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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小喬大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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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1: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金萱 - 小喬大夫

她喬雨青的人生中有三次醒來是改變她一生的——
第一次,她行醫數十載終老重生,改變了她爺爺早逝的命運;
第二次,她一醒來就被來尋醫的傢伙綁架了,主謀還是她初戀?!
說起司馬太師家的病公子她比誰都還了解,絕頂聰明又頗有手段,
要不怎能前世病了二十幾載都能替她攢下大筆安家費,
是的,安家,只因那一世他們兩情相悅,他卻英年早逝,
這一世既能早十年相逢,她便立下傾己所有也要救下他這條命的誓言,
但司馬公子你的人生要不要這麼倒楣啊,不僅娘胎帶病還被人下毒?!
累得她一邊針灸、備藥,一邊還要以治病為由拐個高手來給他當護衛,
甚至親身試毒就怕他掛掉,且念及今世的他還未成司馬家的棄子,
當他問她「小喬大夫妳為何對我這麼好」時,她只說了醫者仁心,
就這樣吧司馬君澤,病好了就回京去搶回你的天下,我會走的,
第三次,她為他中箭重傷醒來,那向來溫潤的男子苦笑道:
喬雨青,那什麼醫者仁心真是騙得我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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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2:17 |只看該作者
【序言】   人生很長,好好走下去

  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暗戀對方,這是會成立的事嗎?

  我猜可以的,例如,彼此知道有好感但尚未說破,或者其中一方愛的程度遠超過另一方的預期時,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男閨蜜和我就是前者的狀況。在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況下,以往他簡直是暖男代表,暖到都要地球暖化了吧,只是時日一久,原型終究會恢復。近日我們因為某件事吵架,他當真是一言不合就翻臉,那時我想了兩天是要打哈哈含糊過去維持表面和平還是攤牌,最後痛定思痛地寫了封長長的LINE給他,大意是人生很長,若想好好過下去,兩個人必須要能好好溝通,如果他不改變自己溝通的方式,那我們也只好在這裡止步。

  那段話的背後用意是想讓他明白,一段關係的完好,並非一個人就能成就的,無論兩人之間有多喜歡、多有默契都一樣。

  在《小喬大夫》中則是上述後者的情況。喬雨青人生與常人不同,分別穿越又重生了一回,但無論前世今生,她都在第一眼鍾情了那位叫司馬君澤的男人。彼時相遇得晚,那時的喬雨青儘管已是名聞天下的女神醫,卻也無力救回司馬君澤病重(或者該說中毒)又拖延多年的身子,雖然兩人的情愫悄萌,可惜卻連說開的機會也沒有就永別了……那一世,喬雨青便這麼過了榮華卻遺憾孤獨的一生。

  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喬雨青拯救無數生命,終於換得老天給她第二回合的機會,這一次,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而來,她早了整整十年與當年溫潤如玉的司馬君澤相遇,一切都來得及,無論病情或愛情——他的人生終於延長了,這一回他們倆可以好好走下去。

  本以為是這樣子的,沒想到喬雨青低估了司馬君澤「重病」的真正原因以及他的身世背景,即使早了十年相遇,她與他之間仍隔著雲泥般的家世背景,試問身為司馬太師家嫡系子弟的他,和黃土村出身、無父無母的她又怎能走在一塊兒呢?

  即使如此,喬雨青仍控制不住自己的付出,無論是不顧及閨譽的與司馬君澤同食同眠,抑或找了江湖高手來護衛他的安危,在這過程中,她實踐的是兩世的愛情,即使是不開竅的愣木頭司馬君澤都發現異狀了,然而他所不能明白的是,原來他看到的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更沒想到她的愛情藏得這麼深。

  《小喬大夫》是本有行醫、親情、宅鬥元素的暗戀小說,我喜歡司馬君澤與喬雨青的兩情相悅、奮不顧身,卻懵懵懂懂的暗戀,如果你也曾有過這樣不顧一切只盼著對方好的心情,不妨來看《小喬大夫》,重溫當時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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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2: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如願重生

        柳國玄揚十七年夏,墨河發大水,淹沒無數水岸村莊與鄉鎮,導致百姓死傷無數,災民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民不聊生。

        這一日臨近午時,一名穿著補丁布衣的老漢駝著一個扁布包途經一林道時,突聞窸窣聲從右側林內響起,老漢立即停下腳步警覺的朝左邊退去,並且蹲下身來拾起腳邊的石頭,警戒的望向窸窣聲響的方向。

        窸窣聲正慢慢地朝他這方向靠近中,老漢緊張的握緊了手上的石頭,就怕一會兒從林子裡竄出來的會是一頭兇猛的野獸。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聲音愈來愈靠近,喬薊堂愈來愈緊張,不由得舉起了手上的石頭,然後就看見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小丫頭從林邊的草叢裡鑽了出來,然後身子一歪便跌摔在林道上。

        喬薊堂呆了一瞬,立刻丟下手上的石頭,朝小丫頭跑了過去,一把將那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

        「小丫頭!小丫頭!醒一醒。」他輕拍著小丫頭沒有巴掌大的小臉,出聲呼喚道。

        小丫頭在他的呼喚中勉強睜開雙眼,黑眼珠轉動了一下,在看見他之後忽然就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然後虛弱開口朝他喊了一聲「爺爺」,隨即又閉上眼睛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喬薊堂立刻騰出手來替小丫頭把了把脈。

        指尖下的脈象虛弱無力,狀況明顯不太樂觀,但不幸中的大幸是無性命之憂。

        喬薊堂頓時鬆了一口大氣,不為別的只因醫者仁心。

        喬薊堂是一名大夫,因聽聞墨河氾濫成災,多數傷民與災民流竄至延昌城,官府發文徵招大夫,他本著醫者仁心自發性的前往報到,怎知卻因名不見經傳又無推薦信函而被官役阻擋排拒在外。

        他雖滿心無奈,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略盡棉薄之力的在用盡自個兒帶去的草藥之後踏上返家之路,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回家途中遇見這麼一個小病人。

       他看著懷中瘦骨嶙峋的小丫頭,又抬頭望了望安靜的林裡,懷疑這個孩子怎會一個人出現在這兒。

        「喂—— 有沒有人在林子裡?有就應一聲啊。」他朝樹林裡叫喊著,林子裡一片靜默,除了鳥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動振翅而飛的聲響之外,無人回應。

        「有沒有人在林子裡?」他又叫了一回,可依舊無果。

        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懷疑的看著懷中昏迷的小丫頭,心想著如果林子裡真的沒其他人在的話,這麼一個小丫頭到底是怎麼一個人穿過森林走到這裡來的?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這座森林的另一頭有幾個小村莊,村民們濱墨河支流逐水而居。而這個小丫頭該不會是那邊的村民,在墨河氾濫成災之後從那邊逃難過來的吧?

        如果真是如此,這丫頭還不是普通的福大命大,竟能平安無事的穿過森林而沒命喪於林中野獸之口,當真是老天保佑。

        想到延昌城裡和他這一路上看見的災民,他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不知道這丫頭的家人現今身在何處,是否還活著?

        唉,這是個可憐的孩子。

        喬薊堂嘆了嘆氣又搖了搖頭後,轉身將小丫頭背到背上,起身再度踏上了回家的路。

*             *             *

        喬雨青醒來時,雖然全身痠痛又餓得渾身無力,但眼前熟悉的景象卻讓她不由自主的笑咧了嘴,即便眼前呈現出來的景象只是一間家徒四壁、草編頂棚、紙糊窗櫺的黃泥土屋。

        她回來了,如前世那般在穿越到這個小女娃的身體醒來之後,本能的在森林裡亂走後,果然又一次成功的走出森林,並且遇見了上輩子收養她的爺爺。

        又一次?上輩子?

        是呀,她喬雨青在經過前世的穿越重生之後,這一世又重生了。

        上上輩子她是一個殺手組織培養出來的殺手,在一次執行任務失敗喪命之後便穿越到這個從未聽過的異世界柳國,並被爺爺喬薊堂所救。

        當時的她雖然驚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身為一名嚴格訓練出來的殺手,處變不驚與隱忍是最基本的技能,所以雖然搞不清楚情況,她還是不動聲色的蟄伏在這個世界裡生活著。

        上上輩子的她從有記憶開始便是接受各種訓練與學習,從未感受過溫情與呵護,更沒有所謂的童年,可是在這個世界裡,這個與她毫無關係的老人卻給了她無私的照顧與關愛,讓原本心硬如鐵的她終於敞開心房接受了這個與她和原主沒有任何一絲關係的爺爺。

        對她來說,喬薊堂爺爺是她在這個世界裡唯一的親人,是她要孝順奉養一輩子的人,可惜等她長大了,有本事回饋爺爺時,卻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上輩子她穿越而來,最幸運的是能夠遇見爺爺,最遺憾的是沒能奉養爺爺至終老。

        在爺爺離世之後,她離開了這個黃土村,靠爺爺領她進門的醫術在這個世界裡生活,並且救了無數的人。

        有時候想一想她自個兒都會覺得好笑,上輩子是殺手專門殺人,這輩子卻是個大夫專門救人,老天爺還真愛與她開玩笑。

        可是不可否認的,比起當個殺手殺人,她更寧願當個大夫救人。

        況且這還是爺爺的遺願,希望她能用爺爺教她的醫術多救些人。除此之外,她還有著濃濃的私心,祈願自己既能夠穿越重生一回,興許還能有第二回,如果她能多做善事多積點福報的話,或許可以吧。

        事實證明皇天果然是不負苦心人的。在她救人無數壽終正寢之後,再度睜開眼睛竟真的回到當年她剛穿越而來的那個時間點上,如願以償的重生了,並且還和上一世一樣又再次遇見了爺爺,被好心的爺爺給帶回家裡來,她真是太太太開心了。

        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原本並不以為然,但這回她卻是真的相信了,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會在見她上輩子救人無數之後為感念她的所做所為而讓她得償所願。

        總之,不為別的,只為了感謝老天爺讓她願望成真,她這輩子也會和上輩子一樣盡己所能的努力醫治病患救人。

        不過那些都是以後的事,得等她長大,等她假裝從爺爺那習得醫術並順理成章當了大夫之後再說。

        至於現在嘛,她只需要好好的長大,同時守護好爺爺,不讓喬家那些不孝子孫、子媳們再把爺爺的身子給氣壞而埋下隱患就行了。

        想到爺爺那些個不孝子女她就覺得有氣,也不知道像爺爺這麼好的人,怎會生出那幾個自私自利的兒女?

        等著看吧,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一會兒那幾個傢伙就要粉墨登場了。

        「爹—— 」

        瞧!這不是說曹操曹操到嗎?

        喬雨青嘲諷的扯了下唇瓣,安靜地聽著屋外人的對話。

        「丫頭,妳怎麼來了?」屋外響起了爺爺驚喜的聲音。

        「我聽二弟妹說爹撿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回來,您老這是怎麼了,怎麼隨便撿個人回來呢?撿一隻狗回來還能看家,撿一隻貓回來也能幫忙捉耗子,您撿一個小丫頭回來除了吃白食還能做什麼?」

        喬思敏有些氣急敗壞,一進門見到父親劈里啪啦的就說了一堆,末了還口不擇言的加了一句,「您是老糊塗了不成?!」

        原本看見出嫁的女兒回娘家來還有些驚喜與開心的喬薊堂瞬間就沒了開心的表情。

        他不悅的沉下臉,對女兒沉聲道:「丫頭,如果妳是回家來看爹的,爹歡迎。若是回來講這些不中聽的話,妳可以回家去了。」

        「爹,我這不是為了您好才說這些嗎?」喬思敏蹙眉道。「聽說您這回去延昌城不就是白走了一趟,您是好心,但結果可有好報?」

        「妳爹我進城救人不是為了要獲得好報,只為了要對得起身為一名大夫的良心。」喬薊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良心又不能當飯吃。」喬家二媳婦張氏忍不住在一旁嘟囔的插口道。

        喬薊堂立時轉頭瞪眼。

        「爹您別瞪我,我不過實話實說。您的良心真的不能當飯吃,但您在山裡採的草藥,不管是拿去賣錢或是用來醫治病人都能得到買糧的銀兩,可是卻讓您白白浪費掉了。您這樣怎能叫咱們這些做兒女媳婦的不寒心呢?」張氏撇唇抱怨道。

        「你們有手有腳,都成親生子做爹娘了,難道還要我這個老頭子來賺錢養你們嗎?」喬薊堂橫眉豎眼氣得不行。

        「爹,二弟妹的意思是,您與其去幫那些與咱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有那個閒錢還不如幫幫咱們,幫幫您的子女。」喬思敏開口幫腔弟媳。「就拿您這回帶回家來的那個小丫頭來說好了,這世道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的,您卻突然帶了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回來說要養活,弟妹他們能不著急嗎?」

        「這孩子我自個兒會養,沒有要你們養!」喬薊堂真的有些怒了。

        「爹,您這話說得可真輕鬆,住在同一個屋簷,吃同一鍋飯,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哪個不用錢啊?還有進廚房做事煮飯的也不是您老啊,說是沒有要我們養,但最後還不是什麼事都落在做媳婦的我們身上。」張氏斤斤計較。

        「讓妳多煮一口飯不是要妳多煮三餐,讓妳一天煮六餐!」喬薊堂整個怒不可抑。

        「這一張嘴的食量怎麼可能只需要多煮一口飯?況且有多那一口飯的話,何不讓您的孫子多吃點,要浪費糧食去養一個來路不明的賠錢貨?」張氏嘟嘟囔囔的說,對於這個色厲內荏的公爹沒有絲毫的敬畏之情。

        「妳給我住口!這個家還輪不到妳做主,我讓妳怎麼做妳就給我怎麼做!」

        喬薊堂快被氣壞了,只覺得家門不幸,他當初到底為何會同意讓兒子娶這麼一個斤斤計較又無半點惻隱之心的媳婦進門?真是悔不當初。

         「大姑姊妳看看爹,這樣叫我們能不著急嗎?妳快點幫忙勸勸爹把那丫頭送走吧,咱們家真的養不起啊。」張氏還不死心,轉頭求助大姑子。

        「爹—— 」喬思敏才開口就被她爹出聲打斷。

        「別說了,那個小丫頭妳爹我是養定了。二媳婦妳既然這麼想計較,以後我每個月給妳兩百文錢來養這個丫頭總行了吧?」喬薊堂提出交換條件。

        張氏心裡暗喜,卻沒打算就這麼了事。

        「兩百文錢只是煮食沒問題,可別再叫我幫那丫頭做什麼洗衣縫衣縫被之類的活,那些事我可不管。」她說著想了想又道:「還有晚上睡覺的地方,爹可別把主意打到您孫女們的頭上,她們才不想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住一塊,說不定一闔眼,房裡什麼值錢不值錢的東西都會……那個話是怎麼說來著的……對了,不翅而飛!」

        「是不翼而飛,不是不翅而飛。」喬思敏忍不住糾正她道。

        「欸,大姑姊也知道我目不識丁,意思到就行。」張氏有些不好意思。

        喬思敏點點頭,道:「我明白二弟妹妳的心情,如果那來歷不明的小丫頭真是個偷兒的話—— 」

        「夠了!」喬薊堂真是聽不下去了。「妳們倆都是做娘的,難道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如果妳們的孩子遇災流落在外難道不想有人能夠收留幫助他們嗎?」

        「爹,您可別詛咒您的孫子孫女啊,我的孩子好端端的,您說什麼遇災流落在外的,哪有人像您這樣做爺爺的?」張氏不滿的蹙眉道。

        喬思敏也覺得有些不悅,出聲附和弟媳,「就是啊爹,您的外孫和外孫女可沒得罪您老,您—— 」

        「咿呀—— 」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斷了喬思敏未完的話語,也讓院子裡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的轉身看向那個從半掩房門中怯生生露出一張小臉的小丫頭。

        喬薊堂見人醒來,立即笑逐顏開的鬆了一口氣,並柔聲朝那小丫頭招手道:「小丫頭妳醒啦?肚子餓不餓?來爺爺這裡,爺爺帶妳去吃東西。」

        小丫頭聞言後又將房門推開了一些,一個瘦骨嶙峋,一張臉沒巴掌大,活像個難民—— 不是,原本就是個難民的小丫頭頓時整個人出現在三人眼前。

        喬思敏看著她,心想著這樣一個丫頭留下來除了浪費糧食之外,也幫忙不了什麼事,難怪二弟妹會這麼氣急敗壞的跑去找她幫忙趕人了。

        喬思敏朝那丫頭開口問道:「小丫頭妳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妳告訴嬸子,嬸子讓人送妳回家。」

        比起弟媳未來每個月能得兩百文錢的額外收入,她爹收養這個小丫頭對她更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以往爹替人治病有了收入還會時不時的補貼她這個女兒,以後要多養這個不知從哪來的野丫頭,又怎會有餘力顧到她這個出嫁的女兒?所以她覺得還是把人送走才是最好的結果。

        「小丫頭,妳的家人現在一定很擔心妳,妳也很想回家對不對?告訴嬸子妳叫什麼名字,嬸子一定會幫妳找到妳的爹娘,送妳回家的。」她柔聲誘導,怎知那丫頭卻一聲不吭。

        「怎麼不說話呢?妳不會是個啞巴吧?」她蹙起眉頭,有些不滿與不耐。

        「思敏!」喬薊堂朝女兒斥喝了一聲,走到小丫頭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彎下腰來柔聲對她說道:「小丫頭,妳叫什麼名字,告訴爺爺好嗎?」

        喬雨青依著上輩子的回應對爺爺搖了搖頭,因為上輩子她穿越而來時根本就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喬雨青這個名字還是爺爺後來給她取的,意謂雨過天青,未來一切都會變好的意思。

        「搖頭是什麼意思?」喬薊堂柔聲問她。

        「我不知道。」她開口怯懦的低聲回答。

        喬薊堂輕愣了一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的問道:「不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家住在哪裡,爺爺,您不是我的爺爺嗎?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喬雨青說著說著,豆大的眼淚頓時從她眼底滑落下來。

        「什麼?!」一旁的喬思敏忍不住大聲叫道:「妳、妳該不會是故意這麼說,想賴我爹養活妳吧?」

        喬雨青反射性的躲到喬薊堂身後,露出一臉受驚嚇的表情。

        「別怕啊,別怕。」喬薊堂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然後轉頭輕斥女兒,「妳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嚇到孩子了。」

        「明明是她嚇到我了!」喬思敏說:「小丫頭妳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嗎?妳可別撒謊。」

        「我沒有撒謊。」喬雨青在喬薊堂身後低聲答道。

        喬思敏卻不信,直接斷言道:「爹,她一定是故意裝傻的,您別相信她。這麼小就會耍心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快點把她送走吧。」

        「胡說八道!」喬薊堂生氣的瞪了女兒一眼。

        喬思敏卻沒因此噤口,反倒更加使勁的說:「爹,您可不能為了自個兒心軟想發善心就不顧我們啊,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如果包藏禍心,那不是害了咱們嗎?我是嫁出去的女兒還好,弟弟他們可是要與這丫頭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如果她真是個災星,招了災,那—— 」

        「妳給我住口!當著孩子的面,妳在胡說些什麼?」喬薊堂整個怒不可抑,再次懷疑起自己,不懂自己怎會生出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兒。

        「爹啊,大姑姊說的沒錯,如果這丫頭真是個災星的話,媳婦可不敢讓她住在咱們家裡,您還是趕緊把人送走吧。」張氏被「災星」這兩個字搞得有些惴惴不安,連兩百文錢的便宜都不敢貪了。

        「爺爺,我不是災星,不要送走我。」喬雨青緊捉著喬薊堂衣裳的一角,淚如雨下的搖頭低求道。

        喬薊堂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承諾道:「好,爺爺不送妳走,不送走。」

        「爹!」喬思敏和張氏異口同聲的發出不贊同的聲響。

        喬薊堂看著女兒和媳婦,倏然下定決心。「既然妳們這麼怕這小丫頭會替妳們招災,那咱們就分開來各過各的吧。」

        此話一出,站在院子裡的兩個女人都懵了。

        張氏呆了一下後,眨眨眼茫然不解的問道:「爹,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一家人住在一個屋簷下要怎麼分開過?」

        「我帶這孩子搬出去住。」喬薊堂斬釘截鐵的說。

        「這怎麼可以呢?這絕對不行!」喬思敏立即睜大雙眼,大聲的反對。

        雖說她是嫁出去的女兒管不著娘家的事,但她爹明明就是有兒有女子孫滿堂的,卻在臨老時搬出家門與一個孤女同住,這讓外人看了會怎麼說?即便是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絕對不可以!

        「爹,您這樣做不是要害我們這些做子女的背上不孝之名,被人戳脊梁骨嗎?」她伸手抹著壓根兒不存在的眼淚,哭聲道。

        「大姑子說的沒錯,爹若搬出去住的話,村裡的人肯定會指責我們這些做子女、兒媳的人不孝,那我們豈不是要冤死了?」張氏點頭如搗蒜的附和道。

        喬薊堂很難過,因為不管是女兒或是兒媳,這兩個人說到底還是想著她們自個兒,壓根兒就沒替他著想過。

        他自小學醫,學成後便忙著行醫救人,對於家務事是半點也不熟,更未進過廚房煮過一頓吃的,可是他的女兒和媳婦在聽聞他要帶小丫頭獨自搬出去住時,卻無人想到這一點,也無人為他擔憂這事,只想著自己會不會因此而招人非議,他真的是既失望又難過。

        「妳們不用擔心會被人戳脊梁骨,這事既然是我提出來的,我自然會找村長把這事說清楚,安排妥當,看是要分家還是怎麼的。總之以後這小丫頭就是我喬薊堂一個人的孫女,你們雖是我的親人,但這丫頭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他沉聲道。

        「爹,您說這是什麼話呢?您既然要收養這丫頭,讓這丫頭叫您爺爺,我們是您的子女和家人,自然也就是這丫頭的姑姑、叔叔、嬸嬸啊,怎會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呢?」張氏突然和顏悅色的說,只因為她突然發現那小丫頭瘦歸瘦、小歸小,但臉蛋倒長得不錯,尤其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漂亮到不行。

        年紀這麼小就有迷人的本事,再長大些豈不是更漂亮迷人,等到要說親的時候,那聘金能少的了嗎?

        哎呀,她先前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呢?差點錯失了這個賺錢的良機,還好她醒悟得及時啊,真是老天保佑。

        她趕緊改弦易轍道:「爹,我看您也別再說什麼要搬出去的事了,就住家裡吧。這回墨河水患聽說死了不少人,這丫頭能活著讓您撿回家就是個有福氣的,應該不會是什麼災星才對。」

        她愈想愈覺得這想法比較有理。

        「爹,就這麼辦,照您剛才所說的讓她住咱們家,您老每個月貼兩百文錢給媳婦我,我就辛苦些多煮些吃的養活這個丫頭就是了。不過僅只如此,別的事您可別賴給媳婦我做了,媳婦要伺候一大家子,整天累死累活的,實在沒多餘力氣再去照顧這個丫頭。」

        喬薊堂雖不明白兒媳婦為何會突然改變態度,但這個結果的確是比讓他帶著丫頭搬出去住好一些。他正欲點頭開口說好時,卻聽聞躲在他身後的小丫頭突然小聲開口—— 

        「我會自己煮飯吃,不用麻煩嬸嬸煮的。」

        「小丫頭,妳會煮飯?」喬薊堂驚訝的問道。

        「嗯。」喬雨青點點頭。

        「妳這丫頭不是說妳什麼都不記得嗎?怎麼現在又記得妳會煮飯了?」喬思敏緊盯著她瞇眼問道。

        「我、我沒記得,我、我就是覺得我會煮。」喬雨青露出惶恐欲哭的神情。「爺爺,我沒有說謊,沒有騙人,真的,不要送我走。」

        「好,別哭,爺爺相信妳,沒人會把妳送走的。」喬薊堂柔聲安撫她。

        「真的嗎?」她問道,然後怯怯地朝喬思敏和張氏所在的方向偷看了一眼,巴掌大的小臉上明顯地寫著擔憂與不安。

        喬薊堂見狀不由得重新考慮剛才的心動。

        他的女兒和兒媳婦是什麼德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現在心情好時好說話,但哪天心情不好時,說不定就會趁著他不在家時虐待小丫頭,甚至直接把人送走也說不定。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就會有這種隱憂,他不考慮清楚不行。

        「小丫頭,妳說妳會煮飯那正好,一會兒妳叔叔們就要回來了,妳去廚房燒幾道菜給大夥吃,順便證明妳沒有在說謊。」張氏指使道,想趁機偷懶一下。

        喬薊堂聞言立即蹙起了眉頭,有些窩火。

        「二媳婦,我還在這裡妳就迫不及待想使喚這小丫頭,也不看看她身子是什麼情況,我看我還是照先前說的,我帶這丫頭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她住在這裡被妳當下人使喚。」

        「爹,您怎麼這麼說呢?我不就只是想試試這丫頭說會煮飯的事是不是真的而已。」張氏為自己辯駁,堅持不認在她心裡的確有將這丫頭當個下人的想法。

        「試什麼試?這小丫頭多大的年紀,就算會煮飯這事也不該由她這個孩子來做,妳安的是什麼心,別以為我不知道!」喬薊堂瞪眼生氣道。

        「我哪有安什麼心啊。」張氏嘟囔著說。

        喬薊堂懶得再與她們倆多說,直接揮手道:「好了,妳們該回家的回家去,該燒火煮飯的去煮飯,這小丫頭既是我帶回來的,自有我會負責,用不著妳們費心思。」

        說完,他沒理她們倆有何反應,逕自低頭伸手牽起小丫頭的手,然後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並柔聲對小丫頭說:「爺爺帶妳去吃點東西,一會兒吃飽了之後,咱們要到村長爺爺家走一趟,告訴村長爺爺妳是爺爺的孫女這件事。

        「對了,妳還不知道咱們家姓什麼對不對?爺爺告訴妳,爺爺姓喬,全名叫喬薊堂,是一個大夫。

        「妳呢,以後就跟爺爺姓喬了,至於要叫什麼名字呢,妳讓爺爺好好的想一想,爺爺一定會替妳取一個好聽又有意義的名字,妳說好不好?」

        他叨叨絮絮的對小丫頭說了一堆,然後就見小丫頭揚起歡欣的笑臉,脆生生的對他點頭應道:「好,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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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展現醫學天賦

        喬薊堂說到做到,即便隔日三個兒女齊至,攜家帶眷一共十餘口人全數反對他為了收養一個孤女而與他們這些子女分家並搬出去住,也沒能讓他改變決定,反倒讓他更堅信自己做這個決定是對的。

        說實話,他一開始真沒打算要分家,因為搬出去住和分家是兩回事。

        如果只是搬出去住沒分家的話,那麼這個家還是他的,他想回來就回來,他在這個家還是一家之主可以決定任何事,可是一旦分家之後,這裡就會變成他兒子媳婦的家,再無他置喙的餘地。

        可是在見識到兒女們對他要領養小丫頭這事的反應之後,他還能不分嗎?

        昨天老大一家因大媳娘家妻舅娶親,夫妻倆帶著孩子們去姥姥家住了兩天,因此才不在家。可是當他們回家得知他撿了一個小丫頭回來收養之後,那反應簡直比昨日女兒和老二家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大堅決反對這件事不成之後,他竟然說如果一定要將那丫頭留在家裡的話,那丫頭只能以兩種身分留下來,一是童養媳,二是下人。還說養丫頭就是養個賠錢貨,沒道理讓他們白養後卻還得便宜別人啥的,讓他聽了真是失望至極。

        最讓他心冷的是,這話竟然還得到所有人一致的點頭認同!

        他喬薊堂一生救人助人為善四方,沒想到卻生了三個如此自私自利的兒女,連內孫外孫男男女女的十幾個人也沒有一個像他的,全都像極了他們自私自利的父母,真是讓他既失望又難過。

        他知道現今這世道要多養活一個人並不容易,可是他們喬家的日子並不難過,加上他身為大夫的收入,家裡完全有能力多養活一個人,可是他們一個個卻都不是這麼想,滿腦子都在計較得失。

        就連他最小的孫子,一個才不過三足歲的娃兒都做出要趕小丫頭離開的舉動,口裡還不斷嚷著,「這是我家,妳走。我家沒有東西給乞丐吃,妳去別家。」

        聽見這樣的話,叫他這個做爺爺的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分家了。

        其實分了家也好,至少眼不見為淨。

        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兒女和小家便各有各的心思,他處在中間再怎麼一碗水端平也會有人覺得不滿意,還不如分家後讓他們各自生活、各自營生、各自做主去。

        以後啊,只要他們沒做出殺人犯法、傷天害理的事,他是不會再去多管他們什麼的。至於今後他們的日子過得是好是歹,也只能說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別人。

        不理兒女們的反對,他找來村長和兩位村裡德高望重的耆老做為見證人,將家裡的田地財產一分為二,連房子都分做兩半,老大做為長子佔了點便宜分得東廂房與正堂的部分,老二得西廂房與廚房的部分。

        分完房子,接著要分的便是房子裡的東西。

        家裡的鍋碗瓢盆、被褥、糧食分成了三份,喬薊堂終於從自家的財產裡帶走了些許生活必需品。

        最後便是分錢了。

        家裡的現銀不多,因為前段時間才買地置了產,所留下的不過幾十兩銀子。他分給兩個兒子各三十兩,又把出嫁的女兒叫回來分給她十兩銀子。

        至此,他除了一身的醫術,再無其他可以傳承的了,偏生他的子女、子孫們對此毫無興趣,更不想傳承他行醫救人的衣缽,他只能嘆息作罷。

        分家後,喬薊堂帶著收養的孫女兒喬雨青住到山腳下老獵人留下來的房子過生活。

        老獵人是個外來戶,妻子病逝後便帶著獨子過活,不料父子倆有一回上山狩獵,孝子為救父而命喪虎口之下,留下老獵人一個人孤老至死。

        喬薊堂身為大夫,經常會上山採藥,與同樣常進山裡的老獵人不知不覺成了好朋友,老獵人死前找了村長做證將這間房子送給了他,讓他進山採藥若是出來晚了,可以直接住在這間屋子裡過夜,不用急急忙忙地趕路回家。

        喬薊堂也的確遇過幾次誤了下山的時辰而住下,擁有這間房子對他來說的確是個好事,尤其有些從山裡採回來的藥材需要曬乾或炮製,有這麼一個地方真的讓他方便許多。

        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這裡會變成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不再只是他工作炮製藥材的地方。

        「爺爺,這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家了嗎?是不是住在這裡就不會再有人要趕雨青出去,不讓雨青跟爺爺住了?」

        清脆童稚的嗓音突然在寧靜的院子裡響起,一下子便將喬薊堂五味雜陳的感受與失落的情緒驅離了。

        至少,他告訴自己,他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有個小孫女陪伴在他身邊。

        他蹲下身來,回答孫女道:「是啊,這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家了,是雨青和爺爺兩個人的家,沒有任何人能夠趕雨青離開這裡。雨青喜歡這裡嗎?」

        「喜歡。」喬雨青喜笑顏開,點頭如搗蒜。

        她當然喜歡這裡了,因為這裡便是上輩子他們祖孫倆相依為命的地方。

        上輩子她被爺爺撿回家之後,一開始是住在喬家院子裡的,因為那時候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什麼也不會,不知道要怎麼靠一個人在外頭活下去,所以她才會選擇隱忍,並逆來順受的在喬家人的種種欺負、壓榨與奴役中學習生活技能。

        那段日子約有一年的時間,等到她該學、該懂、該會的一切都學到手後,她才使計讓爺爺親眼目睹她在那個家的處境有多麼地艱苦難熬,然後讓爺爺下定決心帶著她搬到這裡來居住。

        不過,上輩子爺爺在帶她住到這裡來時,並未與家中那兩個兒子分家,以致那兩對夫妻理所當然的也把這個家當成喬家財產,並且三不五時就打著來探望父親之名,跑到這裡來對她頤指氣使的,後來甚至做出了以家裡長輩之名,想將她嫁掉得利之事,氣得爺爺當場心臟病發,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這是她上輩子最大的遺憾,也是她最難釋懷的一件事。

        因此,她這回才會不著痕跡的幫爺爺提早看清他那些子女們的真面目,一步到位促使爺爺直接把家分了,免得後患無窮。

        當然,如果爺爺並不想分家的話,她也不怕。因為現在的她可不是上輩子初來乍到的她,手中握有不少那些傢伙們的把柄,如果那些人膽敢像上輩子那樣跑到這裡來撒野惹爺爺生氣的話,她絕對會讓他們後悔莫及的。

        總之,能有現在的結果她真的很滿意就對了。

        「走,爺爺,咱們到屋子裡看看。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她拉著爺爺的手往屋子裡走。

        喬薊堂瞬間就被這個新收養的小孫女所說的話給逗笑了出來。

        「妳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做?」他問她。

        「要打掃房子啊。」喬雨青理所當然的答道。「您看這院子裡到處都是落葉,明顯就是很久沒人打掃了。屋子外頭這樣,屋子裡頭肯定也差不多。咱們要打掃屋裡屋外,這不是有好多事情要做嗎?」

        「這些事都是誰教妳的?」喬薊堂有些驚訝她的懂事。

       喬雨青側了側頭,露出不解又茫然的神情。「雨青想不起來了,就是覺得應該要這樣做才對。爺爺,雨青是不是錯了?」

        「沒有,沒錯,爺爺只是覺得雨青好聰明,爺爺好高興。」他伸手摸了摸小孫女的頭。

        喬雨青聞言立即咧嘴露出缺少了一顆門牙的無齒之笑。

        祖孫倆手牽著手進到屋裡。

        屋裡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髒,只是有些亂而已,四處都堆滿了喬薊堂採摘回來的草藥,這裡一堆,那裡一袋,那邊又一罐的堆得到處都是。

        「爺爺,屋裡怎麼也跟外頭一樣有這麼多雜草落葉啊?」喬雨青佯裝不解,天真的問道。

        「這些可不是什麼雜草落葉,而是草藥。」喬薊堂趕緊告訴孫女,免得小丫頭不懂事,把他辛苦採集回來的草藥都給丟了。

        「草藥?」

        「是啊,可以救人治病的草藥。爺爺跟妳說過爺爺是一名大夫記得嗎?這些草藥都是爺爺去山裡採集回來的,雨青可別把它們當成雜草落葉什麼的拿去廚房燒火,知道嗎?」喬薊堂認真的交代道。

        喬雨青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起眉頭,露出了煩惱的神情。

        「爺爺,可是它們和雜草落葉還有枯樹枝、樹皮長得好像,我都分不清楚,如果不小心把它們拿去當柴火燒了怎麼辦?」她煩惱的問,又懊惱道:「如果雨青能認識它們,知道它們是什麼草藥就好了。」

        喬薊堂輕愣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孫女半晌,然後試探地問道:「雨青啊,要不爺爺教妳認識這些草藥好不好?」

        「好啊,好啊。」喬雨青開心的拍手道:「這樣我就不會把它們拿來當柴火燒了。爺爺,您快點教我。」

        「好。」喬薊堂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竹籃裡的藥草,教導道:「這叫月石草,是一種寒涼藥,具有清熱瀉火、涼血解毒的功效。」

        他又拿起第二種。「這叫知膏,是一種溫熱藥,具有溫中散寒、補火助陽的功效。再來這個,」他再拿起第三種藥草,「這叫柴麻,有袪風、散寒、昇陽、開竅等作用……」

        第一次有家人願意聽他講解各種藥草的用途,喬薊堂整個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再加上小孫女一臉認真聽講的模樣,更讓他講得欲罷不能。

        當然,小丫頭聽沒聽懂是一回事,至少態度讓他看了相當的滿意。

        祖孫倆第一天搬家不是忙著打掃環境,卻是在教學認識藥草,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然後最好笑的還是差點餓肚子,因為時間在教學中過得飛快,等他們意識到肚子餓時,廚房都還沒打掃整理過,家裡也沒有備下煮食用的柴火,應了那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還好就在他們祖孫倆相對無言時,有善良的村民擔憂他們祖孫倆剛搬過來諸多不便,便熱心的為他們送來了一些吃食,也算是慶賀他們的喬遷之喜,替他們解決了餓肚子這個大難題。

       總之,祖孫倆就此在山腳下這間屋子落了居,展開了祖孫倆相依為命的新生活。

*             *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已過了半年的時間。

        這半年裡,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相依為命的生活過得可謂是如魚得水。

        喬雨青外表看起來雖然只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還長得瘦不拉嘰的,但做起家務事完全是一把罩,除了人小力氣小偶爾要找爺爺幫把手之外,不管是打理家務或是洗衣煮飯,甚至是縫補衣服之類的女紅活兒都難不倒她。

        喬薊堂見了之後完全有一種撿到了寶貝的感覺。

        「雨青啊,妳怎麼什麼事都會做啊?」他不只一次驚嘆的問孫女。

        「我也不知道。」喬雨青則是每次都這麼回答。這個時候就顯現出失憶這個理由的強大了,因為任何超出常理或是解釋不了的問題都可以推給它。

        家裡有個能幹的小孫女讓喬薊堂完全無後顧之憂,生活得比之前與兩個兒子媳婦同住時更舒心更自在。

        不說別的,光是孫女願意聽他講解各種草藥的習性與用途,偶爾會陪他上山採藥,在他炮製藥材時也會待在他身邊幫忙做些簡單的工作這幾件事就令他有一種身心舒暢、百病全消的感覺。

        都說施比受更有福,他在決定要收養這丫頭時就沒想過能從這丫頭身上得到些什麼,可是又有誰知道這丫頭在這半年內給了他多少驚喜、多少感動與多少令他心暖的事呢?

        說實在,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內孫外孫加在一起十根手指頭都不夠數,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像雨青丫頭這樣,能帶給他如此溫馨又貼心的感受,哪怕是十分之一都不曾有過啊。

        人啊,就怕比較,沒得比較時他倒是不覺得自己的子女兒孫們有什麼不好或不孝的,可是現在……

        唉~不說也罷。

        「爺爺,您怎麼在這裡嘆氣啊,有什麼煩惱嗎?」

        不知何時,小丫頭來到他身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又純真的大眼睛仰著頭看著他。

        「爺爺有煩惱的話,雨青能幫爺爺解決煩惱嗎?」他開玩笑的問。

        喬雨青用力的點點頭,大包大攬又大言不慚的說:「爺爺在煩惱什麼告訴雨青,雨青幫您解決。」

        喬薊堂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伸手摸了摸孫女的頭。「妳還是個小孩子,要怎麼幫爺爺這個大人解決煩惱呢?」

        「我會想辦法啊。」

        「想什麼辦法?」

        喬雨青眨了眨眼,模樣可愛的側頭道:「爺爺又還沒說出您的煩惱,雨青怎麼知道要想什麼辦法呢?」

        「對喔,哈哈哈……」喬薊堂呆了一下,仰頭哈哈大笑。

        「爺爺,您還沒有說您的煩惱。」等爺爺笑得差不多後,喬雨青再度出聲問道。

        「雨青這麼好奇啊?」喬薊堂微笑的看著孫女。

        「不是好奇,雨青說了要幫爺爺解決煩惱啊。」喬雨青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道,然後拉著爺爺的手晃了晃,一邊催促道:「爺爺您快點說,快點說啦。」

        「好,爺爺說,爺爺說。」喬薊堂被她搖得有點暈,但仍忍不住笑容滿面。他說:「爺爺啊,在煩惱雨青長得這麼可愛又漂亮,還這麼能幹,以後長大了爺爺要上哪兒去找配得上咱們家雨青的孫女婿啊?」

        喬雨青呆萌了一下,然後嘟嘴道:「爺爺,人家是認真的在跟您說話,您不要開玩笑。」

        「哈哈哈,爺爺也是認真的啊。」喬薊堂哈哈笑道,然後帶著些許輕嘆的語氣說:「咱們家雨青這麼好,爺爺是真的好擔心、好煩惱將來找不到一個可以配得上咱們家雨青的孫女婿啊。」

        這事他先前還沒想過,可是現在一想還真的是個煩惱啊。

        「爺爺,找不到就找不到也沒關係啊,這樣雨青就可以永遠地陪在爺爺身邊多好啊。」喬雨青咧嘴笑道。

        「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知道嗎?」

        「不知道。」喬雨青搖頭道,接著又天真的問:「爺爺,不嫁會被官差大人捉到牢裡去啊?」

        「沒這事。」喬薊堂哈哈笑的搖頭道。

        「那就沒關係了,以後雨青不嫁,雨青要永遠留在爺爺身邊替爺爺養老。」喬雨青認認真真的說道。

        喬薊堂怎麼也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一席話,瞬間感動到一個不行。

        「妳這丫頭平日裡都在想什麼呢,爺爺有兒有女,養老的事自然有他們會負責,妳只要負責好好的長大,然後嫁個如意郎君,夫妻和和美美就行了。」他慈愛的揉了揉孫女的頭。

        「那這樣爺爺的煩惱是不是就能解決了?」喬雨青側頭問,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因為已經歪樓了。

        「是啊。」喬薊堂點頭道。

        「那好吧,雨青會努力好好的長大,然後嫁個如意郎君,夫妻和和美美的,這樣爺爺就不用再煩惱了。」

        喬雨青一本正經的照本宣科,逗得喬薊堂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喬雨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拉起他的手說:「爺爺,您跟我來。」

        「去哪?」喬薊堂嘴上問著,人卻已經跟著孫女走了。

        「那邊有一株草藥很像萎川,爺爺過來看它是不是。」喬雨青指著前方道。

        「萎川?」喬薊堂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問道:「雨青啊,妳知道萎川是草藥?」

        「知道啊。爺爺不是說過嗎?萎川花葉皆可入藥,可清熱解毒,收斂止血,是治咳血的最佳良藥。」喬雨青背書般的答道。

        「爺爺跟妳說過的妳都記得?」喬薊堂有些驚訝。

        「記得啊。」喬雨青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那都記得些什麼,可以告訴爺爺嗎?」

        「我都記得啊。月石草是一種寒涼藥,具有清熱瀉火、涼血解毒的功效。知膏是一種溫熱藥,具有溫中散寒、補火助陽的功效。柴麻有袪風、散寒、昇陽、開竅等作用……」

        喬雨青毫不猶豫的張口就來,一連背十餘種草藥名及其藥性與功效,讓喬薊堂震驚不已。

        「妳竟然都記得?」他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一顆心跳得飛快。

        「爺爺教過啊。」喬雨青回答得理所當然。「爺爺來,就在這裡。您快看看我有沒有認錯,這個是不是就是萎川?」

        不知不覺間已來到孫女發現草藥的地方,喬薊堂順著孫女所指的地方低頭看去,只見兩顆大石頭中間的石縫裡的確長了一棵萎川。

        小丫頭沒有認錯。

        這一刻,喬薊堂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他此刻激動的心情了。

        他教丫頭認草藥知藥理只是隨興而為,並沒有期待過什麼,可是小丫頭竟然全部都記得,這丫頭是個神童啊,真正的神童!

        「丫頭啊……」

        如果這丫頭不是個丫頭,而是個男孩子他肯定會送她去學堂讀書,將來參加科舉,金榜題名絕對是指日可待,偏生她是個女孩子。

        如此聰明絕頂的小丫頭,如此鍾靈毓秀的小丫頭,如此的良才美玉,他真的無法不心動啊,即便她是個丫頭。

        「丫頭啊,要不妳以後跟爺爺學習醫術好不好?」他出聲試探。

        喬雨青眨了眨眼,不解道:「爺爺不是已經在教我了嗎?」

        「不一樣,之前爺爺只教妳認識草藥和藥性,但醫術還包括了診脈、針灸和藥方等等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會很辛苦,雨青怕不怕?」喬薊堂認真的問道。

        「雨青不怕。」喬雨青堅定的搖頭道。

        「真的不怕嗎?爺爺可是會很嚴格的,因為大夫是要幫人治病救命的,稍有一點差池便會害人害己,所以爺爺在教導妳、敦促妳學習的時候不僅會很嚴格,在妳犯錯的時候還會很兇的罵妳、甚至是處罰妳,妳真的不怕嗎?」喬薊堂目不轉睛的看著孫女道。

        「雨青不怕。」喬雨青再度堅定的答道。

        爺爺所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因為上輩子爺爺也是這樣對待她的。

        爺爺在其他事情上都頗不拘小節,唯獨在醫學醫術上斤斤計較到嚴苛的程度,上輩子她在初學階段真的沒少挨罵,不過這回可不會了。

        上輩子學過的東西,這輩子再學一次就當溫故知新。

        上輩子爺爺教她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八年,在爺爺還來不及對她傾囊相授,她還來不及獲得爺爺親口許可出師之前,爺爺便與她天人永隔,這輩子這些事她都不會再讓它發生了。

        上輩子因為有爺爺嚴格的教導,替她打了個好底,爺爺過世後她才得以女扮男裝的進城在藥鋪裡找到活計,進而遇見她的御醫師傅,繼續學醫之路。

        講到另外一位教授她醫術的師傅,她算算時間,那位御醫師傅現今應該還在京城裡忙著替皇親貴冑們服務才對。

        說真的,她那位御醫師傅的醫術是真的好—— 這是廢話,都當了御醫醫術能不好嗎?不過醫術好不代表為人也一樣好,至少那位御醫師傅的為人真的是拍馬都不及爺爺的一半好。

        但也幸好是這樣,上輩子她已按照御醫師傅的要求報答過他的授藝之恩了,所以這輩子她與那位的師徒緣還是免了吧。

        這輩子她只想要好好的侍奉眼前這位對她恩重如山的爺爺師傅,然後安安穩穩的行醫救人賺錢,再用所賺的錢建設一間小醫館,靠醫術多救些為病所苦的善良百姓,多行善多積德。

        上輩子的親身經歷告訴她,人生真有福報這回事,所以這一世她還是會多救人多做善事,不求長生不老,不求再次穿越或重生,只求這一世能平安順遂就好。

        「爺爺,雨青不怕辛苦,也不怕爺爺對雨青嚴格、對雨青很兇,因為雨青知道爺爺這樣是為雨青好。」喬雨青抬頭看著爺爺認真的說道:「爺爺,您教我醫術吧,我一定會很認真、很認真地學習,等以後長大了幫人治病賺錢,等有了銀子以後,我要幫爺爺開一間醫館,讓病人自己來找咱們治病,這樣爺爺就不用這麼辛苦四處去幫人看病了。」

        喬薊堂雙眼發亮,怎麼都沒想到小孫女還沒開始跟他學習醫術就有如此遠大的目標和理想了,而且出發點還是為了他。

         「丫頭,妳知道爺爺的人生至今為止做得最對的是什麼事情嗎?」他看著孫女突然輕聲說道。

         「什麼事?」喬雨青側著頭,一臉好奇的看著爺爺。

         「就是收養了妳。」喬薊堂一臉慈愛的伸手揉了揉孫女的頭。

        喬雨青瞬間笑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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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初試醫手

        從那天以後,喬薊堂果然開始教導喬雨青醫術,不僅在家裡教,上山採藥時也帶著她一起上山邊採摘草藥邊教學,就連出門看診也都帶著她一同前往,讓她多聽多看,見多看多了病患其實也是一種學習。

        在外人看來,大多以為他是擔心留孫女一個人在家不放心這才會帶著同行,殊不知他是在教徒。

        不過一年、兩年的時間或許看不出來,因為孩子還小,但等喬雨青逐漸抽高了身段,模樣也長得愈來愈水靈,已經成了一個長相標緻的小姑娘時,喬薊堂還帶著她出門看診,偶爾還會叫孫女也幫病人把把脈時,這時再看不出個所以然那就是真蠢了。

        「喬大夫啊,雨青這丫頭是不是在跟您學醫啊?」有人忍不住問了這件事。

        「是啊,你們也知道我那兩個兒子和幾個孫子都對學醫沒任何興趣,我這一身醫術總不能就這樣失傳吧?幸好這丫頭有點慧根也願意學,我就教了。」喬薊堂大方的承認道。

        「喬大夫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在想……嗯,這個……雨青丫頭畢竟是個丫頭,遲早要嫁人,您就不怕您的醫術會被她帶走傳了出去?」

        「帶走傳出去了又如何,能傳出去多救一個人是一個人,總比等我老死後帶進墳墓裡一個人也救不了好吧?」喬薊堂不以為意的笑道,心寬得很。

        「喬大夫的意思是,您不介意把自己的醫術傳給別人了?那您看我家那個臭小子能不能拜您為師啊?那小子一直特別佩服您,很想跟您學習醫術啊。」那人迅速說道。

        「學醫是要有慧根的,如果他真的想學可以過來,但需要通過我的考試,過不了就代表沒慧根,我是不會收的。」喬薊堂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好好好,這是當然的,明兒個我就讓那臭小子過來考試,謝謝喬大夫了。」來人激動萬分的說道。

        關於要收徒這件事喬薊堂並沒有讓人隱瞞,因此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同一天之內便有好幾個人找到山腳下來詢問此事。

        喬薊堂想了想,乾脆直接公布一個統一應試的時間,讓欲拜師學醫者皆可前來參加考試。

        消息一出,除了他們黃土村的村民激動外,附近十里八村的鄉親們也都躍躍欲試了起來,然後考試當天前來應試者足足有近四十人之多,簡直就是盛況空前。

        喬雨青對於爺爺要收徒這件事完全是樂見的,因為她自信以她的醫術,等她正式替人看診或開了醫館之後絕對會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如果爺爺能收幾個徒弟幫襯幫襯他們祖孫倆也不錯。

        她想得是很美,可惜忘了她爺爺擇徒的嚴苛眼光,加上有她這塊美玉在前,爺爺又怎麼可能還看得上那些反應遲鈍、記憶不牢靠的凡夫俗子呢?

        所以最終結果前來應考者無一入選,個個慘遭滑鐵盧。

        這樣的結果不免引發眾人的不滿,結果喬雨青就被喬薊堂給推出去,祖孫倆一問一答的讓喬雨青一連答誦出數十種草藥名及其藥性藥理之後,那些原本還有些憤憤不平的應試者頓時都沒了聲音。

        當然還是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暗地裡腹誹著那丫頭都跟在你身邊幾年了,換個人的話誰不會?

        喬薊堂見多識廣,又怎能看不出那些少部分人的不服,因而乾脆直接開出新的收徒條件,那便不管任何人花多少時間,只要能一連背誦出五十種草藥名,並說出其中一半的草藥特性與功效的話,不管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找他,他隨時都願意收其為徒弟。

        至於那五十種草藥,他也不含糊,直接讓喬雨青默寫出五十種常用常見的草藥及其特性交給村長。

        眾人見狀這才知道喬雨青這丫頭竟然還識字,不僅如此還會讀會寫?!

        「身為大夫不識字要如何開藥方?所以想跟我學醫者,同時也要隨我學讀寫字。」喬薊堂看著眾人說,瞬間就讓一堆人徹底死了心。

        會讀會寫還來做什麼大夫啊,那就去參加科舉考試、去做官光耀門楣了啊。

        這一刻許多人才恍然大悟的想了起來,喬大夫可不是沒有子嗣的孤家寡人啊,他有兒有女還有一堆內外孫子孫女的,怎麼最後他那些至親沒學習醫術,反倒去教一個半路收養來的孫女學習醫術呢?原來這就是原因啊。

        總之不管別人怎麼誤解,在熱熱鬧鬧的白忙了一場之後,祖孫倆的生活又恢復往日的平靜,教學、採藥、出門看診,偶爾去趟鎮上買賣些草藥與生活所需物品等,日子過得充實、自在又隨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轉眼間喬雨青已被喬薊堂收養了七年的時間,也被他細心教導了七年的醫術,並且明顯地已經青出於藍了。

        這一天,喬薊堂將已經長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孫女叫到跟前。

        他有些感嘆的看著孫女。

        「丫頭啊,爺爺以前從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天才,可是爺爺在遇見妳之後相信了。」他對孫女說:「妳真的是學醫的天才,不過七年的時間就已經把爺爺鑽研了一輩子的醫術都學會了,爺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導妳了。可是妳要記住,醫術這門學問博大精深、學無止境,切記不可自滿。」

        「爺爺,雨青一定會切記的。」喬雨青認真而嚴肅的點頭應道,一頓後,她忍不住問爺爺,「所以雨青可以像爺爺您這樣幫人治病了嗎?」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啊。

        「雨青啊,這幾天爺爺一直在考慮一件事。」喬薊堂看著孫女猶豫道。

         「爺爺在考慮什麼事?」喬雨青微愣的問,總覺得爺爺在考慮的事一定與她有關。

        「妳是個天才,不應該埋沒在咱們黃土村這樣一個小地方,爺爺有位朋友醫術比爺爺高明很多,人在州城還開了一間醫館,爺爺想送妳過去讓妳在那邊繼續學習醫術,妳覺得怎麼樣?」喬薊堂將這些日子他考慮了許久的想法告訴孫女。

        「不好。」喬雨青毫不猶豫的立即搖頭拒絕道。

        喬薊堂頓時皺起了眉頭。

        「為何不好?」他問孫女。「爺爺看得出來妳很喜歡習醫,到那邊妳可以繼續學習精進醫術,將來也能救更多人。妳不是說要替爺爺開間醫館嗎?到那邊把醫術學好了,才能夠幫人治病賺錢替爺爺開醫館不是嗎?」

        「爺爺,您是不是忘記我是個女孩,而不是男孩啊?除了爺爺之外,又有幾個人願意對我這麼一個小姑娘傾囊相授?」喬雨青迅速為自己找了個拒絕的理由。

        「那是爺爺的朋友,爺爺與他好好說他一定會答應的。」喬薊堂認真道。

        「爺爺,我不要您為了我去求人,更不要您為了我而欠下人情債。」喬雨青再度搖了搖頭。

        「丫頭啊—— 」

        「爺爺,這事我不答應您也不能強迫我去吧?所以這事您以後就別再提了。」喬雨青打斷爺爺道。

        喬薊堂的眉頭皺得都快要能夾死蚊子了。他真的不希望孩子的醫學天賦就此被耽誤與浪費,可是就像孩子說的,她不願意他也無法強求啊。

        「雨青,爺爺希望妳能再好好的考慮一下,妳的醫學天賦不該就這樣白白的浪費掉。」

        「沒什麼好考慮的。」喬雨青堅定的搖頭。「不去州城不代表我的醫術就會停滯不前。爺爺不是說我是天才嗎?我可以自學,也可以在替人看病中學習以精進醫術。況且爺爺房裡的那些祖師爺留下來的醫書我都還沒完全學透呢。」

        「丫頭啊—— 」喬薊堂還想說什麼,卻讓喬雨青直接出聲打斷。

        「爺爺啊,您別想那麼多,先讓我出師診治一些病患,如果真遇到什麼疑難雜症令咱們祖孫倆束手無策,說不定不需要您說我便會自動的告訴您我要去州城拜師學藝也說不一定。到時候您可別捨不得讓我離開就好。」她說。

        「爺爺是那種人嗎?」喬薊堂忍不住瞪眼道。

        「當然不是,爺爺對雨青最好了。」喬雨青伸手抱住爺爺的臂膀,笑嘻嘻的說道。

        「妳這丫頭怎麼愈大愈頑皮了,爺爺記得妳小時候很乖的。」喬薊堂低頭看著黏貼在他身邊的孫女搖頭道。

        「這不是讓爺爺您給寵出來的嗎?」喬雨青笑咪咪說,接著又興沖沖道:「爺爺,咱們明天到鎮上去找病患治病吧。」

        「這是什麼話?」喬薊堂有些哭笑不得。

        「爺爺,咱們家現在有兩位大夫,以往靠您一個人就足以替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們治病了,現在多了一個我,我若不主動去找些病患醫治,將我也會看病治病的名聲傳出去的話,誰會來找您孫女我看病啊?這麼一來,我這一身醫術豈不是無用武之地白學了?」喬雨青認真的分析解釋起來。

        喬薊堂先前倒是沒想這麼多,如今聽孫女這麼一說,可不就是這樣嗎,但是—— 

        「咱們要去哪裡找病患?鎮上有醫館,誰家有人生病了不是去醫館看病就是請熟識的大夫到家裡看病的,又怎會找咱們呢?」他蹙眉道。

        「總會有人到了醫館才發現準備的診費不夠,又或者是遇到醫館大夫拒醫之症,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撿漏了。」

        「丫頭啊,妳的膽子究竟有多大,這種漏妳也敢撿?醫館的大夫都醫治不好而拒醫的病患妳也敢撿?」喬薊堂簡直哭笑不得。

        「也許那病症咱們祖孫倆剛好會醫治啊。」

        「爺爺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大夫,醫術是比不上城裡的那些大夫的,而這也是爺爺希望妳到州城去的原因。」喬薊堂搖頭輕嘆道。

        「爺爺,您別妄自菲薄,您的醫術絕不比鎮上的任何一個大夫差。」喬雨青一臉認真道,這事她在上輩子就已經確認過了,因為就連她的御醫師傅都很驚訝她從爺爺那裡學得的醫術,還嘆息的說可惜她的爺爺已經死了,要不然他們倆還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探討探討。

        「丫頭,是妳高看爺爺了。」喬薊堂苦笑的搖了搖頭。

        喬雨青搖搖頭,卻沒再繼續與爺爺爭辯此事,反正事實勝於雄辯,她會用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她言歸正傳的對爺爺說:「爺爺,不管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只需要和病人及其家人說清楚講明白,讓咱們試試看總是一個希望。」一頓她又道:「而且咱們可以告訴那些人,若是治不好病人的病咱們就不收診費,這樣總會有人願意讓咱們看病的,您說是不是?」

        「爺爺擔心,這樣做恐怕會惹得鎮上醫館的大夫不滿。若是沒能醫治好病人也就算了,若是治好了……」

        「爺爺,咱們是大夫,不能因為怕惹麻煩就見死不救啊。」

        喬薊堂一呆,登時苦笑了起來。「是爺爺著相了。」

        「不是,爺爺是關心則亂。」喬雨青搖頭道。「因為太擔心害怕我這麼做會惹禍上身,受到傷害,這才會變得猶豫不決、瞻前顧後的,我都明白。可是爺爺,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我真要走行醫之路的話這事早晚都會發生,而且還會不斷地發生的,因為我是個天才記得嗎?」

        「妳這丫頭啊,有這樣說自己是天才的嗎?也不怕被人笑話。」喬薊堂白了孫女一眼,都要讓孫女的厚顏給打敗了。

        「反正這裡就只有咱們祖孫倆又沒別人在。」喬雨青吐了吐舌頭。「那麼爺爺咱們說好了,明天一起到鎮上去找病患喔?」

        喬薊堂有些無奈,但最終還是慈愛的順了孫女,點頭應道:「好。」

*             *             *

        隔日一早,祖孫倆便搭上了村裡的驢車去了鎮上。

        興隆鎮是距離黃土村最近的一個小鎮,也是前往延昌城的必經之地,因為去往延昌城至少必須走上一天的時間,所以大多人會選擇花點錢到這裡來搭馬車去延昌城。

        其實比起到興隆鎮找病患,喬雨青更想直接到延昌城去,畢竟那裡人多,許多在小鎮醫館治不好的病人都會轉往那裡去。

        不過在還沒替爺爺建立好信心之前,她可不敢一下子把腳步跨那麼大,否則爺爺肯定會認為她好高騖遠、不切實際,進而對她產生失望之心的,她可不希望這樣。

        所以,就先讓她在這個興隆小鎮上牛刀小試一下吧。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想試也要看別人願不願意給她試的機會啊,她都和爺爺連續蹲在這間醫館外三天了,竟然找不到一個願意讓他們祖孫倆醫治的病人,這也太打擊人了吧。

        「爺爺,這樣不行,咱們得換個方式才行。」又再一次慘遭病患家屬的拒絕後,喬雨青痛定思痛的對爺爺說道。

        喬薊堂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聲。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孫女這法子可行,偏偏孫女一臉信心十足的模樣,他也只能捨老命陪孫女撞撞南牆了。

        可是怎麼這孩子都撞了三天的牆了,卻還堅持不回頭呢?

        「丫頭,咱們還是回村子裡吧,以後有人找爺爺看病,妳就替爺爺去,只要妳的醫術夠好,名聲還是會慢慢地傳開的。」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道。

        「爺爺,我要的不是出名,而是學以致用,不浪費爺爺教導我的醫術,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喬雨青認真的道。

        「妳還年輕,以後救人的機會有很多,不用心急。」

        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爺爺,突然問道:「爺爺,我可以一輩子不成親、不嫁人嗎?」

        「說什麼傻話,爺爺不是說過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那麼爺爺認為將來我所嫁的人家,有幾成的可能性會同意讓我繼續在外頭拋頭露面的行醫救人?」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爺爺,認真的問道。

        「這……」喬薊堂頓時語塞,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蹙了起來,因為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一會兒後,他只能說:「爺爺會替妳好好的把關,找一戶通情達理的人家。」

        喬雨青卻對他搖了搖頭。「爺爺,要人家通情達理也需要有別人無法反對或反駁的理由才行,如果我只是個名聲不顯的小大夫,在成親嫁人之後卻不安份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硬要拋頭露面的行醫救人,有幾個人會通情達理的諒解我這樣的行為?」

        喬薊堂頓時無話可說。

        「所以爺爺,」喬雨青接著說:「為了不辜負您這些年對我悉心的教導,以及我所學習到的這些醫術,我便得努力打響我身為一個大夫的知名度。爺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或許當初就不該讓妳跟我習醫。」喬薊堂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爺爺這話我可不愛聽。」喬雨青嘟嘴道。「您都說我是習醫的天才了,這才能可不能白白浪費了,不然會天打雷劈的。」

        「胡說八道。」喬薊堂倏然瞪眼道。這話能隨便亂說嗎!

        喬雨青吐了吐舌頭,下了結論,「總之爺爺您聽我的,我這回想的辦法肯定能成!」

        「什麼辦法?」

        「就是山不就咱們,咱們可以主動去就山啊。」

*             *             *

        喬薊堂帶著一臉問號隨賣關子的孫女走到鎮裡生意最好的「珍味酒樓」門外。

        他看著眼前的酒樓,不解的問孫女,「丫頭,還不到飯點,妳這是肚子餓了?」不然到這裡來做什麼?

        「不是,咱們是來治病的。」喬雨青對爺爺咧嘴一笑。

        「來治病的?」喬薊堂已從滿臉問號升級到滿頭問號了。

        「爺爺,您知道每回您到鎮上賣草藥時,為何我總愛往集巿裡跑嗎?因為那裡人來人往的,除了可買可看的東西多之外,各式各樣的八卦消息也特別多。我便在那裡聽見過這酒樓裡有個孝子的事。」喬雨青笑著對爺爺說。

        「孝子?」

        「是啊,是一名酒樓裡的夥計。聽說當年他為了替他娘治病放棄了讀書,不僅把束脩拿去為他娘抓藥治病,連他娘為他存下來娶媳婦的錢都耗盡了,導致現今都二十好幾了卻還是個連媳婦都娶不上的王老五。」喬雨青如數家珍般的說道。

        「丫頭啊,這事妳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喬薊堂表情有些不解。

        「剛不是和爺爺說了嗎?我在集巿裡聽來的。總之,等會兒您什麼都別說,一切都交給我。」喬雨青說完給了爺爺一個「放心」的微笑後,逕自舉步走進酒樓。

        喬薊堂雖無奈卻也只能隨後跟進。

        「客官兩位用餐嗎?這邊有座位,這邊請。」

        祖孫倆一踏進酒樓裡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迎上前來招呼。

        「小二哥,慢點。我們祖孫倆不是來吃飯是來找人的。」喬雨青攔住店小二道。

        「兩位客官要找誰?」店小二輕蹙了下眉頭。

        「童壯。」

        店小二頓時露出疑惑與些許防備的神情。他懷疑的看著他們,說:「我並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原來你就是童大哥啊。」喬雨青咧嘴微笑,明麗的笑臉讓人不知不覺卸下了戒心。

        她看著童壯微笑道:「是這樣的,我們祖孫倆都是大夫,家住黃土村。之前在集巿裡聽說了童大哥家裡的事,很佩服童大哥的孝心,所以想試試看能否治好大娘的病。我們沒有惡意,若是治不好大娘的病也不需要診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麼忙。」

        「黃土村?你們姓喬?」童壯懷疑的問道。

        「是。」喬雨青心喜的點頭道。「童大哥也聽過我爺爺是不是?」

        童壯頓時整個戒心都放了下來,因為他的確是聽過黃土村裡有位姓喬的大夫的事。

        他娘都病了好些年了,也看了許多大夫,但都沒能治好他娘的病。前兩年家裡還有些積蓄時,他也曾帶娘到延昌城去求診,無奈娘的病就是時好時壞根本無法根治,鎮上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他沒什麼本事,沒辦法帶娘到更遠的州城去看病,只能開始打聽一些鄉野大夫,而黃土村的喬大夫便是他近來剛打聽出來名聲還不錯的大夫。本來他都打算好了,等領了月銀之後就要帶娘去黃土村求診的,不料大夫今日卻自動找上門來了。

        不用帶娘翻山越嶺到黃土村去求診自然是好事,童壯再三確認來人真是黃土村那位喬大夫之後便立即轉身去請假。

        這「珍味酒樓」的掌櫃也是個好人,揮揮手就准假放人了。

        於是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便一路隨著童壯去了童家。

        童家距離「珍味酒樓」不遠,就在酒樓後方的一個胡同內。

        家徒四壁的小院裡除了童家母子倆外,還住了一戶四口之家,是童家的房客。童壯為了籌措他娘的醫藥費也算是絞盡腦汁了,連住的房子都租出去一半。

        走進母子倆居住的東屋,只見家徒四壁,一名眼眶深陷,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如柴的婦人正靜靜地躺在炕床上。

        「娘,我帶大夫回來給您看病了。」童壯走到床邊輕聲喚道。

        婦人聞聲睜開了眼睛,但下一秒卻是開口斥責兒子。

        「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酒樓的差事不要了嗎?娘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好好的工作,不要再管娘的病,也不要再浪費錢給娘請大夫了,你怎麼就是講不聽呢?你是不是想要氣死娘啊?」

        童壯面不改色,大概是聽慣了這些話,只是柔聲對他娘道:「娘,這位是黃土村的喬大夫,今日剛巧有事到鎮上來,聽聞娘生病的事便主動說要來替娘看病。孩兒只是陪大夫回來,一會兒等大夫替娘看完病就回酒樓工作。」

        「看病不用錢嗎?」婦人瞪著兒子,依舊生著氣。

        「大娘,治不好妳的病,我們不收錢。」喬雨青適時插口道。

        此話一出,炕床上的婦人不禁轉頭看向他們祖孫倆。

        「治不好妳的病,我們就不收診費,等妳的病徹底好了再給診費就行。」喬雨青正視著婦人,明確的又說了一次。

        婦人看了她一會兒,又將目光轉向她身後喬薊堂所在的地方,似乎沒辦法相信她這個小姑娘的話,得聽見大人親口確定才肯相信。

        「我孫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喬薊堂朝婦人點頭道。

        婦人聞言後,臉上嚴厲的神情頓時軟化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歉意。

        「對不起了,大夫。」她有些悲淒的開口道:「我這也是沒了辦法,為了要治我這身病,這幾年來家底都被掏空了,我實在不能再讓孩子為我這不治之症白白浪費錢了。」

        「娘,您別亂說話,誰說您的病是不治之症了?治不好您的大夫都承認是他們學藝不精才治不好您的病,沒有人說那是不治之症。」童壯激動又生氣的說。

        喬雨青也開口道:「大娘,妳這病可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治不好妳的大夫的確是有些學藝不精—— 」

        「丫頭,別亂說話!」喬薊堂沉聲喝道。

        「是。」喬雨青立刻端正姿態,言歸正傳。「爺爺,您先過來替大娘把把脈,之後我再把,看咱們倆對大娘病症的看法是否相同再做討論。」

        喬薊堂點頭,走上前坐進童壯特別為他端來的椅子上,屏氣凝神的為童母號脈。

        過了一會兒,喬薊堂收手起身,讓座給孫女。

        喬雨青不客氣的坐下,同她爺爺一樣伸手為童母號脈。

        她的神情肅然,比滿頭白髮的老大夫更為嚴肅凜然,讓原本以為她只是來打下手的童氏母子倆都不由得正視起這個明顯未及笄的小姑娘。

        過了好一會兒,喬雨青終於收手,一旁的童壯關切的立即出聲問道:「怎麼樣?我娘的病你們能治嗎?」

        喬雨青沒理他,先轉頭詢問爺爺,「爺爺,您有什麼想法?」

        「似厥陰之症,卻又有些奇怪。丫頭,妳怎麼看?」

        「大娘發病時是否胸腹常會劇痛,手足暴冷,且食不下嚥?」喬雨青先轉頭問童壯。

        後者立刻點頭如搗蒜的應答道:「沒錯,沒錯。」

        「那麼應該就是厥陰之症了。」喬薊堂說,不料卻見孫女搖頭。

        「厥陰之脈應大小皆澀,但大娘的寸脈卻是沉而急,不符厥陰的脈象。」

        「這便是爺爺剛說的奇怪之處。」喬薊堂蹙緊眉頭。

        「爺爺可還記得爺爺所收集的孤本醫書中有一本提到過一種罕見之症,名喚顛寒痺心之症,其病癥與厥陰極為相似?」喬雨青若有所思的說道。

        喬薊堂瞬間瞠大雙眼,怎麼也沒想到這丫頭連那些孤本裡所提到的罕見之症都記住了,還能夠將其診斷出來。

        「丫頭,妳確定嗎?」他嚴肅的問。

        喬雨青沒有回答,卻是轉向躺在床上的婦人,問道:「大娘是不是常在半夜裡莫名的感覺到心痛與胸悶,它來得快也去得快,事後除了讓大娘冒身冷汗之外,並無其他不適之處。」

        婦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脫口道:「姑娘怎會知道?」

        「因為我是一名大夫。」喬雨青對她微笑道,然後才轉頭回答爺爺剛才問她的問題。她說:「爺爺,我確定了。」

        喬薊堂這一刻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他沒想到這丫頭當真把他和大多數大夫都診斷不出來的病症給診斷出來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也太讓他震驚了。他當然不會懷疑丫頭的判斷有誤,因為病患剛剛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一切。

        這丫頭果然是個真正的天才,雖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這回她的初試身手還是讓他震驚了。

        青出於藍已無法形容她的優秀,如果她能一直在醫路上走下去,未來能走多遠多高他不知道,但絕對能讓多數大夫們望塵莫及。

        這丫頭啊,當真是生錯了性別,否則她未來肯定有本事能進入太醫院做御醫,專門替宮裡的貴人們看病,那將會是多大的榮耀啊。

        唉,想太遠了,丫頭的性別不能改,他自然也無須去想那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還是先讓丫頭把眼前的病人給治好比較實在。

         「丫頭,既然已經確定了,那就開藥方吧。」他說:「爺爺對這罕見之症了解得不如妳,在藥方與藥量的輕重上無法替妳把關,妳要仔細斟酌,千萬不可大意。」

         「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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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3: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重病少爺的醫案

        「童壯,聽說你娘的病好了?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真是恭喜了,我得找個時間去看看大娘恭賀她身子康復。對了,大娘的病是哪位神醫醫治好的,有人託我問你。」

        「是黃土村的喬大夫。」

        「是那位老大夫啊,我聽說過他,沒想到他的醫術這麼高明啊,竟然連延昌城裡的大夫都醫不好的病也能夠治好。」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那位喬老大夫,不是你以為的那位,而是另外一位喬大夫。」

        「什麼意思?難道黃土村有兩位喬大夫嗎?」

        「對,我說的那位喬大夫是喬老大夫的孫女,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什麼?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是說真的,治好我娘的病的大夫真是喬老大夫的孫女,是我親眼所見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我娘。」

        即便童氏母子倆信誓旦旦又言之鑿鑿的說治好童母的是個小姑娘大夫,但大多數人還是抱著懷疑的心態。

        連行醫經驗豐富的老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怎麼可能會由一個黃毛丫頭給治好呢?如果這個丫頭師從名醫也就罷了,偏偏她又只是個鄉野大夫的孫女,師從其祖父喬薊堂大夫,這讓人如何能相信呢?

        因此,大多數人不約而同的有了一個共同的結論,那便是童母的病應該是喬老大夫給治好的,之所以說是其孫女所治,八成是為了要幫他的孫女兼徒弟打響名氣。

        不管如何,「喬大夫」治好了童母的病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還是有不少病患慕名而來的跑到黃土村去求診。

        當然,上門求診的病患們指名找的還是老喬大夫,喬雨青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喬大夫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喬薊堂為此感到很無奈,喬雨青卻是一點也不在乎更不介意,反正不管是他們祖孫倆誰出名,有病患上門求診就行,因為只要有病患,遲早都會遇到爺爺診治不了的病症,到時候自然會有她出手的機會。

        至於尋常的小病小痛有爺爺出馬就已足夠,她在一旁打打下手兼把關,免得爺爺忙中有錯,挺好的。

        「請問有人在家嗎?」

        喬雨青坐院子裡的榆樹下炮製藥材,忽然聽見門外響起這樣的聲響,她站起身來,從只到她肩膀高度的圍籬笆上看了過去,只見一名身著墨綠色衣衫、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來到她家大門外。

        對方看見她突然從籬笆後露出頭來也愣了一下。

        「小姑娘,請問喬大夫在嗎?」中年大叔用著溫和的語氣朝她問道。

        「大叔是來找我爺爺看病的吧?你先進來,我去叫我爺爺。」喬雨青對他道。

        「好,有勞了。」

        因為近來到家裡求診的病患還滿多的,喬雨青和爺爺討論了一下便將正堂主屋挪做診間,在裡頭擺放了幾張長凳讓候診的人有地方坐著等,還有一張大夫看診時的專屬桌位,以及一張可以讓病患臥診的病床。

        他們祖孫倆只負責看病開方,並不負責抓藥賣藥的事,因而屋裡並沒有藥鋪常見的中藥櫃,只吊掛了一些曬乾的藥材。

        正當易明雄打量著屋裡環境時,就見剛說要去叫人的小姑娘領著一名精神奕奕、頭髮半白的老漢走進屋裡。

        老大夫先就定位坐下來之後,才指著他身前的椅子對他說道:「坐。」

        易明雄搖搖頭,開口說出來意,「我不是病人,我是來確認喬大夫是否真有本事能為我家少爺治病的。」

        此話一出,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全都皺起了眉頭。

        「病人都沒有來,又怎會知道我爺爺能治不能治?這位大叔說這話自個兒不覺得好笑嗎?」喬雨青有些怒。人都沒來過就先質疑他們祖孫倆的醫術,簡直莫名其妙!

        「姑娘先別生氣,實在是我家少爺病重出行不易,居住地又離這兒遠,如果喬大夫真的對我家少爺的病症無能為力的話,也不好讓老大夫白走這一遭,這才有確認這事。」易明雄解釋道。

        喬雨青臉色微霽。

        「病人沒來你要如何確認?」她問道。

        「我帶了幾張寫著我家少爺的脈案與治病的藥方過來,還請喬大夫看一看。」易明雄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小疊紙張遞給喬薊堂。

        喬薊堂伸手接過,低頭一張張的看了起來。

        喬雨青站在他身邊,跟著爺爺一塊看,只是愈看她愈覺得不對勁。

        「大叔,你這是在耍我們嗎?」她忍不住抬頭道。剛剛才滅了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的燒了起來。

        易明雄微愣了一下,卻不動聲色的問:「不知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脈案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藥方和脈案也沒幾件對應得上的,大叔是真的不知道嗎,還是根本就在耍人?」喬雨青冷笑道。

        「真正治好童家婦人的大夫其實是姑娘吧?」易明雄雙眼發亮。

        原來童家母子說的真是事實,而外頭謠傳的才是假的,不然根本無法解釋小姑娘竟然比喬老大夫更早看出那些脈案與藥方間的矛盾之處。

        真是不可思議。

        「我從沒否認過這件事。」喬雨青說。

        「那麼姑娘能否從這三張脈案上看出些什麼?」易明雄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從那疊脈案和藥方中挑出其中三張遞給喬雨青看。

        「這三張就是你家少爺的脈案?」喬雨青抬頭看他。

        「是。」易明雄點頭道。

        「爺爺您也看。」喬雨青將其中一張脈案遞給爺爺。

        喬薊堂看了易明雄一眼,見他沒有反對,這才低頭看起孫女遞給他的那張脈案。

        祖孫倆各執一張脈案仔細的看過之後又對換了,直到將那三張脈案都一一仔細的看了一回才抬起頭來。

        易明雄自始至終都只盯著喬雨青看,一見她抬頭便迫不及待的出聲問道:「怎麼樣,姑娘可從其中看出了什麼?」

        喬雨青沒有回答,而是先轉頭問爺爺,「爺爺,您怎麼看?」

        「這三張脈案都明顯呈現出不足之症,而且這病症應該是從母胎帶出來的。」喬薊堂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喬雨青點頭道:「不過有個地方很奇怪,爺爺有沒有發現?那便是這不足之症似乎有加重的趨勢。」

        喬薊堂愣了一下,再度低頭看向那三張脈案,終於從中發現異樣。

        小孩時期的脈象和大人時期的脈象有些許差異,相對病情的表現也會有所不同,這三張脈案很明顯如孫女所說的是愈來愈嚴重。

        其實這情況說起來也不算少見,畢竟有太多百姓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窮困生活,患有不足之症的孩子在沒藥調理身子又長期過著挨餓受凍的日子,病情自然會愈來愈嚴重,甚至早夭。但眼前這脈案的患者既然是個少爺又有下人服侍,為他四處尋醫問診,在生活上又怎會匱乏到讓病況變得愈來愈嚴重呢?這點的確是很奇怪。

        「大叔,你家少爺是不是很難伺候?既挑食又不肯好好的吃藥,還把大夫所說的話全當成了耳邊風?」喬雨青問道。

        易明雄的臉頓時黑成一片。「我家少爺脾氣極好,一點也不難伺候,更從不挑食,對大夫的所有交代都一一遵守,從不陽奉陰違。」

        「我明白了,」喬雨青點頭道:「這才是真正的癥結所在對不對?明明都知道病因也都聽從大夫的交代吃藥治病了,但你家少爺的身子不僅沒獲得改善,病情反而愈來愈嚴重,我說的對不對?」

        「對。」易明雄面色沉重的點頭,然後滿懷期盼的問道:「這病姑娘能治嗎?」

        「我連病人都沒見到,也從未親自診過其脈象,光憑這三張不知多久前的脈案,大叔是要我說什麼?」喬雨青哭笑不得的搖頭道。

        「姑娘的意思是,若要治病就要將少爺帶過來讓姑娘親自診脈才行。」易明雄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喬雨青說。

       易明雄深吸一口氣後點頭答道:「我知道了。」

*             *             *

        知道?

        知道個鬼!

        喬雨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竟然就被人綁架了,而且綁匪還是昨日白天那位替他家少爺上門求診的中年混蛋大叔!

        她冷著臉面對混蛋大叔,冷冷地開口道:「大叔最好立刻送我回家,否則我發誓會讓大叔後悔莫及。」

        馬車外的太陽已經爬到了頭頂上,她壓根兒不敢去想像爺爺現在在做什麼,在發現她不見之後又會有多麼的著急與擔心。

        「請姑娘見諒,恕我不能從命。」易明雄搖頭道。

        「大叔綁架我應該是為了要帶我去替你家少爺治病吧?你就不怕到時我不肯醫治,甚至因心懷怨恨而將藥方開成毒方嗎?」喬雨青怒火中燒的冷聲道。

        易明雄聞言一呆,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長得嬌嬌柔柔的小姑娘竟會說出如此狠毒又明顯語帶威脅的話出來。

        「喬姑娘,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請妳去替我家少爺治病,等我家少爺的病治好後,我就會送妳回家。」他說。

        喬雨青倏然冷笑一聲,用著冰冷的目光看著他,說:「大叔有沒有惡意與我何干?我只知道我被綁架了,我的失蹤會讓關心我的爺爺心急如焚、擔心成疾,這是我絕對無法忍受的事。一旦有人傷害到我爺爺,不管是間接或是直接的,我都絕對不會放過對方,更別提要我出手救他的命。」

        易明雄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因為她的目光太過冰冷無情,語氣又太過決絕與義無反顧,這樣的她竟讓他感覺到一股忽視不了的壓力。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對她說:「我留了封信給喬老大夫,喬老大夫應該不至於會擔憂姑娘的去向。」

        「呵。」喬雨青忍不住嘲諷的一笑,雙眼直視著他說:「將心比心,倘若大叔有個女兒,某天你女兒突然不告而別,僅留下一封由你只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所寫告知你女兒去向的信箋,請問大叔你能放心不去擔憂她真正的去向與安危嗎?」

        將心比心,他會在最短時間內用盡一切手段找到那帶走他女兒的傢伙,然後生生撕了他。

        頓時之間,易明雄突然領悟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他面露後悔,用著商量的語氣亡羊補牢。

        「喬姑娘,妳看這樣行不行?請姑娘寫封信,我讓人將它帶去黃土村轉交給喬老大夫,倘若喬老大夫看了姑娘的親筆信後仍不放心,就讓喬老大夫隨後跟上可好?」他的神情充滿了懇求。

        「本該如此。」喬雨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後輕諷道:「也不知道大叔在做出綁走我的決定之前,腦袋瓜是不是被驢給踢了?」

        易明雄苦笑不已,哀嘆的想著,這位小喬大夫可不好相與啊。

        馬車上沒有筆墨紙硯,只能等到抵達下一個城鎮,喬雨青才能寫信給爺爺,只是這一走又走了大半天的時間,直到夜幕低垂才抵達他們晚上要夜宿的小鎮。

        中年大叔大概也看出她有些窩火,一進客棧就立刻塞了點銀子給店小二,要店小二幫忙準備一套文房四寶送到她房裡。

        有錢好辦事,她才剛在房裡用完晚餐,店小二就已經將文房四寶給送了過來。

        隔日一早,喬雨青便將昨晚寫好的信交給了易明雄。

        「我會讓人快馬加鞭將這封信送到黃土村交給喬老大夫,但咱們沒辦法一直待在這裡等候回音,得繼續上路才行。」易明雄告訴她。

        「可以。」喬雨青點頭同意道:「反正你家少爺的病肯定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治好了,回音肯定能在此之前收到。」

        易明雄表情一僵,接著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來。喬姑娘這是在警告他別耍花招,否則他家少爺的病就會永遠拖著好不了吧?

        「姑娘請放心,答應妳的事我一定會做到。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的。」他連忙向她保證道。

        「大叔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喬雨青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還大方的點頭承認。

        用完早餐後,他們再度啟程上路,同一輛馬車,同行人數依然是三人,不同的是車夫換成了易明雄,而陪喬雨青坐在馬車裡的則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

        小丫頭名叫小彩,原是小鎮富戶家裡的一個小丫鬟,被易明雄用高價從富戶家裡買來陪伴她的。

        小彩說起來也是當年墨河水患的受害者,幸運的是她的家人都活著,雖然失去了家園與錢財,但至少保住了命與家人。不幸的是流落異鄉、生活困頓,為了活下去只能賣兒賣女,而小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賣身為奴的。

        易明雄沒說謊,他家少爺住的地方離黃土村還真是遠,因為他們連趕了四天的馬車才抵達目的地。

        不過讓喬雨青比較訝異的是,他們所到之處並不在人們聚集的城裡或鎮上,而是在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依山傍水、遺世獨立的山莊裡。

        喬雨青隨著易明雄走進山莊,一邊好奇的東張西望。

        這個山莊有些不俗啊,雖看不見雕梁畫棟,卻巍然多姿,奇石景觀遍布,精彩絕倫。

        嗯,看樣子易明雄口中的少爺應該不是個普通富戶,不然又怎住得起這樣的地方呢?

        「易大叔,這裡就是你家少爺住的地方嗎?感覺好像有點冷清,怎麼都沒看見其他人啊?」她好奇的開口問道。過去幾天的相處已讓兩人的關係趨於緩和。

        「這裡只是少爺休養身子的地方,少爺喜歡清靜,所以山莊裡只有一些必要的下人。」易明雄解釋道。

        「所以這裡就只有你家少爺一個主子在,沒別的什麼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之類的主子在了?」喬雨青問。

        易明雄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喬姑娘為何這麼問?」

        「因為我也喜歡清靜。」不想看見有莫名其妙的人三不五時的冒出來對她頤指氣使的。喬雨青在心裡想著。

        「喬姑娘放心,在這裡妳只需要專心的替我家少爺治病,絕對不會有任何人去打擾妳的。」易明雄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道。

        「嗯……還是先去看看你家少爺吧,說不定他的病我根本無能為力,一會兒就得被原車遣返回家了。」

        「喬姑娘都能拿我家少爺的病來威脅我了,我相信姑娘肯定能治的。」易明雄堅定道。這不僅是他的期許,也是希望。

        為了少爺的病,這些年來他見過不少大夫,有名聞遐邇的,也有名不見經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卻沒有一個像小喬大夫這般讓他覺得高深莫測。

        她明明年紀不大,又師從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大夫,除了治好興隆鎮童家婦人這事之外,也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醫案,可是卻敢拿不替少爺治病這事來威嚇他,而且還是以一種態度淡然、勝券在握的姿態,好像她已經確定少爺的病症,並且肯定能夠治好少爺的模樣。

        他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在裝腔作勢,淡然來自於自信,所以他才會特別重視她說的話及威脅,不敢輕易怠慢這位小喬大夫。

        「麻煩喬姑娘在這裡稍待一會兒,我先去向少爺稟報一聲。」來到山莊內正主居住的別院外,易明雄停下腳步轉身對喬雨青說。

        喬雨青點頭,就站在原地等候,一邊欣賞別院周遭的風景,顯得怡然自得。

        易明雄沒讓她等太久,很快的就去而復返。

        「喬姑娘請,我家少爺已在屋裡等候。」

        喬雨青點頭隨他走進別院,走進那位少爺的居室。

        在見到易明雄口中的少爺之前,喬雨青也曾想像過那人的模樣,年紀應該不會太大,最多十三四五歲的模樣,蒼白、瘦弱、沉默寡言,或許還會有些陰鬱與喜怒無常,即便易明雄說過他家少爺脾氣極好。

        她想過那人的模樣,想過他的性子,想過他的病,卻從沒想過他會不會是自己上輩子所見過甚至認識的人。

        上輩子的她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醫治救過的病人不知凡幾,但那是在她二十五歲以後,距今還有十年的時間,所以還不到她所認識的那些病人出現的時候,她自然也就不會朝這方向去想。

        可是眼前這個人……真的、真的是他嗎?

        她怔怔的望著眼前這男人—— 不,眼前的他如今只能稱之為少年,不能說是男人,感覺自己的雙眼有些澀然,鼻頭有些發酸。

        「喬姑娘?喬姑娘,妳怎麼了?」易明雄朝她呼喚道。

        「沒什麼。」喬雨青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將目光從少年的臉上轉向易明雄,然後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易明雄是他身邊的人,為何上輩子她從未見過這個易大叔呢?

        「易叔叔,這位就是你這回替我找來的大夫?」半臥在床榻上的司馬君澤出聲問道。正處在變聲期的他說話聲音嘶啞低沉有些難聽,但依舊掩不住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是,這位姑娘就是喬大夫。」易明雄點頭道。

        「好年輕的大夫啊。」司馬君澤說,語意不明。

        「我雖然年輕,但醫術絕不會輸給大多數的老大夫。」喬雨青出聲道。

        司馬君澤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

        喬雨青直視著他的雙眼,誓言般的對他說:「我一定能夠治好你的病,你信不信我?」

        司馬君澤愣住了,一時之間除了呆呆的看著她之外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直接的向他要信任,而且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 不,小大夫,這感覺說真的實在是太奇怪了。

        但是最奇怪的不是她的自信,也不是她突如其來的奇怪要求,而是她臉上那抹義無反顧的堅定神情,好像即便知道他的病難治,甚至是無藥可救,她也一定會不惜一切的想辦法讓他活下去一樣。

        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她知道他是誰嗎?她認得他嗎?

        「喬姑娘曾經見過我?」他看著她不禁開口問道。

        喬雨青微僵了一下,立刻搖頭答道:「沒有。」見他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不由自主的又解釋道:「我是玄揚十七年墨河水患的災民,被爺爺收養前的事已經記不得了,之後便一直與爺爺住在黃土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離村子不遠的興隆鎮,再遠些便是延昌城,去過兩次。」

        司馬君澤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我沒說我不信。」所以她根本不必解釋,愈解釋只會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換句話也就是說她肯定見過他,也知道他是誰。

        司馬君澤不著痕跡的看了易明雄一眼,後者立刻心領神會的輕點了下頭。他會去調查清楚這件事。

        喬雨青因為太過緊張,擔心會被他看穿自己在說謊,早將視線移開,因而壓根兒就沒發現這事。

        「我先替你把脈吧。」她開口道,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

        司馬君澤點頭,易明雄立刻為她端來一張椅子,讓她可以坐下來好好的為他家少爺診脈。

        上輩子她遇見司馬君澤時,是在距今的十年後,他已病入膏肓,剩下的時日無多,所幸現在她提前十年遇見他,他的病應該還不到藥石罔效的地步才對。

        這一次她發誓一定會救活他,不讓他英年早逝。

        帶著堅定的神情與決心,喬雨青伸手將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閉上雙眼,凝神去感受指尖下的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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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司馬君澤

  司馬君澤是個溫潤如玉的男子,雖身染重病卻還能言笑晏晏,雖明知自己所剩時日無多,仍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暴自棄。

  他聰明博學、樂觀進取。即便所擁有的人生短暫,依然為他所在乎、關心的人發光發熱到最後一刻,包括對她這個相識相處不過半年的大夫。

  他複姓司馬,正是當朝曾任三公之一的司馬太師的嫡長曾孫,板上釘釘的世族貴公子。

  只可惜雖有好的出身,卻沒好命可享。

  先天不足讓司馬君澤從出生那天起便體弱多病,即便天生聰慧、有過目不忘之才能,但在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還說不準能夠活幾年的情況下,他只能被迫成為家族的棄子。

  還好並不是所有人都放棄了他,他還有一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好母親,悉心將他撫養長大,為他四處尋訪名醫醫治他的身子,直到他十八歲那年,他母親先他一步撒手人寰為止。

  算算時間,這不就是今年年初才發生的事情嗎?難怪他身著身雪白衣裳,連束髮的束帶都是白色的了。

  是了,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他會離開京城出現在千里之處的延州的原因了,因為在京城司馬家中那個唯一關心他的人已經逝去,留在那裡已沒有意義,也不會有人在乎他或關心他的死活,不如以尋醫治病之名離開京城。讓自己短暫的餘生能過得更自由自在。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就是司馬君澤。

  對這個人喬雨青上輩子一直有種相見恨晚的遺憾,這輩子重生後,她也想過要去找他,因為只要能提早幾年為他治病的話,她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治好他的病,讓他不至於三十歲不到便英年早逝。

  不過她想去找他得先克服一些難題才行。

  第一,他家住京城,而從黃土村去京城路途遙遠,她要怎麼前往?

  第二,她要用什麼理由說服爺爺同意讓她前往京城?

  第三,就算爺爺同意了,盤纏從哪裡來?

  第四,就算解決前三個問題,到了京城之後她又要如何才能夠接近司馬家,進而讓司馬家的人信任她,同意她為司馬君澤治病?

  司馬家可不是尋常人家。而是達官世族,像她這麼一個從偏遠州城鄉下來的村姑,誰會理她啊?

  總之。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慢慢來,先把自己的聲名打開,替爺爺開間醫館,立穩根基再說。

  也幸好距離他大限之期還有十幾年的時間,時間還很足夠。所以過去這幾年她才會一直不慌不忙、按部就班的陪爺爺住在黃土村裡,偶爾去鎮上逛逛,偶爾和那些厚臉皮的喬家人鬥一鬥法,絲毫沒有考慮去京城的事。

  想到那些老想佔她和爺爺便宜的喬家人,喬雨青就忍不住想嘆氣搖頭。也不知道像爺爺這麼好的人,怎會生出那幾個自私自利的子女。

  不過她倒是曾聽村民說過。已逝的喬奶奶為人有些小氣,也有些苛薄,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所以是否可以這樣說,爺爺那幾個孩子之所以不像爺爺,完全是因為母親?

  嗯,扯遠了。

  總之這幾年她在黃土村的生活還算平靜,可以說一切幾乎都是照著她的計劃在前進,被爺爺收養、帶著爺爺分家單過、同爺爺學醫再順理成章顯醫術。接下來的計劃便是賺錢、開醫館、揚名,然後準備前往京城的事。

  她計劃好一切,卻沒料到自己會遭到綁架,且綁匪綁架她的目的竟然是要她來幫司馬君澤治病,這真的是……該怎麼說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不管如何,這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件好事。

  對她而言,她可以不必大老遠的跑去京城救人,更不必擔心因身分差異而根本見不到他,救不了人。至於對他來說那就更不用說了,提早遇見她可是能救他性命的大好事。

  上輩子她之所以救不了他,那是因為他早已病入骨髓藥石罔效。可如今時間整整往前提前了十年,她就不信他的病症還能難得倒她!

  不過今日替他診脈,她發現他的脈象和她上輩子印象中的差很多,感覺好像……

  「喬姑娘。」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坐在涼亭裡想事情的喬雨青給嚇了一大跳,她伸手拍了拍胸口,轉頭向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的易明雄,忍不住出聲抱怨道:「易大叔?你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

  「抱歉。我聽下人說秀姑娘這麼晚了還沒回房休息,一個人待在這裡,所以才過來看看。」易明雄解釋道,一頓又道:「喬姑娘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是不是我家少爺的病情不樂觀,很難醫治?」

  「易大叔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喬雨青不答反問。

  「因為替少爺把過脈後,姑娘便一直眉頭深鎖。」

  「是這樣嗎?」喬雨青不由自主的伸手換了摸自己的眉間。

  「姑娘能否與我說實話,我家少爺的病姑娘能治嗎?」易明雄沉聲問道,神情隱藏在昏暗的夜色裡。

  「不知道。」喬雨青說。

  「姑娘不是已經替我家少爺號過脈了,應該知道才對啊。」易明雄的語氣有些心急。

  「我說過,治病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

  「姑娘是因為至今未得到喬老大夫的回音,這才故意這麼說?不肯與我說實話嗎?」易明雄迅速地說道:「其實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答應姑娘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絕不會耍任何花招的。」

  「我相信易大叔。」喬雨青點頭道。

  「那麼姑娘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嗎?」

  「什麼實話?」喬雨青一臉莫名。

  「我家少爺的病姑娘能治得好嗎?」易明雄再次問。

  「不知道。」喬雨青搖頭道。「我剛剛就已經是說實話了,只是易大叔不相信而已。」

  「可是你不是大夫嗎?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易明雄還是不相信她所給的答案。 

  「難道易大叔過去所見過的每一個大夫都能在替病人號脈之後,一口斷定自己能否治癒好他眼前的病人,而不會有一絲猶豫嗎?」喬雨青反問他。

  「這……」易明雄頓時無話可說。

  喬雨青突然輕嘆一口氣,語氣誠懇的說:「易大叔,你家少爺的病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治癒的,要治他的病不僅需要時間、需要運氣、還需要大夫耐心的替他尋找出對症下藥的處方。我所能說的便是我會儘力,至於結果只能聽天由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意思就是姑娘也不能確定能否治好我家少爺的病嗎?」

  喬雨青搖搖頭,懶得再繼續與他糾纏下去了,也不知道他這麼急著堅持要知道結果做什麼,其實結果根本不需要問,只需要等著看就行了,不是嗎?

  其實她不肯直言說能治,是因為她有些懷疑,想先確認一下,再加上不想太過妖孽驚世駭俗,畢竟司馬君澤和興隆鎮的童母不同,雖然兩人都身患難愈的沉痾,但兩人身分貴賤高低有別,過去接觸過的大夫層級也不同。

  而她身為一個鄉下地方出來,沒講過京城見過世面的小大夫,醫術再高明,也不能在一夕之間就把過去曾為司馬君澤診治過病情的京城大夫們都給比下去吧。

  所以為防萬一,她得讓自己低調一些才行。

  這事她自然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解釋,因此易明雄想怎麼曲解她剛才的回答也只能隨便他了。

  「好了。」她站起身道:「我得回房養精蓄銳好好的休息了,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就得費盡心力、絞盡腦汁為你家少爺治病了。失陪了,易大叔。」

  說完,她朝他欠了欠身,舉步走出涼亭回了客居院。

  隔日一早,喬雨青在用完早餐後便直接去了司馬君澤居住的別院,別院裡的一名丫鬟將她領至偏廳,對她說道:「請姑娘在此稍待片刻,少爺還在用早膳。」

  喬雨青點頭,問她,「姊姊叫什麼名字?」

  「奴婢心靜。」

  「心靜?好名字」喬雨青微笑道:「姊姊這名字是你家少爺替姊姊取的?」

  「是。」

  「昨日我見除了姊姊之處,這別院裡還有另外一個姊姊,那個姊姊叫什麼名字?」喬雨青又問。

  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姑娘大夫為何對他們這兩個奴婢的名字感興趣,心靜還是老實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叫做心澈,與奴婢的名字一樣都是少爺所賜。」

  「心靜、心澈嗎?果然是他會取的名字,很了不起。」喬雨青微笑著點頭道。

  心靜愣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因為替她們取了這兩個名字就很了不起嗎?

  喬雨青沒理她滿臉的懵然,接著又問:「姊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你家少爺的?應該跟很久了吧,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少爺身邊的丫鬟都是從小就開始服侍主子的,是真的嗎?」她一副很有聊天興致的神情。

  「姑娘可以直接喚奴才的名字就行了。」心靜先對她說道,這才搖頭回答她的問題。

  「不是這樣的,奴婢和心澈兩個人都是三個月前才被大總管買來服侍少爺的。」

  「這是真的嗎?」喬雨青一臉驚訝。

  「是真的,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問心澈。」心靜認真的點頭道。

  「我沒有不信,就是很意外,你應該知道你家少爺正生著病,在他身邊服侍的人我以為都該是了解他情況、在他身邊服侍很久的人。」喬雨青搖頭解釋道。

  「易總管有教我們要如何服侍好少爺,做不好會被賣掉的。」心靜用著一臉認真略帶了點心有餘悸的害怕表情說道。

  「你見過有人被賣掉?」喬雨青好奇的問。

  心靜用力的點點頭。

  「是跟你們一起服侍少爺的姊妹們嗎?」

  心靜搖頭。「是莊子裡的廚娘。」

  「她做錯了什麼事?」

  「她私下做些糕餅點心給少爺吃,沒有遵守易總管的交代準備少爺的膳食。」

  「你家少爺的身子的確有些東西不能隨便吃。」喬雨青點頭道。

  「易總管也是這麼說,所以那回真的發了好大的火,還差一點當場就把廚房大娘給直接打死了,若不是少爺求情的話,大娘肯定會被打死,根本不可能還能夠活著被發賣掉。」心靜光是回想起那天就覺得有些發顫。

  喬雨青正想再開口,就見另一名那叫心澈的丫頭出現,開口朝心靜喚道:「心靜,少爺用完早膳了。」

  「好。」心靜立即轉頭朝門口的心澈點頭應道,隨即又回過頭來對她說:「姑娘請再稍等片刻,奴婢失陪了。」說完便匆匆與心澈一同離去。

  喬雨青目送兩人離去後,一個人坐在偏廳裡摸著下巴想事情。

  聽剛剛心靜所說的事,可以知道那位易明雄大叔應該掌管著司馬君澤周邊所有的人事物,很得司馬君澤的信任與依賴。兩個人與其說是主僕關係,還不如說是家人的關係。

  而從易明雄不辭辛苦四處為司馬君澤尋訪名醫,甚至不惜做出綁架她這個大夫,也要將她遠從黃土村帶到這裡替他家少爺看病這事來看,也是盡心盡力。

  所以問題來了,司馬君澤身上的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毒?

  沒錯,司馬君澤身上的病除了從娘胎上帶來的不足之症外,還中了毒,而這毒非胎毒,那是後來招人毒害所致。

  到底是誰想害他,是那位差點被打死、已經被發賣的廚娘下的毒嗎?如果她上輩子沒替司馬君澤把過脈治過病的話,她或許會這麼想,可如今想來明顯不是,因為馬君澤身上的毒在未來十年並沒有緩解,而是逐漸深入骨髓,成了未來奪他性命的主因之一。

  所以已經被發賣的廚娘有可能會是下毒者,卻絕對不會是元兇。

  那麼想害司馬君澤的會是什麼人呢?毒害這麼一個體弱多病,甚至可以說是已被家族捨棄的棄子,對那人又有何好處可取,這事實在是令人想不通。

  「抱歉,讓喬大夫在此久等了。」司馬君澤嘶啞低沉的聲音突然自門外響起。

  喬雨青抬頭看,就見身形削瘦、臉色有些蒼白的司馬君澤跨過門檻走進屋裡,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是擔心他家少爺隨時會昏倒的易明雄。

  「是我來早了,明日起我會晚些過來的。」喬雨青禮貌的站起身來。

  「喬大夫請坐,易叔叔你也坐。」司馬君澤坐下後分別對他倆說道。

  「老奴站著就行了,喬姑娘,麻煩你坐這兒才好替我家少爺診脈。」易明雄站守在自家少爺身後,指著少爺身邊隔著一張几桌的座位對喬雨青說。

  喬雨青點頭,從原先坐的位子移步到司馬君澤身旁的座位坐了下來後,對司馬君澤說:「麻煩手伸出來。」

  司馬君澤沒將手伸出來,反倒看著她微笑問道:「不知昨日喬大夫替我把過脈之後說要想一想,可有結論了?」

  喬雨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易明雄,然後才搖頭答道:「昨日我已與易大叔解釋過了,你的病不是一時半刻治得好的,如果這麼容易治得好,也不會看了十幾年的大夫,卻至今都沒能康復不是嗎?」 

  「我問的是,我的病喬大夫可否醫治?」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不知道。這個問題易大叔昨日也問過我,我給他的答案也是這三個字,他沒跟你說嗎?」喬雨青面不改色的看著他說。

  司馬君澤神情微黯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又恢復原先的微笑神情,歉聲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誤喬大夫的時間了,一會兒就讓易叔叔派人送喬大夫回家。」

  「少爺,喬姑娘只是不能保證,沒說不能治。」易明雄急忙出聲勸道。

  「易叔叔應該知道,過去有多少大夫看了我的病之後,因為不能保證而說了會儘力這樣的話,結果呢?不僅是浪費時間也浪費銀子。」

  「即便如此,少爺也不能夠輕言放棄啊!」

  「我沒說要放棄,如果能找到一個能夠醫治我的大夫,我一定會治。」

  「司馬少爺這種說法很傷人啊,似乎有點瞧不起大夫。」喬雨青插口道。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喬大夫,而是針對每個沒信心能夠治癒我的大夫。」馬君澤對她說。

  「你這個說法不對,信心人人都有,我也有啊,只是我的信心從不用在嘴巴上,而是用在行動上,況且我剛才也已經說過了,你的病不是一時半刻能治好的,在治療的過程中會發生什麼狀況誰也無法預測,我若現在說保證能夠治好。未來卻因種種原因而沒能治好的話,那豈不是自打嘴巴?我從不做這種自打嘴巴的事。」說著,喬雨青抬高下巴,露出了驕傲的神情。

  司馬君澤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被眼前這個小姑娘大夫給逗笑了出來。那笑和之前客氣禮貌性的微笑不同,是有溫度的。

  「喬大夫的意思是你從不空口白話,而是會拿事實結果說話?」他感興趣的問。

  「嗯哼。」喬雨青再次驕傲的揚著下巴點點頭。

  司馬君澤眼底的笑意又更多了一些。「那請問喬大夫過去曾用幾個事實結果說過話?」

  喬雨青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因為那全都是上輩子的事啊,這輩子就——「一個。」她弱弱地說,旋即又高聲解釋道:「那是因為我還年輕,治過的病人不多,而且曾開口向我要保證的也就只有一個而已。」

  「嗯,看得出來,喬大夫是個有自信又有志氣的大夫。」司馬君澤一本正經的點頭道。

  「你這是在嘲笑我嗎?」喬雨青忍不住瞪眼道。

  「沒有,只是覺得這樣很好,能對未來設定目標和期許。」司馬君澤微笑道,這回的笑容卻有些牽強與落寞。

  喬雨青見了不由自主的心疼了一下。

  「請把手伸出來。」她柔聲道。「昨日因為連續趕了幾天路剛到,我身子疲乏,有些力不從心,脈把得也許沒那麼準確,今天我再好好地仔細把一把。」

  司馬君澤這回沒有拒絕的把手伸了出來,放在丫鬟事先準備好的脈枕上。

  喬雨青伸手搭在他手腕上,表情嚴肅的凝神感受著指尖下的脈動。

  偏廳內靜悄悄的,無任何聲響,一片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喬雨青開口道:「另外一隻手。」

  司馬君澤略微側了側身,將左手縮了回來,將右手伸出去放在脈枕上。

  這樣的坐姿讓他完全面向她,而且距離近得可以看清楚她低垂眼眸上的每根睫毛。

  她的睫毛又彎又翹又長,非常地漂亮配上那對彎彎的眉毛,還有剛剛瞪向他時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感覺就像是她給人的感覺,看似柔美嬌弱,實則自信又好強。

  這樣的她真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從窮鄉僻壤之地出來的村姑,即便身為一名大夫,她給人的存在感還是太過強烈了,一點也不尋常。

  謎一樣的大夫,謎一樣的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喬雨青終於收手。

  司馬君澤和易明雄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等她宣布結果。

  「除了一般的藥湯和藥浴治療之外,我還需要佐以針灸治療,每天行針走穴一回。」喬雨青沒說明病情,開口直接把自己決定的治療方案說了出來。

  司馬君澤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問道:「由你親自動手嗎?」

  「不然呢?」喬雨青反問他。

  司馬君澤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針灸的位置大概在何處?」

  「頭、胸、腹、背四處。」喬雨青答。

  「穿著衣裳針嗎?」司馬君澤乾乾的問道。

  喬雨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反問他,「你見過有人穿著衣裳針灸的嗎?如此神乎其技的神醫麻煩你替我引介一下,我也想拜見拜見。」

  司馬君澤一臉尷尬,無言以對。

  「喬大夫,你的意思是有辦法治癒我家少爺的病了?」易明雄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的出聲問。

  喬雨青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的撇唇道,「不知道,同樣的話請易大叔別讓我一說再說好嗎?」

  易明雄頓時面色訕訕然的,他解釋道:「對不起,因為喬姑娘治病的方法似乎和其它大夫不大一樣,」竟然還需要藥浴。「而且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我才會……」

  「易大叔哪隻眼睛看見我有把握的樣子,我怎麼不覺得自己有把握?」喬雨青忍不住打斷他,又看向司馬君澤,問他,「你也覺得我看起來有把握的樣子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們最好改改心態,有道是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兩人臉上的表情皆一僵,臉色隨之也變得有些難看。

  有這樣對病人說話的大夫嗎?怎麼感覺這位喬大夫很有傳說中神醫的架勢啊,脾氣有些古里古怪的。

  當然,如果真是神醫也就罷了,但她不管是在年紀上、外貌上或是出身來歷上,都和神醫兩個字搭不上關係。至於最重要的醫術上,綜合上列三點來看也是玄乎,所以她這神醫架勢究竟是從哪來的?

  司馬君澤和易明雄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想著同樣的事,而喬雨青自然毫不知情,不知不覺的繼續用著她的神醫架勢交代接下來她治病所需。

  她說:「易大叔,當初你將我來時忘了把我的藥箱起綁過來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叔沒聽過嗎?我需要針灸用的銀針一套,但如果你有辦法找到手藝高超的師傅打製出一套金針的話,金針的效果會比銀針好。」

  一頓,她接著又道:「我還需要一間專門研製藥方藥丹的藥房,藥房裡需要佈置些什麼東西,一會兒我會寫張單子給你,麻煩你也一併準備。」

  她側頭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治這病需要大量的藥材,尤其是藥浴所需要的用藥,那些藥材雖不貴,但量大,你們要多準備一些,如果市面上量不夠,那就儘早派人到山裡去採回來炮製,因為藥浴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否則會有反效果。

  「所以一會兒我會並把需要藥材的用量寫給大叔,大叔一併把該辦的事辦了,這樣我好著手治病。嗯,大概就先這樣吧,以後有想到我再補充。」

  說完,她看向目瞪口呆的兩人,挑了挑彎彎的秀眉。  

  「兩位有什麼話要說的?如果是銀子的事就不用說了,我不管這事。」揮了揮手。

  司馬君澤:「……」

  易明雄:「……」

  雙雙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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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4: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誰想毒害他?

  隔日臨近傍晚時分,有下人來報說喬薊堂到了,喬雨青立刻丟下看到一半的醫書,朝前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看見在大廳裡坐立不安,一身風塵僕僕,幾日不見便瘦了一圈的老人,她的眼一下子便紅了起來。

  「爺爺!」她飛奔過去,一頭栽進起身的喬薊堂懷裡,伸手緊緊地抱住他,抱歉的疊聲道:「爺爺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來,丫頭,先讓爺爺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喬薊堂拉著孫女問道。

  「沒有,爺爺我沒有受傷,不信您看。」知道爺爺一定要確認過才會放心,喬雨青張開雙手在爺爺面前轉了一圈,讓他可以看得更仔細。

  「沒受傷就好。」確定孫女沒事,臉上氣色也不錯之後,喬薊堂懸了好幾天的心終於緩緩地落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你答應了要替人治病,是真的嗎?」他蹙眉問道。

  喬雨青點點頭。

  「丫頭,你怎麼會這麼衝動呢?那麼多大夫都治不好病一定有古怪,你有辦法治嗎?你不應該答應的。」

  喬薊堂有些頭痛,也不知道這丫頭的膽子怎麼會這麼大,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嗎?

  「爺爺,我本來也想拒絕啊,可是看見那位少爺之後就不忍心了。」喬雨青露出一臉無奈又不忍的表情。「他好可憐的,出生後就一直受病痛折磨,明明比我大幾歲,卻瘦弱得好像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倒,爺爺常跟我說,咱們學醫做大夫就是要行醫救人,我想救他,雖然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但總得試試看啊,您說是不是?」

  喬薊堂目不轉睛的看了她半晌,終於無奈的輕嘆一聲,搖頭道:「你這丫頭怎麼什麼不好像爺爺,偏偏就心軟這一點像呢?」

  「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喬雨青咧嘴道,然後伸手拉爺爺往廳外走,「走,爺爺,既然來了,您也去幫那位少爺把把脈,也許您能察覺到我沒發現的問題也說不一定。」

  「你這丫頭別給爺爺戴高帽,你都把不出來的脈象,爺爺又怎麼可能把得出來呢?雖然有些受打擊,但不得不說,現在的你的確比爺爺厲害多了。」喬薊堂搖著頭說。

  「才不是這樣,至少在經驗上我就比不上爺爺,所以才需要爺爺在一旁替我把關以防萬一。畢竟薑是老的辣,您說是不是?」喬雨青笑笑的說。

  「你這丫頭,還真是愈來愈沒大沒小了。」喬薊堂哭笑不得。

  「這不是爺爺您自己寵出來的嗎?」喬雨青吐了吐舌頭,調皮可愛的模樣讓喬薊堂完全拿她沒轍。

  祖孫倆邊走邊說,很快便來到司馬君澤起居的別院。

  大概是有下人先行通知他們要過來的事,司馬君澤已至偏廳等候他們。

  雙方見面客氣了幾句之後便進入主題。

  喬薊堂屏氣凝神的為司馬君澤號脈,先前不知去了哪兒的易明雄也在這時候趕了過來,然後站在司馬君澤身邊,目不轉睛的靜候號脈結果。

  「喬大夫,怎麼樣?」一見喬老大夫收手,易明雄立刻迫不及待的出聲問道。

  站在爺爺身邊的喬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等爺開口回答,便搶先出口。

  「易大叔,你這是不是就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易明雄一張臉頓時黑了一半,司馬君澤卻是忍不住的悶笑了起來,這麼一笑倒是讓他原本蒼白的臉多了一些血色與生氣。

  「你應該要多笑,這樣還能活絡氣血。」喬雨青看著他真心的建議。

  「我常笑。」司馬君澤微笑道。

  「你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不叫笑。」喬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司馬君澤笑了笑,不予置評。

  「瞧,就這種笑。」喬雨青伸手指著他的臉說:「如果你真的不想笑就別笑了,又沒有人強迫你一定要笑,這樣強顏歡笑讓人看了難過。」

  司馬君澤的表情慢慢地僵在臉上,整個人突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從來就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要他不想笑就別笑,說他這樣強顏歡笑讓人看了難過。

  「丫頭,不許亂說話。」喬薊堂見狀趕緊出聲輕斥孫女,然後又轉頭對司馬君澤和易明雄道歉,「對不住了,是老夫教導無方,孫女無狀才會冒犯了司馬少爺,還請兩位大量,別與一個小丫頭計較。老夫在這裡先行謝過了。」說完,他起身朝兩人拱手行禮。

  喬薊堂身為一個大夫,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眼前這對主僕不是尋常人,至少不是他們這種平民百姓得罪得起的人,這才會如此慎重其事的為孫女的失禮道歉。

  他這一串舉動太快也太過突然了,無人來得及反應與阻止,等喬雨青反應過來時,她的爺爺已為她與人折腰。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爺爺您不要這樣!」她迅速上前將爺爺拉起來,有些激動的抓著他的衣袖對他說:「我不過說了實話,沒有錯,就算是有錯,該道歉的人也是我,所以爺爺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了,不要為我向別人道歉,再也不要了。」

  她說著,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從眼眶裡滑了下來,把喬薊堂給嚇得有些慌了手腳。

  「好好好,爺爺再也不這樣了,丫頭,你別哭,別哭啊。」

  收養這丫頭這麼多年,好強的小丫頭哭的這數屈指可數,所以他是真心怕了這丫頭的眼淚啊。

  「爺爺一定要記得剛才答應過我的事。」喬雨青抹著淚要求。

  「記得記得,爺爺答應你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喬薊堂立刻點頭如搗蒜。

  喬雨青這才吸了吸鼻子,背過身子去把臉上和眼眶裡的淚水抹乾凈。

  當她再度轉過身來時,就聽司馬君澤用著羨慕的語氣說——「喬大夫,你們祖孫倆的感情好。」

  喬雨青看向他,在他眼底看見濃濃的失落。

  他肯定也很想要擁有這樣的親情吧?但他一定想不到她所擁有的親情與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他所想要的親情太過狹隘了……

  為此,她決定幫他一把。

  「嗯,我和爺爺的感情最好了,即便我只是爺爺收養的孤女,和爺爺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沒有人會懷疑我和爺爺不是一家人。」她認真地點頭說道。

  司馬君澤瞬間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脫口道:「你們祖孫倆沒有血緣關係?」說完,他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易明雄。

  易明雄朝他頷首點頭。關於這事他也是剛才看到屬下送來的調查結果之後才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向少爺報告。

  即便看見易叔叔明確的點頭了,司馬君澤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這兩全人怎麼看都是一對親祖孫,不然感情怎麼會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陌生人,這怎麼可能呢?  

  「這是真的嗎?」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這回是看著喬薊堂問的。

  喬薊堂雖然不明白孫女好端端的為何要把自己是被收養的事說出來,但這也不是不可告人之事,既然孫女不介意讓人知道,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便點了點頭。

  司馬君澤忽然間就不再說話了,連臉上常見的那抹皮笑肉不笑的假歡顏也不復見,整個人變得有些木木的。

  站在他身後的易明雄並未將他此刻的表情看得真切,而是趁眾人沉默的空檔,趕緊言歸正傳。

  「喬大夫,我家少爺的病你怎麼看,能治得好嗎?」他出聲問道。

  喬雨青言撇了撇唇,這回根本是連吐槽都懶了,直接伸手拉爺爺離開這兒。

  「爺爺走,您坐了這麼多天馬車一定累了吧?我先帶您去休息,等您休息好了,咱們再來討論治病的事,走走走。」說完,她已將爺爺給拉出了偏廳,帶人直接離去。

  易明雄呆站在偏廳裡,整個人除了傻眼還是傻眼,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想到,那對祖孫會這麼無禮的對待他?!

  至於同樣在廳裡沉默不語的司馬君澤則是壓根兒沒注意到這事,從剛才開始便一個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             *

  為了替司馬君澤治病,喬氏祖孫倆就在這座山莊裡住了下來。

  祖孫倆沒什麼男女之防的問題,在黃土村的時候也都一直住在一個屋簷下,到這兒自然而然也同住在一個院子裡,正好方便他們能一塊討論司馬君澤的病情,尋找治病處方。

  這一待,不知不覺間就過了半年的時間。

  「丫頭,爺爺想過幾天就回黃土村。」

  這一天,喬薊堂突然開口對孫女這麼說,把喬雨青驚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爺爺,您怎麼突然這麼說,為什麼突然說想回黃土村?待在這兒和我一起替司馬少爺治病不好嗎?」

  喬薊堂搖了搖頭,解釋道:「這裡有你在就夠了,爺爺待在這裡實在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回村裡幫村民們看病治病,也能多救幾個人。況且爺爺出來都半年多了,你那幾個姑姑、伯伯們再自私自利,這麼久沒見到爺爺也該擔心了,所以爺爺想,就算回村裡沒什麼事,也要回去露個面才行。」

  「說到底爺爺還是放心不下那些人。」喬雨青不滿的嘟囔道。

  喬薊堂搖搖頭嘆息道:「天下父母心,爺爺的心情等你做了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就會明白了。」

  或許吧。她三輩子加起來都沒做過一次父母親,也許真如爺爺所說的,只有做過父母的人才會了解那種心情吧。喬雨青深吸了一氣,點頭道:「爺爺,既然回黃土村才能讓爺爺覺得安心的話、那麼我也不攔您了。正好,我這裡有件事要麻煩爺爺您回黃土村之後都我去做。」

  「什麼事?」喬薊堂好奇的問。

  喬雨青突然靠近他,然後壓低嗓音說:「幫我找一個人,尋一種藥。」

  喬薊堂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給搞懵了,不知道這丫頭這又是在搞什麼鬼?

  「丫頭——」

  「爺爺您先聽我說,這事很重要,我要您找的這個人和藥關係著司馬君澤未來能否活命,因為有人正處心積慮的利用他的不足之症下毒害他。」

  喬薊堂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低聲驚道:「毒?」

  「嗯,這就是他的不足之症會愈治癒嚴重的原因。」喬雨青點頭低聲道。

  「難怪,難怪他的脈象會這麼奇怪。」喬薊堂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這半年爺爺怎麼不見你為他解毒?」

  「因為敵暗我明,更因為那是一種毒,不是想治就能治得好的。」喬雨青苦笑道。

  「那怎麼辦?」

  「所以我才要讓爺爺替我找一個人,尋一種藥。」

  喬薊堂眉頭緊蹙,總覺得這事似乎比他想像的更複雜。

  「丫頭,這事你老實說會不會有危險?如果會咱們就別治了,你跟爺爺回去。」他一臉嚴肅的說道。

  司馬少爺的命怎麼也比不過孫女的命重要。他雖然是個大夫,但也是個疼愛自個兒孫女的爺爺,所以無法不自私。

  「爺爺,我一定沒事的,我向您保證,您不用擔心我。」喬雨青認真的向爺爺做保證。

  喬薊堂聽了沒覺得放心,反正更加的憂心忡忡。

  他看著孫女,語重心長的隱晦道:「丫頭,你年紀還小,經歷的事情少,不懂這世上很多事情並不是旁人能夠管得著的。咱們雖然是大夫,但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管不了像那位司馬少爺這樣富貴人家裡的事情,你明白爺爺的意思嗎?」

  喬雨青沒想到爺爺的反應這麼快,竟然立刻就聯想到司馬君澤是宅鬥下的受害者這事上。

  其實這事她曾經懷疑過,但令她想不通的是司馬君澤既然都已經成了司馬家的棄子了,那麼害他的人究竟還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呢?

  見她沉默不語,喬薊堂有些心急的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丫頭,聽爺爺的話別管這事。」

  喬雨青沒辦法答應,因為上輩子司馬君澤對她有恩,更因為她對他有情。

  上輩子他們相遇太晚,即使後來兩人隱約有郎情妾意的傾向,卻因為他所剩無多的日子,而雙雙將各自的情感埋在心底,在他死後,她更是意外得到他名下的所有財富,讓她此後終生生活無虞外,也更多了行醫救人的資本。

  他對她的恩情,她一直都記得,也更加深了沒能救得了他的遺憾。所以這輩子她說什麼也得將他的病治癒,即便這麼做可能會為自身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也在所不惜。

  「爺爺,對不起,別的事我都能聽您的,唯獨這件事我不能聽您的,我不能見死不救。」她歉然的搖頭道。

  喬薊堂神情複雜的看著孫女,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欣慰。醫者仁心,這便是他喬薊堂的孫女,是他所教出來的徒弟啊。

  嗯,不得不說這是個美麗的誤會。

  喬雨青並不知道爺爺是怎麼想的,只知道爺爺最終還是妥協了,並且也答應了要幫她找人找藥。

  關於她要找的那個人其實也是上輩子認識的,不過這事當然說不得,所以當爺爺問起她怎會知道有這個人時,從集市裡聽來的這個藉口又再一次的被她拿來用了。

  喬薊堂不疑有他的相信了,為什麼呢?因為他們祖孫倆天天都在一起,除了喬薊堂到鎮上辦事時,她老愛往集市裡鑽去之處,根本少有分開的時間,她的消息來源除了市集流言之外,還真無其它來處。

  總之喬薊堂信了,也離開了,今後喬雨青就只能單打獨鬥的靠自己來醫治司馬君澤,以及保護他們兩個人了,因為就連身旁的小丫頭小彩她都不敢信任。

  小彩是易明雄為她買來的丫鬟,身分背景到底乾不乾淨誰也說不準,她不能不防。

  「姑娘,申時就快到了。」小彩進藥房裡來提醒她。

  「知道了。」她放下翻到一半的書冊抬頭應道。

  每日申時是她替司馬君澤治病的時間,除了號脈外,還需要替他針灸。

  過去這段時間因為有爺爺在的關係,針灸的事都由爺爺來做。

  她的針灸術自然比爺爺高強,無奈害羞的司馬少爺說了句「男女授受不親」,她身為一個雲英未嫁剛及笄的小姑娘,不得不退避三舍,不過現在嘛……

  喬雨青來到司馬君澤居住的別院,對著面對接下來的針灸治療露出一臉欲言又止表情的司馬君澤,面不改色的說道:「君澤只需要當我是個普通大夫就行了。」

  半年多的相處,她已從彆扭的叫他司馬少爺,改成上輩子直接喚他君澤的習慣了,不過可惜的是他還是喚她喬姑娘,並未像上輩子那樣叫她雨青。

  司馬君澤尷尬的一笑,猶豫地開口道:「喬姑娘你看這樣行不行,我——」

  「不行。」喬雨青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直接打斷他道。

  「啊?」司馬君澤呆了一下,模樣看起來有些呆。

  「喬姑娘連在下我要說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說不行?」他完全無法理解。

  「我知道。」

  「啊?」他的模樣看起來真的有些呆萌呆萌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喬雨青看著他說。

  「你知道?」司馬君澤依舊是一臉呆萌樣。

  「你是想找別的大夫來負責替你針灸這件事吧?」

  司馬君澤眨了眨眼,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既然喬老大夫可以為我針灸,那麼其它大夫應該也能做得到才對,只要喬姑娘指點行針穴位便可,不是嗎?」

  「不行。」喬雨青不疾不徐的搖頭道。

  「為何又不行?」司馬君澤蹙眉問。

  「因為我暫時沒打算要收徒弟。」

  「啊?」司馬君澤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喬雨青一時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她輕咳一聲,強忍笑意的解釋道:「我能和爺爺討論、能教爺爺行針走穴之位,是因為我們倆是祖孫,也是師徒。你找別的大夫來要我教他這個……嗯,該怎麼說呢?」

  喬雨青皺起眉頭,略微停頓了下,才接著說:「這麼說好了,先不管師承的問題,即便我願意教,也得看對方相不相信我這個黃毛丫頭,又或者對方如果嘴上沒意見,私底下卻陽奉陰違、自做主張,到時候若真出了什麼事,該誰來負起這個責任?這事可是攸關性命的事,君澤敢冒這個險,怒我這個小女子膽子小,我可不敢。」

  說到後頭,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不已,臉上再看不見任何玩笑之意。

  「這……」司馬君澤頓時啞口無言,因為他壓根兒就沒考慮過這些事。

  「總之不行,你乖乖把衣服脫了躺下來讓我針灸。」喬雨青看向他腰帶所在的位置。

  司馬君澤不由自主的伸手護住自己的貞操——不是,是腰帶。

  喬雨青看見他的動作,頓時間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這樣……感覺我就像是個逼良為娼的壞人一樣。」

  司馬君澤渾身一僵,立刻將護在腰帶的手給放了下來,尷尬的開口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喬雨青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告訴他,「其實就算現在你讓別的大夫替你針灸,將來你還是得面對我的治療,因為現在的針灸只是初步為你疏通阻塞嚴重的經脈而已,接下來的治療才是真正的治療,那得由我出手才行,除了我之處誰都不行。」

  「為什麼?」

  「他們做不到。」

  司馬君澤用著懷疑又帶著不太理解的表情看著她。

  喬雨青沒開口解釋,而是直接從藥箱裡拿出一根針灸用的銀針,然後走至幾桌邊,用一根稍微一用力就會彎曲的銀針慢慢、慢慢地將它針入桌面,直到穿透那約有一寸厚的木桌。

  司馬君澤看得瞠目結舌,「你這、這是……內力?你會武功?」

  「不會。」

  「那……」

  「這不是什麼內力武功,而是一種專針對針灸所練的內勁。」喬雨青告訴他。「這是從我爺爺所收藏的孤本醫書裡學習到的,爺爺也學了,但怎麼都學不會,所以我剛才才說除了我誰都不行這種話。」一頓,她又道:「你的病並不好醫治,你應該知道才對。」

  其實這內勁是她上上輩子在殺手營裡所學的一門功夫,上輩子為了擁有自保的能力,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在暗中學習著,怎知無巧不成書的成就了她無人能及的針灸術。這一世重生,她自然又將它習起。

  司馬君澤抿唇沉默了一下,這才帶著隱忍希冀的神情低聲問道,「我的病真的能治癒嗎?」

  喬雨青轉頭看了房門方向一眼,然後迅速點了下頭,輕聲卻快速的對他說道:「只要你乖乖地聽我這個大夫的話,並且在治病期間別出什麼差錯的話就能治。」

  「差錯?」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喬雨青迎視著他的目光,輕聲答道,「是啊,例如有人不想你被治癒。」

  司馬君澤呆愣了一下,雙眼一眯,眸子頓時變得銳利而森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喬雨青面不改色的看著他。

  「把話說清楚。」司馬君澤沉聲命令。

  喬雨青又轉頭望了房門方向一眼,才無聲且迅速的用嘴形對他說了一個字——毒。

  司馬君澤瞳孔一縮,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間變得更加雪白,整個人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喬雨青見狀立即出手,以銀針連刺了他身上幾個穴位穩住他的心脈後,這才迅速地沉聲提醒他,「君澤,你若不想讓人看出你已經發現這件事,就必須冷靜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需知敵暗我明,還有,你的身子也受不了你情緒的劇烈波動。」

  司馬君澤聞言後連續深吸呼了幾口氣,終於慢慢地將自己激動的心跳與清緒穩定了下來。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神色凄然痛苦且複雜。

  「為何要現在告訴我這件事?」他問她。他相信她應該早就發現他中毒之事,為何早先不告訴他,又或者為何不繼續隱瞞下去別告訴他?

  「我不想自己費盡心思救人,結果卻因為某人的不設防而讓我白費心力,功虧一簣。」喬雨青認真的對他低聲說道。

  「什麼意思?」

  「中藥配伍講究君臣佐使,其中君藥針對的是主病,而能治你病的君藥可說是鳳王麟角極度難尋,因此,我有把握救你一次,卻沒把握能救你第二次。」

  「你說的這藥是易叔叔替我尋來的嗎?」

  喬雨青搖頭。「敵暗我明,我不敢冒任何危險。」

  「那——這麼珍貴的藥是從哪裡來的?」

  喬雨青再次搖頭,打斷他道:「隔牆有耳。這話題到此結束,我只希望這件事你別告訴任何二個人,包括那位易總管。」

  「易叔叔他不可能會害我。」司馬君澤不知是真相信還是期望的低喃道。

  喬雨青深深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我希望君澤能記住兩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及防人之心不可無。」

  司馬君澤心情沉鬱難受,默然無語。

  「好了,咱們該針灸治療了,把身上的衣裳脫了,上床躺好。」喬雨青言歸正傳道。

        司馬君澤渾身一僵,什麼沉鬱難受全都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滿滿地不自在與尷尬,要他在一個年輕姑娘面前脫光衣服,他實在是……

  「欸,你怎麼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啊?別告訴我你在害羞,我一個姑娘家都沒在害羞了,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在害羞什麼?大不了看了你的身子後,我對你負責就是了。」喬雨青無奈的只好用出激將之法了。

  司馬君澤臉色紅了又白,扯了扯嘴對她說:「別亂說。」

  「敢情司馬少爺這是看不上我?」喬雨青挑眉道,旋即又自問自答的點頭說:「想想也是,這麼窮鄉來走出來的村姑,雖然會點醫術,但那也頂多能算是個九中流,以司馬少爺的身分肯定是瞧不上我這樣的人的。」

  「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司馬君澤蹙起眉頭。

  「其實你有沒有這個意思都沒差,咱們倆其實就是病人與大夫而已。」喬雨青搖頭,一正經的看著他。

  司馬君澤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後,乖乖地動手脫去上衣,然後有些不自在的打著赤膊上床躺下,就像過去每一天接受喬老大夫的針灸冶療那樣閉眼,接受她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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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打擊

  對於喬雨青針灸之術的高明,司馬君澤僅讓她針灸三天便有深刻的感受。

  是以,他只能強忍尷尬與不自在的感受,每天乖乖地打著赤膊躺在床上接受喬雨青的針炙治療。

  這一日號完脈後,他自動自發站起身來準備脫衣裳接受針灸,卻讓喬雨青給叫住了。「君澤,你先等一等。」

  司馬君澤愕然的轉頭看她,才發現到她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他問她。

  喬雨青沒回答,卻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心靜。

  這丫鬟打從她替司馬君澤針灸的第二天開始,每天在她替司馬君澤治病時都會準時出現,在一旁伺候著。從司馬君澤的默許態度來看,她猜這事應該是他吩咐的,至於目的是為了避嫌,又或者是為了麻木隱藏的敵人便不得而知。

  面對這樣的安排,她基本上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始終如一的專心做一個大夫該做的事,直到現在為止。

  司馬君澤見狀立即會意的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先下去。」

  心靜不由自主的瞟了喬雨青一眼,這才福身退了下去。

  見丫鬟的身影消失於門處,司馬君澤迫不及待的立即問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加重了。」喬雨青看著他沉聲道,眼底壓抑著戾氣。

  司馬君澤怔愣了一下,臉色難看的看著她,「你是說……」毒?

  喬雨青嘆息一聲,閉眼點頭。

  司馬君澤忽覺渾身發軟,有些站不住的屁股跌回剛才坐的椅子上。

  對於自己身中奇毒,喬雨青懷疑他身邊可能就有幫凶這件事,司馬君澤一直保持著懷疑的態度,覺得在他身上中的毒應該是在京城,在他年幼時被下的,與現今身邊的人無關,因為能跟隨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得他信任的人,是娘和姥姥、舅舅他們留給他、派送給他的人,不可能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事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擊。

  「這是真的嗎?」司馬君澤看向她,嘎啞的問道,面無血色的臉上仍一抹期盼與希望。

  「騙你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喬雨青說。

  司馬君澤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間就灰黯了下來。他神情痛苦的咬緊牙根,握緊拳頭,感覺至心灰意冷,甚至是生無可戀。

  被父族一黨棄子放棄,被母族毒害,在這世上與他最親的親人似乎都不希望他活著,那麼辛苦的掙扎著活下去又是為了誰、為了什麼呢?還不如——

        「你在想什麼?」喬雨青看出他眼中灰暗的死意,倏然出聲問道:「螞蟻尚知苟且偷生,你這樣一個好手好腳的堂堂男子漢想尋死嗎?」

  「誰想尋死了?」

  易明雄的聲音倏然從門口處傳來,令屋內兩人皆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僵。

  喬雨青畢竟活了三世,反應極為快速。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迅速地朝來人走過去,一邊生氣的開口道:「易大叔你來得正好,我真的快要被氣死了,氣死我了!」說著她還用力的跺了幾下腳,表明她此刻真的很生氣。

  易明雄果然被她的反應驚呆了一下,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向來沉穩、不時流露出神醫架勢的小喬大夫這般氣急敗壞又孩子氣的模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眨眼問道,轉頭看向少爺,卻在下一秒又被大步走近他身邊的小喬大夫扯著他的袖子給拉回了視線。

  「易大叔你評評理,看你聽了之後會不會很生氣?」喬雨青拉著他的袖子氣呼呼的說。

  易明雄被扯得一愣一愣的,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茫然的眨眼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惹喬大夫生了這麼大的氣?」

  「除了你家少爺之外,還會有誰?」喬雨青一臉氣憤的投訴道:「你知道他剛才說什麼嗎?真是枉費我這段日子為了替他治病調整藥方,鎮日廢寢忘食、絞盡腦汁的,真是氣死我、氣死我了!」

  「少爺究竟說了什麼?」易明雄不解的轉頭去看司馬君澤,卻又再一次被喬雨青扯著袖子給拉回視線。

  「他說他不想治病了,說反正也好不了,整個人自暴自棄的,易大叔你聽了會不會生氣?」喬雨青生氣的說,「所以我剛剛才問他螞蟻尚知苟且偷生,像他這樣好手好腳的男子漢竟然想尋死,可不可恥啊?」

  說完,她瞪向司馬君澤,面上是怒不可遏的神色,眼底卻佈滿了擔心。

  還好此刻的司馬君澤已恢復正常,除了臉色較平日更加蒼白外,面上已看不出任何異樣。

  「少爺,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你會突然對喬大夫說出那種話?」易明雄滿臉震驚的問道:「你不是答應過夫人一定會好好的治病、好好的活下去嗎?」說著他忍不住臉上神情,更是既心疼又心痛。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

  「少爺!」

  司馬君澤依然默不語,喬雨青見狀只能開口代替他回答,說起前因後果。

  她說:「易大叔,我剛才替你家少爺把脈,發現這段期間好不容易獲得改善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的趨勢,我還沒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是老實的告訴你家少爺有這種情況,他就說又是這樣,說什麼不要治了,說什麼反正也治不好、全都是浪費時間這樣自棄的話,真的讓我很生氣。」

  「少爺,喬大夫說的是真的嗎?」易明雄問。

  「易叔叔,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拖著病,要死不死的很惹嫌?」司馬君澤終於開口說話,卻是不答反問。

  「少爺,你在胡說些什麼?」易明雄瞬間變了臉色,既生氣又傷心的摀著自己的胸口道:「少爺可知道,你說這話是在拿刀子戳老奴的心啊,這麼多年來老奴為了少爺的病四處奔波、鞠躬盡瘁,少爺怎麼能……你怎麼能……」  

  「是我說錯話了,我心情不好。」司馬君澤閉上眼睛。「易叔叔,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靜一靜。」

  「少爺……」

  「拜託。」

  「正好。」喬雨青倏然插口道:「你可以趁機想清楚你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治病,不治的話早點說,也省得浪費我去救別的病人的時間。」說完,她傲嬌的哼了一下,逕自轉身離開。

  「喬大夫!」易明雄出聲挽留,卻沒能讓她停下離去的腳步,只能眼睜睜的目送她離開。「少爺,你——」他無奈看向自家少爺,不料才開口就被打斷。

  「我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你也出去。」司馬君澤再下逐客令。

  「少爺——」

  「我說出去!」司馬君澤已經快要壓抑不住臨近爆發邊緣的情緒。

  易明雄服侍司馬君澤多年,知道他家少爺向來極少發怒,可是一旦發火定然鐵面無私、言出必行,所以他只能無奈的退出去,然後轉身去追小喬大夫。

  「喬大夫,請等一下。」

  聽見來自身後的呼喚,喬雨青瞇了一下銳利的雙眸。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無表情的面對來人,乍看之下就是餘怒未消的模樣。

  「喬大夫,對不起。」易明雄走到她面前,先認真的向她道歉後才道:「先前的事還請喬大夫別放在心上,我家少爺他只是對這次的治療滿懷期望,不料結果卻和過去一樣,他才會……」他說著搖了搖頭,露出既痛苦又心疼的神情,好像不忍再繼續往下想、往下說的模樣。

  喬雨青沒有應聲,只覺得這個人如果真是內鬼的話,難怪司馬君澤懷疑不到他頭上。

  瞧他此刻情真意切、憂慮心疼的模樣,若非她早有防備,對司馬君澤身邊的人都抱持著懷疑與不信任的態度,她也肯定不會懷疑眼前這個人對司馬君澤的真與忠心的。

  當然,現在一切都只是懷疑,內鬼叛徒是不是眼前這個人還不得而知。

  「喬大夫,我家少爺的身子現今究竟是什麼情況,你可不可以和我說實話,到底少爺的病還有沒有救治的希望?」易明雄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問道。

  喬雨青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來了,終於進入主題了。

  她不動聲色,撇唇答道:「不知道,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你家少爺的病不好治,現今遇到的問題其實也在我的預料之中,畢竟你家少爺過去的脈案我也看了不少,病情會反覆、會突然病情加重也都屬於正常病況。」

  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哼笑了一聲才又接著說:「我以為這樣的情形你們早該習以為常了才對,沒想到你家少爺竟然會是那種反應,還真是出息啊。」她的表情極度嘲諷。

  易明雄表情尷尬中又帶點無奈,他開口為主子緩頰。

  「少爺因為身子不好的關係,性子一直都是不慍不火、清清冷冷的,但這樣不是少爺的真性情,這回少爺會這樣,或許是壓抑太久再難承受更多的關係。」他說。

  「這事我不管,我只管治病。」喬雨青搖頭道。「易大叔,麻煩你去跟你家少爺確定,他到底還要不要我繼續替他治病,如果不需要的話,就請易大叔派個人送我回黃土村。」

  「治,當然要治,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絕不放棄。」易明雄迅速答道。

  「易大叔能替你家少爺做主?」喬雨青挑高眉頭。

  「我會說服少爺。」易明雄堅定道。

  喬雨青不予置評的扯了扯唇。「總之,等確定治不治之後再跟我說吧。我回藥房去了。」說完,她逕自轉身走。

  這回易明雄並沒有出聲挽留她,由此可見她剛所說關於司馬君澤病情反覆的說法暫時取得了他的信任,穩定了他作賊心虛的那顆心——如里他真是那個吃裡扒外的內鬼叛徒的。

  司馬君澤的病當然得繼續治,喬雨青對易明雄所說關於不治的話全是她胡扯,她敢這樣胡說自然是因為她知道以司馬君澤的聰明才智,他肯定能夠明白她的用意,並且會替她圓謊。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事隔一天後,再度來到別院為司馬君澤治病,兩人對看一眼,心照不宣。

  喬雨青坐下來之後,照例先為司馬君澤號脈,確定他身體的情況之後,這才開口,「因為病情有變的關係,說明了先前的治療方法並不是最正確的,從今天起我打算換種治療方式。」她告訴他。

  「喬姑娘是大夫,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聽大夫的。」司馬君澤雖不積極卻也合作道。

  喬雨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開口說:「你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受點挫折就會灰心喪志的人。」

  司馬君澤扯了扯唇,沒有應聲。

  一點挫折嗎?

  她不是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所受的不是挫折而是打擊,不知道他心傷有多麼的重,又過去這兩天他想了很多,不只一次想死,想死了便可一了百了,再也不需要為那些不愛他的人心痛難受,可是就這麼死了他又覺得不甘心,會死不瞑目,因為他連要害他性命的主謀是何人、這般不欲他生的理由又是什麼都不知道,叫他如何甘願去死?

  過去兩天他度日如年,痛不欲生,想不明白這些年他辛苦掙扎的想要活下去到底是為了誰?又為了什麼?

  到現在他依舊想不明白,只知道要他現在死他絕不甘心,他一定要弄清楚在他身邊對他下毒之人是誰,幕後主使者又是誰,還有目的是什麼,否則他一定會死不瞑目。

  至於他的病能不能治好,他已經不在意了,他只要能活到揭開那些偽善者的真面目的一天就足夠了。

  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從他灰黯的眼神中以察覺到他的心態有些不對勁,偏偏她什麼也不能說,只怕交淺言深、適得其反。

  此刻的她過他來說只是個大夫,她必須記住這件事,做好一個大夫才是她此刻最該做的事。

  她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心靜道:「心靜,你去看一下藥浴的湯藥準備好了沒?」

  心靜輕愣了一下,出聲問:「姑娘,少爺他不是還要先針炙半個時辰嗎?」

  「以後藥浴和針灸要同時進行,你順便告訴負責熬湯藥的人這件事。」喬雨青說。

  心靜轉頭看了少爺一眼,見少爺沒意見便點頭應是,福身而去。

  見心靜離開後,喬雨青又過司馬君澤說:「今天開始我會在你藥浴時替你針灸,這麼做有好也有壞。好處是能加速藥效的吸收,壞處是這不是溫和的治療方式,所以你會感覺到明顯的疼痛,你最好要先有個心理準備。」

  她的表情有些嚴肅,司馬君澤卻沒什麼反應,只道:「我不怕痛。」

  喬雨青涼涼地看了他眼,說:「這話等待會兒你再說吧。」

*             *             *

  痛。

  司馬君坐在滿滿深褐色藥湯的浴桶中,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拚命忍著不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他現在才明白喬雨青之前所說的那句「這話等待會兒你再說吧」的意思。

  他現在的感覺真的是痛不欲生,就像全身上下都有螞蟻在噬咬他的感覺,痛中帶癢,癢中帶痛。  

  這種痛的感覺並不劇烈,卻尖銳而深刻,而且一波接著一波不停歇的讓他痛苦不已。

  「不怕痛的人,還忍受得住嗎?」

  令他咬牙切齒的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調侃的話語中又帶著明顯地關心與擔憂,讓他有些意外。

  他睜開眼,果然看見一張滿佈憂心與關心的臉龐。

  「我知道你現在的感覺定很不好受,但你忍得愈久,藥力就吸收得愈多,對你的病情越有幫助。」喬雨青看著他說:「你現在所承受的痛不會一成不變,會隨著你病況的愈來愈輕微,所以如果還忍得下去的話,我希望你忍愈久愈好。」

  「我知道了。」司馬君澤咬牙迸聲道。

  治療過程是難熬的,對兩人都是。

  司馬君澤是疼痛得難受,喬雨青是疼得難受。

  可是這事真沒第二條路可走,就像復健一樣,痛也得做,否則永遠也無法康復。

  不過正如喬雨青所說的,隨著治療的次數與時間愈長,病況有所改善後,司馬君澤所感覺到的疼痛感也趨緩了,不再有痛不欲生的感覺,如今他甚至能邊治療邊聊天。

  「我聽說昨晚有人來找喬姑娘?」他說。

  「嗯,是個病人,我爺爺讓他來這裡找我幫他治病的。」喬雨青點頭答道,她託爺爺幫她找的人和藥終於到了。

  「喬老大夫竟會將自己醫治不好的病人送到你這來,而且還毫不避諱。看樣子喬姑娘真的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司馬君澤有些感嘆。

  不管是從師徒的身分,或是從祖孫身分來說,他都羨慕喬雨青有這麼一個家人、一個爺爺,即便他們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家人。

  「我是不是青出於藍,你不是最清楚嗎?」喬雨青毫不謙虛。

  司馬君澤呆了一下,扯了嘴角,點頭道:「也是。」

  她的醫術比喬老大夫,甚至比他所遇見過的大多數大夫都高明,這點,他的確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不清楚以她的師承和年紀,她這一身醫術到底是怎麼習來的。

  「那個病人的病很難治?」他問她。

  「難治。」喬雨青點頭道。

  「比我的病又如何?」

  「不相上下。所以那病人我決定收下了,還得向你借個地方和一些藥材來替他治病,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喬雨青詢問的看著他。

  「如果我說我介意呢?」司馬君澤挑了下眉頭,竟難得的與她開起了玩笑。

  喬雨青敢先斬後奏就是因為知道他不可能會介意這種事,所以雖聽他親口說介意,卻毫無壓力。

  「如果司馬少爺介意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只能帶著我的病人住到鎮上去了,只是這麼一來就要麻煩司馬少爺每天派人到鎮上,送我來山莊替你治病了。」

  她淡定的聳肩道,然後又傲嬌的補充,「對了,麻煩準備好一點的馬車,太顛簸的我可不坐。」

  司馬君澤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他苦笑的搖了搖頭,承認道,「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喬姑娘想怎麼做都行,在這山莊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替人治病。」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說聲謝謝了。你放心,我會讓那個人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喬雨青微笑道。

  「為他治病救命的是喬姑娘你,不是我。」

  「沒有山莊裡搜羅的那些珍稀藥草,那個人的病我即使能治也治不好,所以我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並不為過。」喬雨青緩慢的搖頭道。

  司馬君澤突然一愣,瞬間恍然大悟的說:「敢情你剛剛說要病人住到鎮上去是唬我的?」

  「對啊,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好騙。」喬雨青似笑非笑。

  司馬君澤一整個無言以對。

  「時間差不多你該起來了,我到外頭等你,有件事要和你討論。」喬雨青對他說。

  「好。」司馬君澤點頭,在她離開後讓小廝大樹服侍他出浴著衣。

  大樹是附近一個村落裡的村民,因為家裡娘親病重沒錢買藥醫治,在求助無門又無計可施之下,聽說這山莊裡住著富貴人家,一陣腦熱與衝動就跑到這裡來說要賣身借錢。

  這事剛巧被喬雨青給撞見了,身為大夫的她覺得他在藥浴後渾身虛脫無力,需要個有點力氣的下人服侍較為方便,便做主將這人給留了下來帶到他面前,之後她還親自替大樹他娘治了病,讓大樹這少年對她感激涕零的。

  這事表面如此,實際上是什麼情況,兩人皆心知肚明。

  在未查出對他下毒者是誰之前,山莊裡的每個下人都有嫌疑,每個都不可信任,但他身邊卻不能沒有人服侍,所以她才替他找來一個背景單純的小廝,讓他至少可以不必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想到這,司馬君澤突然發現這位喬姑娘真的幫了他不少忙,也為他做了不少事,而這些都不是一個大夫需要為病患做的事。

  所以,喬姑娘為何會對他如此盡心盡力呢?難道真的只因為熱心嗎?又或者是同情他的遭遇與處境?

  同情啊……

  司馬君澤不由自主的扯了唇又苦笑了一下,這才整理了下衣著,舉步走出浴房朝偏廳的方向走去。

  偏廳裡,喬雨青正與丫鬟心澈說著話,交代她一些事情。

  「我剛說的食忌,心澈姊姊可都記住了?」

  「奴婢愚鈍,只記住了一部分。」

  「沒關係,一會兒我寫張單子給你,」一頓,她突然想到——「姐姐識字嗎?」

  「識得一些。」

  「心靜姊姊呢?」

  「心靜比奴婢強,識的字比奴婢多。」

  「好,既然你們識字那就沒問題了。我一會兒寫張飲食要忌的單子給你們,你們都得記下,再轉告廚房一聲,以後要注意些。」

  「奴婢記住了。」心澈認真的點頭道。

  「還有件事想麻煩姐姐。」喬雨青又說:「昨日來找我的那位大叔是我的病患,可能會在山莊裡住上一段時間,要麻煩姊姊去跟易總管說一聲,讓他安排一下那位大叔食宿的問題。」

  心澈表情有些不確定的轉頭看向自家少爺,覺得這位喬姑娘好像把自己當成這山莊裡的主子了,這種留客住上一段時間的事,她不必事先問過少爺或者總管嗎?這種理所當然的吩咐易總管辦事真的好嗎?

  「照喬姑娘說的話做。」司馬君澤淡淡的開口道。

  心澈愣了一下,急忙福身應道:「奴婢遵命。」

  「喬姑娘還有什麼要吩咐這丫頭做?」司馬君澤問。

  「暫時沒了。」喬雨青搖搖頭。

  司馬君澤聞言便將丫鬟遣了下去,然後問她,「喬姑娘先前說有件事要和我討論,不知是何事?」

  喬雨青看向房門口的方向。

  「大樹守在外頭。」意思是有話可以直說沒關係。

  大樹是個機靈的小子,從他告訴那小子說他不希望與喬姑娘所說的話傳出去給任何人知道後,那小子便開始自動自發的在他們倆交談時跑去守門。  

  他雖不能阻攔任何人的靠近,卻可以大聲的向來人打招呼,通知他們有人來了,而且還不必擔心會引人懷疑,因為那小子一向都是這麼精神的,所以他才會說他機靈。

  聞言,喬雨青稍稍放心的小聲告訴他,「能治你病的那味藥材我到手了。」

  司馬君澤呆呆的看著她,腦袋突然有些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她曾告訴他的那些話聽來,那味藥似乎有錢也買不到,珍貴稀少到千金萬兩也不換,所以——「真的嗎?」他問她。

  喬雨青認真的點頭。

  「那藥你是從哪——」司馬君澤突然一頓,瞬間恍然大悟。「那葯是昨天來找你那位病人帶來的?!」除此之處沒有其它可能,因為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待在山莊裡,根本就沒出去過。

  「對,那味藥也是那人所需要的。」喬雨青承認的點頭,「那個人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才找到那味藥,幾乎傾盡所有才得到它。所以你真的很幸運,能夠在這時候遇見這個人。」

  真的是他幸運嗎?司馬君澤並不這麼認為,而且這件事絕對沒有她說得這麼簡單。他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更不相信所謂的幸運,因為他從未幸運過。

  如果他真的幸運,過去十多年來他怎會始終遇不到一個能醫治好他的大夫,身上的病反而還愈治癒嚴重?

  如果他真的幸運,他不會空有家族家人卻像個孤兒一樣沒人疼沒人愛,也不會被所信任的人長期下毒迫害卻始終不知不覺,落到現在連一個可以信任之人都沒有。

  如果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幸運,那麼幸運之神過去根本就從未眷顧過他,直到遇見她為止。

  他的幸運來自於遇見她之後。

  他的幸運來自於她。

  「那個病人是來找喬姑娘治病的,我完全是託了喬姑娘的福才能夠擁有這份幸運。」他領悟的說,然後深深地看著她,緩聲又道:「喬姑娘,為何我覺得你才是我的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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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準備治病

  司馬君澤的一句話,讓喬雨青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即便活了三世,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司馬君澤這句話給撩到了。

  她知道他絕對沒別的意思,可是她的心在漏跳了一拍之後還是不禁小鹿亂撞了起來——我覺得你才是我的幸運。

  他果然聰明,竟然這麼快就看明白了這件事,因為她的確是他的幸運,若沒有遇見她的話,他上輩子的結局就是他的命。

  想到這,她不由自主的點頭同意了他的論點。

  「嗯,我不僅是你的幸運,也將會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司馬少爺不妨可以從現在開始思考,將來要怎麼報答我對你的大恩大德。」

  她大言不慚的半開玩笑,結果一本正經的模樣讓司馬君澤當了真,不禁認真的思考起她所說的話。

  要怎麼報答她對他的救命之恩呢?

  給銀子銀票?當然可以,而且金額一定要大,可是就怕金額再大,這位明顯與眾不同的喬大夫恐怕也會覺得他感謝的誠意不足,況且——司馬君澤突然想到件很重要的事,那便是即便他想付給她銀子或銀票,他也沒錢可以付給她,因為他現在所擁有的、享受的一切,全都來自於司馬家族與外祖、舅舅他們。

  這個領悟讓他五味雜陳,還讓他瞬間意識到一件非常嚴重的問題,那便是他看似什麼都擁有,有權、有勢、有錢、有奴僕,但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因為那一切都不屬於他。

  過去他從未意識到這個問題,也沒在意過這事,可是現在……

  「你不必急著想這事,因為要治好你的病還需要不少的時間,而且在這之前還得確保替你治病期間不出意外才行。」看他出神的模樣,喬雨青不得不開口說道,同時進入他們要討論的話題。

  「喬姑娘說的意外指的是?」司馬君澤還沉浸在自己先前的思維裡,一時之間沒能轉過來。

  喬雨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被下藥。」

  司馬君澤的呼吸一窒,這下他是完完全全的回過神來了。

  喬雨青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我曾經與你說過,能治你病的那味葯極為稀少難尋,這回能遇見絕對是邀天之倖。所以一旦這次治療出了意外失敗了,那麼下一次要想再尋獲那味藥,」她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一臉沉重的搖頭道:「我不確定今生還有沒有一次機會。」

  「那藥真的那麼難尋?」司馬君澤臉色不明,似有些不信。

  真那麼困難,昨天尋來那人又到底是怎麼得到那味藥的?

  喬雨青緩聲念道:「傳說蓬萊有仙山,為神仙居住的地方。逢仙樹仍仙人所種,一株果,十年長成,五年花開,五年結果,結成之果實名為逢仙果,傳聞此果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極其珍貴難尋,可遇不可求。」

  司馬君澤雙目圓瞠,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逢仙果?!

  這些年他為了自己的病也看過不少醫書,的確曾在某本醫書裡看過逢仙果這三個字。那本書裡每回提到逢仙果這味藥都會用上「傳說」兩字,讓他毫不懷疑那所謂的「逢仙果」根本就不存於世,沒想到它不僅真有其物,還是他的救命之物?

  「這種傳說中的神藥,昨日來尋你之人竟然有辦法得到它?」他覺得不可思議,還覺得難以置信。

  喬雨青略微沉默了一下,開口告訴他,「那人並非尋常之人。」

  司馬君澤不解的看著她,面露詢問的神情。

  「那位大叔複姓司徒,單名一個昭字。」

  司徒昭?

  司馬君澤震驚的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半晌之後,這才有些乾巴巴的開口道:「傳說中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司徒昭?」

  「如果你書房裡那些有提及他的話本裡的內容不全是杜撰的話,那麼那位大叔應該就是那一位了。」喬雨青點頭說。

  司馬君澤呆呆的看著她,嘴巴張了張,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傳說中的「逢仙果」出現也就罷了,竟然連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司徒昭」都出現了,他這是在作夢嗎?要不然怎會接二連三的遇到這麼離奇的事?而重點是——「傳說司徒昭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沒幾個人見過他、識得他,還有人說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喬姑娘如何證明他說的定是真的,他真是那位司徒昭?」他說。

  喬雨青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開口答道:「我不需要證明啊,我只需要替他治好身上的傷就行了。」

  司馬君澤看著她,半晌才苦笑了一下,開口說,「是我想多了。」

  喬雨青搖頭,言歸正傳。

  「逢仙果極難尋覓,一旦入藥之後,病人得連續用上一個月的時間方能見其療效,而且患者之病症不能有所偏差。換句話說,若再發生上回那事讓你的病情因某些藥物或毒物一夕改變的話,那麼這枚逢仙果也就毀了。」她表情凝重的對他說。

  司馬君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十天或是半個月,而是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不能出一點差錯,這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  

  「這藥沒別的服用方式?」他問。

  喬雨青一臉嚴肅的搖頭。

  所以她才不得不找他商討這件事啊,這裡雖是他的地盤,對他而言卻又像龍潭虎穴般的危險,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治病地方啊。

  司馬君澤臉色凝重,雙唇緊閉的抿了好會兒,覺得似乎只有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治病,成功機率會比較大。

  但問題是,他該用什麼理由離開這山莊,又該用什麼理由不讓易總管與其它服侍他的下人跟隨呢?

  想來想去都沒有好辦法,他只能找喬雨青一起集思廣益。

  「不知道喬姑娘有沒有什麼建議?」他問她。

  「你有什麼想法?」喬雨青不答反問。

  「我想離開這裡到別處治病,卻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徹底的擺脫身邊服侍我的人。」他苦澀道。如果他的身子沒那麼虛弱,能跑能跳,還經得起連日的舟車勞頓就好了。

  「你這方法不可行。」喬雨青直接搖頭否決了他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如果我們突然間失蹤的話,只會引發主使者的懷疑,甚至打草驚蛇,還可能會連累我身在黃土村的爺爺,這是我絕不允許的。」

  在提到喬薊堂可能落入險境時,喬雨青的眼底不由自主的閃過一抹戾氣。

  爺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逆鱗,如果真有人那麼不長眼,膽敢莫名遷怒傷害到爺爺的話,她絕絕對對會讓對方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是我思慮不周。」司馬君澤滿含歉意的歉聲道。他是知道他們祖孫倆的感情有多深厚。

  喬雨青搖頭,略微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我有個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說說看。」司馬君澤滿懷希望的看著她。

  「請人護衛。」

  司馬君澤頓時面露失望。他搖頭道:「先不提要用什麼理由請護衛,這事還不是得讓易叔叔去張羅人選,如此來請與不請又有何差別?」同樣都不是能讓他們放心之人。

  「不需要請易總管去張羅人選,因為山莊裡就有一個適合的人選。」喬雨青說。

  「誰?」司馬君澤脫口問道,問完自己卻先愣了一下,隨即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你的意思是指……那位?」

  喬雨青看著他點頭。

  司馬君澤了張了張嘴,覺得喬姑娘還真是敢想。如果那位真是江湖三大高手之一的司徒昭的話,以他的身分又怎會答應來做他的護衛?即便願意好了,那價碼恐怕也是他不能負擔得起的吧?

  「那位恐怕不會同意。」他蹙眉道。

  「我有辦法讓他同意,但先決條件是得讓他知道你所有的遭遇與現今面臨的情況,你會介意嗎?」喬雨青問他。

  司馬君澤愣了一下,苦笑的搖了搖頭,「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有什麼好介意呢?」

  喬雨青頓時鬆了口氣,很怕他會說介意,這樣她要說服司徒大叔會費勁許多。

  司徒昭的出身與經歷其實和司馬君澤極為相似,都是出身顯赫,身分不凡,卻因某些原因而成了自家人宅鬥下的犧牲品。所以只要讓他知道司馬君澤的事,他定能感同身受,答應護衛司馬君澤的安全。

  上輩子她替司徒昭這位高手大叔治癒身上的傷病後,這位原本浪跡江湖四處飄泊的高手大叔就這麼留了下來,成了她醫館裡的門衛大叔,也成了她繼爺爺之後,第二位被她視作親人的家人。

  也因此她先前說有辦法讓他同意做司馬君澤的護衛,這話絕不是空口白話,因為她太了解這位高手大叔的性子和軟肋了。

  唉,突然覺得這樣設計利用司徒大叔好像有些對不起他啊。

  不過現在雖然是有點對不起,將來大叔應該會感謝她才對吧?因為她替他找到了同類啊。

  她相信以司徒大叔和司馬君澤的性子,他們倆絕對能夠成為忘年之交,甚至成為像她和爺爺這樣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她對此可充滿了期待。

  「既然如此,那麼我會兒就去找那位大叔和他說這事,到時候你們倆就好好的熟悉一下對方,培養一下默契吧,因為接下來我需要些製藥的時間,等藥成了之後就能開始著手治療了。」她告訴他。

  司馬君澤深吸一口氣後點頭謝道:「那就麻煩喬姑娘了。」

  「客氣了。」

*             *             *

  「你這丫頭未免也太過偏心了吧?明明都是一樣的用藥條件,我也得連續用藥一個月,過程也一樣不能有偏差,怎麼就不見你這丫頭也替我擔心擔心?」

  司徒昭來到山莊,見到眼前這個丫頭大夫前後也不過兩天的時間,但不知為何他對這個名叫喬雨青的丫頭大夫莫名就有種熟悉感和好感,所以在和這丫頭相處時也自在得像是認識許多年的老熟人般的。

  「大叔武功高強,誰能害到你?」喬雨青無奈道。

  「若沒人能害到我,我這身傷是怎麼來的?」司徒昭反駁道。

  「大叔的傷是親近之人所害,這裡沒有那種人,自然沒人能害得到大叔。」喬雨青說。

  司徒昭臉上表情僵了一下,問她,「你怎麼知道傷我的是與我親近之人?」

  「傷口落在胸接近心臟的位置,以大叔的身手,即便是面對暗器,大叔應該也能從容躲,不讓它傷在這麼險之又險的位置上吧?」喬雨青看著他說。

  為了治病,她昨天還檢視過他當年受傷時留下的傷口。

  那個傷口因為被毒素浸染,都傷了十幾年依舊還是個血洞,沒能結痂復原,平日除了會有噬心的疼痛之外,傷口還會不時泛出一些黑血,相當的折磨人。

  司徒昭也是個心志極堅的狠人,竟然能帶著這樣的傷,一撐就是十幾二十年,直到遇見能診得出其病因,還能一口就說出那治病處方中最不可或缺的那味藥——逢仙果之後,才願意接受治療。

  這可不是尋常之人做得到的,所以她才會佩服他。

  司徒昭扯了一抹難看的笑容在臉上,無奈的看著她說:「你這丫頭還真是聰明。」

  「所以我能擁有替大叔治病的本事啊。」喬雨青微笑道,一頓后又言歸正傳的他,「大叔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願意幫這個忙嗎?」

  司徒昭突然又笑得不懷好意,好奇魂熊熊燃起道:「那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要不然怎會對那小子這般盡心盡力,完全超出一個大夫對病人的關心?」

  喬雨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諷的瞄了他一眼道:「大叔平日一定很愛東家長西家短。」才會這麼八卦。

  「你這丫頭怎麼知道?」司徒昭驚訝的問。

  喬雨青一噎,頓時無言以對。

  「丫頭,快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司徒昭一臉興致勃勃的。

  「是或不是與大叔有何關係?」喬雨青沒轍的看著他。

  「當然有關係啦,你替我治病療傷救我一命,是我的恩人,若是你的事要我幫忙,我自然義不容辭。但那小子與我何干,我為何要幫他?不過如果你說你中意他的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是救命恩人的意中人,嘿嘿嘿。」司徒昭說著,嘿嘿嘿的揚起一臉賤笑。 

        喬雨青突然發現人真的會變,上輩子她所認識的司徒昭絕對沒有這麼不正經,沒想到不過相差了十來年的經歷,同一個人的性子竟會變得如此之多,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說老實話,她還是比較喜歡年紀大些的司徒大叔啊,眼前這個……唉,算了,有道是子不嫌母醜,既然是「家人」,好壞她都得承受啊。

  「大叔,你知道我除了替人治病醫術一流之處,還擅長做什麼嗎?」她突然開口道。

  「你擅長做什麼和咱們現在聊的這事有關係嗎?」司徒昭覺得莫名其妙。

  「當然有。」喬雨青點頭道。

  「有什麼關係?」

  「除了醫術一流外,我釀酒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釀酒?!」司徒昭雙眼發亮,不由自主的咽了嘴裡瞬間泛濫成災的唾液,滿含期待的緊盯著她說:「丫頭,你會釀什麼酒?這釀酒功夫誰教你的,你可別唬大叔。」

  他可沒聽說那個黃土村裡有哪戶人家會釀酒的,喬家人也不會,這丫頭該不會是在說謊騙他的吧?

  可是這也不對啊,丫頭怎麼會知道他好品酒?

  沒錯,是品酒不是嗜酒,他喜歡品嚐些鮮為人知的私釀酒,喜歡從中感受到驚喜的感覺。他這個特殊癖好鮮為人知,這丫頭與他相識不過兩天,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件事呢?絕不可能。

  在他仍有些想不透這件事到底是巧合還是什麼的時侯,就聽那丫頭回答道——「大叔,你是被人唬大的嗎?」

  他臉一僵,瞪眼道:「你這丫頭真不可愛。」

  「可愛又不能當飯吃。」喬雨青看了他一眼。

  司徒昭一呆,就像突然被戳中笑穴一樣的哈哈笑了起來。「沒錯,你這丫頭說的沒錯,可愛不能當飯吃,哈哈哈……」

  喬雨青沒理他的抽風,逕自道:「話本裡寫著江湖俠士都愛喝上幾杯,我想大叔應該不例外吧?我釀的酒一流,泡的藥酒更是絕品,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對於有修練武技者更是百利而無一害,內傷都能治——」

  「丫頭,你這是在賣狗皮膏藥吧?」司徒昭似笑非笑的打斷她。

  喬雨青看了他一眼,聳肩道:「好吧,既然大叔對喝酒這事沒興趣,那就當我沒提吧。」

  「別別別,我可沒說我沒興趣。」司徒昭見她露出以後絕口不提的神情,整個人頓時都急了起來。

  「只是你這丫頭說了半天也不見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的,至少你也要拿出一點證據出來吧?大叔我真的不是被唬大的。」

  喬雨青忍不住勾了下唇。「大叔說的是,只不過我近來實在忙得沒時間釀酒,手邊只有幾壇要泡給爺爺養生喝的藥酒——」

  「養生藥酒也行,大叔我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該養生了。」司徒昭急忙說道。

  喬雨青這回真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大叔應該還不到不惑之年吧?」

  「是不到,不過我這年紀成親早的,孫子也差不多大到滿地爬了,老了,老了。」司徒昭一臉感慨的搖頭道。

  「為了喝幾口酒,大叔你也真能演。」喬雨青白他一眼。

  「啊,你看出來啦?」

  喬雨青搖了搖頭不再與他扯淡,直接轉身走進藥房內室裡,從裡面抱出來一個五斤裝的酒罈放在桌几上。

  司徒昭抿著唇上前,看了喬雨青一眼,在後者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立刻迫不及待的伸手將酒罈上的封口揭開。

  頓時之間,藥香撲鼻,酒香四溢,馥郁芳香的迷人酒氣已盈滿空氣之中,讓人未飲已先醉。

  「丫頭,酒杯、酒杯,有沒有酒杯?」司徒昭激動的臉都紅了,光是這個酒香,他就知道自己遇到難得一見的佳釀了。

  喬雨青轉身去拿了一個茶杯過來給他。

  她這藥房只有喝茶用的茶杯,可沒有什麼酒杯。

  不過很顯然司徒昭一點也不介意,在接過杯子之後,立即小心翼翼的捧起酒罈斟酒,又小心翼翼的放下酒罈之後,小心翼翼的端起那杯酒就口,接著就閉上眼睛仔細地品嚐起那藥酒入口後的滋味。

  他這沉醉的模樣喬雨青上輩子看多了,知道他接下來短時間內是沒空理她了,便搖了搖頭逕自轉身去做自己的事。

  反正啊,請司徒大叔做司馬君澤護衛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他是跑不了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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