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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駱玟 -【戀傾奴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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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03: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雞聲初鳴,天空才剛剛泛白,整個屋子裡仍有種淡淡的昏暗。

  溫暖的被褥讓管嬿兒無由地產生一種眷戀,她挪了個身子,自佣懶中逐漸地甦醒,才剛剛睜開一雙惺松的大眼,卻立刻觸及衛霽那雙深遂的黑眸。

  這個發現讓她的睡意霎時一掃而空,睜大了眼睛,直直地便望向他英俊的臉龐,可是心跳卻因為他的注視而莫名地加快,好似在那一刻的時間,所有的神經都進入了緊備狀態……他這麼看她很久了嗎?

  她不自覺地在心裡頭自問;他是什麼時候起床的?又為了什麼這樣看她?為什麼一到了洛陽之後,他就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每每觸及他這樣的眼神,她的身體就有股說不上來的燥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自個兒心裡頭的思緒,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爺,”她撇開自己的視線,不敢直視他投射過來的凝視,隨手握住的被褥,又拉上了自個兒身無半縷的身子。“我……”她支支吾吾,竟不知道開口又該說些什麼來著……衛霽望著她,自己的心裡也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情緒,其實他在天空還沒泛白的時候就起來了,只是一看見她可人的睡容之後,他就不曾再合過眼了。

  一直不曉得這究竟是什麼情感,可是就這麼看著她,竟然也可以讓他感到一種滿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多少次,他真的就只希望這麼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讓她一步也別離開自己的視線,可是,他從不覺得這種行為和感情會扯上關係。可怎麼這一刻,卻又仿佛不足那麼一回事?

  莫非,他對她……動了感情?

  可是她是一個青樓妓女啊!他堂堂一個郡王爺,又怎麼會看上一名青樓妓女呢?當初會買她回府,不過是因為書房裡缺個磨墨的罷!根本不可能……弄不清自己的想法,衛霽輕蹙起了眉頭……“爺,”見衛霽一直都沒有反應,管嬿兒這又叫了一聲,裹著被褥的身子不自覺地又退後了半寸,一張白皙的粉臉早已不知在何時變得嫣紅。她為兩人這般赤裸而感到羞赫,遲遲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嬿兒想下床了……”

  她的聲音好小好小,就連她都不確定自個兒聽不聽得見,只見眼前的衛霽,二話不說地便翻身自床上站了起來,隨手便拿了一旁的長衫套上。

  他生氣了嗎?望著他這麼匆匆起身的樣子,管嬿兒根本不敢出聲,只覺得他似乎很容易生氣似的!而這會兒他又不說話,是不是她又說錯什麼了……衛霽套好了長衫之後,轉頭便朝床榻上的管嬿兒落了句:“等會兒天一亮,咱們就散程回長安吧。”說罷,頭也不回地便朝房門外走了出去。

  可是……昨日才匆匆到了洛陽,今日又即刻要回長安,那這一趟來到洛陽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真的完全糊塗了……※※※

  自從洛陽回來之後,她又是一連好幾天沒看到他了……管嬿兒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內,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好像是打從洛陽回來之後,他高大俊秀的影像就一直懸在她的腦海里。她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麼滋味,只知他那深遂的凝視,溫柔的愛撫及那夜的溫存,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里,令她心神不屬。

  她紅了臉,為了自己滿腦子旖旎的思緒而感到羞郝,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身體竟開始渴望他的碰觸?她竟開始期待他熱切的擁抱?

  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嗎?要不,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她嘆了口氣,轉頭又望向稍早蔡嬤嬤為她準備的膳食,也不知是怎麼搞的,近些日子以來,竟老是一點食慾也沒有。

  只要一看到食物,就不由得一陣嗯心,吃什麼東西都下不了胃。

  她起身,抬頭望見窗外一片風和日麗的景色,才想走出房門透透氣,卻沒想到才一跨出房門,卻正巧撞上正從房門外經過約兩個丫鬟。

  “砰!”

  走在最前頭的阿桃恰巧被嬿兒撞上,手中的籃子立即滑落至地上,衣服散了滿地。阿桃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管嬿兒,破口大罵:“你是怎麼看路的啊?開個門也不會先看一下?”

  “對不起……”

  “說聲對不起就行啦?”也不等地把話說完,阿桃毫不客氣地便朝她的肩頭推去。“這衣裳,可是我花了一整個上午洗的!這你這麼一堆,這一整個早上的工,全都白做了!”

  “我……”

  “我什麼我?咱們丫鬟做了一整個早上的工,可不像你!整個早上只待在爺的房裡,好吃懶做!”阿桃愈說就愈氣。“咱們可也沒找過你的麻煩啊!但你沒事就盡會替咱們丫頭們找事做!咱們可沒那麼多的力氣,一天做兩份工啊!”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說不是故意的?”阿桃瞪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衣裳都撒了滿地,還敢說不是故意……”

  “阿桃,”站在一旁的春花忍不住開口。“或許她真的不是……”

  “連你也替她說話?”春花的話還沒有說完,阿桃斥吼了一聲,便又隨即將所有的矛頭指向她。“只要看到她,我就一肚子氣!也不知道爺到底買她回來幹什麼!什麼事也不曾做,盡會替咱們姊妹們找麻煩!不就是個青樓妓女?也沒見著她替爺暖床,就盡會在府裡混吃等死!咱們姊妹們可還有主子要侍候著呢!哪還有多餘的時間連你這個妓女一起侍候進去——”

  “我……”淚水盈上她的眼眶,不是她不做事,只是蔡嬤嬤樣樣不讓她做。這下子,反真成了阿桃口中寄人籬下的米蟲……“哭什麼哭?”阿桃光是看到她的眼淚就一肚子火。“才說你幾句就給我掉眼淚?這要是讓人看見了,豈不是以為我阿桃在欺侮你?!”

  “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阿桃伸了手,才想好好地再賞她一個巴掌,卻讓不遠前出現的人影而愣住了所有的動作……“……爺。”阿桃原本凶悍的語氣,在看見衛霽之後霎時斂去,只見她收起了方才的氣焰,不但剛舉高的手部收了回去,就連頭都反射性地低了半寸。

  一見到衛霽,管嬿兒也不敢開口,硬是忍住了淚水,半低著頭,什麼話也不敢說。

  衛霽朝她們兩人望了眼,又將所有的視線集中在撒了滿地的衣服上,久久,才聽見他冷冷地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指的是滿地的衣服。

  阿桃立即搶著說話:“阿桃花了一整個早上,好不容易肥衣服都洗乾淨了,可嬿兒姑娘竟然刁難阿桃,硬是將整籃的衣服給翻了滿地……”說著,阿桃這會兒竟又跟著啜泣了起來,低身便開始拾起撒了滿地的衣服。“阿桃這會兒,只好再重新將這衣服再洗一次……”

  “不,”管嬿兒只感覺有口難言,而一旁的春花根本什麼話都不敢說。可她真不是故意要將阿桃洗好的衣服撞翻的……“我沒有……”

  “不要撿了!”衛霽冰冷地命令,只見他將所有的視線凝聚在管嬿兒美麗的容顏上,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既然是她弄的,那衣服就讓她去洗,你就去忙你的吧!”

  說著,他又轉向一旁的管嬿兒,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冷然地朝她望了眼之後,擦身便朝房裡走了進去。

  一看見衛霽不加以追究眼前的事,且又對管嬿兒一臉冷漠的模樣,阿桃的表情就不自覺地盈了一抹得意的神色,她揚了嘴角,自地上站起了身,以不屑的神色再度睨向管嬿兒。“看到了沒?爺叫你去洗衣服,你還不快去!”一腳又踢了腳邊的衣服。“不就說只是個青樓買回來的妓女嗎?還真以為自己真的有那麼幾兩重呢!春花!”她叫了聲身後的春花。“咱們走。可別在這又耽誤了咱們工作的時間。”說著,故意撞了下嬿兒的肩頭,揚頭便朝苑外走去。

  而一旁的春花,滿是歉意地朝她望了眼之後,這也跟著阿桃的身後追去。阿桃是丫鬟們裡的頭頭,在這種場面裡,她自然什麼事也不敢做……一直等到所有的人都離開了,管嬿兒的淚水又情不自禁地落下。

  望著滿地的衣服,她的心碎了……在衛霽的眼裡,她到底是什麼,她到底是什麼……※※※

  管嬿兒低頭專心地磨著墨。

  自從那天的事之後,他們兩個之間就一直充斥著一股莫名的死寂氣氛。事實上可以說是從洛陽回來之後,衛霽就沒有再碰過她了。她這些日子待在郡王府裡面,她就像是個不存在的人一樣,除了蔡嬤嬤每天會為她定時送來膳食之外,其他的事,她全然都不知道。

  衛霽的身影不曾再出現在房裡,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件什麼打算,也不叫她搬離他的房間,也不回房休憩,整個人就像消失了蹤影一樣。

  而今兒個,突然就要她到書房裡為他磨墨,可是一進到書房,卻又發現展公子的身影,這……嬿兒儘管不懂眼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也不敢多間,只管低著自己的頭,專心地為他磨好墨,或許……等墨磨好了,她就可以離開了……“不知道展弟今日造訪有何事?”

  “衛兄,”展元熙腕了一旁的管嬿兒一眼,又將所有的視線轉向桌案後的衛辯,許久,才又開口:“今日展某來,其實有一事相求……”

  “說吧。”衛霽沒有抬頭,冷冷地道。

  “是這樣的,”展元熙也不多做猶豫,開口便又接道:“展某有一遠房親戚,過幾日要到長安城來,說是沒見過這城裡的青樓妓女,展某只是在想,可否跟衛兄您借借嬿兒姑娘,陪陪展某的遠房親戚,只需幾日,滿足了好奇之心,必定將嬿兒姑娘安安全全地送回府……”

  可他這麼一說,卻讓兩個人同時都抬了頭,一旁的衛霽悶不吭聲,可站著的管嬿兒卻愣大了黑眸,遲遲無法相信自個兒的耳朵。

  展公子要向衛霽借她去陪客?這……“好。”

  管嬿兒還處於震驚之中,衛霽的一句話,卻又讓她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轉向衛霽誘人的臉龐。

  他……他說什麼……他竟然答應借她去陪客?!這……“既然衛兄答應,”展元熙的聲音又在此刻響起。“那展某就先行告退,等過些時日,展某的遠房親戚來了,展某自然會派人過來接嬿兒姑娘。”

  見衛霽緊抵了雙脣,什麼話都不說,展元熙也識相地自椅子上站了起來。“那麼……”他又轉向一旁的管嬿兒。“嬿兒姑娘,”他輕喚她的名字。“展某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多關照展某的遠房親戚了……”他禮貌性地揖個身。“展某這下就先告辭了。”說罷,轉身便朝書房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管嬿兒轉頭望向一旁的衛霄。衛霽只是低了頭,冷然地道:“磨墨吧。”說罷,執起了筆,便又在桌案上的白紙上開始動筆。

  但他這個動作,卻讓她的心在瞬間徹底冰寒。淚水盈上了她的眼眶,那種傷心欲絕的感覺,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擰碎似的。

  原來在他的心裡頭,她真的一文不值,真的只是一個從青樓裡買回來的煙花女?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她到底還在希冀自個兒能有什麼不同?他竟能這麼輕易地答應將她借讓給別的男人取樂……老天!她握著墨的手忍不住地顫抖,心裡頭的痛,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完完全全地分解一樣,就算再怎麼努力地試著抑住自己的淚水,細滑的臉上仍是滿頰的熱淚她明白了,她徹徹底底明白了一切。

  是她自作多情,是她奢望了。衛霽終究視她為一個買回來的妓女,沒有其他。沒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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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04:4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嬿兒,你還是多吃一點吧。看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再不吃點東西,遲早會把身子給搞壞了……”蔡嬤嬤此時又苦口婆心地勸道。

  她每天送膳食過來,可這嬿兒總是吃不下,看她的身子本來就瘦弱,真要再這樣下去……想著,她又打開桌上的提籃。“我特地叫廚子幫你準備一些比較容易下口的東西,這蹄膀肉,可都是燉上了個把鐘頭,入口即化的。你還是吃了它吧……”

  “可是,”她真的是吃不下啊。“蔡嬤嬤,我……嘔。”她捂上了自己的嘴巴,自椅子上站了起來。

  可是,她這個動作卻讓一旁的蔡嬤嬤盛起了眉頭,半腿眯著眼睛直睨著她瞧,好一會兒,才聽見她有點猶豫地開口:“你……該不會是有了?”

  “不,”管嬿兒因蔡嬤嬤的假設隨即還了抹笑。“怎麼可能?嬿兒只是最近沒什麼胃口罷了……”怎麼可能懷了孩子?

  “你這個情況多久了?”

  “不就是這一陣子的事罷了,”她的手還搗在嘴上。“不知怎麼搞的,最近老覺得想吐,我……嘔……”話還沒說完,她又是一聲乾嘔。

  可她這麼一嘔,蔡嬤嬤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轉身便急著朝門口的方向走去。“我蔡嬤嬤可不是傻子!看你這個樣子,鐵定是懷了孩子,我得趕快去告訴王爺才是……”

  “不!”

  蔡嬤嬤的身影還沒走出房門,管嬿兒急急忙忙地攔住她。她倉皇的大眼哀求似地直望著眼前的蔡嬤嬤,許久才又開口:“蔡嬤嬤,不要告訴王爺,我……我真的沒事……”

  “這怎麼成?”蔡嬤嬤瞪大了眼。“懷了王爺的孩子可不是小事,要是讓爺知道咱們瞞著他,那你我可都是要挨鞭子的……”

  “可是……”如果她真的懷了孩子,她才更不想讓他知道,因為……他定會叫人讓她打掉的。如果他都可以那麼毫不在意地將她出讓給別人,那他一定會的……“我……”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阻止蔡嬤嬤,想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我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孩子,您這就去跟爺說,要是之後發現只是場小病,豈不讓爺大發雷霆?”

  這倒也是……讓她這麼一說,蔡嬤嬤也為難了,若真是一場小病,王爺鐵定又怪她蔡嬤嬤在大驚小怪……“那我替你找個大夫……”

  “不!這……”她哪真能讓大夫到這來替她把脈?“請了大夫,王爺鐵定也覺得不對勁,要追溯起源頭,可不又怪咱們小題大作?”在她還沒確定自個兒究竟是什麼病來著之前,她不想讓他知道。

  “那這……”蔡嬤嬤瑾了眉,總不能叫她就這麼擱著不理吧?這要是真懷了王爺的孩子,可擱不得啊……“蔡嬤嬤,”見她一直都不開口,管嬿兒終於說道:“不如讓嬿兒自個兒去找外頭的大夫吧,等自個兒確定了是什麼病,再決定告不告訴王爺也不遲啊。”事實上,這也是她唯一可行的方法……聽她這麼一說,蔡嬤嬤也只好點頭。“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她無奈地輕嘆了口氣。“等會兒,我找個藉口,好讓你出府去看個大夫。你知道了結果,可得快點回來告訴我蔡嬤嬤,免得蔡嬤嬤我替你擔心……”

  管嬿兒還了抹淺淺的笑應道:“我會的。”即使她並不是那麼肯定。“我會回來告訴你的。”

  “那好吧。”蔡嬤嬤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就先在房裡歇著,我晚點兒再過來叫你。”

  “嗯。”

  嬿兒輕點個頭,蔡嬤嬤便朝房門外走了出去。

  她伸手,緩緩地觸向自己仍平坦的小腹,眉頭也不禁深鎖,心裡頭不禁涌起了無數的擔憂。

  那天展元熙提的事,她可沒有忘,在衛霽的眼裡,她只不過是青樓妓女罷了。

  有了孩子又怎麼樣呢?也許還會將她趕出府去……※※※

  “你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這副安胎藥,你拿回去吃,過一陣子再過來拿另一副藥……”

  管嬿兒走在大街上,腦子裡仍想著大夫剛剛說的話,她的視線放在掌中的那帖藥上,思緒幾乎是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真的有了……這叫她怎麼去跟蔡嬤嬤開口呢?要是真跟她說了,她鐵定是會去跟王爺說的吧?而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

  她甚至不敢想像他英俊冷然的臉龐那副盛怒的模樣,定是會叫大夫開墮胎藥讓她打胎的!

  她又跨了一大步,漫無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這下子該怎麼做,就連她自個兒也不知道了……“嬿兒?”

  一道叫聲突然打斷管嬿兒的思緒,她停下了腳步抬頭,就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一身衣衫檻褸,卻又令人熟悉的人影。她疑惑地望著身前的人影,一直過了許久,才無法置信地開口:“宋大娘?”

  “真的是你。”宋大娘一確定是她,如遇貴人般地哭道:“真的是你……”

  “您……”嬿兒仍是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這一向高高在上的宋大娘,怎麼會淪落到今兒個這般田地呢?“……怎麼會在這呢?”竟在大街上向人乞討?

  卻沒想到,話才一開口,宋大娘便如求饒似的在她的面前跪了下來。“你可要救救我啊!大娘我對不起你,沒好好地待你,可終於遭到了報應。嬿兒你就饒饒大娘我,去跟郡王爺求個情,放了宋大娘我吧……”

  “大娘,”管嬿兒聽得一臉糊塗。“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她也低下了身子,伸手撬上大娘的雙臂;從待在煙花閣到現在,她可從來沒見過宋大娘這般狼狽模樣啊,怎麼今天竟然跪在她的面前……“嬿兒……”宋大娘蒼老的臉上滿是淚痕,一提上她的手便又哭道:“你一定要替大娘我去求求郡王爺啊!大娘我知錯了!知錯了……”

  可是,求什麼呢?她自問,她自身都難保了……“大娘,”看見大娘滿眶的淚水,地也跟著難過。“嬿兒不是不幫你啊!只是嬿兒真的無能為力……”她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聽見她說無能為力,宋大娘便急忙抬頭開口:“王爺最疼你,你說什麼一定都行的!宋大娘我什麼都沒了,現今就只能靠你了……”

  可是……她真的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宋大娘對她的信心,在她耳裡聽起來全成了一種諷刺。“你真的人看得起我了,”天知道她甚至連自個兒的小孩都不一定保得住。“我在他的心裡哪值幾兩重呢?”她說得好心疼。“他都已經把我轉讓給別人了,哪還會聽我什麼話呢?嬿兒待在郡王府,充其量只不過是個磨墨的,其餘的根本什麼也不是,我……”

  看她這個模樣,宋大娘也傻眼了,仿佛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在這一瞬間全都消失了,她無力地跪坐至地面上。

  “不……不可能的……”王爺為了她,叫人拆了她宋大娘的煙花閣,今兒個怎麼可能還會將她拱手轉讓給別人呢?“不!不可能的……”

  看大娘這個模樣,嬿兒的心真的碎了,即使她是多麼地想幫大娘,可是現今連自身都難保的她,又叫她怎麼幫起呢?“我真的很抱歉……”她跨開了腳步,不敢再望向宋大娘一張絕望的臉,便急急忙忙地跑開她的視線。

  因為……宋大媳悲傷的神情,只讓她更加地聯想到以後的自己。

  突然,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不如……就這麼逃走吧?逃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逃到一個沒有衛霽的地方……她告訴自己,就這麼逃走吧……“嬿兒?”

  一道叫喊聲,讓嬿兒再度停下自己的腳步,她悲勵的情緒還來不及整理,就見府裡的春花,正朝她走過來。

  “怎麼啦?”春花看見她滿臉的淚,關切地問道。“是哪不舒服啦?”老實說,她春花對嬿兒可從來沒有任何意見,不過是大夥兒說話,阿桃又在場,她跟著附和罷了。而今兒個,難得在府外遇見管嬿兒,她自然沒有必要對嬿兒表現出一副不友善的態度。

  看見春花的身影,管嬿兒下意識地瑟縮了下身子,連忙將手中的藥包藏到袖口,她記得她……她就是那日跟在阿桃身後的春花。不知為什麼,她對府裡的丫鬟都有種恐懼感。

  一見著她這個模樣,春花先是一愣,但沒一會兒的時間,便無奈地嘆了口氣。“也難怪你這麼怕我,”春花自嘲似地開口。“春花的膽子不大,阿桃說話的時候自然不敢開口,你以為咱們都是一夥的是嗎?”

  她還是睜大了眼,不懂春花話中的意思。

  只見春花抬起了頭,誠懇地又接了聲:“其實,我並不討厭你啊!不過就是因為阿桃在嘛,春花自然不敢說話嘍!你也知道的,府裡的丫頭,就屬阿桃最大,資歷最久,咱們這些小丫鬟,都是阿桃管的。春花我啊……”她又嘆了口氣。“哪會有嫌棄你的分呢?小的時候,家裡窮,生活都成了問題,還不是差點讓親娘賣到青樓?是王爺好心,碰巧在街上看到了春花,才收容我到府裡做了發的!”

  她想起了那段日子,臉上就不覺地多了抹哀感的神色,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接口:“阿桃可就不同了……她原木出身在小康家庭,家裡還有那麼點積蓄,可是因為她爹戀上了一個青樓名妓,漸漸地也敗壞了家產,才會將她賣到王府裡做了丫鬟的!咱們做了丫鬟的,哪一個不是打清寒家庭出身的,哪有瞧得起瞧不起的事呢?不過就只有阿桃,因為整個家都是讓青樓妓女給敗壞的,所以才對你有那麼大的偏見啊……”

  “她如果真說了什麼傷人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啊。她不是故意的……”

  嬿兒睜大了眼,望著眼前的春花,心中感動不已。她竟然安慰她!打從她進府以來,除了蔡嬤嬤,她沒有和任何人親近過……“唉呀!”一看見她哭,春花也跟著慌了。“是不是春花我又說錯了什麼,惹得你難過了啊?對不起啊……我……”嬿兒晶瑩的淚水,直看得她手忙腳亂。“你別哭啊……”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每一個人都好奇地轉頭相望,這……春花一臉無所適從。

  可是,嬿兒強抑著硬咽,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嬿兒是叫春花姊說得感動了嘛……”

  一聽她這麼說,春花先是一愣,沒一會兒的時間,臉上也不自覺地盈了一抹釋懷的笑意。“這算什麼,”她笑道。“何必哭成這個樣子……”

  嬿兒的笑意裡夾著硬咽,心頭因春花的話,而感到陣陣的暖意。“嬿兒這就給你賠個不是了……”

  她要低下的身子,沒一會兒就讓春花扶了起來。“得了,得了,還跟春花我客氣什麼呢?咱們還是趕快回府吧,要不又讓阿桃捉到了,豈不又吃了苦頭?”

  嬿兒原本想逃走,讓春花這麼一攪和……好吧,那她就先回府再說吧,總會給自個兒想個法子的……※※※

  管嬿兒看著大夫開給她的藥方,不知該怎麼辦。

  這帖藥方,大夫已經開給她兩、三天了,可是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過,怕真熬了這藥,不免又要引起蔡嬤嬤的擔心,那前幾天騙蔡嬤嬤說自個兒得了風寒的事,豈不又白費了心思?可是……即使不吃這藥,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恐怕也瞞不了多久,這乾嘔的現象暫時還可以用受了風寒掩飾過去,可要是肚子大了呢?那時候又要用什麼來當藉口呢?

  唉……她輕嘆了一口氣,悄悄地再把手中的藥方給收了回去,展公子說要找人來接她的事,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或許,她該趁展公子來接她的時候,半途再找個時間溜出去,那麼,她既不用去陪客,也不用再回到郡王府……她只要找個鄉下地方住下,一直等到自個兒把孩子生下來就成了……可是……一想到那一天的到來,她的心頭就不自覺地染上一抹黯然,真的就這麼離開了,是不是就表示她再也見不著衛霽了?但見著了又怎麼樣呢?在他的心裡,她什麼也不如,還不是轉手將她讓給了別人?真要繼續留在這裡,只怕是自討苦吃……“嬿兒——”一個叫聲忽然打斷她所有的思緒,她回了頭,就見阿桃“砰碎”一聲地打開門,含著淚朝她跑來。

  這還是她進府以來,第一次看見阿桃哭成淚人兒的模樣。“怎麼了?”她還是好心地問,即使心裡對阿桃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畏懼……“你……”阿桃哭得泣不成聲。“你可要幫幫我啊……人家……”

  “究竟是怎麼了?”

  “人家的手帕讓風給吹上了樹枝,怎麼也構不下來……”她哭得難過極了。“……那條手帕,可是爹爹留給阿桃的東西,這要是讓風給吹走了,那……那阿桃就什麼也沒了……”

  讓她這麼一說,管嬿兒才憶起春花那天說的事,心裡竟對她產生一股同情……可是這手帕讓風吹上了樹枝……“嬿兒能怎麼幫你呢?”若阿桃都構不著,她又怎麼會構得著呢?她的身材要比阿桃還要嬌小啊……一見她應允,阿桃的臉上隨即盈了一抹興奮的笑意,拉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拉起來,急忙地朝門口走去。“……你的個子嬌小,攀上樹枝方便,幫阿桃撿手帕,一定沒問題的……”

  “阿桃,我構不著……”管嬿兒讓阿桃拿了梯子,爬上了樹幹,半傾身地倚在樹枝上,可伸長了自個兒的手臂,卻怎麼也構不著樹梢上的手帕……“你再往前一點嘛,”樹幹下的阿桃又吼道。“看能不能握著樹枝,再往前一點,就快構著了……”

  “等等,”她有點為難地開口。“我再試試……”說著,她將身子又挪前進了些,好讓自己的手更觸向樹梢上的手帕,可是,整個重心也不自覺地由梯子上挪移至身下的樹枝。

  好不容易,手終於碰著了那條手帕,但再回頭時,卻發現阿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將倚在樹幹上的梯子挪了開。攀附在樹枝上的管嬿兒滿臉倉皇,只是心急地望向樹幹下的阿桃。

  “阿桃,這……”這是怎麼回事……就見樹下的阿桃抬頭朝她腕了眼,不屑地一聲輕哼。“哼!”原本的淚水沒有了,換來的是一臉輕蔑的神情。“手帕你留著吧!我不要了……”

  “可是……”嬿兒望著手中的手帕,不解地開口。“這不是你爹爹留下來的手帕嗎?怎麼……”

  “哼。”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阿桃一聲輕哼便又打斷她所有的話。“為了青樓女子而敗壞家產,又賣了我拿錢去侍候那個女人,這種男人配當我的爹嗎,誰要他留下來的東西?”她說話的口氣,滿是憤怒。“早該叫人燒掉了!”

  “可是……”嬿兒還來不及開口,身下的樹枝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斷裂的聲音,她回頭一望,這才發現身下的樹枝已經因為支撐不起她的所有重量,而慢慢地在裂開當中。“阿桃……”她惶恐地又叫了聲。“你先放我下來……”真要從這高度掉下去,天啊!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樹幹下的阿桃,一點也不理會她,明明自個兒也聽見樹枝斷裂的聲音,但她一點也不為所動,冷眼看著樹枝上的管嬿兒。“像你們這種青樓妓女,早該下十八層地獄了,你們誘惑我的爹爹就算了,竟然連郡王爺也敢招惹?我今天這麼做,只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阿桃,”恐懼在管嬿兒的心裡不斷地蔓延。“不要……”

  “哼!”阿桃這又是一聲輕哼。“竟然連府裡的丫頭們也全都讓你收買了!”她憶起那日,春花竟然地想替她說話的事。“看我今兒個不好好地讓你嘗點教訓,你倒在王府裡囂張了起來!”

  “不——”樹枝在這個時候又下滑了大半,管嬿兒的重心在這個時候全都向下滑去,不一會兒的時間,她整個人便連同身下的樹枝直直地往地上摔去,而這一幕,正巧讓剛從屋潛跳進府裡準備替嬿兒送東西吃的洛小靖看見。

  洛小靖的臉在瞬間全變得蒼白,隨手丟下手中的布包,急急忙忙地便朝嬿兒的方向飛去!

  “小嬿兒——”

  “嬿兒姑娘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今兒個這麼一摔,就連孩子也給摔掉了。都已經是個懷了孕的婦人,怎麼還那麼不小心呢?竟然還叫她爬到那麼高的地方。”看診的大夫嘆了一口氣,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藥方子我都開好了,現在,只能等她清醒過來了。”

  整個房裡,所有的人都到齊了,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死沉的寧靜,所有的人都不敢呼吸似的,全都靜靜地望著站立在床前的衛霽。

  衛霽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昏睡的管嬿兒。

  她懷孕了?為什麼這事,他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而她……爬上樹枝?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狠狠地望著眼前的管嬿兒,可她什麼答案也不能給,仍是緊閉著雙眼,有種與世隔離般的寧靜。

  “好了。”看診的大夫收起了自己的藥箱,緩緩地自床榻上站起身。“我過幾天再過來看她!快派人先去按我的藥方捉藥吧。”

  “謝謝大夫。”徐伯見大夫起身,禮貌性地引著大夫,朝門口走去。

  在床榻前的衛霽一動也不動,許久,才冷冷地開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任誰都聽得出來他話中的憤怒……“啊呀,”蔡嬤嬤首先開口,她再怎麼得罪,可也不敢得罪到郡王爺啊!“嬿兒只跟我說身子不舒服,說要去看大夫,可回來的時候跟我說只是得了風寒,我也就沒有再多想。哪知道竟然懷了身孕……”她要早知道,老早就告訴王爺了。

  “對啊,”見蔡嬤嬤開口,阿桃也急著附和。“我怎麼知道她幹什麼爬到那麼高的地方啊?又不是我害的……”

  可是,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一旁的洛小靖便又隨手抽起了身上的棍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樣。“你這個臭女人!”她口出穢言,舉手便準備朝阿桃的方向揮去。“我都看見了,你竟然還敢撒謊引。小嬿子一定是讓你騙上枝頭的,她沒事幹什麼爬到那麼高的地方?要不是她掉下來的時候讓我看見,小咽子的腦袋瓜子早給摔爛了!”她的棍子都還沒揮下,便讓身後的展元熙握了住。

  “我……”阿桃心虛地開口,腳步也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我哪有?我……我只是好心地去問她為什麼要爬到那麼高的地方……哪……哪知道她就這麼掉下來了……”

  “你還敢撒謊?”洛小靖的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她長這麼大個兒,可從來沒哭過,但是看見小嬿兒摔成這個模樣,自個兒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心裡難受不已。

  她索性丟開手中的棍子,憤憤地朝阿桃走去,伸手狠狠地便甩了她一個巴掌。

  “啪!”

  “你……”阿桃伸手捂上自己被打的臉頰,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洛小靖。“你幹什麼打人啊?”

  “打死你最好!”洛小靖恨不得再賞她一個巴掌,大手一舉,便又揮向空中。“今兒個不打攔你這個盡會撒謊的臭嘴,可不叫你以後盡在這撒野?”只不過,那個討人厭的展元熙,竟然又在這個時候,握上她揮在半空的手。

  “放開我!”洛小靖氣極了。“叫你放開我,你聽到了沒?”她像個小孩似的試著掙開他的手掌。

  “我知道真相……”說話的人是春花,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一聽到春花這麼說,阿桃便急忙心虛地開口罵道:“春花!你在胡扯什麼?”

  春花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抬頭朝阿桃望了眼之後,便又向床榻前的郡王爺開口:“嬿兒手裡的手帕,就是阿桃的……是阿桃叫嬿兒姑娘爬上樹枝去拾手帕的……”事實上,從阿桃要嬿兒到苑子的時候,她就見著了,只是一直不敢站出來說話。

  可是今兒個發生了這種事,阿桃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她再也不能漠視不管了……“你……”阿桃的臉上百冒冷汗。“你在胡說什麼啊?!那……那手帕,怎麼會是我的呢?!說不定是嬿兒自己讓風吹掉的,所以才會上枝頭去撿啊……”

  但春花一點也不理會她所說的話,朝前走了一步之後,又對著衛霽開口:“如果王爺不相信,可以自個兒瞧瞧,阿桃的手帕上,繡了朵桃花,很好認的。那是她的親爹爹留給她的東西,她一直都沒有離過身……”

  “你……”讓她這麼一說,阿桃就連說話的口氣都慌了。“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我哪有那種東西?繡桃花的手帕多得是……怎麼會是我的……”

  “你還敢狡辯?要是手帕上真有桃花,我洛小靖就第一個打死你!”洛小靖既然雙手雙腳都踢不到她,那只好用話來威脅她,她發誓,展元熙這個傢伙要是一放開她,她鐵定讓這個叫阿桃的丫鬟好看……聽了這話,衛霽半信半疑地轉身望回床榻上的管嬿兒,只見她手中果真握了一條手帕。他遲疑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傾身,伸手觸向她手裡的手帕。只不過,一看見帕子上真有春花所說的桃花,衛霽的臉色霎時大變……“阿桃,”一旁的蔡嬤嬤在望見後也跟著倒抽了一口氣之後,終於忍不住地首先開口。“你真的太過分了……”

  衛霽起身,什麼話也沒說,但回頭瞪著阿桃的深遂黑睜,卻像是要將阿桃整個人吞噬般地憤怒。他沉思了一會兒,舉步便朝她走去……“不!”看見衛霽高大的身影,直直地往自個兒的方向走來,阿桃的心裡滿是恐懼。“不要!我不是故意……”

  “啪!”

  在空氣之中,又是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阿桃的身子便狠狠地讓衛霽這個巴掌,甩到了房裡的角落。

  整個房子霎時又成了一片寧靜,沒一會兒的時間,血絲便從阿桃的嘴角流了出來,她的臉頰也在瞬間變得血紅。

  從來沒有人見過衛霽打過任何一個女人,可他今天這麼一揮掌,可嚇壞了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只見他子夜般的黑眸,仍牢牢地瞪視著跪坐在地上的阿桃,許久,才聽見他以低沉的語氣冷冷地開口:“她要是有半點損傷,我就拿你全家的命來賠!”說罷,又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之後,轉身便朝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留下整個屋子的人默默無語。

  ※※※

  三天了……這三天來,衛霽幾乎是寢食難安,夜裡也輾轉難眠。

  這些日子來為她擔憂的模樣,不僅嚇到了下人,甚至也嚇到了他自己。

  已經整整三天了,她卻連動也沒動過一次,就像是琢磨過的石像,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仿佛是無言地抗議這世界對她所做的一切,也像是決定將自己完完全全地與世隔離……為什麼?

  為什麼她遲遲不肯清醒過來?難道是怕醒了之後所要面對的世界?還是怕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竟讓他的心裡產生一股無由約恐懼,害怕自己將去面對再也沒有她的日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自己的心裡占了這麼重要的地位?

  是當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便陷下去了嗎?

  不管是為了什麼,而今,他的生命裡早已不能沒有她……只是,愈發現自己對她的情感,他愈是無法面對她,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才會對她故意裝作視而不見……所以,他才會用冷漠來掩飾一切,他才會用毫不在乎來取代所有的情感。

  可是……這樣做並沒有讓他的日子比較好過。他的夢裡還是有她,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還是期待擁她入懷。強裝冷漠,只不過讓他的日子更加難過……而今,她懷了他的小孩,卻不肯跟他提一字半句,難道,她真的對他絕望了?

  他真的傷了她的心嗎?“衛兄。”展元熙不知什麼時候走進房裡,此時正站在衛霽身後。

  他望了床榻上的管嬿兒一眼,這才又開口問了聲:“還沒有醒來?”

  衛霽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神色黯然。

  “唉,”展元熙在一旁的椅子生了下來。“看來,真的是有什麼心結解不開,所以才遲遲不肯醒來吧。”

  衛霽深不可測的雙眼,一直鎖在她美麗的容顏之上,許久,才緩緩地開口:“我改變主意了……”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展元熙不知道如何反應。“衛兄指的是……”

  “我不想把嬿兒借給你了。”在這一刻,他終於確定,除了他以外,誰也不準碰嬿兒。

  一聽他這麼開口,展元熙倒是揚起眉頭,笑了起來。“喔……原來是那件事。”他又笑了幾聲。“展某早忘了。”

  “忘了。”他不解地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展元熙,遲遲無法理解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不是嘛,”展元熙俊秀的臉上仍盈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不過是看你們倆繞了那個大圈子,所以跟你們開個玩笑罷了,怎麼可能真借了嬿兒姑娘去陪客呢?展某我,若真要個煙花酒女,到青樓裡找就有了,何苦還來勞駕衛兄呢?”

  衛霽蹙緊了眉頭,讓他這麼一說,反而搞得更糊塗了。展元熙這麼做,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哈,”見衛霽不開口,展元熙倒也笑得高興,仿佛心裡頭老早就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似的……他一聲暗笑,衛霽的死腦筋,在辦事上還算靈活,但一到了感情上頭,就成了十足的呆頭鵝……“我就想看看你們兩個,是不是真是你情我願啊?哪知道衛兄您竟然連想都不想,就允諾要將嬿兒姑娘借給我去陪我的遠房親戚,這麼一來,可傷透了嬿兒姑娘的心了……”他展元熙一無所長,就是看臉色的功夫倒是比別人高上一招,那日嬿兒姑娘的表情,他可是一清二楚地全看進眼裡了。

  “衛兄,”展元熙這又接口。“女人是讓人疼的,你對嬿兒姑娘總是這麼冷漠、無情,也難怪她連懷了身孕的事也不敢告訴你啊!”

  衛霽緊眠了雙脣,一句話也沒說。

  “好了,”見他一直都不願開口,展元熙自椅子上站了起來,揮揮一雙清袖笑道:“展某我也該告辭了。只不過在下還是忍不住要勸你一句,嬿兒姑娘要是真能夠醒來,就好好地疼她吧。”見到衛霽苦惱的神色,他實在是樂呆了!這傢伙老是繃著一張臉,見到心愛的女子也不懂得示愛,這樣下去怎麼成呢?他這個第三者能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這隻呆頭鵝受不受教了。

  一直等到展元熙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房內,衛霽仍在思索方才他所說的話。女人是用來疼的……難道他疼她疼得還不夠嗎?還是真如展元熙所說的,他真的對她太過冷漠?所以她美麗的眼眸裡,總是有那麼一絲絲恐懼……難道,她也對他有情?只是……有情到什麼地步?是否也愛得像他這般難受?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心裡竟然掠過了一道淺淺的暖流,他只聽見一個聲音一直不斷在心申重複地問自己:她真的愛他嗎?

  他自椅子上站起身,緩緩地走至床榻旁坐下,一隻大手輕執起她柔嫩的柔夷,視線也不自覺地凝望著她美麗的臉龐……他深情地凝望著床上的管嬿兒,終於輕柔地開口:“嬿兒,醒來吧,”他輕嘆了口氣。“讓我好好補償你……”

  這裡是哪裡……管嬿兒不太確定這個地方在哪裡,可是自個兒已經在這片白茫茫的地方好一陣子了,既看不見出口,也找不到方向,就只能這麼靜靜地在原地站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記得自個兒爬上樹梢為阿桃拾手帕,怎麼如今……竟到了這個地方?

  衛霽呢?蔡嬤嬤呢?大夥都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怎麼也看不到人影?

  她伸手緩緩地觸向自己的小腹……孩子呢?是不是還在?從樹上這麼摔了下來,是不是還留得住呢?

  一想到自個兒的未來,她的心裡便不由得一陣傍徨。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她到底還要在這個地方待多久?為什麼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後再見不到衛霽的身影,心就像是要讓人刀割般的痛?

  不——她不要這樣!她還想再見他最後一面,還想再多看他一眼,如果真的要選擇離開,她也要再見他一面!她甚至還未曾告訴他,她愛他……沒錯!她愛他!她再也無法忽略自己的情感……她的情緒,由平靜轉為倉皇,在茫茫無際的一片空白之中,努力地試著尋找一個出口,突然,一道暖流劃過她的身旁,掠過她的心頭,她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若有似無的飄浮在空氣之中……“嬿兒,醒來吧……讓我好好補償你……”

  是他!

  她睜大了雙眼,四處巡望,雖然聽不太清楚這個聲音到底在說什麼,但她卻十分地確定——聲音的主人是他!

  她沿著他的聲音方向追去,此刻,她什麼也不能想,滿腦子只剩初見他時,他那張過分性感,卻又溫柔的臉……“嗯……”

  管嬿兒在床榻上挪動了下身子,雙眼因刺眼的陽光而微微地輕皺。

  許久,才見到她極勉強地睜開自己的雙眼,可是,身上卻無一處不疼。“好痛。”

  “醒啦?”一看見她終於有了動靜,剛進門的蔡嬤嬤隨即盈了笑臉,急忙上前撬扶著她坐起身子。“你這麼一昏,可整整睡了好幾個時日了呢!可叫王爺擔心死了!”

  “蔡嬤嬤,”她仍是蹙著眉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腦子裡仍只記得為阿桃撿手帕的事……“發生了什麼事?”蔡嬤嬤不置信地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該不是這麼一摔把腦袋瓜子給摔壞了吧?

  “不是……”她搖搖頭,只不過昏睡得太久,所有的記憶都變得模模糊糊……她低頭望了下自己的掌心,好奇地又問了蔡嬤嬤一句:“阿桃呢?”只記得在摔下來前,明明握著她的手帕,怎麼這會兒,手帕竟不見了?

  “阿桃?早讓王爺趕出郡王府了!”蔡嬤嬤忿忿地道。“阿桃這次真的是太過分了,不小心可是會賠上人命的。”蔡嬤嬤說著,擰了條毛巾便上前為她拭去臉上的汗珠……“把她趕出府了?”嬿兒不懂。“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你實在太善良了,難道感覺不出來她是在整你嗎?都把你傷成這副德性,你還問蔡嬤嬤我為什麼?不過,我蔡嬤嬤在府裡待了幾十年了,可還是第一次看王爺那麼生氣呢!為了你,王爺差點就把阿桃拉下去砍頭了呢!”

  “為了我?”她從來不敢有這等奢望,衛霽竟然會為了她生氣?

  “可不是嘛?”蔡嬤嬤洋洋得意地又開口。“自從嬿兒你出事之後,王爺可是每天都來你房裡守著呢……”

  “咳!咳!”

  蔡嬤嬤的話都還沒有說完,背後一道輕咳的聲音便霎時打斷了兩人所有的對話,蔡嬤嬤回了頭,就見衛霽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以深不可測的黑眸,牢牢地鎖在管嬿兒美麗的容顏之上。

  蔡嬤嬤識相,趕緊收起了話,朝衛霽揖個身之後,轉身便朝門外走了出去;她蔡嬤嬤難得開口說這麼多話,可不想就這麼讓王爺給賞了白眼啊。

  一直等到關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衛霽才跨開了自己的腳步,緩緩地朝床榻走去。“你醒了?”

  他伸了手,才想觸向嬿兒細緻的臉龐,卻讓她下意識地躲了開。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仍有某種程度上的恐懼,仿佛他是只會吃人的老虎似的,她什麼話也不敢說,就這麼靜靜地瞧著他。

  可是,她的反應卻讓衛霽的手也跟著懸在半空,他的心也因而涼了大半。

  他緊抿著一雙性感的脣瓣,放下了自己的手,什麼話也沒說,順勢便在床榻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意識到衛霽臉上的黯然,管嬿兒下意識地開口道歉。“我……”只不過,才一開口,她竟反不知要說些什麼。怕他,不過是這些日子以來養成的一種習慣,見他那種受傷的神色,她竟有點內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衛霽的視線仍放在她的臉上,好一會兒才開口:“沒關係,”他一向冷漠的表情竟也在這個時候盈上了一抹無奈的笑意。“果真讓展元熙給說中了,這些日子,我對你太冷淡了,所以你才會有這種反應吧……”

  “不!”她紅了臉。“不是這樣的……”

  他突然輕撫上她臉頰,那溫熱的掌心撫去了她心中所有的紛亂情緒。

  他凝望她的黑眸是如此深情,她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了身孕?”

  “你……”嬿兒睜大了眼睛。“你知道了?”她……她還以為,應該還沒有人發現才對……“知道?”衛霽很訝異她竟然會這麼間。“請大夫替你看傷的時候,大夫告訴我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是等到孩子流掉了才知道……”

  “孩子流掉了?”這個消息對管嬿兒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她原本還想帶著腹中的胎兒一起遠離郡王府的,可是這會兒,孩子流掉了,她竟反而覺得人生霎時變得毫無意義……她顫抖的手緩緩地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天啊!都是她……都是她害的?!要不,孩子也不會這麼流掉了!是她親手殺死自個兒的孩子的!都是她……淚水慢慢地滑下她細緻的臉龐,那嬌嫩柔弱的神情,看得讓人好生不捨。

  衛霽伸手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低沉的語氣這又間了次:“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了孕的事?”那麼,他會好好地照顧她!他一定會的……為什麼?

  他的問句讓管嬿兒轉回所有的注意力,哀傷她望向他誘人的臉龐;為什麼?她自己又在心裡頭問了句,當初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不就是怕他不讓她留著小孩嗎?可是,現在連孩子都沒了……“你不會讓我留住小孩的……”

  “為什麼?”他不懂,他究竟做了什麼,竟讓她這麼怕他?

  “為什麼?因為嬿兒……只不過是爺您從青樓裡買回來的丫頭,因為您……”嬿兒的語氣霎時硬了半晌。“不也把嬿兒借給了展公子嗎?”所以她才會認定了自己在他心裡一文不值,什麼地位也沒有……他頓時啞口,竟無法開口對管嬿兒的指控做任何辯解。

  可不是嗎?在她的面前,他何時表現過一絲關心,又何時表示過一絲在意?當展元熙跟他開了那麼大的玩笑,而他又毫不猶豫地將她借給展元熙,他又怎麼能期待她信任他?

  “是我不好……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嗎?”

  他這一句話,讓管嬿兒訝然地抬起頭,不解地望向他英俊的臉龐,腦子裡所有的疑慮,全都讓他這麼一句話,一掃而空了……衛霽淺揚了抹無奈的微笑,他一向不擅些花言巧語。“我的意思是……等你傷好了,再為我生個小孩吧,這郡王府裡,也需要一個夫人……”

  老天!管嬿兒無法相信自個兒的耳朵所聽到的,他說什麼?不!不!不!他的意思是……“嫁給我。我說過,只要你能醒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這一次,他一定會盡他所能的,用心地去疼愛眼前的這個小女人,再也不準任何人欺侮她,再也不去計較她是什麼身分。

  而她……會是他衛霽的郡王爺夫人。

  原來……淚水這會兒又不斷地在她的眼眶中凝聚,所有的感動,此刻都在她的心裡翻騰。一直到了這一刻,她才清楚地知道,原來在夢中的那道聲音,真的是他……原來,在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之後,她真的可以愛他……淚水不斷地落下她白舊的臉頰,再多的言語地無法形容此刻心裡的感動,他雖沒有開口對她說愛,但她卻完完全全地都感受到了。

  該告訴他嗎?她在心裡不斷地自問,讓告訴他,她愛他嗎?從第一次,他從宋大娘的手中將她接起的那一刻開始,她便不由自主地愛上他了;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愛上他不苟言笑的英俊臉龐了……“王爺……”嬿兒感動地投入他的懷抱。

  而窗外,枝頭上的小鳥吱吱喳喳地叫著,仿佛同他們倆一樣,正在互訴情衷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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