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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小喬大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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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同飲同眠

  「丫頭,這是我的最後一顆丹藥了,真是吃了它,我那傷就能夠徹底痊癒了?」

  在喬雨青院落裡的藥房中,司徒昭有些坐立難安,憂喜摻半的出聲問坐在書桌前凝神看醫書的喬雨青。

  喬雨青被擾得只能闔上醫書,抬起頭來無言的看著他。

  因為這位大叔已經到這裡來煩了她近半個多時辰了,翻來覆去、換湯不換藥問的都是這麼一個問題,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這麼患得患失了起來。

  都說是最後一顆丹藥了,他現在才在憂慮若是她的藥沒效、救不好他身上的傷會不會太遲了,因為逢仙果都被她用光了不是嗎?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大叔,你想知道結果,只要把最後那顆丹藥吞下去,然後好好的上床躺下,再讓我為你針灸最後一次,你就會知道結果了。在這邊重複地問我同樣的問題是不會有結果的。」她說。

  「欸,我這不是怕嗎?」

  「我以為大叔天不怕地不怕。」

  「哈哈,在你眼中大叔這麼厲害嗎?天不怕地不怕?」

  喬雨青認真的點頭,說了一句話,「傻大膽。」

  司徒昭瞬間臉都黑了一半。

  喬雨青忍不住當場就笑了出來,她邊笑邊說:「大叔,我覺得咱們倆上輩子不是父女也一定是親人、家人,好像從第一次見面就有種熟悉感,一點陌生隔閡的感覺都沒有。」

  「如果是父女,你肯定就是個不孝女!」司徒昭沒好氣的翻眼道。

  「如果是父女,大叔肯定也不是個正經的爹,我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喬雨青不在意的笑道。

  「我若真有你這個女兒,早晚有一天我也會被你活活氣死。」司徒昭瞪眼說。

  「大叔若真有我這麼個女兒,永遠不必擔心身子的病痛,還有一輩子品不完、喝不盡的美酒佳釀。」喬雨青繼續微笑道。

  接著就見司徒昭雙眼一亮,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對她叫道:「女兒啊,快來認爹爹,我真的是你的親爹啊。」

  喬雨青呆了一下,瞬間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還有些一發不可收拾。「大叔,你這樣、這樣太厚臉皮了。」她笑不可抑的說。

  「叫什麼大叔,要叫乾爹。」司徒昭糾正她,愈想愈覺得這是件好事,他這輩子是不會成親了,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難得遇見這麼一個合他眼緣又合他脾氣,還有一手好醫術及釀酒手藝的丫頭,不收做乾女兒就太虧了,況且他聽說了,這丫頭是個孤兒,黃土村那位喬老大夫只是收養了她,並不是她的親爺爺,喬家其它人也沒拿她當家人看待,他們倆可算同是天涯淪落人,湊合做家人也不錯。  

  「丫頭,我看擇個吉日,再準備香案,你就正式拜我做乾爹,我正式收你做乾女兒吧,你覺得如何?」他換上正經且認真的表情,看著笑容滿面的丫頭說。

  喬雨青慢慢地收起臉上的笑容,換上與他一樣正經的神情,認真的看了他半晌,問他,「大叔是認真的?」

  上輩子他們相識時,她已是個獨當一面的女神醫,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了,雖然後來兩人相處的確有那麼一點父女的味道、但司徒大叔卻從未有過收她做乾女兒的念頭。

  如今提前了十餘年相識,她成了個小丫頭,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大夫,沒想到反倒讓他有了這個念頭。

  「是認真的。」司徒昭神色嚴肅的點頭應道,一頓後又道:「你不需要擔心我有什麼仇家,和我扯上關係會不會連累你,我向來不愛留後患,加上這些年我因受傷隱姓埋名多年,江湖早有我已不在人世的傳言。所以以後只要我不再插手管江湖事,就算是退出江湖了。」

  「我沒擔心。」喬雨青搖頭道。

  她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一般有腦子的人是不會找她麻煩或是得罪她的,因為誰都會有需要救命的時候,得罪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不啻是自斷後路,自掘墳墓。

  「那麼丫頭你的意思是?」

  「好。」

*             *             *

  「小子,快恭喜我,快點,哈哈哈……」

  司徒昭像陣風般的颳進司馬君澤的房裡,讓正待在司馬君澤房裡與之議事的易明雄瞬間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但礙於少爺什麼話也沒說,他再不滿不悅也不能越俎代庖,頂多只能將表現在臉上而已。

  「大叔是不是身子徹底康復了,所以才這麼開心?」司馬君澤笑容滿面的看著他說,知道今日是他連續用藥的最後一日,也替他感到高興。

  「是康復了,不過我不是在為這個開心,哈哈哈……」司徒昭哈哈笑道,喜悅之情完全溢於言表。

  「那麼大叔是在為什麼事開心?」司馬君澤好奇的問。

  「你猜猜看。」

  「我猜司徒兄應該是為了病治好了,終於可以離開這裡在高興吧?」易明雄忍不住開口說道,真恨不得這傢伙趕緊離開,免得整天在少爺面前或山莊裡晃來晃去的,看了礙眼。

  司徒昭毫不在意他語氣中希望自己趕緊離開的期待,只因為他心情好。

  「易兄猜錯了,再猜猜看。」他笑咪咪的說。

  易明雄抿了抿嘴巴,一點也不想陪他玩猜猜看的遊戲。既然不是他所期待的事,他也懶得再理會他。

  「我來猜,是不是喬姑娘答應釀酒給大叔了?」司馬君澤猜道。

  司徒昭臉上的笑容一僵,惋惜的搖頭嘆道:「不是,這大概就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那丫頭總說她忙,沒空。」

  「都是為了我。」司馬君澤歉疚道。

  「沒錯,就是為了你這小子。」司徒昭瞪眼道。「我可告訴你呀,等丫頭治好你的病之後,你可別忘恩負義的辜負那丫頭,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啊?」司馬君澤呆了一呆,一時沒能領悟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辜負?

  「啊什麼?」司徒昭繼續瞪眼道:「我告訴你——」

  「大叔!」喬雨青的聲音倏然從房門外響起,攔住了司徒昭的口無遮攔。

  司徒昭轉頭看向她,咧嘴道:「丫頭你來啦,我正在警告這小子——」

  「大叔,你不是說要去找人看日子,還有準備香案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喬雨青直接打斷他,朝他蹙了蹙眉頭。

  「我是要找人啊,找這位易總管。不過前院沒找到,有下人跟我說他在這裡,我不就到這裡來找人了嗎。」司徒昭有些訕訕然的答道,算是看出準乾女兒有些不高興了。

  是因為他說他警告了司馬君澤這小子嗎?

  如果是的話,可真讓他這個做爹的心寒啊。她都還沒嫁給這小子呢,竟然這麼快就向著對方了,這可真是……

  「丫頭,你這樣爹會吃醋的。」他難過道。

  「爹?!」司馬君澤和易明雄異口同聲的驚叫道。

  「小子,我還不是你爹,別叫這麼親密。」司徒昭倏然轉頭瞪了司馬君澤一眼,又撇了撇唇對易明雄道:「我沒你這麼大的兒子,別亂叫。」

  易明雄滿臉黑線,他也沒這麼不要臉的老子。

  可是這傢伙剛才那句「爹」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傢伙真是喬姑娘的親爹,父女倆剛剛才相認?

  真如此的話,這事也未免太湊巧了吧?況且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覺得有哪裡長得像,怎麼可能會是父女呢?太可疑了。

  不比易明雄一瞬間就想了那麼多,司馬君澤根本什麼都沒想,只覺得驚愕,還有好奇。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問道,然後突然想起剛才喬雨青似乎有提到什麼看日子、備香案的字眼,所以——「喬姑娘,你要認司徒大叔做乾爹?」他驚訝的脫口道。

  「嗯,不過還得找個日子告知天地神明才能算正式認親。」喬雨青點頭答道。

  「這真是個好消息,恭喜兩位了。」司馬君澤笑逐顏開,真心為兩人開心道,心裡卻有些羨慕。

  這段時間他時常和司徒大叔相處,對於這位生性灑脫開朗、豪放不羈的大叔,他是真的從佩服到孺慕。

  他佩服他的堅忍不拔,即便身受重傷的折磨,還能咬牙四處尋藥多年,在得到夢寐以求的稀珍之藥逢仙果之後,竟還能冷靜自持的耐心等待尋找一個真正能救他的人出現,一等又是幾年的時間。

  他也佩服他的灑脫和開朗,因為普通人若經歷他的遭遇,心性從成早已扭曲成魔了,可是他還能笑口常開,心平氣和的。

  但這些都不是他最佩服他的,他最佩服的是他的放下。

  大叔的出身來歷,大叔年少時在自家的遭遇,大叔對父母的愛恨、對手足的憎怨,大叔全都跟他說了,用著說詞平靜的口吻,沒摻雜一絲私人情緒在內。

  他問大叔不恨不怨嗎?

  司徒大叔說:「我曾經也恨過怨過,但又能如何?報仇嗎?對著血緣至親揮舞刀劍奪其性命嗎?」

  大叔搖了搖頭,神情平靜如水面,不起一絲漣漪。

  「我不在意旁人眼光,也不介意千夫所指,可問題在於我還不夠冷血,我下不了手,我做不到手刃親人,所以我選擇離開,我選擇放下,不再為那些不愛我、傷害我的人傷心、糾結、難過,我選擇放過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

  「真的想放下就能放下嗎?」

  「不能。」

  「那……」

  「時間和距離是最好的良藥。」他開朗的笑「等哪天你突然抬起頭來感覺海闊天空,那時你便是真正的放下了。」

  他大概明白司徒大叔的意思,只是要做到真的很難。

  是以他才會如此佩服司徒大叔,才會對他產生孺慕之情,因為從未有一個長輩如此有耐心的與他說話,不僅教人情世故,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為他紆解深深壓抑在他心裡那幾乎快逼得他瘋狂的躁鬱想法與情緒。

  唉,真的是有點羨慕嫉妒啊……  

  「你這小子這樣看我乾女兒做什麼?我可警告你啊,以後這丫頭有我罩著你若敢欺負她的話——」

  「大叔,你找易總管不是有事要辦嗎?」喬雨青迅速插口打斷他,「再不出門,一會兒天色晚了,事情可就要耽擱到明天了。」

  經她這麼一說,司徒昭這想起正事,立即點頭如搗蒜的說,「對對對,走,易兄,你陪我到鎮上走一趟。」

  說著他上前走到易明雄身邊,一把勾搭住易明雄的肩膀,拉著人就往門外走去,邊走還邊說著,「你對這兒熟,一定知道哪裡有幫人看日子的人,還有我想買個豬頭祭天,你也幫我打聽打聽這附近有哪個獵戶厲害到能獲到山豬的?雖說我也可以自個兒進山狩獵,但你也知道我的病剛好,身子還沒完全康復,需要養養……」

  兩人愈走愈遠,司徒昭喋喋不休的聲音也愈來愈小,終至再也聽不見。

  「司徒大叔是個很好的人,你能有這麼個乾爹是件很幸運的事。」司馬君澤說。

  「嗯,他有我這麼一個乾女兒也是件幸運的事。」喬雨青大言不慚的點頭道。

  司馬君澤呆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說的也是。」

  不提別的,光是她那一手醫術就夠資格這麼說了。

  「這件事你事先知會過喬老大夫了?」他問她。

  喬雨青搖頭。「爺爺不會反對的,能多一個人疼我,給我當靠山,爺爺只會替我高興。」

  司馬君澤呆呆的看了她一會兒,有感而發道:「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羨慕你。」

  「羨慕什麼?」喬雨青不解。

  「羨慕你雖無血緣至親,卻有一個比血緣至親還要好的爺爺,如今又多了一個好乾爹。」他羨慕的感慨道。

  喬雨青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總不能說她願意把爺爺和乾爹分他一半吧?

  嗯,還是直接轉移話題吧。

  「把手伸出來,我替你號脈,要準備開始治療了。」她沉聲道。

  司馬君澤瞬間斂容嚴肅了起來,還有些隱忍不住的激動與小緊張。他將手伸出來給她的同時不禁出聲問道:「什麼時候開始?」

  喬雨青沒立刻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先凝神為他診脈,等診過脈確定他現今身體的狀況之後,這才開口回答他的問題,「現在。」

  司馬君澤的目光一凝。「現在?」

  喬雨青看了一眼門外的方向。

  司馬君澤立刻意會的朝門外喊道:「大樹在嗎?」

  「少爺,您找小的?」大樹立刻從門外冒了出來。

  「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靠近。」司馬君澤沉聲吩咐。

  「是,少爺。」大樹一臉慎重的點頭應道,轉身而去。

  「喬姑娘現在可以說了。」司馬君澤看向她。

  喬雨青點點頭,但還是特意將聲音壓低。

  「過去一個多月來,你的脈象都非常平穩,沒有再出現任何異常,我猜這可能和司徒大叔在這兒有關,對方不想節外生枝,所以選擇暫時按兵不動。

  這對咱們來說是好消息,表示藏在暗處那人還知道畏懼。可是咱們不知道這情況能持續多久,如今大叔身上的傷已經痊癒,應足夠在這段時間內護衛你的安全,所以你的治療宜早不宜遲,早開始早結束。」

  司馬君澤鄭重其事的點頭應道:「一切我都聽你的。」

  「之前我已經跟你說過療程內不能有任何意外,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喬雨青嚴肅的看著他說。

  司馬君澤點頭。「我記得。」

  「所以,我打算和大叔一起住到你這別院裡來,在未來一個月內和你同飲同眠。」喬青雨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宣佈道。

  司馬君澤聞言瞠大了雙眼,顯然有些被嚇到了。

  「這……喬姑娘,這、這樣不好吧?你畢竟是個姑娘家,怎麼能為了幫我……這事不行,不妥。」他不斷地搖頭。

  「你熟知藥理嗎?知道哪些飲食與哪些草藥相剋嗎?還是你熟知各種毒物,可以保證沒有任何毒害得到你?」喬雨青嚴肅的看著他,問他,「你能嗎?」

  司馬君澤啞口無言,因為,他不能。

  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又道:「你剛剛說了,一切都聽我的。」

  司馬君澤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反對的話,頓時只能苦笑。

  「就這麼決定吧。」見他不再開口,喬雨青將這事定了調,然後從袖袋內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

  「把這個吃了,然後脫掉衣裳,到床上躺下來,這藥還需要輔以針炙的疏導。」

  至此,司馬君澤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聽之從之了。

*             *             *

  易明雄陪司徒昭去鎮上辦事回來,就見三個丫鬟心靜、心澈和小採在那邊忙碌的「搬家」,他一問之下才知道那位小喬大夫竟要搬到別院裡住,驚得他當場闔不攏嘴。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問丫鬟,怎知得到的結論說是少爺和喬姑娘吩咐的,她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問不出個結果,他只能匆匆趕去別院,趕去勸少爺趕緊打住這於禮不合的荒唐事。

  小喬大夫雖然是個大夫,但也是個雲英未嫁、待字閨中的姑娘,怎麼能和少爺住在一個院子裡呢?山莊裡又不是沒別的院子可住。

  況且,少爺這樣是打算要娶人家姑娘為妻嗎?要不然將來這事若傳了出去,兩人還能得到什麼好名聲?

  少爺怎會這般糊塗,這一點也不像少爺平日會做的事情啊。

  這段期間少爺總是和那司徒昭黏在一塊,一定是被那沒規矩、做事全憑喜好的傢伙給帶壞了,一定是!

  易明雄來到別院就見司馬君澤和喬雨青,以及那令他頭疼的司徒昭三個人在一起談天說笑。

  「少爺,老奴有事稟報。」他走進屋上前輕聲說道。

  司馬君澤輕愣了一下,朝他微笑道:「喬姑娘和司徒大叔都不是外人,易叔叔有話可以在此直說。」

  易明雄輕蹙了下眉頭,輕聲道:「老奴想私下與少爺說。」

  司馬君澤輕挑了下眉頭,目不轉睛的看了他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在座的喬雨青和司徒昭。

  「我突然覺得有些餓,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喬雨青自動自發的起身道。說完她看向司徒昭,卻見後者坐在原位上動也不動的。

  「今天去了趟鎮上累得不行,不想動,他們倆要說悄悄話就到隔壁間去說,我要坐在這裡喝茶休息。」司徒昭懶懶的開口道,說完還朝那兩主僕揮了揮手,活像趕蒼蠅般的。

  易明雄見狀臉都黑了一半。

  司馬君澤卻是笑了一下,逕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偏廳旁的耳房走了過去。

  易明雄緊抿了下唇,又瞪了司徒昭一眼,這才隨後跟了上去。

  站在偏廳裡的喬雨青朝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的司徒昭對看了一眼,後者朝前者點了點頭,喬雨青這才放心的轉身離開去了廚房。

  耳房內,易明雄忍不住對自家少爺吐露了他的不滿與不贊同。

  他說:「少爺,您對那位司徒大俠太過寬容忍耐了。雖說他身分不凡,但那與咱們又無任何關係,咱們既沒欠他也無求於他,又何必對他如此客氣,任他在咱們這山莊裡作威作福?」

  「司徒大叔只是性子稍微豪放不羈罷了,沒易叔叔說得這麼嚴重。」司馬君澤淡淡的搖頭道,明顯不以為然。

  「他剛剛都喧賓奪主把咱們趕到這耳房來說話了,少爺還說沒這麼嚴重?」易明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司馬君澤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直接轉移話題問道:「易叔叔剛說有事向我稟報,是什麼事?」

  易明雄皺了皺眉頭,有些無奈與不悅,卻也只能作罷,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

  「少爺,我聽丫鬟們說,喬大夫今晚要搬到這個別院住,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少爺,這是為什麼?山莊裡客房多得是,即便喬大夫對現在住的院子不滿意,也還有其它院落可以讓她居住,實在——」

  「喬姑娘搬到這是為了要替我治病。」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緩聲說道。

  易明雄眨了眨眼,蹙眉道:「即便是為了替少爺治病也於禮不合,況且喬大夫不是一直都在替少爺治病嗎,為何突然之間非得要搬到少爺住的別院不可,住在原處難道就不能替少爺治病嗎?」

  「易叔叔為何好像很反對這件事?」

  「少爺,你是不是忘了喬大夫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你們倆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事傳了出去,你讓喬大夫將來要怎麼嫁人?咱們不能恩將仇報啊。」

  司馬君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易叔叔說的有道理,這話其實我也與喬姑娘說過,但喬姑娘說在這裡她的身分先是一名大夫,而後才是一個姑娘,而我只是她的病患。她堅持,我反駁不了。」

  「可是——」

  「易叔叔。」司馬君澤緩聲打斷他,說:「喬姑娘並不是一個人搬到這兒,與她一起搬進來的還有她的丫鬟和司徒大叔,而司徒大叔過兩日就會正式收喬姑娘做乾女兒了。換句話說,他們是父女倆一塊住進來,所以不需要擔心易叔叔所擔心的事。」

  「原來是這樣。」易明雄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易叔叔要與我說的就是這事嗎?還是有別的事?」司馬君澤看著他。

  「有。」易明雄點頭道,然後換上一臉嚴的神情。他說:「少爺,從喬大夫來此為你治病開始都過了快一年了,少爺的病雖然有改善,卻遲遲沒能治癒,老奴認為咱們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喬大夫身上,也該繼續再尋其它大夫來替少爺治病。近日老奴又打聽到一名號稱神醫的大夫,所以打算近日出發去將神醫請過來為少爺治病。」

  「易叔叔這是不相信喬姑娘的醫術?」

  「不是老奴不相信,而是喬大夫連自個兒都不相信,要不然怎會過了這麼久都沒能將少爺的病治癒,還一再的改變對少爺的治療方案與藥方呢?說句難聽的,喬大夫似乎就像在拿少爺的身子試藥一樣。」易明雄苦笑道。

  司馬君澤垂眼沉默了一下,這才不疾不徐的出聲道:「照易叔叔的說法,過去那些曾經為我治病的大夫不也一樣,總讓我吃了些沒能治好我這病體的藥,這是拿我試藥嗎?」

  「這……」易明雄瞬間被反問得啞口無言。

  「易叔叔,我覺得我此刻的身子比起過去這些年來都要輕鬆許多,這表示喬姑娘的醫治並非全無療效。因此,在我的身子狀況沒再變壞,喬姑娘沒說要放棄之前,我暫時不打算再尋其它大夫為我治病。」司馬君澤抬眼看他,認真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一頓,他又說:「你明白了嗎?」

  易明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垂下雙眼點頭應道:「老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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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5: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轉變、迷惑與不解

  晩上用膳時間,司徒昭一進暫充做飯廳的偏廳,看見滿桌子的飯菜便忍不住嘖嘖出聲。「嘖嘖嘖,瞧這一桌子的菜,不得不說你這小子還真懂得厚己薄彼啊,我和丫頭平日吃的可連你這一半豐盛都不到,真是好一個待客之道啊。」

  一旁服侍的心靜有些聽不過去,忍不住出聲為她家少爺辯駁。

  「司徒大爺,這些菜是少爺特地吩咐廚房為您和喬姑娘準備的,平日我家少爺也只是四菜一湯而已。」

  「喔,原來是我誤會了。小子,你這待客之道不錯,以後繼續保持。」司徒昭不以為然的說完,人已率先入了座,伸手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站在一旁伺候的心靜和心澈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這人也太沒規矩了吧?

  司馬君澤不著痕跡的看了她們倆一眼,揮揮手道:「你們倆都下去吧,以後司徒大叔和喬姑娘在此用飯都不需要在旁服侍。」

  兩丫鬟輕怔了怔,正欲開口說什麼,就聽那位司徒大邊吃邊說一二:「你這小子上道,知道有人站在一旁看我吃東西會影響到我吃東西的胃口。」

  你那大口吃東西的模樣,哪像被影響胃口了?心靜和心澈同時在心裡腹誹。

  「都下去吧。」司馬君澤又說了一次。

  兩丫鬟對望一眼,只能福身退下。

  見兩丫鬟退出偏廳後,又見大樹那機靈的小子在門前晃了一下,司馬君澤立即放下心來招呼喬雨青上座。

  「喬姑娘,請。」至於另外一位已經吃得滿嘴油的客人就免了。

  喬雨青點頭坐下,接著竟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碗筷就這麼一道接著一道菜的吃了起來。

  司馬君澤有些錯愕,也有些目瞪口呆,還好他極快的掩飾住自己的神情。

  他原以為喬姑娘會知禮守禮些,畢竟這段時間她給他的感覺距離大家閨秀也不遠,沒想到在用膳上她倒與司徒大叔一樣豪放不羈、隨心所欲?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他心之所向。

  他扯唇微笑了一下,端起飯碗,舉筷夾菜——「等一下,你先別吃。」喬雨青倏然出聲道。

  司馬君澤的筷子倏然停在半空中,他不解的看向她,眼中帶著疑問。

  「那道菜我還沒試過。」喬雨青說著將筷子伸向他原本要夾的那道菜,然後夾了一筷送到自己的嘴巴裡品味咀嚼了起來,直到下咽之後,這才對他點頭開口道:「可以了,那道菜沒問題,你可以吃了。」

  司馬君澤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如何開自己現在的感受,她不可能會是……

  會是他想的那樣吧?應該不會吧?不可能才對。

  「喬姑娘,你、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無法不問。

  一旁吃著飯菜的司徒昭抬頭瞟了他一眼,輕飄飄的嘲諷道:「在幫你這小子試毒啊,看這些飯菜有沒有毒,你看不懂啊?」

  「什麼?」司馬君澤渾身一震,震驚的看向喬雨青。「喬姑娘……」

  「你別聽大叔的,我只是在試菜。」喬雨青忍不住白了司徒昭一眼,對司馬君澤解釋道,「有些食物與藥性相剋,雖說我已經把食單交給了廚房,但為了以防萬一,由我親自把關比較安心,畢竟機會只有一次。」 

  「哼哼哼,當初我不是一樣也只有一次機會,怎麼沒見你這丫頭為我試過一道菜?」司徒昭不滿的哼聲道。

  「我說過大叔的情況不同,這裡沒人會害大叔,也沒人傷害得了大叔。」喬雨青沒忍住的又給他一記白眼。

  「你剛不說什麼食物和藥性相剋嗎?這事我可一點都不懂,怎麼不見你這丫頭為了以防萬一也替我試菜?」司徒昭回嘴道。

  「我開了食單給廚房。」

  「說得好像這回你沒開食單給廚房一樣,總之你這丫頭就是偏心。」司徒昭下了結論。

  喬雨青無言以對,也不敢再去看司馬君澤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迅速地將桌面上的每一道菜,連同沾醬都試了一遍,確定沒問題之後說了一句,可以吃了。便低頭專心吃菜,一聲也沒再吭過。

  這一餐司徒昭吃得心滿意足,另外兩人卻有那麼一點食不知味。

  喬雨青是尷尬,雖說她對司馬君澤的態度始終如一,盡心盡力的幫他治病,盡心盡力幫他防禦幕後黑手的迫害,盡心盡力幫他舒壓解惑、排解抑鬱,這些都是她自願的,但被人這樣大刺刺的點明出來,感覺還是很不自在。

  但相對於她的尷尬,司馬君澤的心情就是筆墨難以形容了。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喬姑娘對他很好,溫柔耐心、體貼入微,除了替他治病的大夫之外更像一朵解語花。他們相處得非常自然,與其說是病人與大夫,還不如說是像朋友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長這麼大,從未交過朋友,因身子不好的關係,身邊除了服侍他的下人之外,來來去去的都是醫者大夫,而且年齡一個比一個年長,他們和他除了病情病況之外,根本無話可說,可是喬姑娘不同,她年紀雖不大,見識卻極廣——這應與喬老大夫的教導有關——與他極談得來。

  除此之外,她對他所做的都是大夫的事,為他治病,為免心情影響到病情,都為他舒解抑鬱,為他的身體不再被毒害,影響她對他的治療,幫他防禦毒害,陪他抽絲剝繭尋找兇手,甚至幫他找來機靈的大樹,和武藝高強的司徒昭做他的護衛。

  他真的以為她對他的好是身為女子的個性使然,才會比其它大夫對病人更加細心周到、體貼入微,以為這就是醫者仁心,以為這樣很正常,結果卻不是這樣……嗎?

  司徒大叔說她偏心,是偏向他嗎?

  答案很明顯。

  但是這是為什麼呢?

  司馬君澤的人生在此之前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議別的事,更別提是男女間情情愛愛的事,也因此對於喬雨青的「偏心」,他根本沒能想明白是為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不為她剛才所做的事心生震驚與震動,尤其是在司徒大叔說出那句「試毒」之後,只因為他前些日子才在這個山莊裡被人下過毒。

  總之,他現在的心情真的是複雜又混亂,有些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為他「試菜」這件事?是該阻止她呢,還是讓她繼續?

  還有,她對他的偏心……

  「唉呦,真是吃太多吃太飽了,我到院子裡去消消食。」司徒昭突然站起來道,然後轉身就出了偏廳,留下一對極度不自在的男女。

  活了三輩子的喬雨青覺得自己應該先開口說些話,不能讓年紀閱歷都比她輕的司馬君澤為難。於是她開口道:「剛才大叔所說的話你不必介意,我是一名大夫,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治好病患的病。」

  「我知道。」司馬君澤看向她點頭答道。

  「那就好。」喬雨青對他燦爛一笑,但不可否認心底是有些失望與失落的。原來她對他做了那麼多,他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原來真的很重要,否則真的只會徒增枉然而已。她低下頭,掩去眼底的自嘲。

  「我知道喬姑娘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要替我治病,但是我不明白為何會有「偏心」的狀況?」

  「什麼?」喬雨青愕然抬頭看他,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這麼突如其來又直截了當的問她這個問題。

  「我想不明白,喬姑娘為何會偏心於我,司徒大叔即將成為喬姑娘的乾爹,照理喬姑娘要偏心的人應該是司徒大叔不是嗎?」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臉上有著明顯的疑惑與不解。

  喬雨青望著他明顯不解卻清透正直的雙眼,突然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傢伙根本就還沒開竅。

  這事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在這時代二十歲男子成親早的,說不定都有兩三個孩子了,他竟然還能單純到這種程度,真是……

  喬雨青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但是認真想一想,這樣的情況又覺得合情合理。

  司馬君澤過去的人生一直都在受病體所困,時不時還得與死神拔河,根本就不可能會去想成親的事,自然對男女之情懵懂不解了。

  唉唉唉,這可怎麼辦呢?她要不要趁這機會向他告白?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了,她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免得等她治好了他的病,他的身子愈來愈好,人愈來愈帥,最後卻被別的姑娘家給盯上,成別人家的相公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身為司馬太師嫡長曾孫的他能夠做主自己的婚事嗎?

  想到這,喬雨青就像突然被澆了一頭冷水,原本還躍躍欲試的衝動情瞬間就冷卻了下來。她之前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呢?

  上輩子司馬君澤苟延殘喘將近三十年,早已被司馬家遺棄並遺忘了,自然不會有人來干涉他的任何行為與決定。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他現今還年輕,再加日後病癒有了健康的身體之後,以他的聰明才智,司馬家是絕對不會放過他這麼一個優秀的子孫的。

  她一個被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大夫收養的孤女,有什麼資格配得上人家啊?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扯上婚姻大事恐怕也是沒用。

  「喬姑娘,我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是,你可以不必回答。」司馬君澤突然出聲道,只因為她的臉色愈變愈難看,讓他有種心生愧疚與於心不忍的感覺,他沒有想逼迫她或為難她的意思,他只是想不透才問,真沒其它想法。

  「不會,不唐突。」喬雨青深吸一口氣後,抬頭直視他的雙眼說:「對你偏心,是因為你的病情特別,身子底弱,不謹小慎微不行。」

  「是……這樣嗎?」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牽強。

  「嗯,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喬雨青一臉誠懇認真的點頭道。

  司馬君澤雖然對她的說法有疑慮,但之前他都想作罷不為難她了,現在就不該再追問下去。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頭應道:「好。」

*             *             *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順,喬雨青每天都按部就班的為司馬君澤治病,而他擔心下毒害、刺客暗殺等都沒有出現,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喬雨青對此有點擔心,司徒昭卻是老神在在,而司馬君澤呢,則是……呃,心不在焉?

  沒錯,就是心不在焉。

  喬雨青發現近日司馬君澤總是在發呆,要不就是與他們說話時突然神遊,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或者是在煩惱什麼。

  若這事發生在前段時間的話,她肯定會上前關切、為他難解憂。可是現在她無法再這樣做了,因為自從上回恍然大悟,自己與他的未來可能會是兩條平行線之後,她就一直努力調整自己對他的感情,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不再對他有特殊待遇。

  上輩子她對他的遺憾是沒能救他性命,而不是沒能嫁給他,這輩子她能救他,且知道他也在這片天空下活得好好的,這就足夠了。

  所以,她決定在他還沒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而他也尚未對她有一絲心動之情,將兩人的關係回歸到大夫與病患的身分。

  她會藏好自己對他的情感,等到他病癒之後,在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笑著與他道別,祝他鵬程萬里。

  愛不是佔有,她只希望他這輩子能展翅高飛,伸展抱負,做他想做的事,然後順其自然的娶妻生子,平安順利的安度一生。

  有時候想想,喬雨青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根本就是個聖母,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可是她又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毀了他們倆的一生,甚至是疼她愛她的爺爺的生活吧?司馬家的權勢可不是喬家這樣的平民百姓可以對抗得了的。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非要男人不可,前兩輩子她都可以一個人過一生了,沒道理這輩子一個人就活不下去。

  喬雨青從來就不是個猶豫不決、優柔寡斷之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堅定的執行,也之所以司馬君澤近來才會老是心不在焉的,因為他發現她變了。

  司馬君澤說不出她哪裡變了,因為她依然對他體貼入微,為他試菜試藥,為他針炙號脈,事必躬親毫不懈怠,但他就是感覺到有些地方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他一直在回想過去兩人的相處,比較現今的差異。

  很多事情真的禁不起回想,因為越想就會越發現當初的自己真的很愚蠢。

  司馬君澤不懂自己怎會如此理所當然的以為,她對他的所做所為都是身為一名大夫的職責,理所當然的享受她的體貼入微,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的煩惱與心事丟給她,再理所當然等她為他想解決辦法?

  他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愈想愈懷疑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因為身子不好的關係,他自小到大沒少麻煩人,可也因為如此,凡是自己能做,能力所及之事,他從不愛假手他人。說他自尊心太強,他就是不想讓自己真的成為一個廢人,一個除了只會拖累家人之外百無一用之人。

  可是在接受喬姑娘為他治病的這段期間,他到底為什麼會變得如此依賴她呢?

  不,這不是單純的依賴,而是信任,是推心置腹。

  他對她到底何時開始有了這種信任,又是怎麼會如此輕易又毫不設防的相信她與信任她,甚至直到現今領悟到這件事之後,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司馬君澤每每想到這就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思。

  到底為什麼呢?

  他不斷地想著這個問題,卻沒發現自己早已偏離了原本的目的,忘了去比較喬雨青之前與現今的差異。

*             *             *

  「今天是第二十五天,只要再過五天就能徹底清除深入你五臟六腑的異毒。之後只按照我告訴你的方法繼續調補氣血,固本培元,不出幾年,你的身體就會康復到與常人無異。」

  喬雨青拔下司馬君澤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感覺又向成功邁進了一步,雖然那一步同時也是在向與他分道揚鑣的那一天靠近。

  但是俗話說得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既然總是會走到那一天,早一天晚一天對她其實也已經沒有太大的差別了。

  「君澤,若沒事的話你早點休息,我先回房了。」她收拾好銀針轉身要走。

  「喬姑娘請等一下。」司馬君澤突然出聲叫住她。

  喬雨青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還有什麼事嗎?」

  司馬君澤先下床將衣服穿上,繫好腰帶才看向她說:「可以請喬姑娘陪我走走嗎?」

  喬雨青眨了眨眼,雖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此要求,但也同意的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房門,來到小院。

  今天夜色濃稠如墨,不見星月。

  曲廓上掛了幾盞燈籠相對明亮,替深沉的黑夜帶來了一些光亮與溫度。

  兩人沉默地並肩走著,在院子裡繞了一個圈之後,司馬君澤卻還是不發一語,喬雨青無奈只好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她開口問他。

  「嗯。」司馬君澤輕聲應道,但這一聲後又過了半晌,他還是一聲不吭。

  「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口?」喬雨青不得不再次出聲問道。

  「我覺得這半個多月來,你對我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同。」司馬君澤猶豫了下,終於把這個想不透的問題給丟了出來。

  這下換喬雨青沉默不語了。

  「我說不出哪裡不同,但就是能感覺得到不同。」司馬君澤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因為說不出來,所以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比較,過去你對我的態度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喬雨青不由自主緊張的握了一下拳頭。他發現了嗎?

  「結果,」司馬君澤突然搖了搖頭。「我還沒比較出其中的不同,卻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喬雨青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他,脫口問道:「什麼問題?」她已經太習慣替他分憂解難了。

  司馬君澤也是習慣了對她吐露心事,所以在聽見她開口問他後,心裡一喜,連想都沒想就老實的回答了她——「我發現我很信任你,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信你。過去除了我娘之外,我好像從未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依賴一個人,這種事過去從未發生過,讓我想不透。」司馬君澤停下腳步來轉身面向她,認真地凝視著她問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喬雨青呼吸一窒,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她看了他半晌之後,才側頭避開他專注的目光,平靜地開口說:「或許這是因為我是唯一讓你看見希望,能夠治癒你身上沉積的大夫吧?」

  司馬君澤皺了皺眉頭。雖說他並不知道是為什麼,卻又清楚知道答案絕對不是她說的這一個。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他告訴她。

  「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了,畢竟這是你的感受,而非我的。」喬雨青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呃,漆黑沒有星月的夜空,正欲對他說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各自回房休息之類的話時,卻發現漆黑的屋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上頭的樣子。

  說時遲,那時快,被她懷疑的「東西」動了一下,寧靜的夜裡立即傳來「咻」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朝他們射過來。喬雨青毫不猶豫的立刻撲向身邊的司馬君澤,將他揚聲大叫——「有刺客!」

        「咻」聲響起的瞬間,原本因看到他們兩個年輕人沉默的漫步在夜色中感到有些心寒而回房的司徒昭立即破門而出,像隻大鵬鳥般的飛上屋頂朝刺客所在處擒了過去。

  那刺客非常機警,一擊不中也不戀戰,一個翻身就從屋頂上翻了下去,於屋頂上消失離去。

  「哪裡走!」晚了一步的司徒昭怒聲喝道,急起直追,瞬間也跟著消失於屋頂。

  一切事發來得快也去得快,被撲倒在地上的司馬君澤腦袋還是懵的,結果這次的危機就結束了。

  「君澤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喬雨青從他身上爬起來,有些緊張與擔心的問道。

  下意識裡,她還是將他當成上輩子和這輩子剛見到他時那個弱不禁風的司馬君澤,而忘了經過這些時日她細心的幫他調養之後,不管是他的外觀或內裡其實都已與尋常男子無異,是個昂藏十尺、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子。

  司馬君澤沒有回答,卻是先轉頭看向那支深深地射入樹榦內的羽箭。從羽箭射入樹榦的高度與深入來看,如果他真被那支箭射中的話,絕對會被穿胸而過。

  如此要命的一箭,如此危險的一箭,她怎會撲向他?又怎敢撲向他?如果那支箭來得更快,或者她來不及將他撲倒,只來得及將他撞離原本他站的位置,而她又剛好撞在那個位置上的話,那麼那支要命的箭是不是就會射在她身上?

  司馬君澤伸手撫胸,突然傳來一陣揪緊的疼痛。

  「怎麼了?胸口不舒服嗎?」喬雨青迅速問道,一臉嚴擔憂的神情。「手伸出來讓我號個脈。」

  「喬姑娘,先讓奴婢扶少爺起來,夜深露水重,少爺不能一直坐在地上。」

  剛才那一陣喧鬧將原本待在屋裡的三個丫鬟都給驚了出來,心靜更是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你說的對。」喬雨青愣了一下,才急忙點頭道,她完全就是關心則亂。

  「少爺,奴婢扶您起來。」心靜上前道。

  喬雨青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讓她突然心生警戒,既然要扶人就必須先把雙手伸出來,可是心靜卻不知為何將一隻手藏在了袖內。

  她的警戒與疑惑心剛剛升起,就見心靜藏在袖內的那隻手一動,銀光一閃。

  「小心!」

  喬雨青大叫並再次撲向司馬君澤,隨即整個人渾身一僵。

  熱辣辣的劇痛從她右後肩處泛開,疼得她幾乎要閉過氣去,整個人瞬間栽進司馬君澤懷裡,壓在他身上。

  「心靜你做什麼?」慢一步趕過來的心澈難以置信的驚聲大叫。

  「姑娘!」小彩也跑了過來,小小的身子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頭就把心靜給撞了開來,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趕來的大樹,立即揚聲大叫,「大樹哥哥快點抓住她,她要殺少爺,姑娘受傷了!」

  大樹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有眼睛會看,所以聽見小彩說的話後,二話不說就衝向心靜,並用這段期間司徒大爺閒極無聊而教他打的一套拳法,三兩下就把面露狠戾之色的心靜給制伏了。

  那頭大樹怎麼擒人,這頭的司馬君澤完全無暇關注,他整顆心、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跌在自己懷裡的喬雨青身上。

  血從她後肩傷口處流出,浸濕了她的衣裳,也沾濕了他環抱住她身子的手。

  他從來都不知道血的溫度會燙人,從來都不知道姑娘家,或者該說她的身子會是這麼纖細柔弱,從來都不知道害怕到極致會渾身顫抖,渾身發僵,渾身無力,想動個身體或抬下手都辦不到。

  他從來都不知道……

  「喬……喬姑娘?」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顫抖沙啞得連他都認不得這是自己的聲音。

  「喬姑娘?雨、雨青……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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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6: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就當我死了

  司徒昭將刺客抓回來了,毫無意外的就是易明雄,比較意外的是他的幫手竟然是心靜。

  司徒昭原本還滿喜歡這個開朗又似心無城府的丫頭的,沒想到這丫頭卻狠狠地捅了他乾女兒一刀。

  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他毫不猶豫的拿起那柄傷了乾女兒的匕首,轉身移步,瞬間「嗤嗤」兩聲的賞了那兩人各一刀,讓他們也嘗嘗她乾女兒現今所受的苦。

  「把他們倆關起來,等候你家少爺發落。」

  司徒昭將已被他廢了武功受了重傷的易明雄和同樣受了傷的心靜丟給大樹他們去處理,匆匆地趕去看乾女兒。

  房間裡,只見司馬君澤面無血色的坐在床邊,痴痴地看著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的喬雨青。

  後者半趴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輕淺,半露在錦被外的肩膀上纏著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布巾,布巾上還滲出令人怵目驚心的紅。

  「丫頭?」司徒昭上前喚道,聲音也有些不平穩。

  「丫頭怎麼樣了?有沒有傷到要害?傷得重嗎?」他轉頭問床邊的小子,知道這傢伙原就有些久病成良醫,再加上這些日子丫頭細心的教導,醫術已然不輸一些小城鎮裡坐館的大夫。

  司馬君澤反應有些遲鈍的輕搖了一下頭,才嗄啞的出聲答道:「沒傷到要害,但血流了很多、很多。」一頓,他握緊拳頭痛苦的嘶啞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雨青是為了救我,為了我才會離開的。」

  司徒昭雖未親眼看見當時的情況,但完全可以想象以這丫頭對這小子莫名其妙的無怨無悔,她會替這小子挨刀他一點也不意外,所以此刻的他真的對眼前這小子有點火。

  「朝你射箭的那個刺客被我捉回來了,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嗎?」他看著他,冷冷的說。

  司馬君澤的身體不由得的僵了一下,原本繃緊的身體用力的握到指節全部泛白。

  他沉默了一下,自己說出了答案。「是易明雄……對嗎?」

  「看來你還不傻。」司徒昭一點也不客氣的嘲諷他一句,「人被我交給大樹關起來了,要怎麼處置,你自己看著辦。」

  「謝謝司徒大叔。」

  「我不是在原你,而是在幫我家丫頭。」司徒昭一點也不領情。「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丫頭是我乾女兒,我自會照顧。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後該避嫌的還是避一下吧。我家丫頭不懂,難道堂堂司馬家少爺會不懂嗎?」

  司馬君澤的臉色已經白到不能再白了,所以他只是緊抿嘴巴,然後垂下眼瞼輕聲道:「大叔,我想留在這裡,我懂一些醫術,怕晚些雨青的病情有變。」

  司徒昭皺了下眉頭,又沉默了一下才問他,「你不先去處理那個叛徒嗎?」

  「不急。」司馬君澤淡漠的答道。

  司徒昭看了看面無血色的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不醒人事的乾女兒,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同意讓他留下來。

  於是房間裡,小彩寸步不離坐在床邊守著她家姑娘,司馬君澤和司徒昭兩個人各佔據窗邊的一張竹椅,就這麼守了喬雨青一夜未睡。

  半夜裡,喬雨青實然發起熱來,坐在床邊打著盹的丫鬟還沒發現,整晩目不轉睛看著她的司馬君澤倒立刻發現不對勁,起身來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  

  「怎麼了?」原本閉著眼休息的司徒昭第一時間睜開眼問道。

  「發熱了。」司馬君澤眉頭緊蹙。

  「嚴重嗎?現在該怎麼辦?」

  司馬君澤沒有回答,先吩咐被他們驚醒的小彩去端盆冰水過來,待水送來又找了條棉巾,開始坐在床邊不厭其煩的為喬雨青的額頭做冰敷。

  司徒昭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撇了撇唇,譏諷的開口問道:「你這是因為愧疚嗎?丫鬟可以做的事你卻在那邊搶著做?」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站在一旁的小彩卻尷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借尿遁暫時避離。司馬君澤沉默不語的繼續為喬雨青換著額上的冷巾。

  這是愧疚嗎?

  他在心裡問自己,答案很肯定。

  不,不是,這不是愧疚。

  他雖然也有愧疚的感覺,卻遠遠比不上心疼與心痛的感覺。

  看她這樣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他真的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傷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因為見她這樣,他真的比自己受傷還要更痛,更難過上千百倍。

  他現在大概已經明白,她為何會給他一種前後差異的感覺了。

  雖然她曾經對他解釋過,她對他的偏心是因為他的病情特別,身子底弱,不謹小慎微不行。可是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把他當成普通的病人照看,而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家人或是……心上人?

  沒錯,就是心上人,因為他並不是她的家人,所以答案只剩下這一個了。而他則是一個大傻瓜,竟對此不知不覺,直到她今晚一而再的為他擋箭擋刀、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情之所鍾,生死可棄嗎?她還真是個大傻瓜。

  有些人,只一眼,便可信任一生。

  原來他的心比他的腦袋更早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是怎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大叔,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雨青她……喜歡我?」司馬君澤低聲問道,聲音雖低,在安靜的廂房裡卻顯得很清晰。

  司徒昭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嗤聲道:「這麼明顯的事,整個山莊裡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不知不覺。」

  「為何沒人告訴我?」

  「整個山莊裡就你一個主子,其餘都是下人,誰敢將這事嚼舌根嚼到你面前?唯一敢在你面前說上話的只有那個叛徒易明雄,偏偏他心術不正,對你沒有多少真心,不然早該提醒你避嫌了,畢竟你和那丫頭門不當戶不對的,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司徒昭說。

  「門不當戶不對嗎?」司馬君澤喃喃自語的念道,然後沉默了一下,突然抬頭看向司徒昭,問他,「大叔也這麼認為嗎?」

  「雖然我不認為丫頭會配不上你,但門當戶對這事一直以來都存在著,尤其是像你們這種名門世族,要和你們結成親家,出身來歷往往都是首要篩選的條件,不是嗎?」司徒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頓,他反過來問他,「還是你認為你爹娘會接受丫頭這樣一個媳婦兒?」

  司馬君澤無話可說。別說是媳婦了,可能連以妾室的身分待在司馬家都會被人詬病、瞧不起。

  所以,她是因為明白了這一點才隱藏住自己對他的感情嗎?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見識廣,想法有些大膽和與眾不同,常讓他有驚艷之感,甚至有時候還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很喜歡和她聊天,與她聊天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好像能就這樣一直聊天聊上一輩子的感覺,過去他沒想太多,只覺得很喜歡那種感覺,如果能一輩子有她相伴,他應該連作夢都會笑吧?

  一輩子……

  門不當戶不對是嗎?

  「怎麼不回答我這個問題?」司徒昭忍不住輕諷的出聲問道。

  「他們不會接受。」司馬君澤老實回答。

  「算你老實,所以你以後還是和丫頭保持一點距離吧。好不容易這丫頭也算看明白這一點,努力控制住自己對你的感情了,如果你真的有一點憐惜她、想對她好的話,那就別節外生枝。」司徒昭認真地凝視著他,緩聲說道。

  他可以看出司馬君澤這個傻小子經過這一晚的事之後,終於看明白丫頭對他的心意,自己也因此動了真情。

  但是這又如何呢?

  兩情相悅也越不過父母之命,越不過門戶之見,更越不過世人的蜚短流長。

  最重要的是,丫頭的性子一點也不適合待在高門大院裡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尤其她那一手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高明醫術更不是尋常大夫能比擬的,又怎能將它浪費在深宅大院裡呢?

  雖說他從沒和丫頭討論過將來的事,但光從丫頭整日醫書不離手的舉動來看便可知,這丫頭是絕對不會為了成親而放棄自己的醫術與救人使命的。

  司馬君澤沉默以對,沒有應聲。

  司徒昭也沒有非要得到他的允諾不可,只是想讓他看清現實。

  小彩回來時,室內一片靜默,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想接手照顧姑娘的工作,卻讓少爺搖頭拒絕了,她無奈,也只能站在旁候著,一邊打瞌睡了。

  喬雨青於隔天早上終於清醒過來,身上的燒也退了,雖說醫者不自醫,她還是替自已診了診脈,確定自己除了傷口疼痛、流血過多、人有些虛弱之外,倒是沒傷到什麼要害,無生命危險的問題。

  不過現在有件事比她受傷的事更重要。

  她轉頭尋找要找的人,立即出聲虛弱的問道;「乾爹,我先前教你行針走穴的針法你沒忘記吧?」

  「你這丫頭不先擔心自己身上的傷,醒來就擔心那小子的病,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司徒昭臉色難看的瞪眼道。

  「我剛不是先替自己號過脈了嗎?我沒事。倒是君澤的治療不能功虧一簣,就只剩最後五天了,乾爹不是比任何人都知道逢仙果有多難尋覓不是嗎?」雨青對司徒昭虛弱的一笑。

  「我說不過你。」司徒昭賭氣的背過身去。

  「乾爹……」喬雨青嬌聲求道。

  「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司徒昭倏然轉身面向她,疾言厲色道:「等那小子身上的病治癒之後,你看是要回黃土村你爺爺那裡,還是要乾爹陪你四處行醫救人,總之你給我離那小子遠一點,那傢伙對你而言就是個禍害,一無可取之處。」

  「乾爹……」

  喬雨青有些無奈,不知道一夜之間,乾爹對君澤的印象怎會變這麼多,難道是因為她因他而受傷嗎?

  「乾爹,我受傷的事不能怪他,他什麼也沒做,是我自己撲過去才受傷的。」她解釋道。

  「你看看你,現在都重傷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了,還向著他,替他擔心、替他解釋、替他脫罪。那小子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一心一意的向著他,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司徒昭真的覺得很心塞。

  喬雨青垂下眼瞼,半晌之後才開口道:「乾爹,我答應你,等司馬少爺的病治癒之後,我就會離開這兒。以後……應該說這一輩子吧,我跟他應該無緣再見,所以你也不必再擔心他以後會禍害到我。」

  「你知道自己跟那小子有緣無份就好。」聽她這麼說後,司徒昭的語氣也緩了下來,並且承諾道:「接下來五天替那小子針炙的事就交給我,你只需要在一旁監督,確定我沒行錯針就行。」一頓,他又自我感覺良好的說:「也幸好有我在,不然你去哪裡找一個有內勁又熟悉周身穴道的人幫你救那小子?」

  「是,幸好有乾爹在,謝謝乾爹。」

  司徒昭滿意的咧嘴笑。「好了,你剛醒別說這麼多話,一會兒讓小彩那丫頭服侍你吃點東西,喝完藥後就好好地休息,等我要替那小子針灸時再來喚你。」

  「好。」喬雨青輕咬了下唇瓣,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道:「乾爹,怎麼都沒看見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皆心知肚明。

  司徒昭本來想抹黑一下那小子的,但又不想看到乾女兒失望難過的模樣,只好作罷。

  「那小子從昨晚就一直守在這兒沒闔過眼,在你醒來前一刻才被我趕回房休息。你要見他嗎?要的話就叫人去把他叫過來。」

  「不必了,讓他休息。」喬雨青急忙說道,然後突然想起她到現在都還沒問昨晚刺客的事。「乾爹,你捉到那名放冷箭的刺客了嗎?」

  「你乾爹出馬,還會有捉不到的人嗎?」

  「那……是咱們認識的人嗎?」

  司徒昭點頭,開口說了三個字,「姓易的。」

  喬雨青閉上眼睛,雖然她早有懷疑,但得知這個事實還是覺得很失望、很難過。如果她都這樣了,不難想像這事對司馬君澤的打擊會有多大。

  「他……還好吧?」

  「死不了。」司徒昭說。

  「乾爹——」喬雨青用著請求的語氣叫喚道。她真的很擔心他。

  司徒昭撇了撇唇,才道:「我看那小子的樣子還挺冷靜的,似乎早有心理準備的樣子,所以我才說他死不了。」

  就怕他把一切傷痛都壓抑在心裡。喬雨青擔憂的想著,卻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就怕又會惹得乾爹不高興。

  「他打算怎麼處置易明雄和心靜那兩人?」她問。

  「不知道,我沒問。」司徒昭搖搖頭。「那小子似乎也還沒決定要怎麼處置他們,所以至今都還沒有去見那兩個人。」

  「他應該很難抉擇吧?」

  「有什麼難抉擇的?」司徒昭冷笑道。「背叛者唯一的下場就是死,更別提那傢伙還不只一次的對自個兒的主子下毒,這種叛徒本就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他一直把易明雄當成家人在看待。」

  「所以我才說姓易的那傢伙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喬雨青果斷閉上嘴巴不再多說,她是擔心司馬君澤需面臨抉擇的痛苦,乾爹卻只想著要如何處置叛徒才是對的,他們父女倆根本就是在各說各的,產生不了共鳴。

  去廚房端膳食的小彩回來了,司徒昭看著乾女兒把粥喝完,又吃了不少配粥的小菜與小點心後,終於放心的到隔壁的耳房小憩一會。

*             *             *

  司馬君澤整整將易明雄晾了五天。

  等喬雨青都能下床走動,後肩的傷口也開始癒合結疤了,他體內的毒也徹底的清除之後,他終於有心情前去見被分開關在兩個地方的那兩人,他先去見心靜,被司徒昭刺了一刀又沒受到良好治療的心靜,已呈現半生不死的狀態,不復服侍他時那般圓潤精神的模樣。

  「為什麼?」他只問了那丫頭這個問題。

  心靜沉默不語。

  一旁的心澈見狀,便開替她回答了。

  過去五天一直都是由她在負責看守並照料心靜的,這個問題她也問過原本情同姊妹的心靜無數次,心靜剛開始根本就不理她,終於在昨天卸下心防的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她神情複雜的看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心靜眼,開口道,「心靜已經是易總管的人了,易總管答應她在事成之後就會給她名份,娶她為妻。」

  「就為了這個空口白話的承諾?」司馬君澤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她就沒想過,一個奴才謀害主子之後會有什麼下場?易明雄自身都難保了,還有命娶她為妻嗎?」

  「她說易總管告訴她這是上頭的意思,上頭保證他們絕對不會有事。」

  「誰是上頭?」

  心澈搖了搖頭,「心靜說她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這邊也就沒有什麼好問的了。

  司馬君澤二話不說起身離開,走到另一個關押犯人的地方。

  易明雄的情況比心靜更不堪,原本就有些年紀的他在過去幾年養尊處優下一直都不顯老,但這回的事讓他又受傷又被廢武功,還沒能得到好的照顧之下,只不過五天的時間,就讓他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一頭原本烏黑的頭髮也染上了不少銀絲,斑白的雙鬢尤其明顯。

  司馬君澤看著突然間變成一個「老人」的易明雄,心裡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對於一個真心換絕情的人,他有必要為這人難過嗎?

  他搖了搖頭,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少爺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嗎?」易明雄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我想知道。」司馬君澤毫不猶豫的點頭易明雄嘲諷的笑了一下,虛情假意的對他說,「答案很冷酷也很無情,老奴真擔心少爺虛弱的身子會受不住那樣的打擊。」

  「不需要擔心,因為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母胎裡帶出來的病症也好了七八成。喬姑娘說了,只要我繼續對症下藥,不再遭受毒害,不出下個月我的身體便會恢復如初,如果能持續的勤加練習司徒昭所授的那套拳法,甚至還能比常人更健康健壯。」司馬君澤對他說,然後就見易明雄對他露出了扭曲的面目。

  「我就知道那個臭丫頭會是個麻煩,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直接把她給殺了。」易明雄咬牙切齒道。

  「你應該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喬姑娘能治好我的病,這才將她帶回來替我治病的吧?」司馬君澤看著他說,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明白了易明雄這個人的真面目……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醫術會有多高明?」易明雄冷笑道。「我本來盼望著她的不自量力能讓我一勞永逸,沒想到那臭丫頭竟還真有點本事,讓我的期望落空。」

  「所以前些日子你才又對我下了一次毒嗎?」

  「沒錯。你們是從那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吧?」易明雄瞇了瞇眼,神情帶著扭曲與恨意,見他面上連一點悔意或歉意都沒有,只有心存不甘的狠意,司馬君澤連僅存在心底的最後一絲心軟與饒恕也消失殆盡了。

  他神情平靜到幾近冷漠的開口告訴他,「懷疑你的是喬姑娘,一直以來我都不想也不願意去懷疑你,只可惜事與願違。說吧,到底為什麼,還有到底是誰如此恨不得我去死?」

  「想你死的可不只一個人。」易明雄惡意的笑道。

  司馬君澤沉著臉看著他。  

  「你爹啊,你的親姨母、繼母,還有你舅舅他們,每一個可都是希望你能早點死,死了才能把位置讓出來。」易明雄冷笑道。「要不你認為以我一個下人有這個膽子對你下毒嗎?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有好處的全都是那些人。」

  位置?是司馬家嫡長曾孫的位置嗎?

  司馬君澤瞬間只覺得離譜、諷刺與可笑。他都沒管也沒碰觸司馬家的任何事了,只是剛好出生在這個位置上,佔了一個名而已,就礙著了這麼多人嗎?

  爹?姨母?舅舅?

  原來這就是他司馬君澤血濃於水的至親嗎?呵呵。

  「你不問我那些人都要我做什麼嗎?」易明雄帶著惡意的看著他說。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因為他不需要問就能想明白。

  娘在世時,因為有娘的護犢子,姥姥、舅舅那邊不忍心傷害因生育而傷了身子再難受孕的娘,只能折衷的將姨母送進司馬家為妾,以穩固兩家姻親的關係,因為誰也不知道也這個體弱多病的孩子何時會一命嗚呼。

  一定沒想到因為有娘的庇護,他竟然一直活到了十八歲還沒死,讓他姨母所生的弟弟擔一個庶子之名,始終正不了名。

  爹疼愛二弟、對二弟寄予厚望,姨母也一樣,舅舅他們也一樣,而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他自然也就成了眾人除之而後快之人了。即便娘死了,姨母被扶正了,那些人也不可能放下長年來對他的成見與期盼他能早點死的希望。

  答案很冷酷也很無情,但大夥都心知肚明這就是事實。

  在利益、權勢與地位的引誘下,親情血緣就是個渣。

  「你怎麼不說話?」易明雄問道。

  「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我的噓寒問暖、對我的憐惜、心疼,難道真的連一絲的真心都沒有,全是虛情假意嗎?」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易明雄臉上迅速的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他轉頭避開他的目光,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人非草木,熟能無情?」司馬君澤不信的淡聲道,頓後又說:「就像你所說的,你只是一個下人,我的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只是不得不聽從主子的命令行事罷了,所以我不殺你。」

  易明雄倏然回過頭來,難以置信道:「你——」

  「可是你必須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易明雄脫口問道,他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不料竟還能擁有一線生機。

  「就當我死了。」

  「什麼?」易明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當我死了,把我的死訊送回司馬家,並且讓他們相信。」司馬君澤直直的看著他說。

  看出他眼裡的認真,易明雄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麼?」既然他的病都治好了,從此能與常人無異,他不是該立刻返回司馬家鞏固自己嫡長曾孫的地位嗎?他不想報仇嗎?不想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嗎?

  「既然他們都希望我死,我就如他們的意,不再回去給他們添堵,也算是我對他們最後的孝道。從今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今生今世再無瓜葛,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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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逼嫁再現

  得知司馬君澤對易明雄的最後處置後,司徒昭氣得不行、但經司馬君澤解釋這麼做的原因後,司徒昭也無話可說了。

  相反的,他還挺佩服這小子的灑脫與毅然決然的,畢竟司馬家嫡長曾孫這等顯貴的身分可不是人人都放得下的,那背後所代表的的可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與權錢利益,多少人一生夢寐以求都求之不得。

  不過這小子還是閱歷太少了點,不了解人性,他難道就沒想過姓易的會倒戈倒他一靶嗎?

  如果姓易的回了京城沒按照他的交代做,反倒將事實全盤託出的話,那些原本要他命的冷血親人不暗中派人前來了結他性命才怪,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不會將司馬家和賀家企圖毒害親子和親外甥這畜牲都不如的事傳出去。

  總之,司徒昭想了一下,決定還是由他出馬替這小子掃除後患,因為只要這小子能靠死遁成功與司馬家劃清關係與界線,他乾女兒和這小子還怕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所以,他找丫頭特製了一顆毒藥,直接把它塞進姓易的嘴巴裡,告訴姓易的別想耍什麼花招,這顆毒藥會讓他一旦毒性發作便從五臟六腑開始潰爛,人將會被生生折磨至死。

  然後他又丟了一個小瓷瓶給他,告訴他瓶裡裝了三顆緩解毒性的解藥,每月毒發可服用一顆,三個月後他會獲得解藥或是緩解之藥抑或者什麼都得不到只能等死,那就得看他的表現了。

  易明雄憋屈得要死,卻也只能受其威脅,乖乖認命。

  十天後,喬雨青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可以出行,一行人毫無眷戀的爬上馬車,頭也不回的駕車離開這代表了權勢與富貴的山莊。

  同行者一共有四人,有司徒昭、喬雨青、小彩,還有便是拋棄了司馬家人身分的司馬君澤。

  兩個男人坐在外頭駕馬車,當然駕車的是司徒昭,司馬君澤是陪伴兼學習,畢竟將來他再也不是奴僕成群的大家少爺了,什麼事都得靠自己來,他有太多事情必須學習了。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趕路期間無聊,兩人不時的閒聊,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聊到這事上頭,司徒昭似笑非笑的看著司馬君澤說:「你該不會就想這樣跟著丫頭回黃土村做個上門女婿,到喬家後,從此靠丫頭替人治病賺錢養活你吧?」

  「在大叔眼中我真的這麼沒志氣,像個吃軟飯的人嗎?」司馬君澤無奈道。

  「這和志氣無關,和能力有關。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了,你的情況似乎比書生還不如不是嗎?」司徒昭挑眉道。

  「以前是,現在卻不見得。」司馬君澤淡聲答道,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司徒昭挑了挑眉,「如何不見得?」

  「過去這些年我雖一直在生病和治病之間過日子,但不表示我就沒做別的事。」司馬君澤微笑道。

  「什麼別的事?」司徒昭露出好奇的神情。

  「我做了點小生意。」

  「什麼小生意?」司徒昭挑高眉頭。

  「能夠賺錢,且司馬家和賀家都不知道的小生意。」說到這事,司馬君澤不由得露出了些許自嘲。

  「原本我只是想,我這樣一個藥罐子不能為家族盡心力也就罷了,總不能還一直拖著家族的後腿,成為家族的負累。所以我想了又想,也只有賺錢一途是我能做的,不說賺個金山銀山來幫助家族,至少也該把自己治病買藥所花的銀兩給賺回來。」他緩聲說道。

  「你說司馬家和賀家人都不知道?包括姓易的也不知道嗎?」司徒昭問。

  「不知道。」司馬君澤肯定的說:「我原意只是不想讓關心我的人知道這事後會更為我心疼,所以才瞞著,沒想到……」他嘲諷的笑了一笑,沒再往下說了。  

  「幫你做事的人難道不是司馬家或賀家的人嗎?」司徒昭不解。以他的狀況沒有幫手是不可能的,但他身邊的人不全都是與那家有關係的人嗎?

  「他是我一起長大的奶兄,不過在五年前奶娘因犯事受杖責一病不起死後,就離開了司馬家。」

  「意思是他對司馬家有恨?」

  「奶兄是個遺腹子,奶娘是背著剋夫的罪名被趕出婆家與娘家的,後來遇見我娘才得以撿回一命。奶兄是在司馬家出生長大的,在奶娘過世後,對司馬家應該是愛恨情仇都有,因為這種感情太過痛苦複雜了,我會希望他能離開司馬家。可是他無處可去,對未來又茫然無頭緒,我便請他幫我做事,不幫司馬家與賀家,只幫我。」司馬君澤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兩人合夥做生意的來龍去脈。

  「所以這回大樹那小子才沒跟咱們塊回黃土村?你派他去找你那位奶兄了?」司徒昭恍然大悟。

  「嗯,我發現大樹真的很機靈,是個可造之才。」司馬君澤點頭道,一頓後又說:「況且我現在也不是什麼少爺了,身邊不需要有人服侍,帶大樹一起去黃土村也無用武之地。」

  「你還真是提得起放得下。」司徒昭也不知是佩服還是揶揄的看了他一眼。

  司馬君澤扯了扯唇,勉強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難看。」司徒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司馬君澤又笑了一下,這回的笑容倒是真心了不少。

  馬車內的喬雨青因為坐得比較靠前,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全聽了。

  關於司馬君澤的奶兄,於她其實也是個大熟人,因為上輩子便是此人帶著司馬君澤的遺書與遺產交付給她的。

  司馬君澤的這位奶兄姓江,名誠樸,人如其名的真誠質杜,與她熟識之後還攜著妻兒舉家搬遷到她居住的府城、到她身邊來幫她。

  後來她都叫他江大哥,喚其妻田氏一聲嫂子,而他們也待她如親妹妹一般的關照,直到她老了死了也是由江家子孫為她養老送葬的。

  回想起來,她上輩子真的很幸運,遇見的幾乎全都是好心人。

  「姑娘,黃土村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您突然帶這麼多人回家,喬老大夫會不會不高興啊?」小彩又好奇又期待又有些擔憂的問。

  「你這丫頭又不是沒見過我爺爺。」喬雨青白了小彩一眼,爺爺那大好人的性子遇到這種事只會歡迎,不會說一句不好的。

  「姑娘,您沒聽懂奴婢的意思。」小彩搖頭嘆息道。

  看小丫頭裝大人般搖頭晃腦的嘆息,喬雨青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點了點小丫頭的腦袋瓜子。「有話就直說,誰叫你拐彎抹角著說話了。」

  「奴婢是在為喬老大夫擔憂,為姑娘擔憂。」小彩認真的說道。

  「擔憂什麼?」喬雨青愣了一下。

  「擔憂家裡沒地方住,沒糧食吃啊。」小彩滿臉憂慮道。「奴婢小的時候也是住在村子裡的,村子裡的房子矮矮小小的,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塊,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待客,糧食更是缺乏。姑娘自個兒回家也就罷了,還多帶了三個人回去,奴婢能不擔憂嗎?」

  「你這丫頭,年紀小的想得倒多。」喬雨青失笑道。

  「放心吧,雖然住的地方是小了點,但還不至於住不下,以後看是要擴建還是搬到鎮子上住,到時再做打算。糧食就更沒問題了,咱們到時候順道從鎮上買些回去就行了。」

  「姑娘有銀子?」

  「我沒有乾爹有啊,乾爹沒有司馬公子有啊,他們倆都還欠著我診費沒付呢。」喬雨青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坐在馬車前面駕車的兩人聞言不由自主的側頭看向對方,然後,都默默苦笑了。

  馬車愈接近村子,喬雨青愈是歸心似箭,滿腦子想的都是不知道爺爺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在家,突然見到她回家會不會高興壞了?肯定會的,呵呵呵……這類的做法。

  黃土村地處偏僻,少有馬車出現,因此馬車遠遠的還沒進村裡就已先引起了轟動。村子裡的人家,有一戶算一戶,,只要有人在家的無一不跑到家門來看熱鬧。

  然後,待馬車終於駛進村子裡,看清楚坐在馬車上的人是誰之後,村民們無一不露出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神情。

  「是雨青,是雨青那丫頭!」

  「真的是她!」

  「難道喬大夫說的都是真的,那丫頭真是外出去給人治病去了?」

  「不管是不是,能坐著馬車被送回來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哎呀,這下子真是便宜了邱田村了。」

  「就是說啊,娶了一個懂醫術的小媳婦不說,還能有一車嫁妝。」

  「你也看見了?」

  「你也看見了?剛剛馬車車簾被風吹了一下,我看見車上堆滿了東西,那些肯定都是嫁妝。」

  村民們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或多或少都傳進了馬車上四人的耳裡,四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那個邱田村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司徒昭問的。

  「姑娘,他們說懂醫術的小媳婦不是指您吧?您何時成親嫁人了?」這是小彩的疑惑。

  「全都是胡說八道!」這是臉最黑的司馬君澤說的話。

  喬雨青沒有說話,只是抿了唇瓣,面色沉沉的。

  邱田村,沒想到她看到了這令她作惡的三個字,她更沒想到到她都帶著爺爺分家出來單過了,喬家那些不要臉的人竟然還敢像上輩子那樣跑來打她的主意,也不知道爺爺——不好,爺爺!

  「乾爹,快點,我擔心爺爺。」她揚聲叫道。

  雖然不知道乾女兒在擔心她爺爺什麼,司徒昭還是第一時間甩出了手上的鞭,駕馬聲加快了馬車前行的速度。

  位在山下的喬家此刻正在上演著一出逼婚鬧劇。

  沒錯,就是逼婚鬧劇。

  逼婚兩字不用多做解釋,至於鬧劇嘛,試問男女雙方只有女方人在現場,而且所謂的女方人也只有一位,其餘者皆是外人,重點是逼婚吵鬧者還是那些所謂的外人。請問這不是鬧劇是什麼?

  「爹,這麼好的婚事您為什麼不答應?」喬家老二喬思賢有些煩躁的說。

  「好?哪裡好了?」喬薊堂怒不可遏的朝兒子吼道。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生的子女除了自私自利之外,竟還狼心狗肺的想把他才十六歲花樣般的孫女嫁給一個都可以做孩子他爹的老鰥夫,且還睜眼說瞎話的說這是一門好婚事?

  「那邱家在邱田村可是大地主啊,據說邱田村三個字就是因他家而取的,這麼有錢有地的人家還不好嗎?」喬思賢說。

  「好的話為什麼不讓你們的女兒去嫁?」喬薊堂反問道,目光從老二看到老大,再看向那兩個媳婦。

  「這可不行,我女兒怎麼可以嫁給個老鰥夫?」老大媳婦李氏搖頭道。

  「我女兒也不行!」老二媳婦張氏堅定的附和道。

  「所以你們的女兒不行嫁,我孫女就可以嫁?」喬薊堂怒不可抑的諷刺道。

  「爹,那丫頭不過是個撿回來的,你怎麼能拿她與您的親孫女們相提並論?」張氏不滿道。

  「爹,不是我愛說您老,我們才是親人是家人啊,您怎麼老偏心那個丫頭啊?」喬思賢幫腔道:「過去這幾個月來,若不是有孩子他娘三不五時的做些吃的讓孩子們送來給您吃,您能過得這麼舒暢嗎?您那幾個孫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

  「我是你們的爹,你們不過在過去半年裡送過幾頓飯來給我吃就在這裡邀功嗎?」喬薊堂臉色難看的打斷他的話,此刻的他不僅是失望,根本就是心寒。

  「為我做幾頓飯、送幾頓飯過來就很了不起,很孝順嗎?那你們怎麼不想想,這七、八年來,都是誰做飯給我吃?每天照顧我的日常起居的?你說你們才是親人是家人,說這話時你們都不會覺得虧心、覺得羞愧嗎?」

  喬家老大喬思聰忍不住開口道:「這不是爹硬要和我們分家不住在一塊嗎?不然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又怎會不奉養爹?」

  「原來你也知道我們已經分家了?那我家的事就用不著你們管了。」喬薊堂冷聲道。

  「爹,兒子這不是在替您分憂解勞嗎?那丫頭來歷不明又無父無母——」

  「滾,給我滾!」喬薊堂忍無可忍的咆哮出聲。

  「爹,我們話還沒說完。邱家人說等那丫頭回來,他們就會派人——」

  見他們竟然還不滾,還有話說,怒不可遏的喬薊堂乾脆抓起一旁的掃帚朝他們拍了去。「滾——都給我滾!」

  「乾爹,麻煩您把這些人全部丟出去。」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籬笆門外響起,不過院子裡實在是太熱鬧了,根本沒人聽見這句話,司徒昭突然竄進院子裡,伸手一抓一丟一抓一丟的,瞬間讓喬家那些兒子媳婦成了空中飛人,一個個的飛出籬笆外為止。

  從籬笆外傳來的重物落地聲與哀嚎聲讓人聽了很悅耳。

  「爺爺,我回來了!」喬雨青像個小女娃般的跳到爺爺面前,笑咪咪的說道。

  喬薊堂還在為剛才那一連串令他覺得眼花瞭亂的巨變傻眼中,就看見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乖孫女出現在他面前。

  他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又驚喜。「丫頭,你回來了?」

  「爺爺,我回來了。」喬雨青用力的點頭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您還好,沒事吧?走,咱們進屋裡去,我替您號號脈。」

  喬薊堂眨了眨眼,對孫女搖搖頭:「沒事,不用了,能有什麼事呢?他們再不像樣也還不至於敢動手打我!」

  「我是怕您被氣壞了,走,咱們進屋裡坐下,先讓我號完脈再說。就算是為了安我的心好嗎?」喬雨青一臉擔憂的堅持道。

  「喬大夫你還是聽話吧,這丫頭從村子口一聽見村民嚼舌根所說的話,就擔心得不得了,還要我加快馬車的加速趕回來。也幸好加快速度了,要不然又怎會知道有群畜牲在打我乾女兒的主意,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司徒昭忍不住插口道。

  「乾女兒?」喬薊堂被這三個字驚到了,雙眼都睜得圓圓的。

  「嗯,爺爺,我認了司徒大叔做乾爹。這事我晚點再和您說,您先進屋坐下來讓我號脈。」喬雨青對爺爺點頭道。

  喬薊堂看了看司徒昭,又轉頭看向那位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司馬少爺,再看向一旁的小彩頭,只覺得滿腹疑問,但看孫女接二連三開口要幫他號脈,還一臉凝重,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進屋坐下來安撫過孫女的擔心之後,再來問問題也不遲。

  於是他點頭轉身進屋,其它人也隨後魚貫而入,小彩不忘跑去把連接著籬笆的院門關上,套了鎖之後才跟進屋裡。

  至於籬笆外那此起彼落的痛呼與哀叫,他們一個個的全都有默契的充耳不聞。

  進到屋裡,喬薊堂乖乖地坐下來讓孫女把脈。

  小彩向來乖覺,人也勤奮,進屋後二話不說開始為大夥佈茶水,然後自己找到廚房之後,便直接待在廚房生火燒水,準備煮些吃的。

  她知道大夥坐馬車走了這麼多天的路都累了,最希望的應該就是能有個熱水梳洗,有個熱食果腹。

  這個家裡沒別的下人,這些事當然就得由她來做,總不能讓姑娘或老爺子或少爺還是司徒大爺來做吧?

  嗯,雖說讓她一個人服侍這麼多人好像會很累,但姑娘他們都是好人,還說了她若想回家可以送她回家,有好吃的也從來沒忘記要留一份給她,完全把她當成家人而不是下人。

  所以,她真的好喜歡姑娘,真心想留在姑娘身邊服侍,即便回到這裡,以後會累點也沒有關係。

  正當小彩帶著一臉傻笑的待在廚房裡做事時,正堂廳裡的氣氖卻是凝重的,只因為喬雨青臉上的神情愈來愈凝重,明顯是隱忍不住怒火的樣子,可是偏偏她又還在號脈中,因而也沒人敢出聲問她怎麼了。

  等啊等,終於等到她收手。

  喬薊堂率先開口,用著輕鬆的語氣道:「丫頭,爺爺自個兒就是大夫,怎麼可能會連自己的身子有沒有生病都不知道呢?你可別想嚇唬爺爺。」

  「醫者不自醫。」喬雨青一臉嚴肅的看著爺爺。接著卻突如其來的說:「爺爺,咱們離開黃土村,搬到別的地方去住好不好?」

  喬薊堂呆了一下,問她,「你怎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是不是爺爺真的生了什麼不治之症?」說著,他不由自主的伸手為自己把脈。

  「爺爺不需要為自己把脈,我可以告訴您生的是什麼病。」喬雨青伸手覆在爺爺自個兒把脈的那隻手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柔聲道:「爺爺得的是痹胸絕心之症,留氣結於胸,氣塞而短氣,痛徹則搶心。您的身子是禁不住過激與過氣的,所以咱們眼不見為凈,離開這裡好不好?」

  喬薊堂呆了一下,不解的說,「可是爺爺從來不曾為胸痹而痛,亦無氣喘之症,怎麼可能會得這樣的病呢?」

  「爺爺的病現在還不嚴重,所以您感覺不到。但若再被剛才那些人多氣幾次的話,病情就會加重,甚至……」喬雨青不能自已的想到上輩子的遺憾,眼淚瞬間就從眼眶裡滑落了下來。「爺爺,咱們離開這裡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咱們離開這裡能去哪兒呢?」

  喬薊堂有些茫然,不僅為了去哪兒而茫然,更為了要離開家鄉、離開子女們而茫然。

  明白孫女為何會這麼說,知道痹胸絕心症是什麼樣的病,也知道如果他繼續待在這兒,遲早有一天真會被他那些不孝子女給氣死。

  可是離開黃土村是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事。

  到他這年紀的人想的大多都是落葉歸根,而他卻被不孝子孫逼得離鄉背井,怎麼想他都有一種心酸可悲的感覺。

  「爺爺,您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咱們好手好腳還有醫術傍身,去哪兒不能立足?」喬雨青握著爺爺的手,柔聲卻堅定的說:「況且您不也常說醫術要精進光看醫書是不行的,還得多接觸病患替病患醫治,就跟行千里路勝讀萬卷書是一樣的道理。」 

        「喬大夫不必擔心離開這裡去別處會有什麼危險,不是有我在嗎!」司徒昭忍不住出聲插口道。

  「喬爺爺也不必擔心銀子的問題,有我在。」司馬君澤也趁機跟著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喬爺爺?」喬薊堂被司馬君澤的稱呼嚇得瞬間忘了一切。

  「司馬少爺您可千萬別這麼叫老夫,老夫一個村野匹夫哪裡擔得起您這一聲爺爺啊?」他是知道司馬君澤真實身分的,司馬家權傾朝野,他就算只是個小村民也是聽說過的。

  「喬爺爺,我現在已經不是司馬家少爺了,就只是一個平凡老百姓,您可以直接叫我君澤就行。」司馬君澤搖頭道,臉上有著淡淡的苦笑。

  「這是怎麼一回事?」喬薊堂一臉迷茫不解的轉頭問孫女。

  「這事說來話長。」雖說話長,喬雨青還是簡單扼要的把司馬君澤的事與爺爺說了一遍,聽得喬薊堂臉色真的是一變再變。

  喬薊堂沒對司馬君澤的私事多做評論,卻同意了讓司馬君澤喚他爺爺,自個兒也改口直接以名字喚他,甚至對他說出以後就把這裡當成自個兒的家這話,收留之意濃厚,喬薊堂向來是一個心軟又心暖的大好人,所以喬雨青才會一點壓力都沒有的就把一行人直接給帶回家來了。

  總之,他們這個家從兩口之家一夕間變成五口之家,雖成員各個毫無血緣關係,但卻相處融洽、和睦無私,只相處了幾天,情誼便深厚到遠超過真正的血緣親人。

  至少對喬薊堂來說,感覺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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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6: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惡霸逼婚,司馬求婚

  喬雨青回到黃土村的事很快就傳了開來,除了因為她是搭乘馬車回來這件事讓人津津樂道外,喬大夫的兩個兒子和媳婦在喬雨青回到家之後,就被人扔出喬大夫家這件事更是傳得沸沸揚揚場的,村民們就算是三歲娃兒,講起這事都說得眉飛色舞,就像是把人從籬笆內扔飛出來的人就是他一樣。

  沒鋯,那天的事還真被人看見了,被幾個一路追著馬車跑著玩的頑童看見了。

  小少年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空中飛人」,一個飛人也就算了,竟還接二連三的連續飛出了四個人,這不僅讓他們看得目瞪口呆,還看得熱血沸騰,轉身就把這事給說了出去。

  四五個少年繪聲繪影的說得口沫橫飛,讓人想不信都難,再加上事後又有人看見喬家那兩對夫妻唉呦唉呦的相互扶持走著回家,更加證明少年們所說屬實。

  為此,這幾天黃土村裡總能看見農閒無事的村民們聚在一起討論這事。

  「你們說雨青那丫頭這是想做什麼?好歹那也算是她叔伯嬸的,怎麼能對長輩動手呢?」

  「我倒覺得那丫頭做得好,那兩個不孝的傢伙我早就看不順眼,想打他們很久了。」

  「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像喬大夫那麼好的人,怎會生出這樣的不孝子?」

  「欸,這老掉牙的事別說了。你們聽我說,我聽說雨青那丫頭和邱田村邱家的婚事根本就是那兩對夫妻私自訂下的,喬大夫事先完全不知情。」

  「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喬大夫前些日子不是出了趟遠門好幾天才回來嗎,我就在想著喬大夫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會讓孫女嫁給一個鰥夫做填房。」

  「填房也就罷了,我聽人說了,那姓邱的根本就不是個好人,在村裡沒少做缺德的事。田村的村民私底下都叫他邱惡霸。」

  「如果真是這樣,喬家那兩兄弟還真不是人,竟然想將雨青丫頭嫁給這樣一個人,難怪當年喬大夫硬要帶著雨青那丫頭分家了,這幾年也都一直冷著他們。」

  「這樣做又有什麼用,雨青那丫頭如今還不是被他們給賣了?」

  「我看不見得,這事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

  「怎麼說?」

  「你們難道忘了雨青那丫頭可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了三個人一塊回來,其中一人還是她正式拜過天地神明所認的爹。我聽說當初把那兩對夫妻從喬大夫院子裡扔出來的人就是那個人,有他在,你們說還有誰動得了雨青那丫頭?」

  「這麼說也有道理。」

  「不過那惡霸會這麼輕易放棄嗎?」

  「等著看就知道了。」

  喬雨青回到黃土村的第五天,她回來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邱田村,邱惡霸迫不及待的就讓人抬了花轎前來娶親,然後直接被司徒昭給打了回去。

  邱惡霸被打得落荒而逃,卻在逃回家後愈想愈不甘心。

  這件事絕不能就這麼善罷干休,他看中意的人從來沒有到不了手的,更何況聘金都給了,對方也收了,這事怎麼說他都是佔著理的。

  不過,呵呵,他這個人何時跟人講過道理了?他憑的向來都是拳頭,只要拳頭夠大,誰敢不服?

  這次會被打出來絕對是事出突然,加上他帶去的人馬不夠多,頭不夠硬,才會讓他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下回看他怎麼揍死那個敢阻攔他的傢伙!

  想通他出師不利的原因之後,邱惡霸即去找來一群二流子幫手,只隔了一天就又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黃土村,在村民們又是憤怒又是畏懼的目光下,直抵位在山腳下的喬家院外。

  「給我砸!」

  一聲令下,一群二流子立刻帶著不懷好意的痞笑上前,準備大展身手破門而入,怎知他們卻連外圍籬笆的院門都還沒碰到,就被一顆顆不知道從哪裡射出來的小石頭打得一個個跪倒在地上,人仰馬翻,哀聲四起。

  邱惡霸被突如其來的驚變嚇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臉色驚恐的朝四周大吼道:「是誰在那邊裝神弄鬼的?出來!」

  司徒昭輕飄飄的從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上飛了下來,直接飛躍過籬笆,飄落在邱惡霸面前。

  邱惡霸被嚇得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驚嚇與慌亂了,腳一絆,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去,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連滾帶爬的又往後退了好大一段距離,才瞪著眼抖著聲問:「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司徒昭忍不住抬頭看了一望無際、晴朗無雲、陽光明媚的天空一眼,沒好氣的出聲反問道:「你看過什麼鬼可以在大白天出現在大太陽底下的?」

  「沒、沒有人會飛和會飄,只有、只有鬼會!」邱惡霸面無血色的指著他說。

  「我明明腳踏實地,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在飄了?」司徒昭抬了抬腳又低頭看了一下,隨即突然一頓,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傻,幹麼和這傢伙解釋這麼多啊?

  他瞇了瞇眼,看著眼前這個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的傢伙,緩聲開口道:「看樣子我那天出手還是太輕了,竟然只讓你消停了一天就又帶了這麼多人來這裡鬧事。我看今天就折你兩條腿好了,看這樣能不能消停久一點。」

  說完,他露出嗜血殘忍的表情,將兩隻手的指節折得咯咯作響,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邱惡霸手腳並用的不斷往後退,然後突然感覺褲襠間傳來一陣溫熱感,他被嚇尿了。

  一瞬間他只覺得羞憤欲絕,從來都只有他把人嚇尿的份,為何今天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他倏然面目猙獰的朝司徒昭大聲狠道:「你們這是在騙婚,是在騙親,我一定要去告官,去官府告死你們!」

  「騙婚?騙親?這話說得還真是好笑,你倒是說說看我騙了你什麼?」司徒昭停下步,雙手環胸的冷笑道。

  「你……不是你……」

  「既然不是我,你不去找騙你的人算帳,跑到這來做什麼?」

  「我媳婦兒在這——」

  「誰是你媳婦兒?」司徒昭厲目一瞪,冷冷地警告道:「你再敢胡說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邱惡霸下意識用手摀住嘴巴,旋即又將手放下來,硬著脖子說:「是喬思聰、喬思賢他們親口答應這門親事,還收了我五十兩的聘金,為什麼我不能說、說喬……說那個人是我媳婦兒?」一頓,他又弱弱補充了一句,「她本來就是。」

  「他們親口答應?他們是什麼東西?」

  司徒昭怒不可遏的一掌壁向一旁腰粗般的大樹,只見大樹發出「啪」的一聲瞬間攔腰折斷,轟然倒塌,嚇得附近那些二流子鬼喊鬼叫的瞬間跑得不見蹤影,一個都沒留下。

  邱惡霸也想逃命去,卻發現自己渾身發軟,連爬都爬不起來。

  這個人還是人嗎?他太可怕了!

  司徒昭真的是氣得想殺人,若不是看在喬大夫的面子上,他早就去把喬家那兩兄弟的骨頭給拆了!竟然用五十兩就把他乾女兒給賣了,還賣給這樣一個不是東西的東西?真是他媽的混蛋!

  「司徒你讓開,我來跟他把話說清楚。」

  喬薊堂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司徒昭忍不住轉頭瞪了他一眼,無言的指控他生的都是什麼混蛋?

  「乾爹。」同行而來的喬雨青朝他輕聲喚道,不喜歡他對爺爺露出這樣責怪的神情。都說兒大不由娘了,爺爺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司徒昭撇了一下唇,都說這丫頭偏心了,不只偏司馬君澤那臭小子,還偏她爺爺,怎麼就不見她偏心他這個乾爹一下啊?哼哼。

  司徒昭側身讓到一邊去,並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虎視眈眈的瞪著那隻蒼蠅——呃,那個邱惡霸。

  「邱來富。」喬薊堂叫著邱惡霸的大名。

  身為大夫的他也去過邱田村替人治病,甚至替這傢伙已逝的爹娘治過病,對這傢伙並不陌生。

  他冷冷地看著這個一方惡霸,拍著自己的胸口說:「我喬薊堂是什麼樣的人,這十里八村有誰不知道?我是絕對不會將孫女嫁給你這樣一個仗勢欺人的人的,你若再到這兒來,我讓我孫女的乾爹打斷你的腿!還有,我跟那兩個不孝子早已分家,我家的事就算是我死了他們也管不著,你聽清楚了沒?聽清楚了就給我滾!」

  喬薊堂說完,人突然一晃,差點沒倒下去。

  「爺爺!」喬雨青嚇得立即伸手扶住他,一邊不斷地柔聲安撫道:「爺爺,您別生氣,別生氣,沒事的,沒事的。」

  「丫頭啊,是爺爺對不起你……」喬薊堂看著孫女,忍不住老淚縱橫。

  「爺爺,您別這樣,這事與您完全無關,您一點都沒有對不起我。」喬雨青紅著眼眶搖頭道,真是恨死喬思聰和喬思賢那兩兄弟了,竟然害爺爺這麼傷心難過又自責。

  她扶爺爺走進屋裡,扶爺爺坐下來,又倒了杯水拿了一顆這兩天才趕製出來的藥丸子給爺吃。

  喬薊堂順從的將孫女遞給他的藥丸吃了,然後伸手抹了一下嘴巴,不著痕跡的將臉上的淚水和淚痕抹去。

  他抬起頭,歉疚的看著眼前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孫女說:「爺爺怕這事會影響你將來的姻緣。」

  雖然村民們在他面前沒多說什麼,甚至有些還說著好話誇他孫女能幹,可是他又怎會看出來他們眼底的敬而遠之與強笑呢?只怕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丫頭目不尊長的悍名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了。

  而有這種不敬長輩悍名的姑娘,又有幾戶人家敢聘為媳娶進家門呢?所以他才對不起孫女,都是他教子無方,養出兩個畜牲,會害孫女壞了名聲,是他的錯。

  「什麼?」喬雨青呆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說:「爺爺,您想太多了,沒這回事,您別亂擔心。」

  「你這丫頭不懂這事的重要,一切都是爺爺的錯。」喬薊堂搖著頭說,才擦乾了眼淚,眼眶又紅了起來。

  「爺爺——」喬雨青正想勸說,卻感覺到司馬君澤突然一個箭步來到她身邊,然後他朝喬薊堂九十度躬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道:「爺爺,我心悅雨青姑娘已久,請您同意將孫女兒嫁給我,我發誓會一輩子待她好,並和她一起奉養爺爺您的。」

  他的求親來得太過突然,讓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都有點傻眼。

  「你、你說什麼?」喬薊堂有些反應不過來。

  喬雨青在一陣呆愕後,不由自主的紅起臉來,害羞的丟下一句「我去看乾爹怎麼還不進來」,說完不等他們有何反應就直接避了出去。

  她雖走得匆忙,但喬薊堂還是從孫女臉紅的模樣看出了端倪。原來這丫頭也喜歡司馬君澤這個小子嗎?

  喬薊堂將目光移到眼前這小子身上,仔細的打量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這小子還是半年多前病懨懨、弱不禁風的模樣,可是現在仔細看才發現他和半年前的模樣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不僅臉色變好,身子變得壯實許多,就連身高都好像又長高了不少,除了仍瘦了些之處,看起來幾乎就與常人無異,一點也不像曾經纏綿病榻近二十年的人。

  「你身上的病真的全好了?」他看著他問道。雖然孫女跟他說過已痊癒,但他還沒確認過。

  之前他是相信孫女的醫術,所以沒多做確認,現在即便他還是相信孫兒,他可沒辦法放心將孫女交給他。

  「過來,我號號脈。」他不客氣的說。

  司馬君澤毫不介意的走上前,坐下來,將手伸出來交給他。

  喬薊堂將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閉上眼睛,屏氣凝神的感覺指下的脈動。

  過了半晌,他終於睜開眼睛,神色有些欣慰也有些複雜。

  丫頭的醫術到底有多高,他現在已經不敢揣測了。

  司馬君澤的身分說明了他的病肯定請過名醫替他醫治過,因為住京城的關係,甚至那個連太醫院的御醫都出過手,可是在人才濟濟的京城都治癒不了的病竟然被他的孫女治好了。

  這說明了什麼呢?

  說明了丫頭的醫術可能——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比絕大多數「名醫」更高明,真是不可思議。

  見他號完脈後卻遲遲不發一語,司馬君澤不禁有些緊張擔憂了起來。他小聲問道:「爺爺,我的身子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你的病已經完全康復了。」喬薊堂回神搖頭道。

  司馬君澤不由自主的咧嘴笑。「我相信雨青,她的醫術真的很好,比多數御醫都好。」 

  「這話可不能亂說。」喬薊堂嚴肅道。

  「我知道,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為名高名喪人,因為面對爺爺我才敢這麼說。」司馬君澤謹慎的點頭道。

  「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喬薊堂點頭道,旋即又有些憂心忡忡的說:「只是以丫頭的醫術,她早晚都會出名,甚至還可能會因此而招惹事端,你有沒有想過?」

  「有。所以爺爺更該同意將雨青嫁給我,因為我有信心能夠將她保護好。」司馬君澤堅定的看著對方道。

  「你不是和家裡斷了關係?」喬薊堂疑惑的問道,以為他的信心來自於京城司馬家。

  「不靠他們,我靠自己。」司馬君澤搖頭道。

  「憑的是什麼?」喬薊堂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雙眼問道。

  他並沒有瞧不起司馬君澤或看不起他的意思,就是想不明白他眼底的堅定與自信來自何處,畢竟他在半年前還是個纏綿病榻、靠家族庇護的大少爺不是嗎?

  「憑我有腦子,還有銀子。」司馬君澤認真的回答。「因為身子不好,過去這些年我唯一能做的幾乎就只有看書,司馬家的書房成了我第二個寢所。我知道很多也懂很多,雖說現今暫時只是紙上談兵,但是我對自己有信心,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會做到。」

  喬薊堂看著他,突然有種錯覺,就好像看見一隻雄鷹正準備展翅飛翔,他的目光銳利,目標明確,張開的鷹翅矯健,抓地的鷹瓜鋒利。他獨立而堅強,氣勢非凡,令人畏懼也令人心折。

  他看著他,有感而發道:「如果你回到司馬家,前途肯定無可限量。」

  司馬君澤輕愣了一下,然後一臉冷淡的搖頭道:「那裡沒有我想保護的人,只有我不想面對的人,回去我只會碌碌而為,不會有什麼作為。」

  喬薊堂張了張嘴,想起了孫女對他說過有關司馬家的事。都說了虎毒不食子,沒想到像司馬家那樣的世族貴胄做出來的事卻是如此的令人髮指,也難怪這孩子提到那些人時會如此冷漠淡然了。

  這孩子心裡苦啊。

  他深吸一口氣,言歸正傳的點頭道:「君澤,你想要求娶雨青那丫頭的事,爺爺不反對,不討爺爺還是得先問過那丫頭的意思才能給你答覆。」

  司馬君澤欣喜若狂的用力點頭,頓時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當然當然,當然要先問過雨青,雨青同意才是重要的事。不是不是,爺爺的同意也很重要,對了,還有司徒大叔。司徒大叔是雨青的乾爹,也必須要先徵求他的同意,必須要你們三個人都同意才行。」

  一頓,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對喬薊堂行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禮,信誓旦旦道:「爺爺,我一定讓雨青幸福的,今生今世只對她一心一意,與她駐守到老,白首不分離。」

  「你要記住今天對我說過的話。」喬薊堂說。

  司馬君澤抬起頭來,謹而重之的回答,「至死不忘。」

*             *             *

  喬大夫的孫女喬雨青要成親了。

  黃土村的村民剛聽見這消息時,多數都是嘆息搖頭的,覺得既可惜又有些同情雨青那丫頭,畢竟那丫頭也是大夥看著長大的,就這麼被喬家那對無良兄弟賣了,咦?什麼?不是嫁給邱田村那邱惡霸,那是嫁給誰?

  這次與那丫頭一同回來,長相俊美得讓村裡大娘見了都會臉紅的年輕公子?

  哇,這是上門女婿嗎?不過靠喬大夫和那丫頭的醫術,家裡要多養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喬家那兩兄弟會不會有意見就是了。

  「爹,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莫非真是老糊塗了?您又不是沒有兒子孫子的,當年收養個孤女當孫女也就罷了,現今竟還招起了上門孫女婿,您這樣叫我們這些做兒子、孫子的面子往哪兒擺啊?這件事我們堅決不同意。」

  喬思聰和喬思賢兩兄弟真的快要氣死了,上回的聘金都還沒焐熱就被討回去,還害他們倆被邱惡霸找人毒打了一頓,這口怨氣他們都還沒咽下去,怎知就聽那臭丫頭招了個上門女婿要成親的消息。

  他們的爹真的是他們的好爹啊,有本事養一個又一個的閒雜人等,怎麼就不見他給點銀子幫忙養養孫子孫女們呢?明明他們和他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不是嗎?

  爹這做法太讓他們傷心了。

  「我有問你們意見嗎?給我滾出去。」喬薊堂冷冷的說,對這兩個兒子他已經失望到連話都不想和他們多說了。

  「爹,我們也是為了您好,您年紀越來越大,不可能養他們一輩子,那個小子,一看就知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您讓這樣一個傢伙進門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我說給我滾出去!」

  「爹——」

  「爺爺叫你們滾出去,你們沒聽見嗎?」喬雨青從屋裡走出來,走到他們面前說道。她若再不出聲,只怕爺爺又要被這兩人氣到了。

  「你這丫頭是怎麼樣的?我們可是你的長輩,簡直就是沒大沒小!」喬思賢怒聲瞪眼道。

  「要當人長輩也需要有長輩樣,你們有什麼?別笑掉人大牙了。」喬雨青冷笑。「滾,你們若再不走的話,我可要請我乾爹再送你們當一飛人了。」

  「不需要麻煩大叔了,我來就行。也讓他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司馬君澤走到爺爺的另一邊說道。

  見到是這個文弱書生要出手,而不是那個聽說一隻手就能攔腰劈斷一棵大樹的傢伙,喬思聰和喬思賢兄弟倆當場就有了底氣。

  「來啊,你這個妄想在我們喬家白吃白喝的傢伙!」喬思賢挺著胸朝司馬雲冷笑挑釁。

  「來啊。」喬思聰也朝司馬君澤挑釁的招手道。

  兩兄弟完全不要臉到了極點,竟然想以二對一。

  「你們還要不要臉?」喬雨青從不縱著他們,當場就把他們不要臉的如意算盤給喊破了。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誰不要臉了?」喬思聰怒聲瞪眼道。

  「看不過去你也可以來啊,正好二對二。」喬思賢冷笑道,一點也不避諱他們打的就是要以多欺少的主意,怎樣?不服來咬我啊。

  「喔,要打架缺人手嗎?我來吧。」

  司徒昭的聲音倏然從院門外響起,嚇得站在院子裡的喬氏兄弟當場就從原地跳了起來,迅速地回頭看,又迅速地往後倒退了三步。

  若不是出口剛好被司徒昭給擋著,他們早就已經拔腿狂奔而去。

  「沒有,沒有,都是一家人怎麼可能會打什麼架呢?都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喬思聰腆著臉笑著回答。

  「是啊是啊是啊,都是開玩笑的。」喬思賢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附和,心裡卻叫苦連天。不是說這傢伙一早就坐了牛車去了鎮上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在喬薊堂的份上,司徒昭懶得和這兩個傢伙計較了,只丟了一個字,「滾。」

  喬思聰和喬思賢兩兄弟頓時如蒙大赦,立刻點頭應道:「這就滾,這就滾。」然後腳底抹油準備溜——

        「等一下。」早已閉上眼睛不忍卒睹他們兩兄弟無恥又貪生怕死模樣的喬薊堂突然開口道。  

  「爹,您還有什麼吩咐?」有司徒昭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著,兄弟倆乖得跟孫子一樣。

  「七天後是雨青丫頭和君澤成親的日子,你們兩家人全都來吧,順便去通知思敏一家人也過來喝杯喜酒。等喜宴完了之後,我有件事要宣布。」喬薊堂睜開有些冷漠的雙眼看著他們說。

  「爹,是什麼事啊?」

  「來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喬薊堂說完頭也不回的直接轉身進屋,其它人隨後跟進,留下喬家兄弟倆面面相覷的站在院子裡,不斷地猜想著爹到底要對他們宣佈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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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7: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落居青澤城

  喬雨青成親那天是黃土村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那天山腳下的喬家席開三十桌,把黃土村裡的村民一個不落的全請來喝喜酒,還不收禮,樂得村民們一個個笑得闔不攏嘴。

  喜宴菜色非常豐盛又好吃,聽說是特地到鎮上請了酒樓的大廚來掌杓,所以每道都好吃到讓人大呼過癮,最重要的飯菜還管飽。

  「喬大夫真是太夠意思了,我從出生至今就今天最快活。」席桌上有村民大聲笑道。

  「我以為你最快活是娶媳婦那天。」同桌友人調笑他。

  「那天也快活,只不過我那婆娘和我娘鬥了起來,我就再沒快活過了。」

  「說起你那婆娘也是夠兇悍的,才進門一天竟然就敢跟婆婆鬥。」

  「別提了,吃飯吃飯,這道紅燒肉做得可絕了,太好吃了!」

  「別說了,喬大夫這回嫁孫女可真是出血本。啊,這一頓吃下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有人感嘆又好奇。

  「喬大夫一毛都沒花,這場婚禮所有開銷都是由他那個孫女婿一手包辦的。」知情人回答,此話一出,真是驚到一大票人。

  第一次聽說此事者,人人皆拉長了耳朵想聽聽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好奇者眾,立刻有人問道:「真的假的?」

  「這幾天我幫喬家——」開口說話的人瞥到坐在相隔兩桌的喬家兄弟也拉長了耳朵在聽,立即改口,「不是,是喬大夫家。這幾天我幫喬大夫家忙裡忙外的幫忙打點喜宴的事,自然知道開銷的銀子從哪來,全是今天的新郎官出的。」

  「這不可能!那傢伙若真有錢又何必給人做上門女婿,還娶親娶到咱們這個小村莊裡來?他若真那麼有錢早就去娶城裡的千金小姐了。」一直在偷聽他們說話的喬思賢忍不住大聲反駁道。

  說話那人是村長的二兒子,因為有個村長爹的關係,他比村民們知道更多事,包括喬大夫打算隨孫女和孫女婿離開黃土村這件事。所以他對喬家這兩兄弟當真是厭惡到不行,竟然不孝到逼得自己的親爹得隨收養的孫女離鄉背井到外地生活,也把他們村裡唯一一個大夫給逼走了。

  以後村民若是有個傷風腦熱的,還得大老遠的折騰到鎮上去看病,也難怪爹這都氣到上火了。

  可是他們也不能阻止喬大夫離開啊,因為喬雨青和他們開誠佈公的說了,說她爺爺生了重病,這病是禁不起生氣與刺激的,繼續住在這兒面對喬家那群不孝兒孫,她爺爺遲早有一天會被那些人給氣死的,所以他們非離開不可。

  總之他現在看喬家兄弟非常不順眼,理都不想理他們,而且相信不久之後絕大多數的村民也都會跟他一樣。

  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喬思賢,村長的二兒子將自己所知道可以說的事都說出來滿足在他四周的村民的好奇心。

  他說:「司馬兄弟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當初是因為生病才認識雨青的,過去一年雨青就是待在他家替他治病,兩人日久生情,他才會跟雨青回到咱們這個黃土村來求親的。」

  一頓,他繼續道:「司馬兄弟說了,反正他家裡只有他一個人,這邊至少還有雨青她爺爺和乾爹和村民,不如就在這邊成親熱鬧熱鬧也好……」

  「家裡只有他一個人?這麼說雨青那丫頭一嫁過去就可以當家做主了?」有人忍不住插口道。

  「沒錯。司馬兄弟說了,以後家裡大小事身為他媳婦的雨青都能做主。」

  「哇!雨青那丫頭還真是個有福氣的,嫁了個有財有貌的夫婿,還能成親就當家做主母,真是太好命了。」有人羨慕的嘆息道。

  喬家那兩對夫妻的臉色頓時都變得有些難看。這些事為什麼爹都不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早知道這些就不去得罪那小子,會和那小子好好相處了。

  爹他到底是不是他們的親爹啊?兩兄弟滿腹怒火,一直忍耐到宴會散了,等酒足飯飽又心滿意足的村民們熱心的幫忙收拾善後,人都散去了之後,他們姊弟三戶人家依言留下來聽爹公佈他要說的事情時才發難。

  「爹,您這是怎麼回事,明知道我們誤會了侄女婿,您怎麼也不告訴我們?您害我們誤會侄女婿,害我們和侄女婿有嫌隙對您到底有什麼好處?就沒見過有您這樣做爹的。」喬思賢不滿的抱怨道。

  「爹,二弟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您——」

  「全都給我閉上嘴巴聽喬大夫說話,否則就別怪我動手揍人了。」被身為新嫁娘沒辦法過來的喬雨青請來陪在喬薊堂身邊鎮場子的司徒昭倏然出聲道,嚇得喬家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的瞬間閉緊了嘴巴。

  司徒昭對於震懾的效果感到滿意,嘴角輕揚的轉頭對喬薊堂說,「喬大夫,你有什麼話想說的現在可以說了。」

  喬薊堂看著眼前一張張親人的臉,他們一個個明明都是他在這世上最親最愛的家人,為何如今在他們臉上卻看不見一絲親情與孺慕,有的只有算計與貪婪,還有對他的漠視呢?

  沒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這一刻,他再也沒有一絲的捨不得與心軟。

  他閉上眼睛再度睜開後,用著堅定的語氣看著兒女與子孫們,緩聲開道:「你們都長大了,不再是需要爹娘在一旁守護的孩子。爹也老了管不了你們了,你們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你們必須要知道一件事,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世間事一啄一飲皆有定數,以後你們自個兒好自為之吧。」

  「爹,您到底在說什麼?」喬思敏蹙眉道。

  喬家姊弟三人只有她沒親眼見識過司徒昭的手段,因而她對司徒昭的畏懼也小上許多,開口說話沒壓力。

  「雨青成親了就得出嫁從夫,所以她是要跟君澤那孩子一起離開黃土村的,我也會跟他們夫妻倆一塊離開這裡。」喬薊堂面不改色的投下震撼彈。

        「爹,您說離開這裡是什麼意思?」喬思聰震驚的問道,這事太過突然了,突然到讓他忘了對司徒昭的畏懼。

  「爹,您要一個人跟那丫頭去過好日子嗎?您可不能丟下我們啊。」喬思賢直接反應道,整個難以置信。

  「不能丟下你們?那好,我留下來,你們給我養老,我本來也不想麻煩雨青的,她都出嫁了還帶著我這個老頭去婆家算什麼?我又不是沒自個兒的兒女,以後我單月住老大家,雙月住老二家,你們兩兄弟輪著來奉養我這個老父親。」喬薊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說。

  「這……」喬思賢的表情僵了一下,腦袋動得飛快,說:「爹,咱們可以跟你和雨青他們一起離開這裡啊,您跟我們留在黃土村不會想念那丫頭嗎?你平時這麼疼那丫頭,一定會很想的,所以咱們可以一起離開,一起住,一家人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不是嗎?」

  「是啊爹,二弟說得對,住在一塊我們才好奉養您,您也能享受兒孫環繞、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您說是不是?」喬思聰開口幫腔。

  從今日的喜宴就可以看出雨青那丫頭絕對是撞了大運嫁進錢窩了,過去她吃喬家用喬家的,今日翻身擁有了貴運,不是應該要報答喬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嗎?讓他們一塊搬到城裡住做個城裡人才是正理。

  「你們都離開了,那我怎麼辦?」喬思敏忍不住出聲問道:「總不能讓我撇下婆家人不管,跟你們一塊走吧?」

  「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司徒昭冷不防仰頭大笑出聲,把眾人都給嚇了一跳。

  「今天我可算是長眼了,原來天底下真有這麼厚顏無恥之人,真是令我嘆為觀止啊。」司徒昭冷嘲熱諷的說道,然後又轉頭對喬薊堂歉然一笑道:「喬大夫抱歉了,我對你真沒有別的意見,但是對你這幾個厚顏無恥的兒女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會兒我若講了什麼難聽的話,還請你見諒啊。」

  「你儘管說沒關係。」坐在椅子上的喬薊堂揮了揮手,好整以暇的對他說道。

  其實他也看不下去了,只是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實在說不出太惡毒難聽的話,現在司徒昭要幫他教訓這幾個不像樣的子女,他完全是求之不得。

  司徒昭勾了一下唇,轉頭看向喬家這些不要臉的傢伙們。

  「你們也想跟我們一塊走?成啊,每戶先拿五百兩銀子出來給我。」他似笑非笑的朝他們伸手道。

  喬家兄弟倆一面對司徒昭就會自動變成啞巴,只好由大姊喬思敏來負責出聲說話。

  「五百兩?我們哪有五百兩啊?」喬思敏瞠眼道:「憑什麼要我們拿五百兩給你,你要那五百兩做什麼?」

  「搬家路上吃喝嚼用不用花錢?到了目的地之後買房安家不用花錢?一戶收五百兩只是初估的數目,之後少多少再補,親兄弟明算帳。」

  「我們是雨青那丫頭的長輩家人啊。」

  「然後呢?你接著說。」司徒昭諷刺意味十足。

  喬思敏卻沒發現,一心一意都在想著如何佔便宜,「侄女婿不是很有錢嗎,這點錢——」

  「這點錢他有欠你嗎?」司徒昭直接截斷她問。

  喬思敏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道:「他是雨青的夫婿,而我是雨青的長輩——」

  「所以雨青有欠你錢嗎?還是你有撫養過雨青,給過雨青一口吃的、一件穿的?」司徒昭再打斷她說:「我聽說當年喬大夫要收養雨青的時候,你們幾個一比一個反對的還要大聲,甚至還想賣了雨青,逼得喬大夫不得不和你們這些人分家各過各的,即使這樣,聽說這些年你們還是賊心不改,見縫就插針,老打著歪主意想佔我乾女兒便宜。

  「我司徒昭這麼多年走南闖北的,什麼人什麼事沒見過?可是今天還是開了眼界。」他特意一頓,然後嘖聲搖頭道:「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像你們這麼不要臉的。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大嬸還是個出嫁女,所以大嬸是所嫁非人,這家一個個全都是吃軟飯的,得靠媳婦娘家搶佔各種便宜才有辦法過日子,不然會活活餓死嗎?」

  喬思敏的臉色一陣青又一陣白的,站在她身邊的夫婿更是臉色鐵青的再也待不下去,也丟不起這個臉。他伸手用力的扯著自己的婆娘往外走怒聲喝令道:「走,回家。」

  「孩子他爹——」

  「走!不然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別想再踏進家門一步,臉都被你丟光了!」

  孩子他爹都說出這樣的狠話了,喬思敏再心存不甘也只得叫上孩子跟著走了。

  走了一家子,還剩兩家子。

  司徒昭嘴角帶著嘲弄的笑意看向喬思聰與喬思賢兄弟,「你們兩個……」

  「五百兩我給,我給。不過需要給我一點籌錢的時間。」喬思聰搶先答道。

  為了能跟進城裡吃香喝辣的一輩子,他豁出去了。他就不信真跟過去後,他在城裡的日子會過不下去,爹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家人餓死。

  司徒昭輕挑了下眉頭,問:「需要多久的時間,一天夠不夠?」

  「一天?」喬思聰有些為難道:「這要賣田賣地的事,一天的時間怎麼夠呢?至少要五天——不,三天,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的時間我肯定就能把田地都賣出去。」

  「老大,你想賣了祖傳的田地?」喬薊堂再也忍不住的出聲問道。果真是沒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這爹都要離開黃土村了,當兒子的當然要跟隨爹一塊離開。人都走光了,這田地賣留在這兒也沒有用啊。」喬思聰有些不敢直視爹逼人的目光,囁囁嚅嚅的回答道。

  「老二,你呢?」喬薊堂將目光轉向小兒子。

  「自然也要跟爹和大哥一塊走。」喬思賢毫不猶豫的答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大家都到城裡過好日子了,他又不是傻子,才不會繼續留在這鄉下地方過地裡刨食的苦日子。

  喬薊堂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兩個兒子,對他們再也沒有任何的期待,「你們走吧,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爹?」

  喬薊堂瞬間忍無可忍的拿起手邊几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就朝他們倆砸了過去。

  「滾,都給我滾!」竟然連祖宗留下來的田地都想賣,都敢賣,這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喬大夫,雨青說了,你可不能生氣,你若不想見到這些人,我把他們通通趕出去就行了。」司徒昭見他動氣,趕緊出聲勸告,「你閉上眼睛數五個數,我保證在你再度睜開眼睛時,這些討厭鬼全都會從你眼前消失。」

  被喚做討厭鬼的喬家兄弟夫妻四人臉上頓時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他們都做過被司徒昭扔飛的空中飛人,那感覺可怕得連作夢都會被嚇醒。

  所以一聽見司徒昭所說的話後,根本用不著等喬薊堂閉眼數數,一個個就立刻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喬薊堂見狀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半晌之後才頹然一嘆的說道:「家門不幸啊——」

  離開是就做好的決定,所以在喬雨青和司馬君澤成親後的隔天,五個人帶上一些必要或捨不得的家當,坐上了馬車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黃土村了。

  除了村長等人知道他們要離開之外,就只有喬家人知道這件事,所以除了杜長帶著三個兒子在通往村外的路口目送他們一程之外,他們的離開可謂是無聲無息。

  離開黃土村之後,他們既沒有進興隆鎮,也沒往延昌城去,而是直接往南走,穿越兩個州來到樞州之後才停下腳步,落腳在一個名喚青澤城的地方。

  問他們為何落腳於此?

  很簡單啊,因為這城名有青字也有澤字,正是他們夫妻倆名字的合併——才怪,這完全是巧合,因為這個青澤城正是上輩子喬雨青和司馬君澤相遇且度餘生的所在。

  這事當然只有重生的喬雨青才知道,但既然他們沒有目的地,又恰巧來到這個地方,她為何不能選擇這個她所熟悉的地方做為他們一家人的落腳之地?

  所以集爺寵、爹寵、夫寵三寵於一身的她只開口說了一句話——「我覺得這個地方不錯,要不咱們就在這個青澤城落腳吧?」然後就此決定了他們一家人未來安居的所在。

  青澤城在樞州算是三大城之一,繁華熱鬧,商業興盛,人口眾多,上輩子的司馬君澤大概也因此才會在七八年後選擇落居於此地。

  不過這輩子他們早來了七八年的時間,原本司馬君澤居住的宅子還有人家居住著,屋主也沒有要賣宅子的打算,喬雨青暗地裡打聽得知這個結果後就果斷的放棄了想住回那間三進院宅子的計劃了。

  花了三天的時間,他們終於找到一間適合居住又適合他們祖孫倆開間小醫館的宅子。

  那間宅子座落在榮華街的巷子內,一樣是個三進寶院,只是格局不是方正型的,而是屬於前窄後寬型的,後二進寬廣,住他們一家人倒是綽綽有餘,就是前院做為醫館窄小了點。不過祖孫倆初來乍到,連點名氣都沒有,暫時倒不必擔心病患會多到擠爆小醫館。

  搬完家那天晚上,夫妻倆回房,司馬君澤看見妻子不住的伸手槌肩,想也不想的便走到她身後為她揉捏肩膀。

  「忙了一天,累了吧?」

  「欸,不用。你比我更忙,比我更累。」

        喬雨青想阻止他卻讓他喝住——「坐著別動。」

  喬雨青聞言,只能乖乖地坐著讓他替自己按摩了。

  成了夫妻後,他對她越發的好了,好到有時候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只為了上輩子的遺憾才會幻想出這一切。

  「在想什麼?」他問道。

  她眨眼回神,開口答道:「在想這段期間總共讓你花了多少銀子,會不會把你的錢都給用光了?」

  「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即使用光了,為夫也會想辦法再賺來給娘子花費的。」司馬君澤一本正經的答道。

  「我是擔心你原本計劃要用來做生意的本錢是不是也被用光了。」喬雨青忍不住回頭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她很會亂花錢似的。

  「放心,做生意的本錢都還在,就算是用光了,等大樹和我的奶兄到這來與咱們會合時,還會帶來另外一筆銀子。咱們家沒財務上的問題,放心吧娘子。」司馬君澤忍不住低頭在她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今天打掃了一天,身上都是灰,髒呢。」喬雨青瞋了他一眼道。

  「不髒,而且還很香。」司馬君澤說道,而且就像為了證明他沒說謊,吻她的額頭。

  喬雨青羞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這人和她成親之後真的變很多啊,說起甜言蜜語都用不著打草稿的,她明明累了一天,汗流了一天,整個人都要發酸了,哪裡來的香啊?

  想到這她就有些不自在,趕緊將他推開起身道:「我去看小彩水燒好沒?咱們早點睡,都累了一天了。」

  為了搬家安置的事,他們今天大夥都忙壞也忙累了,晚膳還是到附近的飯館買回家裡吃的。爺爺和乾爹吃完飯就各自回房間休息了,就她比較難伺候些,不梳洗乾淨無法上床睡覺。所以小彩即便自己也累得不行,還是匆匆去了廚房替她燒冼澡水。

  「我去看,你坐。」司馬君澤將她壓回椅子上,柔聲說:「好了的話,還可以順便把熱水提過來。」

  「君澤。」喬雨青叫住他。

  司馬君澤停下離開的步,回頭看她。

  「如果你手上的銀錢不緊的話,咱們家再買幾個下人,你也再買一個小廝留在身邊伺候吧,這些粗活不該由你來做。」喬雨青看著他說。

  司馬君澤轉身走回她身邊,不發一語的坐下來,目光探究的緊盯著她的臉看。

  「怎麼了?」喬雨青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司馬君澤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娘子是不是太過小瞧為夫了,這點力氣活都做不了的話,為夫還能算得上是個男人嗎?」

  喬雨青有些怔愣,她壓根兒就沒想到他會這麼想。她趕緊解釋道:「我沒這個意思,就是看你這樣有些心疼。」

  「心疼?」司馬君澤雙眼發亮。「娘子會心疼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你會心疼我累,我也一樣會捨不得你這麼辛苦啊。況且你以前過的都是錦衣玉食、奴僕成群的生活,現在卻連提水這樣單的粗活都得自己動手做,我看了真的很不是滋味。」喬雨青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愁悵感。

  「傻瓜。」司馬君澤握住妻子的手,柔情似水的凝望著她。他說:「這些娘子口中的粗活,過去娘子也做了不少吧?既然娘子都能做了,有什麼事是為夫我不能做的?」

  「可是——」

  司馬君澤搖頭打斷她,緩聲道:「過去為夫雖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但也是因為我的身子狀況不允許,但我現在身上所有的沉癎都讓娘子給治癒了不是嗎?既然身子已與常人無異,自然也該過著尋常人的生活,你說是不是?」

  喬更青自知說不過他,只能換個方向勸道:「雖然你現在的身子與常人無異,但是畢竟是大病初癒不久,你也悠著點。」

  「不過是去替娘子提幾桶洗澡水而已,不是嗎?」司馬君澤好笑的挑眉道。

  「我指的並不是只有這件事。」

  司馬君澤露出一臉靜聽娘子教誨的神情。

  「這幾天為了找房子的事,為了我和爺爺開醫館的事,還有今天搬家的事。你忙裡忙外的打點一切我都沒意見了,如果只是一些體力活也就罷了,好好睡個覺,休息個兩天就能緩過來,可是你卻是勞心又勞力。」喬雨青覺得心疼又無奈。

  初來乍到一個地方,真的有太多事需要了解與打點了,爺爺雖是一名大夫,也見過一些世面,但畢竟是從黃土村這樣一個小地方出來的,面對城裡的人腰桿難免挺不直,她看了有些於心不忍與心疼,便不讓他去做一些需要請教拜託人之事。

  見過世面也有底氣的乾爹倒是可以忙做這些事,偏偏乾爹性子直,根本就沒辦法與人虛與委蛇的應酬以達到最終目的。所以這些事最後都只能落到她夫君頭上了。

  當然,活了三世的喬雨青也可以去做這些活,但某人的意見很大,擔心的事也不少,她基於出嫁從夫之理,只好乖乖聽話當個「閒」妻。

  司馬君澤將她的手拿到唇邊親吻了一下,心滿意足的對著愛妻微笑道:「雖然勞心勞力,但我卻覺得操勞得很開心。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過得最開心、最快活的日子,終於覺得自己是個有用之人,是個可以讓人依賴的人,而不再只是個累贅。」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從來就不是個累贅,是那些人有眼無珠,不懂你的價值。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樣的無價之寶。」喬雨青認真的說道。

  「無價之寶嗎?」司馬君澤挑高了眉頭。

  「對。」喬雨青用力的點頭應道。

  司馬君澤勾唇微笑,問她,「對娘子而言,為夫也是無價之寶嗎?」

  喬雨青眨了眨眼,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她還是老實的點頭答道:「對。」雖然這麼說有點兒害羞與臉熱。

  司馬君澤瞬間就笑咧了嘴,一雙眼睛亮如星子。

  「娘子也是我的無價之寶。」他迅速地說道,然後情不自禁的握緊她的手對她深情告白,「雨青,你可知道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幸運的事,愛上你則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我可以不求名不求利,卻不能夠不愛你。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你可知道?」

  喬雨青忍不住落下淚來,感覺上輩子的思念和這輩子的執著都有了回報。沒有人能夠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更不會有人知道她已經愛了他兩輩子才等來這一天,等來他深情的告白與自己對他真情的告白。

  她目不轉睛的看他,笑著流淚開口道:「喬雨青愛司馬君澤,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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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夫君威武

  繁華的青澤城內一間小醫館無聲無息的掛上了匾額,開始營業。

  開始的前幾天自然是門可羅雀,不過總有好奇之人在無意間經過後,便將城裡新開了一間醫館的事給傳了出去,然後慢慢地就有病人找上門來。

  這樣主動找上門的病人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基於好奇,便帶著小病小痛前來試探大夫的醫術。另一類則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的重病患者。

  這兩類病人對一般醫館的大夫而言是最不受歡迎的,但對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卻是再歡迎不過了,只因為這兩者都可以考驗他們的醫術,也會成為他們醫館最好的宣傳。

  小病小痛者難診好治,只要找出病因絕對藥到病除。

  重病患者好診難治,喬雨青會一開始就與病患家屬開門見山的說出她的診斷結果與治癒可能性,及大概需要花費多少銀子,至於治不治全由對方來決定。

  喬薊堂一開始對喬雨青這做法有些不贊同,認為醫者仁心,救死扶傷是本份,怎能遇到明知有救能救的病人卻見死不救?不過很快的喬薊堂就被她給說服了。

  她問爺爺,如果救這個病人會讓這個病人賣兒賣女,甚至掏空家裡的一切,落得全家大小陪這病人一起死的地步,咱們是救還是不救?

  她所說的事是她上輩子親身經歷的。她因為好心救人,沒考慮到病人家裡是否負擔得起龐大的醫藥費,對方卻又剛巧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導致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家子共赴黃泉。

  那件事真的讓她悔得腸子都悔青了,之後她在救人治病時總會多方考慮,不再只憑著所謂的醫者仁心,而讓自己好心辦壞事。因為她的醫術再好也治不了窮病。

  總之爺爺被她說服了,醫館也隨著被他們治癒的病人愈來愈多而逐漸打響了名聲,慕名而來的患者日益增多。

*             *             *

  就在醫館往好的方向發展時,司馬君澤的奶兄與大樹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到青澤城來與他們會合,並且帶來了一個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們期待或等待已久的消息。

  那便是京城司馬家已正式對外發佈了司馬家大少爺司馬君澤已病逝的消息,而且葬禮的日子也已定下,巧的是那日子就在明天。

  這個消息讓眾人臉上表情都有些複雜,因為過了明天之後,這世上大概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人知道司馬君澤未死,尚活在人世間。

  司馬君澤的奶兄江誠樸對此事感受尤其複雜,難以言明,私下談起話來尤其糾結。

  「少爺……」

  「江大哥,以後你就直接叫我君澤吧,我已經不是什麼少爺了。」司馬君澤對他搖頭,江誠樸沒應,只是認真的盯著他說:「您真的不後悔嗎?」

  「沒什麼好後悔的。當初你在離開時,你可有後悔過?」司馬君澤搖頭反問他。

  「我的情況不同,畢竟那裡已沒有我的親人。」

  沒了親人也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他心中唯一的家,所以他在離開時有多難受、多捨不得,他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他都如此難過了,少爺的心情可想而知,絕非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我也沒有。」司馬君澤說得平心靜氣,一點猶豫都沒有。

  「少爺……」江誠樸忍不住紅了眼眶,真心替少爺感到心痛難過。

  明明都是血濃於水的至親之人,少爺是用什麼心情說出「沒有」兩個字呢?司馬家到底對少爺做了什麼,才會讓少爺如此絕情又絕義,不惜假死也要跟他們脫離關係?

  「好了,不提這些了。大樹有沒有將我交代的事告訴你?」司馬君澤轉移話題。

  「有。」江誠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正色的與他談起正事。「大樹帶來的信我看了,我也覺得少——您在信中所提到的生意可行,所以我收攏了一下,將咱們可以動用的銀錢都帶過來了。」

  江誠樸說著從衣裳內袋裡拿出一疊銀票遞給他。

  「總共五萬兩。」

  司馬君澤點頭接過,問他,「那邊的生意少了你在會不會受影響?」

  「不會,都是相交多年可以信任的人。」江誠樸搖頭道。

  「好,那麼江大哥就暫時留在青澤城幫我,同時也幫我帶帶大樹,我覺得他是個可教之人。」

  提到大樹,江誠樸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我也覺得大樹是個聰明又機靈的小夥子。」他點頭認同道,頓後忍不住問:「聽說大樹是少夫人給您找來的?」

  「江大哥叫她弟妹吧。既然沒了少爺,自然也就沒什麼少夫人了。」司馬君澤點著頭對他說。

  江誠樸點頭,然後有些扭扭的使用了弟妹這個稱呼。他說:「弟妹是怎樣的一個人?聽大樹說是弟妹治好您身上的病?」

  「對。」提到愛妻,司馬君澤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柔情似水了起來。他說:「雨青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有些不拘小節,你只要與她接觸幾次、相處幾天就會喜歡上她的。」

  一頓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又笑著說:「這些日子我和她說了不少關於你的事,她對你也算神交已久,只要提到你現在都是一口一句江大哥的,叫得好像比我你還要熟悉似的,晚些見著她時,你可別被她的熱情給嚇到。」

  看著與過去判若兩人,全身上都洋溢著幸福光采的少爺,江誠樸只覺得雙眼和鼻頭都有些酸澀,這樣生氣勃勃又幸福的少爺是他過去連奢望都不敢也不曾想過的。

  「您能遇見弟妹,和弟妹成親真的是太好了。」他滿懷感激與感動。「夫人和我娘若是在天有靈,看見您現在的模樣肯定會很開心的。」

  提到過去唯一對他真心真意的兩個人,司馬君澤不由得也覺得鼻頭酸澀。

  「奶娘若是在天有靈的話,看見我都成親娶妻了,而你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肯定會搥心肝。」他改變氣氛的開玩笑道。

  江誠樸一呆,憨憨的笑了起來。「我娘還真會這麼做。」

  「江大哥,你的年紀比我還要大兩歲,我都成親了,你的婚姻大事也該抓緊了。」司馬君澤提醒他。

  江誠樸有些為難,「我一個人總是這裡待待,那裡待待的,也沒有個固定的住處……」

  「成了親就會有了。」司馬君澤認真的對他說道。「成了親就會有家,會有歸屬感,會有一個讓你想停留的地方,即便是出了門也會心繫著它。會想儘快趕回去的地方那就是家了。」

  「就像您現在這樣是嗎?」江誠樸心生嚮往。

  「是。」司馬君澤毫不猶豫的點頭應道,幸福洋溢在整張臉上。

  江誠樸突然間就心動了,然後認真的點頭道:「我知道了。」

  江誠樸的到來讓司馬君澤整個忙碌了起來,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喬雨青從不過問他在忙些什麼,因為他若想說自然會告訴她,根本不需要她多問,也不需要她擔心。

  上輩子他在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情況下都有本事成就出這麼大一份產業了,現今他在身體健康又有衝勁拼勁的情況下,還有什麼事是能難倒他的?

  況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自個兒也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是沒空去管他啊。

  只三個月的時間,喬家醫館就在青澤城裡打響了名聲,上門求醫的病患絡不絕。

  這不僅是因為喬家祖孫醫術好的關係,還因為醫館裡有賣一種藥丸子,不需要花費時間熬煮藥湯喝苦藥,只要照大夫的交代吞些藥丸子就能藥到病除,光是這一點就夠讓醫館的生意門庭若市了,畢竟生病已經夠苦了,誰還會想吃苦藥啊?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病人的病都能吃藥丸子,大多數病人還是得乖乖地喝苦藥治病的,可是這並不妨礙眾病患者對藥丸子的期待啊。

  總之,喬家醫館的生意很好,喬雨青和爺爺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連同小彩和後來家裡買的幾個下人都為了幫忙製作藥丸子而忙得團團轉。

  整個家裡唯一稱得上清閒的大概就只有司徒昭一個。

  司徒昭不是個大夫不會替人治病,身為喬雨青乾爹的身分也沒人敢指使他幫忙做這做那的,自然清閒。

  原本他是可以出門溜達的,無奈受每天忙得不見蹤影的乾女婿所託,要顧好乾女兒和她爺爺的安全,只得乖乖地每天待在家裡,一邊守著乾女兒前些日子特別抽空為他釀製的果酒,一邊喝喝女婿特地買回家孝敬他的美酒自娛了。

  嗯,雖說這樣的日子過得是有那麼點無聊,也有那麼點頹廢,但抵不過他喜歡、他樂意啊,哈哈哈。

  這樣平靜又悠閒的日子他可以過一輩子——「司徒大爺不好了,不好了!」

  才說可以過上一輩子,他平靜又悠閒的日子就被人打斷了,司徒昭一張臉都黑了,殺氣騰騰的瞪向來人怒斥道:「吵什麼?我好得很,哪裡不好了?」

  來人是家裡的下人,名叫阿福,當場被嚇得呆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

  司徒昭見狀沒好氣的撇了一下唇瓣,這才散去一身的殺氣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不好了?」

  阿福眨了下眼睛,這才迅速回神想起了正事,趕忙回道:「司徒大爺不好了,外頭有人來鬧事,說咱們醫館的藥吃死人了!」

  司徒昭臉色一變,人影一閃,瞬間人就消失於阿福面前,奔向充做醫館的前院。

  司徒昭到達時,只見醫館內處都已亂成了一片。

  鬧事者明顯是有備而來的,不僅將死者抬到醫館門前來鬧事而已,還叫了一群幫手來助陣,待在死者身邊哭泣的,衝進醫館內來砸東西的,對著四周圍觀的群眾訴說前因後果的,一應俱全。

  喬雨青和喬薊堂則是被機警的工人護在身後以防受傷。

  司徒昭迅速看清楚情況後,二話不說就閃身上前,只見他如入無人之境般的閃入紊亂的場子里,一手一個,一抓一扔的,瞬間就把幾個在屋裡鬧事的傢伙都給扔出了醫館,混亂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被他的雷霆手段給震住了,司徒昭卻視若無睹,信步的走到大門前,冷眼看著被他丟到大門外正躺在地上哀嚎的那群鬧事者。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開口問道:「說,是誰指使你們來此鬧事的?」

  哀嚎聲猛一頓,那群鬧事者呆愣了一下之後終於有人迅速回神,接著便是誇張的坐在地上哭天搶地了起來,「你們醫館醫死人不承認,竟然還出手打人,這天底下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啊?」

  「你們說我們醫館醫死人有什麼證據?」喬雨青從司徒昭身後走出來問道。

  「我兄弟就是吃了你們的藥丸才死的?」

  「你兄弟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何時來醫館治病拿藥的?你把話說清楚,不然空口白話就把你兄弟的死賴在我們醫館頭上,憑什麼要我們醫館認罪?」喬雨青一臉鎮定,不慌不忙的說道。

  圍觀群眾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紛紛出聲來聲援她。

  「就是說啊,哪能你一張嘴說什麼就是什麼。」

  「沒錯,喬大夫開的藥丸我也吃過,我吃了就沒事。」

  「我也吃了,不僅沒事,身上的病痛還好了大半,今天就是再來請喬大夫開藥的。」

  「對,我也是。你快點把話說清楚,不能沒憑沒據就誣賴喬大夫他們。」

  「我沒誣賴他們,我兄弟明明昨天到這裡來看病,拿藥回家吃後才出事的,就是他們害死我兄弟的!」鬧事者大聲嚷嚷。

  「你先告訴我死者姓名為何,家住哪裡?不說就代表他根本就不是我們醫館的病人。」喬雨青再問道。

  「我兄弟叫張樵,家住坡角村。」鬧事者大聲道,沒注意喬家老大夫聞言之後便轉身進了醫館。

  鬧事者繼續大聲嚷嚷,「我們村裡人都知道他昨日進城到你們這裡來看病,而且你們看,我把我兄弟剩下沒吃完的藥都帶來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誰說我沒證據的?」

  鬧事者說著就從懷裡掏出油紙包著的藥丸用力扔在地上,五顏六色的藥丸子立刻散滾落一地。

  圍觀群眾見狀頓時都噤了聲,如此色彩繽紛的藥丸是喬家醫館藥丸的特色,別的醫館都沒有,根本不會錯認。

  鬧事者眼底閃過一抹得意,指證歷歷的質問道:「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喬雨青沒急著否認也沒承認,卻是走上前將地上的藥丸一一撿起來放到鼻子前嗅聞了一下,遇到有疑惑的,甚至拿到嘴邊伸舌輕舔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抬起頭來開口道:「這些藥丸子並不是我喬家醫館所出的藥丸。」

  「你還想抵賴!你以為這樣說大家就會相信你們醫館沒醫死人,藥丸子沒吃死人?」鬧事者大聲嚷嚷。

        「我有證據可以證明。」喬雨青平靜道,然後沒理鬧事者,直接對著四周圍觀的群眾道:「太家都知道我們醫館藥丸五顏六色,但肯定不知道這顏色並不只是噱頭,而是為了辨其藥性。」說著她轉頭交代小彩,道:「小彩,你去把咱們醫館裡這些顏色的藥丸分別拿一些出來。」

  「好。」小彩飛也似的應聲而去。

  喬雨青繼續對著大家說:「我能一口咬定這些藥丸並非喬家醫館所出,並不只有藥丸顏色對應其藥性不符這一點,還有更簡單、在場人都能輕易辨別其真偽的方法。」

  此話一出,圍觀群眾各個好奇不已,立刻有人出聲叫道:「喬大夫,您說的是真的嗎?那您教教我們怎麼辨別,我們也害怕吃到假藥啊。」

  「就是說啊,喬大夫,您快點告訴我們大家。」

  「大家先稍安勿躁。」喬雨青抬了抬手。「這事關係到我們醫館的聲譽,就算大家不問我也會說。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解決眼前這件事。」說著她看向去而復返的爺爺,朝他喚道:「爺爺。」

  喬薊堂走到孫女身邊,將剛進屋裡翻出來的病患病歷交給孫女。

  「謝謝爺爺。」喬雨青對爺爺咧嘴笑,神情輕鬆自在,一點慌亂擔憂的神色都沒有。

  此時此刻喬薊堂對孫女真是倔服到五體投地,也不知道她腦袋是怎麼長的,竟然早就對這些事有了防範與準備。有顏色藥丸是其一,病歷是其二,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三,但以他對這丫頭的了解肯定是有的。

  「夫人,藥丸拿來了。」

  小彩也回來了,所以萬事俱備,就只欠她這個東風來開講解惑,證明他們醫館的清白了。

  「各位。」喬雨青揚聲道。「我手上現在拿的就是死者昨日來我們醫館看大夫的病歷。我們喬家醫館為了對每一位前來治病的病患負責,都會當場記下當日的診斷結果,在下回病患回診又或者身子再有不適前來看診時,我們醫館也能從中尋出一些蛛絲馬跡有助於治療。」

  「這病歷上記錄,昨天確實有這麼一個同名的患者前來我喬家醫館看病,但是——」喬雨青看著四周對於她的做法或討論或點頭的百姓緩聲往下說:「這病歷上寫著,死者因發熱、惡寒、頭痛前來治病,此乃常見之傷寒症的一種,有藥丸可以治病,我便配了三天的藥量給死者。」

  一頓,她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一位錦衣黃衫的老爺子,並朝對方招手叫喚道:「李老爺子,可否麻煩您過來一下?」

  突然被叫住的錦衣黃衫老爺子愣了一下,才不解的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喬雨青面前。

  「我記得李老爺子半個時辰前才在我這兒看過病,是否?」喬雨青微笑的朝他問道。

  「對。」李老爺子點頭道。

  周圍也有些人發出「我記得這位老爺子」、「我剛有看到他」、「我記得他」之類的聲音。

  喬雨青對著圍觀群眾說:「這位老爺子也是患了傷寒之症,病症與死者大同小異,我同樣開了些藥丸子給老爺子服用。」

  聽到這兒,李老子的臉色整個變得難看了起來,趕緊將懷中的藥都給掏了出來,遞還給喬雨青,「這些藥丸都還給你,還給你。」

  他怕吃了,明天躺在醫館門前的死人就會變成他了。

  「還我倒是不必,借我一用就行了。」喬雨青接過那藥,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面對她的鎮定如常,李老爺子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了。

        「各位看一下,」喬雨青將手上包裹藥丸的紙包打開,讓人可以看見其中的藥丸子,揚聲道:「這個才是我們醫館所出的藥丸,與死者所吃的並不相同,其一是顏色不同——」

  「等一下,這算什麼證據?」鬧事者氣沖沖的插口道。「憑什麼你說病症一樣就一樣?那現場只要找你們醫館看過病拿過藥丸的人豈不都可以成為你的證據,只要你說上一句病症一樣,但藥丸不一樣就行了?」

  「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喬雨青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

  對方就是要來鬧事的,哪會乖乖聽話,當然是把情況弄得愈亂愈鬧騰愈好,所以他毫不猶豫立刻又開,「我——啊!」一顆小石子突然打在他肩上,讓他痛呼出聲。

  「讓你閉上嘴巴,聽不懂人話嗎!」

  冷冷的聲音來自剛才將他們一群人從屋子裡丟出來的煞星,鬧事者不由自主的閉緊了嘴巴,噤若寒蟬。

  喬雨青忍不住扯了下唇瓣,露出一抹笑,然後繼續她先前未說完的話。

  「李老爺子的病症有病歷可證明,識字者皆可上前查證。既是病症又是同大夫所治,所開之藥方自然不可能會有一病兩治的情況,所以藥丸不同便是證據之一。」

  她慢條斯理的說著,「另外還有證據之二。」

  喬雨青忽又看向一旁聽她說話聽得入神的李老爺子,對他說:「既然都麻煩李老爺子了,那麼一事不煩二主,就再請李老爺子幫個忙了。」

  「你說,要我做什麼?」李老爺子嚴肅的點頭,突然有種使命感。

  「請李老爺子分別嗅嗅看這三種藥的味道。」

  喬雨青讓小彩從藥罐裡拿出一顆藥丸,再從剛才李老爺子遞還給她的藥包由拿出另一顆藥丸,最後再從剛剛從地上拾起,說是吃死人的藥丸中拿出其中一顆。

  這三顆外觀看起來都一樣,呈現淡黃色,就像一顆黃豆。

  李老爺子慎重的點頭,然後照順序一顆一顆的拿起來嗅聞。

  「咦,有蜂蜜味道。這顆也一樣有蜂蜜的香味。這顆——好苦。」

  雖然李老爺子的反應已說明一切,但喬雨青還是將其餘顏色的藥丸一種又一種,不厭其煩的一一拿出來比對。

  最後她看向帶頭鬧事者,冷冷地問:「這些證據可夠證明了此人之死與我喬家醫館無關了?」

  鬧事者臉色陰晴不定。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來的?」司徒昭冷聲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些藥丸怎麼可能是假藥呢?它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是誰害死了我兄弟,到底是誰?」鬧事者突然一臉茫然的喃喃自語。

  「演得還真像。」司徒昭嘲諷的撇唇道,然後轉頭問乾女兒,「該怎麼處理這些人?」

  「送交官府吧,畢竟都無端死了一個人,總要查清楚發生了何事,還死者一個公道吧。」喬雨青說。

  「不,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不去官府,不去。」鬧事者的幫手們一個個臉色大變的搖頭後退道,然後一個轉身就鑽進入群中,四散逃竄,可惜——

         「都給我抓起來。」

  一聲令下,不知何時到場的官役們已迅速跟著鑽進人群之中抓捕嫌犯,司馬君澤忽然出現的來到喬雨青身邊,柔聲問:「沒事吧?」

  喬雨青有些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官役們,然後轉頭問他,「官役是你找來的?」

  司馬君澤點點頭。  

        喬雨青瞬間都變成星星眼了。

  她的夫君真是太厲害了,竟然在短短幾個月內就把關係打進官衙裡,還得讓官役們能聽他話的權力,真是太強大了。看樣子他果然還是上輩子的那個他啊,太厲害了。

  夫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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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8: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夫妻日常

  前來醫館鬧事的人都被官役帶走了,連同死者的屍體也被送往了義莊,等待任作驗屍釐清真正的死因。

  喬家醫館醫死人的事最後證明了是一場子虛烏有的陰謀陷害,至於此事是何人所為,還有待時間查證。

  不過這件事之後,倒是讓許多人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喬家醫館不簡單啊,雖然是初來乍到,在青澤城裡看起來沒有根基,實際上不僅臥虎藏龍,還背靠大山啊。

  試問,有事能驅使得了官衙裡的官役之人,這樣的人靠山還不大嗎?

  總之,經過這件事之後,有些原本對於這間門庭若市的喬家醫館有些想法的人也都暫時歇了心思,不敢輕舉妄動。

  晚上,夫妻倆回房休息時,喬雨青好奇的抓著司馬君澤問:「你怎麼有辦法讓官役們過來抓人,還聽你號令?」

  「他們不是聽我號令,是聽謝知府謝大人的號令。」司馬君澤為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抬頭問她,「要嗎?」

  喬雨青搖頭,不解的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和知府大人扯上關係?」

  謝知府這個人她不熟,上輩子她來到這個青澤城時,這裡的知府大人是姚大人,一個正直清廉的人,不過她好像曾聽城裡的老人家提過,姚大人之前的那位知府也是位好官,那位會是這位謝知府嗎?

  「大樹得到消息說醫館有人來鬧事時,我正在和謝知府事情,他見我事情沒談完就突然要告退,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之後就派了張捕頭來幫我,說隨我來後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命令。」司馬君澤簡單的告訴她前因後果。

  「這個謝知府是不是有求於你,不然怎會這樣幫你?」喬雨青一點就通。

  司馬君澤朝愛妻豎起一根大拇指,道:「娘子真是聰明。」

  「別給我戴高帽,我再聰明也沒有夫君你聰明。快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喬雨青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對此真是好奇極了。

  他都拋棄司馬家的光環成了一個平頭百姓了,怎麼還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與官老爺混在一塊呢?這事似乎不是尋常人能夠辦得到的,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其實說起來也只是個巧合,正好遇到今天我和謝知府有事相商——」

  「喂,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別鬧!」喬雨青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

  司馬君澤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娘子的好奇心這麼重。」

  「你沒想到的多的是,快點說。」她瞋他一眼道。

  「過來。」司馬君澤先將愛妻拉過來,攬坐在他腿上之後,這才緩聲開口為她解惑。

  「這些日子我不是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嗎?商場和官場雖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道,但財與權這兩個字卻是向來都分不開來的,其中的人際關係更是錯綜複雜。」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接著又說:「這回與我談生意的人之中有個人和謝知府的關係密切,無意間提到謝知府最近心煩的事,我順口給了點意見,沒想到他便將這事告訴了謝知府,謝知府聽後覺得我的意見可行性極高,便藉那個人私下約了我見面深談,結果便遇見今天這件事。」

  喬雨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轉頭問他,「你真的只是順口給意見,真的是沒想到那人會將這事告訴謝知府嗎?」

  司馬君澤笑著傾身吻了她下,「所以我才說娘子真是聰明。」

  「你早認識那位謝知府?」喬雨青好奇的問他。
 
 「不認識,但在京城時曾聽過他的大名。」司馬君澤輕輕地搖了搖頭。「謝知府名希召,是玄揚二十四年出了名的探花郎,當時他被右相家相中想招為女婿,怎知卻讓當時已娶妻的他直接以「糟糠妻不可棄」的理由給拒絕了,把右相鬧了個沒臉,也把自己原本可以在京城任職的官運給鬧沒了。所以這些年他才一直被外放,始終進不了京做不了京官。」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喬雨青點頭道,怎知卻突然聽見夫君嗤笑了一聲。她不解的轉頭看他,「難道我說錯了?」

  司馬君澤沒說她對錯,只道,「聽說右相想嫁給謝知府的那個女兒長得極醜,到了高齡二十二歲還嫁不出去。」

  「哎,真的假的?」喬雨青忍不住噴笑了出來。

  「雖然我沒見過那位相府千金,倒是有緣見過那位右相一面。如果那位千金小姐長得像她爹的話,這個傳言八成就是真的。」司馬君澤一本正經的點頭答道,喬雨青瞬間更是笑得不行。

  「那位右相長得很醜?」

  「尖嘴猴腮。」一言以蔽之。

  「難怪那謝知府要拒絕,哈哈哈……」喬雨青笑了一會兒之後,又自我檢討道:「不過以貌取人這樣不好。」

  「也不全是以貌取人,右相那個人在朝廷上的所做所為,原就往奸臣之路靠攏,謝知府當初拒絕也是有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司馬君澤擁著她說。

  「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內宅裡養病嗎?怎會知道這麼多事?」她不解。

  「就是因為只能待在內宅裡,除了養病和看書之外什麼事也不做,才會對外面的事特別的感興趣,不管是朝堂上的事或是內宅婦人們的八卦,能聽不能聽的,葷素不忌的全聽進耳裡。」司馬君澤淡笑道,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很有八卦精神——這詞是跟雨青學,她別愛聽這種小道消息。

  「所以你知道很多京城裡名門貴胄的八卦嘍?」喬雨青轉頭看他。

  「可以這麼說。」司馬君澤點頭道。

  「哇!」喬雨青雙眼發亮的發出驚嘆之聲。

  「這句「哇」是什麼意思?」司馬君澤失笑的看著她。

  「跟我說、跟我說,我想聽八卦。」喬雨青也很有八卦精神。

  司馬君澤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眼前的妻子特別有趣,因為從他認識她第一天起,這個年紀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姑娘就特別冷靜沉穩,表現出來的行為完全是超齡的成熟。可是這樣的她現在卻對八卦雙眼放光,這叫他怎能不覺得好笑呢?

  「唉,別笑了,快說快說。」喬雨青催促他。

  「你從沒到過京城,也不認識那些人,幹麼這麼有興趣?」司馬君澤笑愛妻。

  喬雨青眨了眨眼,歪著頭,用一臉無辜的表情回答他,「反正閒著也沒事,多聽八卦有益身體健康。」

  「哈哈哈……」司馬君澤被她逗到不行,抱著她整個人笑到發抖。

  「有這麼好笑嗎?」他誇張的反應把喬雨青都弄得有些懵了。

  「有。」司馬君澤勉強忍笑回答道。

  「哪裡好笑?」喬雨青想知道他的笑點。

  「娘子是否忘了自己是個大夫?」司馬君澤笑聲道。「你說的這句「多聽八卦有益身體健康」若是傳了出去,以後這個青澤城會變成什麼樣子?」  

  喬雨青一呆,隨即想像了一下那後果,結果連自己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夫妻倆就這麼抱在一起笑成一團。

  過了一會兒,司馬君澤突然長嘆了一口氣,道:「娘子現今在青澤城已是個小有名氣的女神醫,連謝知府都聽說過娘子的大名,你可知道?」

  「有名氣不好嗎?身為一個大夫,有名氣才能救更多生病的人啊,夫君為何嘆氣?」喬雨青不懂他的嘆息因何而來。

  「為夫擔心自己會趕不上你的腳步啊。」司馬君澤擁抱著她無奈道。

  「什麼意思?」喬雨青不解。他要趕上她什麼腳步啊?

  「今日如果不是我碰巧和謝知府在一塊,而謝知府又肯賣我一個面子,只怕這件事沒那麼容易解決。」司馬君澤正色道,一頓之後又嘆了口氣說:「娘子的名氣愈大,將來找上門的麻煩八成只會有增無減,看樣子為夫得加緊壯大自己的腳步,才跟得上娘子了。」

  喬雨青聞言,這才恍然大悟他所謂的腳步何意,不過她卻有些不同意他的想法。

  她說:「謝知府這個面子可不是大風颳來的,完全是因夫君這些日子的努力所得。這也表示了夫君在這麼短的時間已經追上我的腳步,有了保護我的能力,不是嗎?」

  「你真這麼想?」

  「當然。不管是從做為一個男人,或是個女人的夫君來說,這世上能做得比夫君好的絕對是少之又少。所以夫君根本不需要太苛求自己,因為你早就已經是我的依靠和驕傲了,現在的我很滿足也很幸福。」喬雨青對他微笑道,說完還傾身吻了他一下。

  司馬君澤難得露出一臉傻笑,被娘子這一席美言講得整個人飄飄然的。

  喬雨青看了覺得好笑,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這才從他大腿上跳了下來,對他說:「好了,別傻笑了,時辰不早,咱們該睡了。」

  她轉身朝睡榻走去,卻走沒兩步就突然被人攔腰懸空抱起,嚇得她忍不住驚叫出聲,趕忙摟住司馬君澤這個始作俑者的脖子以防摔落。

  「你做什麼?嚇了我一大跳。」她瞋他一眼道。

  「睡覺。」司馬君澤只說了這兩個字,然後一個箭步將她抱到床上,欺身壓上。

  今晚被翻紅浪,司馬相公特別激情狂野。

  隔日,喬雨青沒意外的睡遲了。

  小采年紀還小還有些茫然不懂,但後來買進府裡的兩名僕婦都是過來人,又怎會不知道個中原由呢?所以一個個笑得那是曖昧到喬雨青恨不得能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

  夫君真是太沒義氣了,怎麼就自個兒起床也不叫她一聲呢?

  「爺出門了?」她問小彩。

  「沒,正和老爺子與司徒大爺在大廳裡喝茶呢。」小彩回答道。

  「喝茶?」喬雨青愣了一下,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難道是她搞錯時辰了?

  「再一刻鐘就要已時正了。」

  她沒有搞錯,所以夫君這時候怎會還在家裡,還有空與爺爺和乾爹坐在一起喝茶呢?爺爺也是,這時間不是早該坐在醫館裡為人看病嗎?怎麼也坐在大廳裡喝茶了?

  喬雨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趕緊梳洗,簡單的用了些早膳之後匆匆去了正院大廳。

  「丫頭,你來啦。」

  看見她出現,廳裡三個男人兩個朝她揚唇咧嘴微笑,一個——她夫君司馬君澤自然立刻起身離座朝她迎面走來。

  司馬君澤站在她面前,柔情似水的對著她微微一笑後,朝她低聲道:「起來啦?我以為你會睡得更晚一些。」

  喬雨青白他一眼,假裝沒聽見的錯身而過,朝爺爺和乾爹走過去。
 
 「爺爺,您怎麼坐在這兒?醫館裡沒大夫坐堂能行嗎?」她走到爺爺面前,疑惑的問道。

  他們爺孫倆感情極好,向來都是這麼直來直往的說話與相處,因而也沒有什麼禮貌或目無尊長的問題,喬薊堂摸了摸下巴的鬍子,不急不緩的開口。

  「昨天的事多少還是影響到咱們醫館的生意了,一早都沒病人上門。」他告訴孫女,「君澤說這情況可能會持續幾天,不如咱們就趁機休息一下,爺爺心想也是,自從咱們搬到了這青澤城之後,好像就一直忙碌到現在也沒好好休息過,連這青澤城都還沒走透過。所以啊,剛才爺爺和你乾爹正在討論要去哪兒走走逛逛呢,而君澤則給了我們不少意見。」

  喬雨青這下總算明白這三個大老爺為何會聚在一塊喝茶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爺爺和乾爹一塊出門逛——」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響。

  「咳,咳……」

  「怎麼了?是不是昨晚著涼了,快點坐下來我幫你號脈。」喬雨青立刻轉頭問道,臉上表情嚴肅。

  雖然她夫君娘胎帶來的病已經被她治癒了,但到底先天不足又連續病了這麼多年,體質多少還是受到了影響,因此一直以來她對他的身子都特別注意,不管任何小病小痛她都不敢輕忽大意。

  司馬君澤還來不及反應,就聽一旁的司徒昭已經出聲嘆道——「丫頭啊,乾爹真是擔心你哪天被這小子給賣了還會替他數錢,這可怎麼辦啊?」

  「乾爹你在說什麼?」喬雨青只覺得莫名其妙。

  「我在說,你這丫頭難道看不出這小子好好的,根本沒病沒痛,咳嗽的目的只是為了要引你注意嗎?」司徒昭一臉「我怎麼會認這麼一個小笨蛋當乾女兒的表情」搖頭道。

  喬雨青還是覺得有些莫名甚妙,不懂夫君若真要引她注意喊她一聲就行啦,幹麼要咳嗽?她轉頭看向司馬君澤,直接問他,「你真的沒有哪兒不舒服,咳嗽只是為了引我注意嗎?」

  司馬君澤臉上雖閃過一抹尷尬,但還是老實點頭應道:「對。」

  「啊?」

  喬雨青愣了一下,整個人還是處在狀況之外,沒能想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啊?

  一旁的喬薊堂再也看不下去孫女的傻樣,開口道:「君澤也想趁這機會帶你出門逛逛,你若跟我們走,讓他帶誰去?」

  喬雨青這恍然大悟,然後咧了咧嘴,毫不猶豫的改弦易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爺爺和乾爹一塊出門了。」她要和夫君約會去。

  司徒昭看著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搖頭晃腦的嘆息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你這丫頭有異性沒人性啊。」

  「我們夫妻倆感情好,乾爹見了不替我開心嗎?」喬雨青伸手包住司馬君澤的臂彎,朝乾爹吐了吐舌頭。

  「你瞧這丫頭簡直就是不要臉面了。」司徒昭直接轉頭對喬老大夫說……

  「見他們夫妻倆感情好,我很開心。」喬薊堂撫著鬍子呵呵笑道,一點也不在意小倆口在他面前耍恩愛。

  「爺爺,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喬雨青立刻對爺爺咧嘴笑道。

  司徒昭被這對祖孫倆打敗了,頓時有種生無可戀之感,搖了搖頭再也懶得去打趣乾女兒了。

  於是四個人當場決定分成兩隊,心寬的各自遊城逛街去。

     兩位老大爺去了哪兒暫不提,喬雨青和司馬君澤這對夫妻卻是沒有什麼目的,就這麼夫妻相伴著逛起了大街。

  喬雨青是真的很久沒享受這種悠閒感了,想當初和爺爺住在黃土村時,一個月還會跟爺爺去鎮裡幾趟,悠閒的逛逛市集啥的,不過等她正式行醫救人之後,好像不小心就把小小的嗜好給遺忘了。

  所以今天能重拾這小嗜好,還能有夫君相伴,真是把喬雨青美到一個不行,從出了家門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沒停止過。

  司馬君澤見她這樣反倒覺得有點心酸和自責。

  他不斷地檢討自己平日是不是太少陪伴愛妻了,要不然怎會只陪她逛個街而已,竟就讓她高興成這樣?看樣子他得重新分配工作的時間,以後每個月至少要抽出幾天陪愛妻出門走走逛逛才行。

  「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別心疼銀子。」他柔聲道。

  「嗯嗯,我絕對不會和夫君你客氣的。」喬雨青開心的猛點頭。

  「本該如此。」司馬君澤微笑道。

  結果一路走下去,喬雨青除了買些治治嘴饞的吃食外,根本什麼都沒有買。

  問她怎麼不買?她就回一句「因為沒有想要的慾望啊」,然後就這麼走路走馬看花的逛下去。

  司馬君澤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的乾脆直接出聲替她買了。

  「這個包起來,還有這個。」

  「我要那個,還有那個、那個,全都要。」

  「這幾個不要,其餘都要了。」

  喬雨青目瞪口呆的看著亂花錢的他,覺得他瘋了。

  在他又一次花錢不手軟的揮手要包下銀樓裡一整匣子的金絲嵌彩玉蝶戀花首飾套組時,她急忙將他拉到一旁問他,「你這是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買東西啊。」他說。

  「我當然看得出來你在買東西,但我是在問你買這些東西要做什麼?」喬雨青有些磨牙。

  「自然是要送給娘子啊,娘子不是很喜歡它們嗎?」司馬君澤理所當然的微笑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說喜歡了?」喬雨青瞪眼道。

  「這麼多匣子的首飾和飾品,娘子就只在這一匣子面前停留,還很感興趣的朝掌櫃問了好幾個問題不是嗎?」司馬君澤微笑的看著她。

  「那是因為我覺得它們還滿漂亮的。」喬雨青皺眉道。

  「那不就是喜歡嗎?」

  「……」喬雨青一嘖。

  沒錯,她是,喜歡這套金絲嵌彩玉蝶戀花首飾的,但問題是她用不上啊。她每天都待在醫館替病人看診治病,雖然偶爾會出診,但一樣是去給人家治病的,總不能珠簪恐繞、貴氣逼人去給人看診吧?所以說——「這些都不適合我。」她搖頭道。

  「哪裡不適合了?」司馬君澤挑了下眉頭,然後將她拉回那一匣子飾品前,伸手從中拿出一支蝶戀花步搖直接插在她髮髻上,又後退一步的打量了她一下之後,一臉認真的點評道:「很美,真的很美。」

  喬雨青臉都紅了,只因為這銀樓裡可不只有他們夫妻倆,還有別的客人在,也還有掌櫃和夥計在場啊。

  「你別鬧了。」她低聲道,伸手欲拔下那支步搖,卻讓他伸手給阻擋了下來。

  「別拔,就這麼戴著吧,真的很好看。」司馬君澤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柔聲對她說道。

  眼前的男子長髮如墨,五官俊美,溫潤如玉,還有一雙深情又溫柔的雙眼,這般風姿秀逸、氣宇軒昂的男子竟然是她的夫君,喬雨青有時候想想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而且重點是他還對她特別的寵溺。

  看她呆呆的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司馬君澤柔聲問道:「怎麼了?」

  喬雨青眨了眨眼回過神來,當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老實的把剛才自己所想的事說出來,只問他,「你真覺得我戴著這支步搖好看?」

  「特別好看。」司馬君澤認真的點頭道。

  「那就買吧。」喬雨青對他柔柔的笑道。

  她知道他這是在寵她,即使這些首飾她戴的機會不多,也不能拂了他的心意。大不了等晩上醫館休息之後,她在家戴了給爺爺、乾爹和自個兒欣賞就是了。

  聽見她的話,司馬君澤立即高興的轉頭對掌櫃的說:「掌櫃的,這套首飾我們要了,麻煩你晚些派個人將它們送到喬家醫館。」

  聽見喬家醫館四個字,掌櫃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因為這四個字實在是太有名了,尤其是在經過昨天的事之後。

  不過最讓他訝異的是眼前這對年輕男女難道就是昨日翻轉整件事的那對夫妻嗎?這也太年輕了吧?

  聽人說那位喬家女大夫的醫術極好,又聽說其夫婿連城裡官衙裡的官役都指揮得動,他還以為這對夫妻應該是有點閱歷年紀的人,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夫妻倆感情還如此好,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有這想法的不僅只有掌櫃,同在銀樓裡的其它人也差不多都有此想法,因為真的太意外了。

  昨日的事可是繪影繪聲的傳遍了整個青澤城啊,那女大夫的臨危不亂、機智聰慧,還有最後有如天降神兵般,突然帶著成群官役出現並抓捕鬧事者的人,那些畫面即便沒有親眼所見,光是想像也讓人熱血沸騰。

  沒想到事件中的兩個主角竟然還是對俊男美女,這般年輕,這般恩愛,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總之,旁人心裡在想什麼,喬雨青和司馬君澤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倆的眼中只有對方,只看得見對方。

  司馬君澤付了訂金之後,輕聲細語的問著愛妻接下來要去哪兒?然後兩人一起離開銀樓,繼續他們漫無目的的逛大街行程。

  銀樓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不由自主的全都沉默的目送他們離開。

  這對年輕夫妻男的俊逸柔情,女的清麗淺笑,相伴並肩而行離開銀樓的畫面,不知為何就這麼深印在大家心中,久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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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8: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倘若有來世

  喬家醫館連休了三天才再次開門營業,這不是說這三天裡都沒病人上門才不得不休業,而是喬薊堂老大夫出門遊逛一天之後覺得意猶未盡,孝順的孫女喬雨青立刻決定再多休兩天讓爺爺盡興,於是醫館才又多休兩天。

  這事對他們一家人來說根本就沒差,因為他們又不靠醫館營生,沒開業也餓不死。

  不過這卻苦了那些明明能夠吃藥丸子治病而不需要喝苦湯藥治病的病患們了。所以三天後,當喬家醫館再度開門營業時,門庭若市的景象再度上演。

  而這事導致的結果就是,害得他們爺孫倆當天差點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還好這情況只持續了兩天,第三天之後便慢慢地恢復到那場鬧劇之前的模樣。

  換句話說,那件事對喬家醫館來說根本一點影響都沒有。這大概是策劃這整件事的幕後黑手始料未及的吧?

  醫館的情況恢復正常後,日子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不同的是醫館有了休業之日,每月初一、初八、十五和二十二這四天醫館休業不看診。

  當然,急症除外,以喬家祖孫的心性是絕對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如果他們在家沒出門的話。

  不管如何,他們一家人算是在這青澤城徹底的安家定居了下來,除了喬家醫館在城裡站穩了腳步之外,司馬君澤的生意與人脈也迅速地鋪展了開來。

  如今不僅是在青澤城而已,整個樞州商界對他這匹突然竄出的黑馬都如雷貫耳,有些心思活絡的人甚至主動找上門來示好,以求合作機會。

  「夫人,又有人上門來找爺了。」小彩用著義憤填膺的語氣前來稟報道。

  「找爺就找爺,你怎麼是這種語氣?」喬雨青無奈的看了一眼性子隨年齡一樣愈長愈大的小彩。

  今天是醫館例行的休業日,喬雨青正坐在妝鏡前梳妝打扮,打算一會兒要和夫君約會去。

  今日他們夫妻倆要去城外五峰山,聽說那裡風景秀麗,景色幽美,座落在半腰上的玉佛寺香火鼎盛,美味的素齋堪稱五峰山一絕。

  爺爺和乾爹在上個休業日兩人結伴慕名而去,回來之後就一直讚不絕口的,所以這個休業日就變他們夫妻倆準備慕名而去了。

  只是這一早他們夫妻倆才吃完早膳,喬雨青還在考慮今天要穿哪件衣裳出門時,就有與司馬君澤在生意上有往來的客人突然來訪,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於是司馬君澤便去了前頭接待客人,喬雨青則是留在房裡繼續梳妝打扮等著待會兒出門遊山玩水去,然後接著就有了小彩這一齣。

  「夫人您不知道,今天來的人還帶了一個年輕姑娘一同前來,也不知道是什麼身分,說不定和上回那個居心不良的人一樣,又是來送爺小妾的!」小彩氣憤道。

  「急什麼,我相信你的爺不會答應的,好了,我們也出去吧。」喬雨青打扮完,準備出廳和司馬君澤會合。

*             *             *

  廳內,鍾召寶壓根兒沒想到會被司馬君澤拒絕。不過他很快就回神,恢復先前豪爽的姿態,大笑著說:「別這麼說,是我不請自來,耽誤了司馬兄弟不少事吧,該說對不住的人應該是我。」

  說完,他非常有眼色的直接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開,卻忽然看見一美人從大廳門外施施然的走進廳裡。

  鍾召寶自詡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可是像眼前這般氣質清麗卻又自信耀眼,猶如冬日裡溫暖的陽光,又似夏天裡炙熱艷陽的美人兒卻是從未見過的。

  她就像穿著在她身上那一身白色織錦長衣那般潔白清冷淡雅,又像裙裾上繡著的那一朵朵怒放紅梅般傲然嬌美華貴。

  鍾召寶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同樣的,司馬君澤也被難得盛裝打扮的愛妻給驚艷到了,忘情的直接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他柔聲問道,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毫不掩飾臉上驚黯與喜歡的神情。

  喬雨青對於自己出現所帶給眾人的反應感到非常滿意。她嬌嗔了夫君一眼,看向廳裡在座的那位姑娘,怪罪般的輕聲答道:「有嬌客上門夫君怎不讓人告訴我一聲呢?害我這般姍姍來遲的怠慢了人家姑娘。」

  司馬君澤輕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愛妻的來意,眼底同時漾起了濃濃的笑意。

  「是為夫的錯。」他立刻認錯,「來,為夫為你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為夫在商場上的朋友。」

  說著,他牽起她的手走到已然恢復正常的鐘召寶和從座椅上起身的那位「姑娘」面前,開口為三人介紹。

  「這位是鍾三爺,城裡的如意坊、萬客樓、寶來當鋪都是鍾家的生意。這位是溫四娘,儷人坊的掌事東家。這是我的妻子喬雨青,你們也可叫她喬大夫。」

  「青澤城喬家醫館的女神醫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只是沒想到喬大夫不僅醫術高超,還是這樣標緻的美人兒,這也難怪司馬大爺每回到我儷人坊時總是坐懷不亂了。」溫四娘拿繡帕遮嘴,呵呵嬌笑道。

  喬雨青近距離看才發現眼前這位花枝招展的溫四娘雖是「姑娘」扮相,但著實已不年輕,尤其是在她呵呵笑時,眼角的魚尾紋都深得慘不忍睹了。

  為此,她的心情突然整個好了起來,也就不去讓較她那句什麼「每回到儷人坊總是坐懷不亂」的挑釁了。

  哼,她的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她會不知道嗎?她認識他又不是一兩天或一兩年的事,而是兩世的事。他若真是個意志不堅或花心濫情之人,她又怎會傾心於他,又怎會嫁給他呢?

  這位溫四娘跟她說這話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若是想借這事讓她耿耿於懷,進而夫妻失和的話,那她恐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雨青朝她微微一笑,道:「謝謝四娘謬讚了,我不過只是中人之姿,實在是難擔美人兩字,不過幸好夫君與我都不太在意外貌這事,畢竟容顏會老,對我們夫妻兩人來說,內涵遠比外貌更重要。」

  此話一出,溫四娘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鐘召寶已毫不客氣的當場大笑出聲,「哈哈哈……」

  溫四娘的臉色很難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小小的挑釁了一下,竟就被她這麼犀利的反諷回來。

  內涵比外貌更重要?這是在說她虛有其表,金玉其外嗎?

  喬雨青若知她心裡所想,會告訴她:你想太多了,你離金玉還有些距離。

  「喬大夫——」

  「好了。」鍾召寶倏然出聲打斷溫四娘,對著司馬君澤夫妻倆說道:「我們也該告辭了,今日很高興與司馬兄弟一晤,也很高興能認識喬大夫,下次來訪我會記得先送拜帖上門的,告辭了。」說完,他拱了拱手,率先往門外走去。

  溫四娘臉上雖閃過一抹不甘心,但還是朝他們夫妻倆點了個頭後隨後跟著離開。

  「我去送送他們。」司馬君澤對喬雨青說。

  喬雨青點點頭,司馬君澤隨即大步離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返大廳。

  「那位溫四娘是怎麼一回事?還有,為什麼我覺得她和那位鍾三爺的關係好像不太尋常?」喬雨青問他。

  「娘子果然聰明,這一照面竟然就讓娘子看出了端倪。」司馬君澤一臉佩服。

  「夫君不用替我戴高帽討好我,我不會為了你去儷人坊讓美人坐懷與你吵架翻臉的。」喬雨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

  司馬君澤頓時一臉尷尬,連忙與她解釋道:「我就去過三次,三次都是陪知府大人的妻舅去的,那位有些黑心手腕,我不想被他惦記上才不得不投其所好。」

  「夫君根本就不需要向我解釋,因為我相信你。」喬雨青微笑的對他搖頭。

  「真的?」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還是有些擔心她會不會誤會,會不會心口不一。

  「真的。」喬雨青直視著他的雙眼點頭道,讓他可以看清楚她眼裡毫無芥蒂的平靜與認真。

  見她如此平靜,司馬君澤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問她,「娘子都不吃味嗎?」

  「吃什麼味?」

  「醋味。」  

     喬雨青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笑聲反問他,「所以夫君是希望我吃醋,與你大吵一架嗎?」

  「這……」司馬君澤頓時陷入兩難之中,一張秀美俊逸的臉糾結到不行。

  「傻瓜。」喬雨青笑著踮起腳尖來吻了他一下。「不吃醋是因為知道你的為人,相信你的為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為咱們倆找不愉快呢,你說對不對?」

  「你真的這麼信任我?」

  「嗯。不過你可別仗著我對你的信任就在外頭惹上什麼風流債喔,我醜話可先說在前頭,一旦我傷了心,對你的信任被摧毀,就像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一樣,我們的夫妻緣分也到了盡頭,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你,這話我說到做到。」喬雨青對他說,神情嚴肅而認真。

  「別想,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司馬君澤瞬間伸手將她拉進懷裡,緊緊地將她整個人禁錮在自己胸前,心上。

  「嗯,我也希望永遠不會有那一天。」喬雨青將額頭抵在他肩上,柔聲附和。

  「我會愛你、寵你、對你好一輩子的,所以你永遠都不許離開我。」司馬君澤難得霸道的說。

  「如果夫君真能做到你所說的,不只這輩子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倘若有來世,我願再嫁你為妻,再陪你一生一世。」喬雨青抵在他身前柔聲說道。

  司馬君澤有些激動的將她推離自己胸前,低頭凝視著她問道:「此話當真?」

  「天地可證。」喬雨青點頭道。

  「好,倘若有來生,你就準備好再嫁給我一回,再當我一世的妻子吧。」司馬君澤咧嘴道,信心滿滿。

  「那你現在可以回答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了?」喬雨青言歸正傳。

  司馬君澤點點頭,告訴她,「溫四娘剛才的行為,為夫也想不明白她有何目的,倒是你說她與鍾三爺的關係不尋常,這事你的感覺沒錯,因為他們倆是情人的關係,同時也是上下屬的關係。儷人坊表面上的東家是溫四娘,但其實真正的幕後金主卻是那位鍾三爺。」

  「私人產業,不屬於鍾家?」喬雨青挑了挑眉頭。

  「娘子果然聰明。」司馬君澤點頭道。

  「那他們今天是為何事來找夫君?」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唉,算了,生意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你還是別說了。」喬雨青搖頭道,然後直接轉移話題問他,「咱們今天還要上五峰山嗎?」

  「自然要去。」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套衣裳。」喬雨青說完轉身要走,卻讓他的長手給勾回他懷中。

  「為何要換,你這樣穿很美,很好看。」司馬君澤低頭看著她微笑道。

  「咱們去五峰山最主要是去玉佛寺,我穿得如此富貴華美,只怕連寺門都進不去,會被拒於門外的。」喬雨青有些哭笑不得。

  「娘子想太多了,五峰山上水色山明,風景優美,樞州多少名門旺族、富貴人家都愛往那兒去。玉佛寺裡的香油錢多是由那些人捐贈的,娘子與那些穿金戴銀的夫人、千金小姐們相比,你這身衣著扮相只能稱之為樸素。」司馬君澤好笑道。

  「真的嗎?」

  「為去何需欺騙娘子?」司馬君澤笑盈盈的看著她。

  「那還等什麼呢?」喬雨青挑眉道。

  司馬君澤灑脫一笑,牽起愛妻的手點頭說:「走吧。」

*             *             *

  五峰山果然是風景秀麗美不勝收,夫妻倆帶著一個丫鬟小彩和一名車夫輕車簡從的上山遊玩,沒想到途中竟還遇到了司馬君澤商場上的朋友。

  對方同樣是一對年輕夫妻,不同的是年輕夫妻身邊已有一個三歲娃兒,少婦腹中還懷了另外一個。

  他們交會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喬雨青看得出來對方是很想與他們結伴同行,可惜對方願意,她夫君不樂意啊,甚至還在對方都開口說出「不如一起走」這樣的話時,毫不猶豫就直接拒絕了。

  「不了,我今天只想陪我娘子好好的遊山玩水。」司馬君澤說,換句話就是不想面對你們還要交際應酬的意思。

  對方聽懂了,臉上有那麼一瞬間閃過尷尬與僵硬,不過還是很快的恢復正常,然後笑著打趣了一句就識相的告辭離開了。

  看著漸行漸遠的那兩輛馬車,喬雨青開問司馬君澤,「這樣直接拒絕不怕會得罪人嗎?」

  「你覺得他那個孩子和孩子的娘看起來怎麼樣?」司馬君澤將她撈進懷裡,不答反問。

  「什麼怎麼樣?」喬雨青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問,但還是老實的皺眉道:「母子倆都有點瘦弱,尤其是他的妻子,身為一個孕婦這種情況不太好。也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把自己養得胖胖的,卻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養成那樣。」

  「妻子?」司馬君澤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那婦人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名小妾而已。」

  「啊?」喬雨青不由自主的一呆。

  司馬君澤又補充道:「而且還不知道是排行第幾的小妾。據說他的小妾多到十指都數不完,偏偏他的嫡妻也不是個好相處的,結果就是小妾和庶子女們個個骨瘦如柴。」

  喬雨青默默地,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司馬君澤說著搖了搖頭,結論道:「總之我看不起這樣的人,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看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還以為你們是交情不錯的朋友。而且你剛才還抱了那個孩子。」喬雨青說,這便是她沒將那個女人往小妾方向想的原因。

  司馬君澤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說:「那孩子瘦弱的模樣讓我想到過去的自己。」

  喬雨青在他懷裡轉身,抬頭吻了他一下、柔聲道:「都過去了,你現在的身子很健康,放心。」

  「有你這個神醫在我身邊我當然放心。」司馬君澤低頭回吻她一下,「不過……」他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喬雨青看著他。

  「我擔心它終究還是留了後遺症。」司馬君澤神情黯然的輕聲說道。

  「什麼後遺症?」喬雨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司馬君澤沒有立刻回答她的間題,卻是將擁抱著她的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輕輕地撫摸著。

  喬雨青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君澤——」

  「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給你孩子了。」他抱緊她沙啞的說道。「咱們成親都一年多了,你的肚子卻始終沒有傳來好消息,這問題肯定出在我身上,我生病又中毒了這麼多年,雖然病和毒被你治好了,但身子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尤其是在子嗣方面。是我思慮不周沒早想到這事,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他沒應聲,喬雨青卻已明白他的意思。「你就不會娶我,不會與我成親了嗎?」她問他。

  他默認不語,氣得她當場傾身狠咬他一口,直接把他的下唇咬破一個洞血流不止,但她還是不解氣,掙扎的想離開他懷抱,他卻不肯鬆手。

  「司馬君澤放手!」她連名帶姓的怒聲瞪眼叫道。

        司馬君澤搖頭拒絕,沒理會唇上傳來的疼痛,只是堅定的抱著她不鬆手,任唇上那抹刺目的紅逐漸從一小點蔓延成一小片。

  喬雨青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因為看著他唇上那抹紅,她發現自己竟然心軟了,對他的怒氣也去了一大半,真是太沒用了!

  「司馬君澤,我以為你懂我,」她垂眼難過的對他說:「我以為你了解我,知道我和那種一心只想成親嫁人,然後生兒育女來傍身的女人不同你怎麼能說你後悔娶我呢,你怎麼能?」

  「我沒說後悔,我只是不想你的人生有遺憾,不想你難過。」司馬君澤啞聲道。

  「我有什麼遺憾?」她抬眼問他。

  「你難道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嗎?」

  「我當然會有自己的孩子。」她毫不猶豫的回道。

  司馬君澤頓時渾身僵硬。

  「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喬雨青氣得又想咬他了,「我說的是我們的孩子。」她將他的手拉放到她的小腹上。

  他呆呆的看著她。

  她又說:「到底是誰說你會有子嗣艱難的問題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你現在的身體與常人無是?我之所以遲遲沒懷孕是為了謹慎,為了更加確保你體內無餘毒會影響到咱們孩子,這才會避孕了一年。早知道你會胡思亂想,我就把這事跟你說清楚了。你聽好了,咱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一點問題也沒有,事實上雖然日子淺了點,但是咱們的孩子已經來報到了,八個多月後就會出世與你這個傻爹見面,懂嗎?」

  司馬君澤看似毫無反應,事實上他已經驚呆、喜呆了。

  孩子?他就要當爹了嗎?他的身子真的沒問題,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而她的體內現今就正孕育著他們的孩子嗎?

  孕育……孩子……

  她懷孕了?!

  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所代表的意思,趕忙大聲叫道:「停車、停車,快點停車!」

  「吁——」馬車外立刻傳來車夫勒馬的聲響,車廂很狠地一震,馬車猛然停了下來。喬雨青若不是緊緊地被他摟在懷中,肯定會在車廂裡跌得五腳朝天。

  「幹麼突然停車啊?」她問他。

        「夫人,發生了什麼事?」車廂外響起了不願待在車廂裡當電燈泡而坐到外頭與車夫大叔作伴的小彩的聲音。

  喬雨青看著司馬君澤,將小彩的這個問題留給他回答。

  「立刻將馬車調頭,回家。」司馬君澤揚聲吩咐道,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有車廂內的喬雨青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

  「欸,不用這就回家吧?我感覺很好,沒什麼異樣……」她話沒說完就被瞪了。

  「你怎麼能這麼胡來呢?不知道懷孕初期要特別小心嗎?虧你還是個大夫。」司馬君澤一臉嚴肅的輕斥道。

  「就是因為我是個大夫,知道自己的身子狀況沒問題……」她話沒說完就又被他一句話打斷。

  「醫者不自醫。」他說,接著便用認真又帶點嚴厲的表情勒令道:「總之現在聽我的,回家之後聽爺爺的,以後關於你身子和孩子的事都不許自診,更不許擅自做主,聽見了嗎?」

  喬雨青頓時無言以對,總覺得過去一年來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就要離她遠去了。

  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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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0 09:08: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歲月靜好

  喬雨青的預感成真,等她回到家被爺爺診出喜脈,確認她有了身孕之後,她就喪失了做主的權利與自由。

  司馬君澤瞬間化身夫管嚴,不許她做這、不許她做那的,什麼都要過問,什麼都要管,搞得她差點沒瘋掉。偏偏爺爺還在一旁點頭讚許他的夫管嚴,讓他受到鼓舞的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堅持管到底。而無良的乾爹見狀總是哈哈大笑,在旁看笑話看得樂不可支的,讓她只能氣得牙癢癢的。

  身為一名大夫的她當然知道夫君和爺爺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她和肚子裡的小孩著想,可是他們應該要知道過猶不及啊。

  總是不許她做事不許她隨意亂動,又總是要她多吃點,這兩者加總的後果八九不離十就是難產,他們難道不知道嗎?

  為此,她找爺爺深談辯論了一番,終於將爺爺給說服,並讓爺爺同意了由他來說服他的孫女婿改變觀念和想法。

  喬雨青悠悠哉哉的回房等候好消息,卻不知她爺爺喬薊堂為此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因為孫女婿會這麼大驚小怪,完全就是他縱容出來的啊,如今卻要他去改變孫女婿的想法和觀念,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麼?

  可是孫女的顧慮沒錯,再這樣繼續下去她生產時恐怕會有危險,所以為孫女的小命和未出世的小外曾孫,他這張老臉該認錯的時候還是得認錯啊。

  總之當天司馬君澤一回家就被爺爺給找了過去,然後喬雨青終於重獲過去一半的自由,可以重回醫館坐堂看診,也可以繼續研究新的藥丸子。

  時光匆匆,在喬雨青的肚子愈來愈大,喬家醫館的名聲愈來愈響亮,司馬君澤的生意愈做愈大,錢也愈賺愈多之後,前世他們所居住的那間宅子終於傳出了要出售的消息,喬雨青第一時間找上夫君司馬君澤,向他透露出想買下那間宅子的慾望。

  「咱們家裡的人愈來愈多了,等孩子出生之後又還得多個奶娘,只怕家裡就要住不下了。況且以前院充當醫館的空間已嫌不足,總讓那些大老遠的來咱們醫館求診的患者或坐或癱的待在大門外看診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想,如果咱們家有餘錢能夠買下那間宅子的話,咱們全家就搬到那邊住,這裡以後就專門留做醫館,你看怎麼樣?」

  司馬君澤言卻一聲不吭的看著她。

  「欸,好不好你也說句話啊。」喬雨青有些心急。

  「娘子,好像從兩年前咱們剛搬到這青澤城時,你就對那間宅子情有獨鍾。」司馬君澤若有所思的說。

  喬雨青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那間宅子挺合我的眼緣的,一眼就覺得喜歡。」她說。

  「所以那間宅子未來又可以幫上咱們什麼忙?」司馬君澤一臉認真的問道。

  「啊?」喬雨青一臉懵狀,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司馬君澤解釋道:「自從咱們來到這個青澤城之後,娘子總會不時的對這城裡的某些人事物感覺到合眼緣,然後這些人事物又總能在某一天為夫突然遇到困難時湊巧能幫上為夫的忙。」

  喬雨青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有這回事嗎?」她裝傻,沒想到他竟然早發現了這些巧合。

  「有。」司馬君澤點頭道。

  「那肯定是因為我救了許多人,老天給咱們的福報吧。」喬雨青笑得有些不自然。

  上輩子她在這個青澤城住了一輩子,雖說來此的時間比今生要晚上許多年,但城裡的人事物大同小異,哪些人有本事,哪些東西未來會受人追捧變得值錢,又有哪些現今還在暗來暗去,將來卻會對整個青澤城影響深遠的事,上輩子她就算沒經歷過也聽人說過。  

  既然她都已經預先知道這些事了,沒道理不趨吉避凶,為自個兒的小家謀福利。

  況且她這麼做也沒害人,反倒還有可能救下不少無辜受害的善良百姓,她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這些都源自於她的重生,而她重生之事又太過匪夷所思與駭人聽聞了,所以即便是面對最親密的愛人與家人,她也不能隨便宣之於口啊。

  「娘子有秘密。」司馬君澤深深地看著她肯定道。

  喬雨青臉上笑容又更加僵硬不自在了,她猶豫不決的看著他,實在不知如何解釋這些事。

  「夫君……」

  「如果勉強就不用告訴我。」司馬君澤對她搖頭道,眼中有著全然的信任與包容。他說:「為夫是覺得這些巧合很不可思議,卻沒有想追根究抵的意思。對了,那間宅子已經被我買下來了。為了讓她放心,他直接轉移話題。

  「什麼?真的嗎?怎麼會?」喬雨青被他突如其來的宣告驚喜到了。

  「跟娘子一樣,我也覺得咱們這間宅子小了點,所以日前便託了牙行幫忙找宅子。兩天前,牙行派人來找我,跟我提了那間宅子要賣的事,我記得當初娘子很喜歡那間宅子,所以就直接把它買下來了。」司馬君澤有些得意的告訴她。

  「夫君你真是太棒了!」喬雨青開心得不行。

  「這麼高興啊?看樣子你真的很喜歡那間宅子。」見她這麼開心,司馬君澤也滿面笑容。

  喬雨青用力的點頭,歡喜的毫不遮掩又有些迫不及待。「夫君,我可以去那間宅子看看嗎?」她問。

  司馬君澤一秒變臉,嚴肅的拒絕道:「不行,你臨盆在即,這幾日你給我好好待在家裡待產,哪兒都不許去!」

  喬雨青也知道自己是強求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黯淡的只能點頭。

  「你也別心急,那間宅子有些年頭了,有不少地方需要修繕。等你將孩子生下來做足月子之後,該修該建的地方也應該完工了,正好咱們能搬新家。」司馬君澤安撫的對她說,然後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她圓滾滾的肚子,柔聲問她,「感覺怎麼樣?」

  「還好,就是沉,很沉。」雖然這麼說,喬雨青臉上還是漾著微笑,渾身都充滿了母性光輝。

  看著這樣的她,司馬君澤情不自禁的傾身吻了她一下,又替她理了理落在臉頰上的髮絲,深情款款的對她說;「這段日子辛苦娘子了,再忍耐幾天就好了。」

  說完他又低頭對著她的肚子說:「寶貝,你一定要乖乖地出生,不要讓你娘受太多的苦,否則到時候爹可是會打你的小屁股喔。」

  喬雨青聞言瞬間就笑了出來。

  「孩子都還沒出生你就威脅他。」她笑瞋了他一眼。

  「這不是威脅,是教育。」司馬君澤義正詞嚴。

  「孩子都還沒出生你就這麼嚴厲,就不怕他會被你嚇得不想出來啊。」喬雨青開玩笑道。

  「胡說八道!這話能亂說嗎?」司馬君澤立刻大驚失色的瞪眼道,隨即整個人顯得有些緊張的又一次低頭過著她肚裡的孩子柔聲說:「寶貝,你別聽娘說的,等你出生後爹一定會很疼你、很愛你的,所以時間到了,該出來的時候你就要快點出來,別拖拖拉拉的,也別害羞知道嗎?」

  喬雨青笑得不行,雙手抱著肚子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的。

  「悠著點,悠著點。」司馬君澤一臉緊張的扶著她叫道,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笑成這樣,他並沒說什麼笑話啊。

  「沒事沒事。」喬雨青又笑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搖頭道,只是這話才剛剛說完,她就感覺到肚子緊縮了一下,因為太過突然,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嘶——」

  「怎麼了,怎麼了?」司馬君澤立刻緊張的問道。

  喬雨青沒有回答,卻是仔細的感受著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腹中的孩子。沒異樣。所以剛才那一下只是偶發嗎?

  「雨青,怎麼回事?你別不說話啊。」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滿臉的緊張與擔憂。

  「我沒事。」她抬眼看他,對他微微笑。

  「真的?」

  「真——嘶——」又來了,剛才出現的緊縮感又來了,這頻率……

  「雨青?」

  「等一下。」她說道,然後安安靜靜的等了一會兒,直到下一回的陣痛來臨,她才確定了自己現在的狀況。她抬起頭來對司馬君澤說:「夫君,我覺得咱們這孩子以後肯定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什麼意思?」司馬君澤不明白她的意思。

  「孩子聽了你的話迫不及待想出生了。」喬雨青苦笑道。

  「什麼?!」司馬君澤當下跳了起來,接下來自然就是一陣人仰馬翻與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面了。

  畢竟,喬雨青要生了。

  喬雨青生的第一胎是個女兒,有著一頭濃密的黑髮,還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看就是個小美人胚子。等過了幾天褪去身上的紅,換上身白裡透紅的膚色那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家裡的三個男主子都不是重男輕女之輩,對這個新成員簡直愛不釋手,每天都在上演著搶人大作戰。

  當然最後的勝出者多是司徒昭,這不僅是因為他的身手最好,更因為他原就是家裡最清閒的一個,自然抱孫女的時間也就最多了。

  為此不管是司馬君澤這個孩子的爹,還是喬薊堂這個孩子的外曾祖父,都是滿腹的怨念。

  喬雨青在一旁看了只覺得好笑。

  然後,正如司馬君澤所說的,新買的宅子在女兒滿月前幾天完成了修繕工程,換句話說他們可以搬家了。

  他們大夥討論了一下,決定將孩子的滿月酒與喬遷之喜合併一起舉辦,省麻煩。

  不知不覺間,他們一家人在這青澤城落腳定居都過了兩年,夫妻倆的事業也各有所成,認識的人非常多,交好的人也不少,而且是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都有,也之所以宴客那天當真是熱鬧非凡。

  熱鬧結束後,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一家人搬到新宅居住後,舊宅也重新規劃成了喬家醫院,不僅又招了兩名坐堂大夫到醫館裡來坐堂看診,還招收了一群學徒,從識藥、炮製開始學起,如品德過關又有做大夫的慧根便收做徒弟,如無做大夫慧根又肯吃苦者便留做炮製與製藥師。

  三進院裡前二院做為醫館兼醫學院,後院則做為學徒與夥計們的住處,甚至其中一位孑然一身的坐堂大夫也住了進去,打算餘生就在這裡過了。

  喬雨青在女兒百日禮後,終於重回醫館坐堂替病人看診治病,不過因為要奶孩子的關係,她坐堂的時間便有了限制,想指名由她診治的病患得挑著時間來,不然就得認命的排隊等候了。

  喬薊堂醫者仁心,每每看見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還不趕緊醫治,還在那裡排隊等就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可是孫女忙,他可愛的圓圓外曾孫更是餓不得啊,所以想來想去沒了辦法,只能找孫女討論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喬雨青也不是沒想過,而且也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便是漲診費。

  既然她這麼奇貨可居,診費較別的大夫貴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這並不表示她就不替窮人看診了,只是窮人付不起較高的診費,便會選擇爺爺或其它坐堂大夫看診,那他們再把棘手或沒把握的病人轉給她診治,而且診費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這麼做不僅可以平均每個坐堂大夫的看診人數,還可以「劫富濟貧」,甚至大夫之間還能教學相長,完全是一舉數得。

  解決了醫館病人們專挑喬雨青排隊看診的事後,日子在忙碌卻平順中繼續往前推進著。然後,在小名圓圓,大名司馬玉嵐這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小人兒周歲後不久,喬雨青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

  喬雨青的第二胎懷得有些辛苦,因為也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她竟然懷了雙胞胎。這事一公佈,眾人的臉色當真是複雜到筆墨難以形容,整個就是憂喜參半,憂心忡忡到一個不行。

  誰不希望懷雙胞胎能一胎抱兩啊?可是生孩子可不是簡單的事,多少產婦死於難產之下,而那些產婦還只是生個娃兒而已,生雙胞胎卻是要一口氣連生兩個娃兒啊。

  「怎麼辦?為什麼會懷雙胞胎呢?這胎能不生嗎?」司馬君澤沒忍住,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夫君不喜歡雙胞胎嗎?」喬雨青看著他。

  「我不喜歡你有任何的危險。」司馬君澤凝視著她,眼裡有著藏不住的擔憂與驚恐和害怕,「雨青,要不這胎咱們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喬雨青直接拒絕道。

  「雨青……」

  「傻瓜,你又忘了我是個大夫嗎?我這是第二胎不是第一胎,生產時會比第一胎還要順的。還記得當初我生圓圓時,兩個產婆都驚訝的說從沒見過像我生孩子這麼容易的產婦嗎,所以即便是生雙胞胎也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

  「相信我。」她堅定的凝視著他說,一頓後又道:「況且咱們家什麼沒有,就大夫最多啊,夫君還擔心什麼?」

  司馬君澤即便擔憂到一個不行,還是被她這句「大夫最多」給逗出了一絲笑意。

  總之,因為喬雨青為母則強的堅持,夫妻倆的長子與次子在八個月後有驚無險的降世,喜得喬爺爺和司徒乾爹一人分得一個外曾孫、一個外金孫可以抱,整天都笑得闔不攏嘴。

  司馬君澤這個親爹也不吃醋,因為他還有個軟萌的寶貝女兒可以抱。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雙胞胎在不知不覺間就五歲了,長成調皮搗蛋、會跑會跳的兩個小萌娃,讓孩子的爹每次見著了都忍不住黑臉訓兒,心裡直想著還是女兒好、女兒乖、女兒省心。

  因為爹太會訓人了,所以雙胞胎最愛的除了娘和姊姊之處,排名第二的就是會帶他們飛屋頂、飛樹上、飛來飛去的司徒外公,然後毫無意外的被外公拐去學武。

  雙胞胎不僅長得像他爹司馬君澤,聰明的腦袋也像,學什麼都快,唯獨學武得穩紮穩打,一步一腳印的苦練才能得到成果,因此用來磨磨這兩個精力旺盛的頑皮鬼最好。

  所以兩個小傢伙再聰明,還是被大人們給坑了,從五歲開始就天天早起練武,練完武功後還得讀書和學習藥理,每天都忙得不要不要的。

  不過精力充沛的小傢伙完全都把這些當成了遊戲,又因為難兄難弟有伴的關係,即便是苦哈哈的學習也能打打鬧鬧、比來比去的,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又歡快。

*             *             *

  小孩子過日子是一天一天的長大,老人家過日子就是一天一天的老去。

  轉眼間,喬薊堂老大夫離開家鄉黃土村都快十年了,年紀愈來愈大的他越發的想家了。

  雖說他和孫女一家人住在青澤城的日子比住在黃土村不知快活多少,但思念家鄉的心情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總是一不小心就會發起呆來,會想起過去住在黃土村的日子,想起村裡的人和他那些個不孝子女、子孫們。

  他想著,也不知道這些年村裡的大夥都過得好不好?還有他那些不孝子女們可還記得他這個老爹,可曾思念過他?

  每每想到這,他總會不由自主的嘆息出聲。

  喬雨青發現爺爺的異常,知道他是想念故鄉之後,便和夫君商量了一下,打算陪爺爺回黃土村走一趟。

  司馬君澤當然不可能讓他們倆自個兒回去,於是最後決定全家大小一塊陪喬爺爺回黃土村探親,也算是衣錦還鄉,讓村民們知道當年喬薊堂並沒有收養錯人。

  不用說,他們回鄉自然造成了轟動,而目不僅轟動黃土村而已,而是附近的十里八村,甚至包括興隆鎮都被轟動了。

  沒辦法,因為他們回去的人多,喬爺爺準備要送村民們的禮物也多,沒有四輛馬車來拉根本就拉不動,所以他們就算想低調都低調不來。

  黃土村和十年前沒太大的差別,只是老人走了幾個,讓祖孫兩人聽了不免唏噓,但同樣村裡也添加了不少人口,熊孩子滿村子亂跑。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常態是可以想像的,並不會讓人感覺到意外,可是卻有一個他們想也想不到的大意外,那就是喬家兩兄弟竟在五年前就先後舉家搬離黃土村,從此不知去向,村裡的房子和地自然也全都賣了。

  喬薊堂得知此事大受打擊當場昏厥了過去,把喬雨青嚇得半死。

  雪上加霜的是,喬思敏那個自私自利的不孝女雖沒搬家離開這兒,卻對這個十年不見的爹滿腹怨言,聞訊前來見著她爹生病的躺在病床上也沒關心一句話,開口就怪她爹自個兒在外頭享福卻一點都沒想到他們這些在過苦日子的子女,生生把喬薊堂給氣得吐血。

  喬雨青當場大發飆的將人給趕了出去,還撂下狠話,說如果她爺爺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會讓他們一家人永無寧日。

  這一回的黃土村之行讓喬薊堂生了場大病,若非喬雨青醫術好,又有三個孩子成天陪在病床邊太爺長太爺短的守護著,喬薊堂差一點就沒能撐過來。

  喬薊堂人是活下來了,卻元氣大傷,好像將過去十年好日子下所養出來的精氣神一夕間全都耗盡了一般,真的變成個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喬雨青見狀當真是每見一回眼眶就紅一回。

  為了爺爺的身體狀況,他們一行人在黃土村足足待了一個月才起程離開,這一個月裡喬思敏又來了幾次,喬薊堂都拒見這個不孝女。

  喬思敏沒了辦法只得求村長幫忙,結果卻得到絕情的一句話——「就當我從沒生過這個女兒。」

  經此一事,黃土村在喬薊堂心中從故鄉變成了傷心地,直到後來他回到青澤城,在多年後壽終正寢為止,他都未曾再有想回故鄉黃土村的念頭。

  他的人生有不少的遺憾,卻沒有後悔過,尤其是對於當年收養孫女致使兒女與他疏離這件事上,一次都沒有。

  他一直覺得孫女就是他此生的福報,即便子孫不孝,有喬雨青這孫女,他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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