樣?

    狂歡到一半,包廂的門被打開,來了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邱蘋高歌到一半硬生生停下,她狠狠的轉頭瞪著韓定以。「你幹什麼當小人,通風報訊叫他來?」

    韓定以雙手一攤,充滿無可奈何的表情。此時說什麼好象都不對。

    邱蘋轉而看著這個讓她日夜作惡夢的男人。「侯禹呈,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只是跟他意外的發生那一次關係,他幹嘛窮追不捨?

    相對於邱蘋的動怒,侯禹呈笑得一派溫和。「我哪敢怎麼樣,我只是借花獻佛的也來幫?送行。」

    廖恩誠、袁嘉原、申立人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現在上演的是哪齣戲碼。

    童言真拉拉邱蘋的手臂。「好了啦,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就開開心心的嘛!」

    侯禹呈倒是自動自發的拿起麥克風,看著電視屏幕繼續跟著音樂唱著邱蘋未唱完的歌。

    邱蘋沒轍只能僵著脾氣,一句話都不說的只是喝著酒。

    侯禹呈一曲歌畢,大方的挨著邱蘋身邊坐下。

    童言真在小小的包廂裡轉來轉去,一下子遞酒遞水的,一下子又叫服務生送零食,一下子又點歌哄鬧氣氛,就怕有兩個大人物在場,會讓其它人不自在外加不開心。

    韓定以看不慣她像個小媳婦般的老是在服侍別人,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讓她面對他。

    「?可不可以不要像個服務生的東忙西忙??就乖乖的坐下陪我喝一杯酒。」

    「什麼?」音樂聲太大,她有些聽不真切。

    他將她拉近,嘴脣貼上她的耳朵上。

    「我說,?可不可以乖乖的坐下陪我喝一杯酒?」

    他的熱氣夾雜著酒味吹拂著她的耳朵,她驀地刷紅了一張臉。

    「經理,我不能再喝酒了,不然待會兒沒有人可以送你回家。」這幾個男人除了侯禹呈之外,其它人喝起酒來像是不要錢似的,她得保持最佳清醒狀態。

    「什麼?」這回換他聽不清楚她的話。

    她只好側身,盡量的貼近他的耳朵,重複說一次之前的話,於是兩人形成了極曖昧的姿勢。

    「?的意思是?要開車送我回家?」他眼光微瞇,緊盯著她瞧。

    她點頭。「你的車鑰匙呢?先拿出來給我,免得你等一下醉倒了,我要是找不到車鑰匙就糟了。」

    「我酒量好得很,哪有這麼容易醉倒。」說著,他的頭已經枕到了她肩膀上。

    「酒量好?還會三番兩次醉倒?」看他這個樣子,八成又要開始醉了。

    「我是故意醉的。」他笑得很莫測高深。

    童言真沒理會他的表情,看他這個樣子,是不能再讓他喝了。他們已經狂唱了五個小時,他也斷斷續續喝了五個小時;於是她趁著一首歌的結束,準備告別離開。

    「經理好象喝太多了,我先開車送他回去。」

    「?可以嗎?要不要我送他回去?」開口的是最清醒的侯禹呈。

    「不用了,你還是留下來善後,幫我叫出租車送那三個男人回家,千萬別讓他們開車或騎車,最重要的是邱蘋。」童言真比了比半醉的邱蘋。

    侯禹呈會意的點點頭。「沒問題,?小心開車。」

    「我沒有醉,我可以先送立人和袁大哥回去,侯協理就幫我送送邱蘋,這樣比較省時間。」廖恩誠的酒量有限,只是小酌了幾杯。

    「主任,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哦!」童言真再次確認大家的安全,才能安心的先走。

    「放心,我可是有老婆的。」廖恩誠保證著。

    「侯協理,那邱蘋就麻煩你了。」

    邱蘋突然站起來,「我又沒醉!為什麼要他送?」她瞪著童言真,「不玩了!我要回家了!」她拎起皮包,腳步有些不穩。

    侯禹呈趕緊扶住邱蘋的手臂。「我看我先送她回家。小童,定以就麻煩?了。」

    「放開我啦!」邱蘋下讓侯禹呈扶,雙手有氣無力的掙扎著。

    「乖,女人喝醉酒又鬧脾氣的話,可是會醜態百出的。」侯禹呈小聲的嚇著邱蘋。

    愛漂亮的邱蘋當然怕醜,只好聽話的讓侯禹呈攙扶。

    「那……主任,我們今晚……」童言真詢問著廖恩誠的意見。

    「時間也很晚了,我看就到此結束,反正都醉得差不多了。」廖恩誠也站了起來。

    送行的聚會算是圓滿落幕,侯禹呈埋了帳單,帶著邱蘋去坐他的車,廖恩誠也帶著申立人和袁嘉原坐上出租車。

    韓定以還算清醒,所以童言真不用扶韓定以,即使要扶,恐怕她也扶不動,兩人並肩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夜風徐徐,已經沒有冬風的刺骨寒冷,但是春意正濃,還是有些沁涼。

    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膀上。

    看著他、伴著他,如果剎那能變成永恆,如果這條忠孝東路可以一直這樣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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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5 00:42: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行嗎?」韓定以交出車鑰匙的同時,不放心的問了一聲。

    「不相信女人。」童言真嗤了一聲,接過鑰匙,坐上駕駛座。

    韓定以腦袋昏沉、眼神渙散,在車旁停頓了一陣子才坐上前座。

    「我從來沒看過?開車,我還以為?不會開車。」

    「賣車的不會開車,經理,你是故意在取笑我嗎?」將座位往前挪,將椅背往前移,將腳煞車踩到底,調整個舒服的姿勢,系好安全帶,她才將車鑰匙插入鑰匙孔。

    「椅子需要調到這麼前面嗎?我看?整個人都快要趴到方向盤上了。」淺淺的笑聲從他嘴裡逸出。

    「誰讓你的車子這麼大!不這樣子坐,我會看不到前面的路。」發動車子,放下手煞車,拉到前進檔,她一步步按照標準動作做,就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她的個子的確嬌小。「這輛車對?來說是大了些,?該開小march的,不過開車是靠感覺的,可見?很少開車。」他閉目養神,酒醉的感覺愈來愈濃。

    她小心翼翼的開出停車場。「自從學會開車後,這是我第二次在台北開車。」她笑了,「經理,你今天誤上賊車,怕不怕呀?」幸好夜裡車不多,否則在人擠車、車擠入的大台北市,她是從來不敢開車的。

    「如果可以和心愛的女人一起死去,我會當成這是老天爺給我的特別眷顧,我不但不怕,還求之不得。」

    原本的一句玩笑話,他卻回答得正經八百,她的心情如墜五里迷霧中,卻不敢分心多想。

    「經理,你真的喝醉了。」

    他看著她,無言的看著她。

    她專注於路況,只能漠視他的無言。

    時間過得很慢,她將車緩緩駛過整個大台北市。

    他一直沒有出聲,趁著紅燈時,她側頭看著他,卻看到那對墨黑的瞳眸閃爍著滿滿的憂傷。

    忘了時間、忘了車流、忘了綠燈,直到後方鳴起的喇叭聲,才將兩人從震盪的情感中拉回神智。

    她深深呼吸,雙手微微發顫,不用言語,這樣的心靈交會,是兩人都可以明白的心意。

    她不能再看著他。平穩下自己的心緒,車子來到天母,她只能打破那短暫的沉默。

    「經理,你家在天母的哪?」

    「我不想回家。」

    「經理?」她不解,只能將車子先停靠在路邊。

    他的頭往後仰,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我碩士畢業那年,在一個颱風夜裡,她淋著大雨跑來找我……她失戀了,被一個學醫的男人?棄。」

    「經理……」她看著他的痛苦,她仍是他傾吐心事的對象,她有種淡淡的開心,她確定他不再把她當成陌生人,而是一種知己,有著一份了然。

    「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替代品,我知道不該趁她空虛寂寞,可是男人和女人、乾材和烈火,我苦戀她這麼多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我總是舍不得她難過,我給她需要的安慰。」

    童言真發現了他眼角的淚水,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她聽著他無奈的話語,心裡比他還要心酸。

    「如果這些事讓你這麼痛苦,就不要再去想了,也不要再說了……」

    「不,我想說……趁著現在,我想要告訴?。」

    「經理……」雖然她很想知道他和翁曉歡之間的後續發展,可是如果這會造成他再一次的傷痛,她寧願不知道。

    「後來她懷孕了。?知道我有多麼開心嗎?我向她求婚,她竟然答應了。我知道她不是真心愛我,她只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我相信時間能改變一切,我的真情真愛一定會感動她。」

    「那孩子呢?」據她所知,他和翁曉歡並沒有生下小孩。

    「沒多久我就去當兵……她說不小心流掉了……可是……我知道她是故意拿掉孩子的。」酒精的作用,他的話有些斷斷續續。

    「她沒有理由這麼做呀,既然是為了孩子才和你結婚,又怎麼會拿掉孩子?」

    「我也是這樣認為……後來才知道……她看上的是我的身家背景……」

    她靜靜的看著他,將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想給他一些溫暖的力量。

    他轉身緊緊的擁抱住她,充滿了心碎和滄桑。

    猶如那一年他枕在她肩上,這一次,他卻將她小小的身軀埋入他胸膛裡。

    她能感受到他強悍外表下是為了武裝內心的脆弱。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耳邊傳來他勻稱的呼吸聲,她喃喃地說:「你應該要福快樂的……」

    她為他感到不捨及難過,紅了眼眶,淚水無聲滑落。她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卻在感情路上受盡折磨。

    她緊緊的環抱著他的腰,不再扭捏,不再惶恐,像安慰著受驚的小孩,她拍撫他的背脊。

    「學長,讓我好好的愛你,我會用我生命的全部,讓你感受到什麼叫做真情真愛。」

    她以為他醉了,才敢真心告白,他也以為自己醉了,才會聽到如此美麗的諾言口。

    他和她的脣角同時泛起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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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定以不是個愛喝酒的人,也從不在人前輕易醉倒,他會拿捏分寸,除非他想一醉解千愁,否則以他自有的克制力,他想酒醉很難,至少他在翁曉歡面前就從來沒有喝醉過;因為酒醉後的他必定是脆弱傷感,他不想讓翁曉歡輕易看透他真實的情緒。

    懷抱著童言真,猶如之前的酒醉,那是種心安和信賴。在童言真面前,他不需要隱藏情緒,也不用顧慮她的想法,他可以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她總是耐心的聽他傾吐。

    他稍稍挪動身子,單手放低駕駛座的椅背,結果是她先在他懷裡睡著。

    不忍心驚動她,輕輕的將她的身體放平,拿起放在車後座的毛毯覆在她身上。她不能再病了,病一次就擾得他驚天動地般的神傷,若再病,他可能會不吃不喝的陪著她一起病。

    跟著,他放低自己的椅背與她共躺著,行人道旁路燈飄搖,單調的夜色因為有她而增添了美麗的風景。

    他的脣瓣附在她耳邊呢喃說著:「小童,?用十年的時間來喜歡我,就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

    握住她的小手,給她一記香濃的淺吻,他合上雙眼,想與她一起攜手共游浪漫美夢裡。

    回握他的大手,感覺脣上甜蜜的滋味,她不想醒來,就讓她在美夢中與他緊緊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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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四點,韓定以帶著微醺的酒意踏入空洞的家門。

    意外的,原本該漆黑一片的客廳,如今卻亮著大燈。

    翁曉歡坐在沙發上,冷冷的看著帶著酒意的男人。

    「你終於回來了。那個女人是誰?」她沒有鬧脾氣,而是傲氣的質問。她的身分地位不容許她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爛戲碼。

    他不想回答,情義既已斷,還有什麼好說的?

    「別不說話,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方法。」翁曉歡攔住他想要上樓的腳步。

    「是該解決,那就攤開來說。」原本想在婚姻的泥淖裡跟她繼續攪和下去,反正他本就不打算重生,兩人就這樣暗無天日的過下去。可是,他的人生已經有了新的目標和想法,既然她先開口,他就徹底的來解決這出鬧劇。

    「是你公司那個跑腿兼打雜的業務助理?才會讓你三天兩頭的不回家過夜?」她連那女人的名字都懶得記。

    「問題在?和我,不在別的女人。」

    見他沒否認,她臉上凍起了寒霜。「真的是她?我以為你只是在逢場作戲。」她記起了在新車發表會上,他和那女人親密的身影,還當著大家的面承認那女人是他女朋友;更可惡的是,他還毫無顧忌的當著她的面牽起那女人的手!

    「離婚吧,沒有實質的婚姻再繼續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她冷,他的態度比她更冷,幽魂似的語氣,讓人不寒而顫。

    「你真的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要跟我離婚?你要找也要找比我好、比我行、比我漂亮的女人!你是存心拿她來氣我?」以前她給他再多的難堪,他也絕口不提離婚兩個字,看來今晚他是下定了決心。

    「我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比我還清楚,別把無辜的人扯進來。我對?的感情早在我知道是?拿掉孩子時就已經開始生變了。」

    他對她從來都是戰戰兢兢,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惹她不開心,總是小心的呵護著她,就像呵護一尊易碎的搪瓷娃娃,到頭來,她給他的卻是怎樣的一種回報?!

    「孩子是流掉的,不是我拿掉的。」她重申她一貫的說法。

    他冷笑。「我不想說破,是想為我們的婚姻保留一點尊嚴。既然事情已經到無法輓回的地步,那我就不必顧念以往的情份。」他跨步上樓。

    「你去哪?」她跟著走上樓梯。

    「拿?想要看的證據。」他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精裝書,再從書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他揚手將紙遞給她。

    她接過手,臉上發白似的鐵青。

    那是張手術同意書,同意她以手術的方式拿掉肚子裡的小孩。「你怎麼有這個東西?」在她一向的傲氣裡,如今有了些許懼意。

    「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拿了我的印章,又偽造我的簽名,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翁曉歡去做人工流產的醫院,正巧他高中同學在那裡當實習醫生,一年前的同學會,同學問他為什麼要拿掉孩子,事情就這麼讓他給知道了。

    他永遠難以忘記當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謀殺掉的時,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悲痛和怨恨。

    「而你竟然可以忍耐這麼久不揭穿?」她這才知道,他看似溫和的個性,其實有多麼陰沉。

    「?當時還年輕,我又正在當兵,我可以體諒?不想要孩子,我以為我們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他很冷靜,該氣該怒該悲的早已發泄過了,這時候談起這件陳年舊事,就像是在談論不相干的人事。

    「難怪無論我怎麼討好你,你都不願意去你舅舅安排的高科技公司上班,寧願去做個賣車的,你是故意氣我,故意讓我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心虛只是短暫的,她轉而有些氣憤難平。

    韓定以的舅舅正是建隆集團的高總經理,他的母親雖只掛名建隆的董事,卻握有建隆百分之十的股權,他父親雖不是商場上的名人,卻是某國立大學的校長。

    韓家人行事一向低調,從小兩兄弟在家人的不願宣張下,除非是至親好友,否則連死黨同學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出自名門。

    直到和翁曉歡有了親密關係,他為了向翁曉歡求婚,才向她坦白他的家世背景。

    「三年多了,我為我們之間做過努力,也一再給彼此機會,很可惜?仗峙著我愛?,將我的愛踐踏在地,?根本不是真心愛我,?只是看上我的身分地位,只是貪圖當韓家的少奶奶。」

    「貧賤夫妻百事哀,光談情說愛就能有飯吃嗎?我要的是權力及名望,我不要被別人踩在腳底不過一輩子!」雖然說得咬牙切齒,她還是保持著最佳風度,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哭鬧喊叫。

    他嘲諷似的笑著,「賣車子有什麼不好?也是正正當當在做生意。」他當時的確是故意要和她唱反調。她一向的高高在上,絕對無法忍受先生是個業務員。

    「我現在也發現賣車子沒什麼不好,你賣的是進口高級車,身邊接觸的全是名人小開,況且你還把車子賣得有聲有色,很多大人物還得和你攀交情。」

    上次她就見識到XCR600的魅力了,要不是杜百聖,她也拿不到貴賓級的邀請函。

    「那又如何??回心轉意想要愛我了嗎?」

    「我不要離婚,就算我眼裡從來沒有你,也不允許別的女人占有你,更不允許你的眼光從我身上轉移,我要你一輩子看著我、愛著我。」她要他的痴情,她要他像以前一樣寵愛她,更何況他還有上億的身價。

    「?這又是何苦?這樣的生活只有痛苦沒有快樂。」

    「看著別的女人來搶我的丈夫,我更不會快樂。」她怎能將輕易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要多少才肯離婚?」

    「看來為了那個不起眼的女人,你是決定豁出去了?」

    「別批評她,這是我們兩人的事。」

    「五仟萬。給我五仟萬我馬上簽字。」

    她這樣子的開口要求,讓他僅存的一點夫妻情份消失殆盡。「我曾經這麼愛?,?卻這樣踐踏我的愛?」當初他到底喜歡上她哪一點?他問著自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執著在哪一點上?

    「不答應?!」她問。

    「不答應。」他肯定。

    「那好,我也不希望你答應。」所以她才獅子大開口。

    「?--」

    「我決定將你綁在我身邊一輩子,不管你還接不接受我,我決定要開始愛你了,我不要別的女人占有你。」

    「說愛就愛,有這麼容易嗎?」他動怒了。

    「你能輕易愛上別的女人,我就不能輕易愛上你嗎?我是韓太太,我婆婆是建隆集團的董事,我公公是大學校長,我先生的外公還是建隆的老董事長,這一切的事實都不會改變。」

    她宣示完她的所有權,才帶著勝利之姿離開書房。

    他頹然跌坐在椅面上。他到底該怎麼辦?

    想起童言真總是愛笑的圓臉,此刻他還能感覺到她暖呼呼的溫度;為了她,他不能就此放棄。

    苦思許久,直到天亮他都未曾再入睡,黑眸燃起閃耀的光芒,脣畔有了勝利的笑意,心裡已經有了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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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的五月天,綿綿的雨絲直直落,大面的透明玻璃籠罩上一層霧氣,隔開店裡店外的人。

    西餐廳裡流動著山雨欲來的風勢,兩個女人面對面而坐;一個高傲的瞥視,一個有些不知所措。

    「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肯離開我老公?就算我求?,?開個價吧。」翁曉歡語調雖柔軟,盈盈的目光卻飽含控訴。

    童言真吸了一口果汁,思量著該如何用字遣詞。

    看著眼前美麗動人的翁曉歡,她瘦高的體態,一頭飄逸長髮,長長的眼睫眨了又眨,顯得有些楚楚可憐。翁曉歡不僅美,還有種清冷的氣質,就像三月的春天,濕冷中帶著陣陣涼意。

    童言真嘆了口氣,「不用求我,?應該去求韓定以的,如果韓定以不喜歡我,即便我想介入也不可能。」

    翁曉歡經過修飾的柳眉挑了挑,狠狠瞪視著童言真,恨不得當場來個撥婦罵街,直接賞童言真兩個巴掌。可是不行,她的形象、她的教養,怎法讓她在大庭廣眾下做不出這樣失控的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何苦當個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家庭??的條件這麼好,好男人也到處都有,?就放過我的定以吧!」翁曉歡何曾這樣低聲下氣過,只不過眼前的情勢讓她只能低聲說話,軟言軟語若不行,再來另謀對策。

    童言真抿了嘴,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局面;雖然心裡早有準備,愛上韓定以早晚得面臨這難堪的問題,只是想歸想,當真的面對了,她還是慌了。

    「女人是不該為難女人,我從來沒想要為難?,所以?找韓定以談吧,他想和誰在一起,由他決定好了。」乾脆把責任推給他。她向來不擅言詞,怎麼說得過才識豐富的翁曉歡?

    翁曉歡忍下滿腹的怒氣。顯然她太小覷了眼前的女人,以為第三者看到元配,都應該嚇得膽戰心驚,不然也該像被當場活逮的小偷,怎麼童言真還能不當一回事?!

    翁曉歡斜睨童言真。論外表,童言真只算是清純可愛;論身材,嬌小的童言真決沒有她一六八身高來得標準;論才能,她音樂美術文學的天份絕對超過當個業務助理的童言真。

    怎麼看怎麼想,都想不通自己怎麼會被一個樣樣比她差的女人給打敗?看來韓定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絕不會當真喜歡這個平凡無奇的女人。

    「?難道不知道,男人只是愛偷吃,因為偷吃有種刺激的快感;等他們滿足了新鮮感和好奇心之後,就會回到安定溫暖的家,最後?還是會落得被?棄的命運。我看?還是提早放手,免得將來傷得愈深。」

    那個家還溫暖嗎?若溫暖的話,怎麼會將一個男人折磨成如此易怒及憂傷?

    童言真無奈的苦笑。「翁小姐,我不知道韓定以是不是大部份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我只能說一切看韓定以的決定,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他要回到?身邊,我絕對舉雙手祝福;他若不回?身邊,就算沒有我,他還是不會回去,所以……」她站了起來,從皮夾裡拿出五百元擱在桌上。「我很抱歉。」還是快快走人,免得招架不住翁曉歡的脣槍舌劍。

    翁曉歡眼看談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女人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她氣得握緊桌上的水杯。「童言真!我好話說盡,難道?就這麼不要臉嗎?!難道?就非搶別人的丈夫嗎?!難道?不怕我控告?妨礙別人的家庭嗎?!」

    這狀況似乎有點像八點檔的肥皂劇了,也比較合乎大老婆的嘴臉,太過冷靜,戲要怎麼唱?

    童言真撥了撥額上的劉海,有些無可奈何。「如果罵我能讓?心裡痛快些,那?就大聲的罵沒關係。」她說的可是出自肺腑,一點也沒有矯情。

    童言真不是不在乎翁曉歡的句句犀利,只是她也無法反駁翁曉歡指控的事實。雖然她沒有搶她丈夫,雖然她跟韓定以之間還是清清白白,但她深愛著韓定以的一切,所以她只能逆來順受翁曉歡對她的辱罵。

    「?--」翁曉歡氣炸了,不顧淑女的形象,手上的水一潑,淋了童言真滿頭滿臉。

    餐廳裡的人都對她們行了注目禮,站在一旁的服務生也不知該不該出面勸阻,幾個服務生互相觀望著,但終究沒有人敢向前。

    童言真拭了拭被水浸濕的雙眼。心想:真的很八點檔呢,該有的步驟都有了。她是要回敬一杯水給翁曉歡?還是像小狗一樣甩甩頭上的水,然後轉身就走?

    翁曉歡對自己的失控有些怔忡,楞楞的看著還拿在手中的空水杯。

    「?要不要再給我兩個巴掌?這樣我比較能安心的走人。」還是照著劇情走比較好,至少童言真覺得這樣比較能讓自己心安理得。

    翁曉歡水杯往桌上重重擱下,發出當的一聲,人也跟著站起來。

    幸好水杯沒破,童言真在心裡想著。真的要出手嗎?她雖然想充好漢,但是皮還是得繃緊點,免得兩巴掌下來,她成了麵包超人。

    「讓我打了?,?才好去向定以告狀?童言真,?別太過分!自以為得到他的喜愛就能為所欲為!今天他的配偶欄上還是我的名字,我就有權利要回屬於我的男人,我不會讓?坐享其成,平白的接收我的一切!」

    童言真眼睛溜溜轉的看向四周,尷尬的想堆起笑容,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她一點都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難堪的。

    「翁小姐,我不會告訴韓定以有關今天的事,這點?放心。」童言真彎身鞠躬。「那我先走了。」她無法再忍受這樣的廝殺,話會愈說愈難聽的。

    「?這女人心腸怎麼這麼惡毒?我好說歹說,只不過要?可憐一個被搶走丈夫的女人,?還擺出一副勝利的嘴臉!」翁曉歡拉住童言真的手臂,下讓她就這麼離開。

    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童言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翁小姐,?冷靜點。」

    「冷靜?!換?來當我這個角色,看?會不會冷靜?!」潑辣、使狠、可憐、哀求、威脅、利誘,什麼招數翁曉歡都使上了。

    「對不起!」童言真掙脫翁曉歡的箝制。「我真的很抱歉。」她快速的跑離餐廳。

    急急忙忙跑出餐廳,她才發現天空正下著細雨,而她卻沒有勇氣再走回餐廳拿雨傘,就這麼淋著吧,剛好將她的一身狼狽給衝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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