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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急急如夢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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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10: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陣寒意來襲,伊湘琦睜開了眼,拉高毛毯的同時,轉眸望向身側的男人。

    徐書亞單手支頤,俊美的側顏在晨光中格外璀璨,然而他雙眉緊皺,焦距落在遠方,不知想些什麼而出神。

    “你不困嗎?”伊湘琦輕聲揚嗓。

    察覺她的注視,徐書亞這才回過神,朝她微微一笑。

    “早。”說著,他傾身在她頰上輕輕一吻。“再一個鐘頭就要抵達臺灣,再睡一會兒吧。”

    “你在想什麼?”她輕蹙秀眉,有些憂慮地緊瞅他。

    “我在想爺爺會怎麼做,又是怎麼想的。”他淡淡回道。

    “你想把亞懋集團讓給你父親跟徐光奕?”她直接問起心中的困惑。

    “不是讓。”他沉聲糾正。“也許我應該再等等,看父親是否懂得收斂,懂得擔起這份責任的真正用意。”

    “你想他會懂嗎?”她畢竟不懂徐家的家庭矛盾,只能從他的說法窺探一二。

    “我不知道。”他坦承不諱。“我與父親從來就沒有真正親近過。”

    “他是站在徐光奕那邊的,你如果不爭,到最後整個亞懋集團都會成為徐光奕的。”她不得不點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知道。”他低垂眼眸,若有所思。“只是,我在想,我真的有這麼恨徐光奕嗎?老實說,一直見不得光的他,比起我這個徐家名正言順的子孫,他的成長過程艱困得多,他遭受到的非議與歧視,也是我從未遭遇過的。”

    驀地,伊湘琦腦中浮現夢境裡徐爺爺的那席話。

    她眼泛迷惘,不禁納悶地想:莫非,這便是徐爺爺說的包容與愛?

    徐爺爺不忍見到子孫自相殘殺,所以他故意用這種方式,讓徐書亞去頓悟前人的用心良苦?

    “離開亞懋集團後,你有什麼打算?”她不再試著動搖徐書亞,只是順從他的想法,未雨綢繆下一步。

    “我想去泰國,未來那裡將是亞州商業樞紐,我在泰國本來就有一些投資,我打算帶著爺爺留給我的資源,在那裡打造另一個亞懋集團。”

    不過短短一天,他竟已設想好未來藍圖,甚至果斷地放棄徐家最重要的資產——亞懋集團。

    纖手覆上了修長的大手,他反手緊握不放,目光灼灼地望入她眼底。

    “你去哪裡,我就在哪裡。”她無比篤定的說。

    “我不會讓你吃苦的。”他承諾。

    “我不怕苦。”她微笑。“你別忘了,我爸媽可是留了很多遺產給我,雖然比不上你們徐家,不過也夠我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

    “等我在那裡安頓好一切,就把你接過來。”他已開始在腦中建構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要跟你一起。”她態度堅定的要求。

    “不,你得等我。”他態度同樣強硬。

    她咬咬唇,執拗地說:“徐書亞,我得跟你在一起,才敢在夜裡入睡,你如果丟下我一個人,我又得過上日夜顛倒的生活,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於是他不吭聲了,眉頭微擰,面色沉重,好片刻才有了回應。

    “你得答應我,絕不勉強自己。”他嚴肅正色的叮矚。

    “我從來不做違背自我的事情。”她甜甜一笑,湊身上前親吻他。

    他伸臂環抱住她,胸中一陣踏實,再也沒有任何時刻,能比此際來得更加確定,亦更加堅定。

    放棄亞懋集團是一個冒險的決定,從此將扭轉他的未來,可他不怕,他在爺爺的教養之下,早已養成了勇於冒險的精神。

    他有自信,即便一切從頭開始,他依然能做到最好,他有把握跟隨爺爺的腳步,重新打造另一個堅不可摧的亞懋集團。

    況且,他並不孤單,有心靈相通的她陪伴左右,他將無所畏懼,更堅定的走出自己的格局。

    “房子最好一個禮拜打掃一次,廚余記得每天清理,還有,我爸媽的房間絕對不能動,其餘的只要不破壞,隨便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杜語葶尾隨在伊湘琦身後,隨她一路從廚房直上二、三樓,聽著她交代細碎瑣事,以及各種注意事項。

    她越聽越覺不對勁,終於在伊湘琦準備帶她上頂樓的空中花園時,找著空檔出聲打岔。

    “慢著,這只是暫時的對吧?”杜語葶困惑地問。“你還是會回來臺灣的,所以我只是暫時幫你照顧這間房子。”

    立於大理石階梯上,背身而對的伊湘琦,遲疑片刻方握著黑檀木扶把轉過身。

    “我不確定。”她說,同時抬眸環視室內一圈。“未來書亞會把重心都放在東南亞,也許以後就定居在泰國了。”

    “真的假的?!”杜語葶小碎步奔上階梯與她平視。“你真捨得離開這裡?”

    根據她對這個表姊的瞭解,伊湘琦向來念舊,家族中的長輩曾勸她把房子賣了,換個新環境,以免鎮日睹景思人,她依然堅持留在這裡,守著往昔舊憶。

    伊湘琦感慨萬千的一笑,說:“你跟姨婆不也老是要我把這裡賣了,說什麼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很危險,現在我把房子交給你幫忙照顧,你也可以搬離家中,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這樣不好嗎?”

    “一點也不好。”杜語葶一臉傷感地咕噥。“過去我只要不開心,隨時都可以來這裡找你,可是以後換我一個人孤單地住在這裡,這有什麼意思?”

    “當然有意思。”伊湘琦灑脫地安慰起她,“這意味著你自由了,你可以在這裡隨心所欲,過你自己想要的單身生活。”

    “湘琦,你真的決定好了,要跟徐書亞去泰國嗎?”杜語葶實在很不願相信這突來的消息。

    “等我們去見過姨婆,得到姨婆的同意之後,應該就會準備動身。”

    伊湘琦微笑輕拍她肩,又揚眸望向一側牆上掛的全家福照片。

    “你放心,在我離開前,我會把我爸媽的照片收起來,畢竟往後你才是在這裡生活的人。”

    “我又不在意,你何必收呢,況且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就掛著吧,反正我也看習慣了。”杜語葶隨她目光一同撇眸望著照片。

    平靜的收回目光,伊湘琦拍拍手,做了個“隨我來”的手勢。“我還有很多事情沒交代完,一會兒我會打張備忘錄給你,你可不要給我馬虎行事。”

    驀地,門鈴驟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是不是徐書亞來了?”杜語葶曖昧地擠眉弄眼。

    “他去見律師了,不可能這個時間過來。”伊湘琦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難道是……”杜語葶心虛的欲言又止。

    伊湘琦眯起眼,逼問起經常少根筋而出包的表妹:“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杜語葶咬咬唇,幾度猶豫,最終仍是從實招來。

    “上個禮拜你工作的超商店長說要給我免費的點數,我去跟他拿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一個人……”

    “徐光奕?”伊湘琦直覺聯想。

    “對,就是他。”杜語葶臉壓得更低了。

    當年伊湘琦留學于美國時,杜語葶曾前往美國探視,自然也結識了當時身為伊湘琦男友的徐光奕。

    “然後呢?”伊湘琦拉高語調,下意識感到不妙。

    “是他先認出我的,他拉著我說話……我那時還不曉得他跟徐書亞的關係,是這次你從巴黎回來,聽你說才曉得,所以你真的不能怪我。”

    “杜語葶,你究竟跟徐光奕說了什麼?”伊湘琦耐心耗盡,不悅地催促。

    “他問我,你為什麼沒回超商工作,我說你跟徐書亞去巴黎,他問我你們去巴黎做什麼,我就說……就說你是陪人去找東西。”

    杜語葶抬眼覷了覷伊湘琦的神色,意外察覺她竟一臉平靜。

    “原來徐光奕是來探我的底。”伊湘琦冷哼。

    門鈴聲再一次響起,伊湘琦抬手打斷了正欲再往下說的杜語葶。

    “你該不會也把我家住址給了徐光奕?”

    聞言,杜語葶整張臉低到胸口。

    伊湘琦氣得無言,只能小碎步走下階梯,來到一樓玄關,透過保全系統看清門外人的模樣。

    果不其然,顯示於小螢幕上的高瘦人影,不正是徐光奕嗎?

    伊湘琦尋思片刻,終究是解除了門鎖,讓徐光奕進門。

    當一身西裝筆挺的他步入玄關,她這才仔細地端詳起分別好幾年未見的男人。沒錯,先前幾次的接觸下來,她光顧著生氣與吵架,其實她一直沒機會好好觀察這個男人。

    昔日的陽光氣息已不再,儘管眉眼仍是那般英挺,與徐書亞亦有幾分肖似,可不同于徐書亞的沉穩內斂,徐光奕的眼神明顯多了幾分焦躁,更多了幾分自負。

    正是這一份自負,讓昔日她所熟悉的那個大男孩,成了一個浮躁又渾身帶刺,且太過世故的商場菁英,令她深感不適。

    徐光奕迎視著她的打量,回以一笑。“過去我從來沒機會拜訪你在臺灣的家,想不到分手以後,反而如願了。”

    聽他主動提起往事,伊湘琦輕蹙一下秀眉,面上沒有太多情緒起伏。

    她只是不冷不熱的反問:“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知道你跟徐書亞去了巴黎。”徐光奕直截了當的說。

    “所以呢?”她揚起下巴。

    “我想知道,你跟徐書亞去巴黎做什麼?”

    伊湘琦一臉莫名其妙。“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徐光奕不死心,繼續追問:“你跟他不只去了巴黎,還去了爺爺在南法的度假莊園,你們究竟在找什麼?”

    一想到此刻的徐書亞,明明手中握有真正的遺囑,卻自願放棄亞懋集團,只為了替徐家顏面著想,還有成全徐爺爺所謂的愛與包容,而既得利益者卻還在處心積慮的防備著他,伊湘琦頓時心頭火狂冒。

    “徐光奕,你在怕什麼?”她雙手抱胸,不客氣的質問。

    徐光奕聞言一楞,當下竟答不出話來。

    她火大開罵:“徐書亞被你們逼到這種地步,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有必要這麼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嗎?”

    “你為什麼非得站在他那邊不可?”

    徐光奕被她連番質問惹毛,亦不甘示弱的怒聲反問。

    “明明我們曾經在一起過,當初分手也並非不歡而散,你跟我有過感情,最不濟也該還有友情在,可是你從一開始就站在徐書亞那邊,這是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因為我跟他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伊湘琦不悅的回嗆。

    徐光奕忽爾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怒不可抑的低吼:“伊湘琦,你為什麼不能站在我這邊?”

    “放開!”她扭動掙扎起來。

    “你們——你們冷靜一點!”聽見爭執聲,杜語葶連忙出面勸架。

    吵紅了眼的兩人哪裡聽得進去,伊湘琦氣呼呼的嗆道:“徐光奕,我以前不覺得你討人厭,可是現在的你,我真的很討厭!拜託你,離我遠一點!”

    “你是不是因為我是私生子而瞧不起我?”徐光奕神色陰沉地問。

    “這跟你是不是私生子一點關係也沒有,請你搞清楚!”

    徐光奕鄙夷地冷笑一聲。“徐書亞有什麼好的?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挺他,他什麼都沒有,你知道嗎?”

    聽見他用著如此貶抑的口吻談論徐書亞,伊湘琦整個人瞬間炸毛。

    她使勁拉開徐光奕的雙手,並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搞清楚狀況好嗎?”她怒氣騰騰的高聲反駁。“真正一無所有的是你們!”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光奕直覺不對勁的瞪著她。

    這一次,改換她冷笑以對,“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我跟徐書亞是去巴黎找徐爺爺的遺囑。”

    徐光奕震愕。“什麼——什麼遺囑?你胡說八道!爺爺的遺囑在我們手裡,哪裡還有什麼遺囑!”

    “你們真的以為徐爺爺會把畢生心血交給你們?”她當真氣炸了,已經口不擇言。“徐書亞才是徐爺爺心目中的繼承人,你們手上的那份遺囑是舊的,是徐爺爺來不及更改的,他另外還有一份真正的遺囑,是指定要把所有名下資產都交給徐書亞繼承。”

    徐光奕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如果真有這份遺囑,徐書亞為什麼不拿出來?”

    “因為他想顧全大局,因為他知道徐爺爺不會樂意見到徐家人自相殘殺,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子,不管哪邊輸,徐爺爺都不會高興,所以他決定放棄亞懋集團。”

    伊湘琦說至激動處,不禁紅了眼眶,替徐書亞感到不值與心疼。

    徐光奕則是完全傻了,他渾身僵硬,面色鐵青,好片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現在你懂了吧?”她深呼吸,緩和情緒,冷冷地下定論:“你不必再忌憚徐書亞,也不必再害怕他會來跟你們搶亞懋集團,他親口告訴我,他放棄了,我們會離開臺灣,去東南亞重新開始。”

    “你們?”徐光奕只覺這一句格外刺耳,當下出聲質問:“為什麼是你們?”

    “我要跟徐書亞一起離開臺灣,所以是‘我們’沒有錯。”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徐光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有人規定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嗎?”伊湘琦諷刺的反問。

    霎時,徐光奕眼中滿溢著不甘與憤怒。他不懂,為何徐書亞總能如此輕易的得到一切,眼前這個女人曾經屬於他,可如今竟然選擇投向徐書亞的懷抱,這是為什麼?!

    “現在,你可以放心離開了。”伊湘琦毫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你們再也不必擔心徐書亞,儘管去慶祝吧!反正你們的勝利,不過是徐書亞的大度讓來的,你們的得意,也是徐書亞的仁慈換來的。”

    聽著她這席話,徐光奕如遭雷殛,先前自己的種種囂張行徑,看在他們這些人眼中,竟成了跳樑小丑。

    不願再被伊湘琦當作笑話看待,徐光奕黑著臉轉身離去。

    臨離之際,徐光奕猶未死心的問了她一句:“如今讓你選擇,你願意再跟我在一起,還是寧可陪著徐書亞離開臺灣?”

    伊湘琦平靜的迎視他,不帶情緒的答道:“這個問題,我連回答的意願也沒有,你說呢?”

    “徐書亞到底哪裡好?”徐光奕的眼神幾乎是帶著恨意。

    “他的好,我知道就好。”伊湘琦揚起微笑,笑中有驕傲。

    徐光奕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門一闔上,伊湘琦這才宛若虛脫般的跌坐在玄關地板上。

    一旁驚呆的杜語葶回過神,連忙上前蹲身攙扶。

    “欸,你沒事吧?”杜語葶當真大開眼界,她從沒見過好脾氣的伊湘琦,用如此兇悍的態度與人爭執。

    “真奇怪……我以前為什麼會跟徐光奕在一起?”伊湘琦輕蹙秀眉,嚴肅地思索起來,

    “他真的變了很多。”杜語葶不得不說。

    伊湘琦抱頭慘叫:“慘了……我這個大嘴巴,居然把徐爺爺有另一份遺囑的事情說出來,不曉得徐光奕會不會又對書亞做些什麼卑鄙的事?”

    “沒這麼嚴重吧?再怎麼說,徐光奕都已經占了上風,他何必再去對付徐書亞,你別過度緊張了。”杜語葶安慰著。

    “不行不行……我得跟書亞報備一下。”伊湘琦焦慮地起身,快步走回客廳拿起手機撥打徐書亞的號碼。

    杜語葶好笑地糗她,“我看你根本是想快點見到徐書亞吧。”

    伊湘琦沒好氣地橫她一眼,“少胡說!我是很認真的看待這件事。”

    “你不是說他在跟律師見面,你就別給他添亂了吧。”

    聞言,正要按下撥打鍵的纖指一頓,伊湘琦略作思索後,便放下了手機。

    “你說得對,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吵他。”

    “與其煩惱徐光奕,我覺得你更應該煩惱的是姨婆,真不曉得姨婆聽到你要跟徐書亞去泰國會有什麼反應。”杜語葶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哼。

    伊湘琦秀顏一垮,開始抱頭暴走。“啊啊啊啊!我光想到就害怕……”

    除了這棟房子,以及與雙親的回憶,她本就一無所有,要拋下這一切,其實並不難。

    眼前最艱難的阻礙,並非是她能不能割捨下這一切,而是……人的因素。

    “泰國?!”

    一聲低吼在餐桌上引爆,隨即引來其他用餐客人的側目。

    伊湘琦連忙遞上紅酒與紙巾,壓低音量說:“姨婆,你別嗆著了。”

    姨婆瞪著眼前的徐書亞與伊湘琦,以及那整桌貴松松的異國料理,當下總算明白這頓飯的用意何在。

    “原來你說要請我吃飯,就是為了討好我,讓我同意你把湘琦帶去泰國?”

    徐書亞直挺挺的迎視姨婆,神情謹慎且敬重。

    “姨婆,我不想讓湘琦再陪我捲入徐家的紛爭,所以我決定放棄亞懋集團的繼承權,打算全心全意在泰國重新開始,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打造另一個亞懋集團。”

    聞言,姨婆更不高興了。“你這是要讓湘琦陪你一起去吃苦的意思?”

    伊湘琦心急地插嘴解釋:“姨婆怎麼這樣說,我有什麼好吃苦的?我自己又不是沒錢。再說,好歹我也是留美碩士,我又治好不敢在晚上睡覺的心病,我在泰國也能找份像樣的工作,不必再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姨婆倒是沒有反較她這席話,只是兀自生著悶氣的瞪她兩眼。

    徐書亞接著說:“我知道姨婆是為湘琦著想,不過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我會好好照顧湘琦,不會讓她吃苦,更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你有錢有能力,可是你一句放棄,就要湘琦跟著放下臺灣的一切隨你去國外打拼,你真的有替她著想嗎?”

    “姨婆!原本書亞是不讓我跟的,是我威脅他帶我去的!”

    姨婆惡狠狠瞪著一再替徐書亞開脫的伊湘琦。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話都沒講完,你就急著替他解釋,你這個胳臂向外彎的丫頭!”

    伊湘琦扁嘴低頭,不敢再惹姨婆發火。

    徐書亞探手覆上她的手背,輕拍兩下,充作安慰。這個小動作,火眼金睛的姨婆自然沒落下,全看在眼底。

    認了,真是認了!這兩個人從前世的孽緣,一路糾纏到今生,看來真是無解了!

    姨婆放下刀叉,喝了口紅酒,緩了緩脾氣,這才心平氣和的望著他們。

    “原本我是打算訓練湘琦當我的接班人。”

    “啊?我?!姨婆,你弄錯了吧?我沒有陰陽眼,更不精通你那些法術,我哪有可能當你的接班人。”

    “有些人時候到了,自然就看得見那些無形的東西,至於我會的法術,那也是我的師父傳授給我的,不是無師自通,只要有天賦,肯練習,自然就學得會。”

    聞此言,徐書亞卻是緊皺眉頭,反駁了姨婆:“我反對。”

    姨婆不悅的回嗆:“你反對什麼?”

    “姨婆,你也看得見那些鬼魂,那麼你應該很清楚,那些鬼魂的模樣有多可怕,又有多麼不友善,或許你我都看多了,早已習慣,可是從小看到大的我,覺得很痛苦,總是被那些鬼魂干擾生活,又無法擺脫。”

    望著徐書亞談論起陰陽眼帶來的困擾,伊湘琦一方面心有同感,一方面替他感到心疼。

    興許是他們兩人有著類似的困擾,懂得不同于常人的痛苦,因此更加拉近距離,並在不知不覺中在乎起彼此,進而愛上彼此。

    “姨婆明知道湘琦很害怕在現實生活中看見那些鬼魂,你又怎麼忍心將她訓練成接班人?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她該過的生活。”

    見徐書亞振振有詞地反駁自己,姨婆雖然心有不悅,可卻聽得出來他是真心替伊湘琦著想。

    他確實能理解湘琦的恐懼,亦是站在湘琦的出發點,為她設身處地的著想,而非以自己的觀點,抑或歧視靈媒這份職業的心態而反駁。

    “我無法想像這麼怕鬼的湘琦,若是有一天真能用肉眼看見它們,那對她來說會有多麼不便,對她造成的影響會有多大,所以,請姨婆打消這個念頭吧。”

    徐書亞目光灼灼,語調堅定,姨婆縱有諸多不滿,最終也被他的真誠打動。

    “你要知道,因為她父母離開的關係,她對我們家族遺傳的夢遊者天賦有很多恐懼,而且這個天賦有時會替她帶來看不見的威脅,上回她在夢中碰見了勾魂使者,這就是個警訊,所以我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

    有別於先前的憤慨,姨婆平心靜氣的說著。

    “不過,她不敢在晚上睡覺的毛病也治好了,或許是我太過杞人憂天,但是你要明白,我之所以會如此,全是擔心她會走上跟她母親一樣的路。”

    “我明白姨婆對湘琦的苦心,所以我一定要得到您的同意,才敢帶湘琦一起離開臺灣。”

    見徐書亞表達對自己的尊重,姨婆面色稍霽,總算有了好臉色。

    “你這是準備去泰國打江山,未來八成也不會回臺灣定居了,等同於湘琦要遠嫁,你這一時半刻的要我怎麼點頭同意?”

    “姨婆……”

    徐書亞打斷了伊湘琦央求,揚笑感謝:“謝謝姨婆願意考慮我們的請求。”

    姨婆滿意的笑了,重新執起刀叉,正要切起盤裡的羊排,驀地,一隻大手接走了雪白瓷盤。

    “姨婆,這份給您。”徐書亞將手邊那盤已切分成無數小塊的羊排,與姨婆那一份交換,貼心的舉動換來姨婆的燦笑。

    伊湘琦在一旁沒好氣的說:“姨婆,別笑得那麼開心,小心假牙掉了。”

    姨婆笑盈盈的回瞪她一眼。“你老公比你會做人!”

    聞言,伊湘琦小臉漲紅,無話可反駁。

    徐書亞低沉一笑,持著刀叉的修長大手又將盤裡的羊排逐塊切分,再與伊湘琦那盤交換。

    “吃吧。”他含笑催促。

    她回以甜粲一笑,執起刀叉大快朵頤。

    看著兩人充滿默契的這一幕,姨婆心頭縱有再多不舍,亦深感欣慰。

    終於啊!這丫頭也有人疼了,不必再讓她這個長輩操心。

    只是,每當想起自己為這丫頭算出的劫數,她始終覺得不能太快掉以輕心。

    誰曉得那劫數會否在這丫頭最幸福的時候將她摧毀……思及此,姨婆面上笑容微斂,望著眼前登對的小倆口,若有所思。

    保時捷休旅車緩緩停靠,伊湘琦一邊解著安全帶,一邊磨磨蹭蹭地覷向駕駛座,臉上表情透著幾許心虛與自責。

    徐書亞一路上已捕捉到她那表情好幾回,卻故意一直忍著沒問,打算讓她自己開口,沒想到她這麼沉得住氣,抵達家門口仍是一臉欲言又止。

    徐書亞笑睞著憋了沿途不肯說的小女人,直接替她開了這個口。

    “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她低垂眉眼,兩手交握,像個做錯事自首的孩子,反覆抿咬唇瓣,猶豫不決。

    徐書亞只覺好笑,不由得伸手輕揉她發心。

    “究竟出了什麼事?你總要說出來,我才曉得該不該生氣。”

    “你怎麼知道我是怕你生氣?”水眸斜覷,她撅著小嘴輕聲問。

    “如果不是怕我生氣,你何必這麼小心翼翼?”他微笑反問。

    “那倒也是……”她咕噥。

    “你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對你生氣。”他溫聲安撫。

    “真的?”她扁著小嘴,水眸汪汪發亮。

    “真的。”他被惹得直發笑,只想一把將這麼可愛的她拉入懷裡使壞。

    “那我說了,你保證不生氣。”不必等到他付諸行動,她已一臉討好的湊上前親了親他臉頰。

    “看來真的是很嚴重的事,居然能讓你這麼犧牲。”他一臉取笑。

    “今天早上徐光奕來過我家。”她小小聲地說。

    某人那張俊顏瞬間沉了下來。

    “他知道我們去巴黎的事,所以跑來問我。”她簡潔概要的陳述著。“然後,我一時氣不過,就把關於徐爺爺那份遺囑的事情說出來……”

    徐書亞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微擰眉頭的問:“除了這件事,他還跟你說了什麼?還是對你做了什麼?”

    她困惑的眨眨眼,反問:“你都不生氣嗎?”

    “生什麼氣?”

    “我不小心說漏嘴……”

    “讓徐光奕知道也無妨,或許這樣能讓他清醒一點,別再一天到晚想向我叫囂,還有,如果他有那個膽量告訴我父親,興許我父親會更戰戰兢兢的管理亞懋。”

    見他一臉淡漠,仿佛是在談論他人的閒事,她總算明白,他當真把亞懋集團放下了。

    “我就擔心徐光奕會不會又在背後搞小動作。”她憂心地說。

    “我都不擔心了,你擔心什麼?”他笑問。

    “我當然擔心,你大可以拿出遺囑跟他們爭,是你忍讓下來,讓他們得利,可是徐光奕他會這麼想嗎?我看他為了能贏過你,已經完全喪失理智,我就怕他……”

    她話未竟,他已探過手將她拉向自己,一把抱住她,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我們能不能別再談論徐光奕這個人。”他語氣強硬的要求,倘若細聽,不難聽出話中的酸意。

    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在吃醋,伊湘琦忍不住嬌笑出聲。

    “我跟徐光奕那一段都是老久以前的事了,你何必這麼在意。”

    徐書亞只是笑了笑,並未多作解釋。

    儘管只夢過那麼一次,可他始終記得前世裡的徐光奕是如何對待她,又是如何玩弄他們,他不願意再重蹈前世的覆轍,所以他寧可放棄正面對決,不僅是讓死去的爺爺放心長眠,亦是守全徐家的顏面。

    否則,這場遺囑之戰若是開打,只怕是非得殺到雙方見骨,讓所有人看盡徐家笑話,方有可能甘休。

    父親與徐光奕是同種人,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更因長時間的心態扭曲,他們皆視他為眼中釘,倘若當真爭奪起來,難保他們不會對伊湘琦做出什麼事來。

    “我告訴徐光奕,你會放棄亞懋集團,跟我一起離開臺灣,這樣你也不生氣嗎?”她忐忑地自首第二件錯事。

    他猶然是笑,俊容帶著幾分慵懶地說:“讓徐光奕知道也好,省得他打你的歪主意。”

    “啊?”她一臉狀況外。“打我的歪主意?這怎麼可能?他每次來找我,不是為了打探消息,就是為了耀武揚威。”

    徐書亞當然不會告說她,通常一個男人會如此費心思,特地來到她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功,多半是對她懷有異樣心思,否則沒有人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只為了向一個無關緊要的前女友耀武揚威。

    “你笑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伊湘琦見他但笑不語,不禁納悶極了。

    他傾身給了她一個吻,薄唇緊貼在柔嫩芳唇上,深深吸吮,吻去了她的困惑,只剩下意亂情迷。

    直至兩人呼吸紊亂,他降光漸沉,這個吻才打住。

    大拇指輕輕摩挲微腫的粉唇,他壓下體內漸升的衝動,反覆深呼吸,逼理智回籠。

    “我還有些事得跟黃律師談,晚點回來找你。”他抵著她的額心,沙啞低語。

    她雙頰瑰紅,呼吸淩亂,眸光迷濛,呆了片刻才點點頭。

    “我等你。”她湊上前輕吻他的頰,隨後拎起提包下車,目送他驅車離開。

    刷開晶片門鎖,伊湘琦一手搭在玄關鞋櫃上,一邊彎下腰脫去高跟鞋。

    驀地,她重心不穩,身子歪斜倒下,千鈞一髮之際,她緊緊抓住鞋櫃上的一樣物事穩住自己。

    可下一刻,當她順勢借力站直身子的瞬間,匡啷一聲,原本緊握於手的玻璃花瓶摔落於地。

    她被那刺耳的破碎聲駭著,下意識用雙手捂耳。

    當她睜開眼,看見滿地狼藉時,心驀然慌了一下,連忙翻找起提包裡的手機。

    可當她準備撥打出徐書亞的手機號碼時,心想不對,這時候打給他,萬一他顧著接手機,一時分心沒好好開車,豈不是更危險?

    不行不行!纖指滑過手機螢幕,取消了撥打電話的指令。

    沒事的,不過是她自己白目,不小心才會打破花瓶,不可能會出什麼事的。

    伊湘琦反覆安慰著自己,取來掃帚,將一地碎玻璃清理乾淨。

    而後,她握著手機,在沙發上落坐,眸光時不時瞄向一側牆上的復古掛鐘。

    等著,等著,一陣倦意來襲,她抵擋不住,閉起眼假寐,沒想到就這麼昏沉沉的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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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11: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陣寒意吹拂而過,驚醒了沉睡中的伊湘琦。

    她倏然睜眼,正欲站起身時,赫然發覺自己竟置身於教堂之中,身側坐著滿滿的信徒。

    此際,這些人全聚精會神的望著正前方。她挪眸望去,看見前方舞臺上,牧師手握聖經,正在為信徒講解經義。

    下一刻,她不顧眾人側目,霍地站起身,困惑而忙亂的步出教堂。

    教堂外是一片綠茵草地,一旁則是個小公園,公園內的白色鐵椅上,一抹高大削瘦的人影,大手交握,低垂眼眸,安坐在那兒,似乎正等待著某人前來赴約。

    伊湘琦傻住,直至徐書亞抬眼望來,目光與她隔空交纏,她才猛然打了個激靈,恍惚回神。

    她腳步虛浮的往前走,每走一步,眼眶蓄滿的淚便顫動落下,當她步至徐書亞面前時,已是淚眼婆娑,看不清他面貌。

    “你真的來了。”他低沉的啟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哽咽,眨落了滿眶的淚,欲伸手碰觸他,卻被他突來的一聲低喝制止。

    “別碰!”一身肅穆黑西裝的徐書亞,騰地站起身,躲開了她的手。

    “不會的!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她當場崩潰,淚如雨下,幾乎站不穩的癱坐在地。

    徐書亞多想將她抱起,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個夢境是另一個世界,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碰觸她,否則可能為她帶來厄運。

    “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不該在這個地方……”她哽咽大喊。

    “湘琦,你聽我說,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他蹲下身,與淚霧盈眶的她平視。那溫柔的眸光,親昵的口吻,全都再真實不過,可伊湘琦比誰都清楚,眼前這個男人並非實體,而是他被困在另一世界的魂體。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痛哭失聲。

    “你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優先考慮自己,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懂嗎?不論現實中的我發生了什麼,你都要遵守承諾,照顧好自己。”

    聽著他這般言論,伊湘琦再也控制不住,顧不得過去姨婆一再告誡,於他人夢境中不得任意與夢中人接觸的原則,她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徐書亞。

    “不要走!你不要離開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徐書亞低掩長眸,卻遮不去眼底的哀傷,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圈抱住自己的女人,然後平靜的掙脫她懷抱。

    “答應我,別再來我的夢境,別再來找我,永遠都別來。”

    語畢,徐書亞站起身,朝著她身後的教堂步去。

    她倉皇起身,想尾隨他的背影追上,可下一瞬,天空忽爾下起傾盆大雨,眼前的情景開始扭曲變形。

    她被留在滂沱大雨中,周遭一切迅速褪去顏色,仿佛墜入一部黑白影片,只剩下她一人是彩色的。

    “書亞!”她在無聲的雨中呐喊。

    徐書亞卻頭也不回的步入教堂,隨後眼前一切開始崩陷。

    伊湘琦只能緊閉雙眼,撐起顫抖的雙腿,轉過身往另一方向奔去。

    “——湘琦!”

    聽見熟悉的叫喚聲,伊湘琦睜開滿溢淚水的雙眼,在姨婆焦灼的注視中恢復意識。

    她拽緊了姨婆的手臂,從沙發上坐起身,哭喊著:“我夢見書亞了……姨婆,我夢見他了。”

    姨婆只是將她抱住,像在哄孩子一般。“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伊湘琦倏忽地靠在姨婆懷裡,而後掙扎起來。

    “書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得去找他!”

    “湘琦。”陪同姨婆一起前來的杜語葶,拉住了站起身欲往外走的伊湘琦。

    “別拉著我,我要去找書亞——”

    “他在醫院。”杜語葶打斷了她慌亂的疾呼。

    伊湘琦頓時僵住,小臉慘白,幾無血色,她瞪著杜語葶,眼中寫滿恐懼。

    見她這般,杜語葶雖然不忍,卻只能硬著頭皮告說她真相。

    “方才我幫你接了一通電話,是林特助打來的,他說昨晚徐書亞被一輛酒駕的小貨車撞了……”

    聞言,伊湘琦心跳倏止,一陣暈眩耳鳴。

    姨婆連忙上前攙扶住她,神情緊張地追問:“你在夢裡是不是碰了徐書亞?”

    伊湘琦只是一徑的流著淚,哽咽失聲,哪裡還有心情回答姨婆。

    “林特助說徐書亞在長懋醫院的VIP病房,已經急救過了,但是生命跡象並不樂觀,目前昏迷指數只有四,很可能……”杜語葶紅了眼眶,說不下去。

    伊湘琦腳下一軟,險些癱倒下來。

    姨婆將她緊緊抱住,支撐著她的重心,嘴裡喊道:“你冷靜一點!”

    “我要去見他……姨婆,我要去見他!”她哭喊出聲。

    “湘琦,你冷靜一點。”見伊湘琦徹底崩潰,杜語葶心疼地跟著哭泣,上前協助姨婆一同攙扶住渾身乏力的她。

    “不要攔我……我要見他!”她嘶啞地痛哭起來。

    “我們不會攔你,但我們會陪著你一起去找徐書亞,所以你冷靜一點。”

    看著姨婆一派鎮定,杜語葶不由得佩服起老人家,她倆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還真是多虧了姨婆神准的預感。

    淩晨時分,她接獲姨婆的來電,說是感應到伊湘琦恐會遭遇一劫,於是她立刻開車去接姨婆,接著便直奔伊湘琦住處。

    果不其然,她們一開門進屋,就見伊湘琦躺在沙發上陷入熟睡,任憑她們怎麼喊、怎麼搖,就是沉睡不醒;很顯然地,她正在夢遊,而且極有可能被困於夢中。

    “湘琦,是徐書亞結束了夢境嗎?”姨婆冷靜地追問。

    伊湘琦只顧著慌張哭泣,什麼也聽不進去。

    “肯定是的,徐書亞對湘琦這麼好,他也知道湘琦是夢遊者,他肯定不會讓她在夢境中久待。”杜語葶堅信徐書亞不會是個自私的人。

    “假使徐書亞不主動結束夢境,我看這丫頭八成也不打算醒了。”姨婆一臉凝重的歎氣。

    伊湘琦忽地站起身,一手胡亂在臉上擦拭,她仿佛失去了方向,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拿起沙發上的提包,隨後又往地上一扔。

    杜語摹趕緊拉住已慌亂無序的她,低喊:“湘琦,拜託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伊湘琦忽爾打住所有動作,一雙水眸空洞的直落淚。

    “我該怎麼辦?……語葶,我該怎麼辦才好?”她無助地反覆問著,淚水沖刷著視線,世界一片模糊。

    “不要哭,眼前還有希望,你要去徐書亞的身邊,幫他加油打氣。”

    杜語葶緊握她的雙手,紅著雙眼對她喊話。

    “是啊,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去醫院看他,所以你可要打起精神來。”

    只要她願意保持清醒,不要動其他的歪腦筋,就不會有危險……姨婆暗付。

    於是在姨婆與杜語葶的安撫下,伊湘琦這才忍住了淚水,強打起精神,坐上杜語葶的車前往長懋醫院。

    一踏入VIP病房樓層,迎面便見林特助一臉憔悴地坐在迎賓大廳的長凳上。

    伊湘琦強忍幾欲奪眶的淚水,正欲上前詢問,長廊上忽然爆出爭執聲浪。

    “徐長晏,你究竟還有沒有人性?”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長廊上徐母拉扯著徐長晏的手,痛哭大罵。

    徐長晏一臉挫敗與憤怒,卻又不敢直接甩開徐母的手,只是不斷掙扎。

    “一定是徐光奕幹的好事,你老實說,那個酒駕的司機是不是徐光奕指使的?”徐母聲嗓尖銳地質問。

    聞言,伊湘琦瞪大水眸,瞬也不瞬地盯住徐長晏。

    只見徐長晏目光閃爍,表情略顯僵硬,卻仍是矢口否認:“你別胡說!這種事情可以這樣毫無證據,就隨口拿出來說嗎?”

    徐母一手死死抓住徐長晏的手,一手指向病房方位,泣不成聲地吼道:“躺在裡面的也是你的兒子,你居然可以這樣不聞不問!徐長晏,你真是個人渣!”

    “你放尊重一點,這裡還有其他人在。”

    徐長晏面色鐵青,目光透出幾許哀傷,語氣卻絲毫不服軟。

    “你知道公公留了另一份遺囑給書亞,你們就怕他拿出遺囑跟你們爭,所以你們就幹下這種骯髒事,對不對?”

    徐母已完全喪失理智,顧不得形象,一心只想與徐長晏攤牌,問明真相。

    徐長晏面色丕變,反手拉住徐母,斥道:“你別再胡說八道了!這是一個意外,沒有人希望看見這種事發生!”

    “哈。”徐母心寒冷笑。“沒有人?偏偏就是有這種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父親。徐長晏,人家說虎毒不食子,你卻讓徐光奕做出這種事,你比禽獸還不如!”

    只見徐長晏臉色凝重,雖是怒氣騰騰,可眼中卻有一抹不容錯辨的愧意。

    伊湘琦心下恍然,總算明白為何徐母會如此憤怒。

    從徐長晏的反應看來,這件事絕對不單純,很可能真如同徐母所推敲的一樣,是徐光奕指使他人製造酒駕車禍的假像……

    驀地,伊湘琦慘白著小臉,渾身不可抑制的發起抖來。

    “你怎麼了?”杜語葶扶住了險些倒下的伊湘琦。

    “……是徐光奕做的,肯定是他做的。”伊湘琦緊咬下唇,淚水滑落。

    姨婆卻一把握緊她的肩膀,對她說:“現在討論這些都無濟於事,你能做的就是去徐書亞面前,陪他渡過難關,你聽見沒有?”

    伊湘琦淚如雨下的點著頭。

    可當她越過長廊,準備步向病房時,卻被徐母攔住。

    “你是誰?你來這裡做什麼?”

    “伯母,我是書亞的女朋友,我……”伊湘琦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原來你就是伊湘琦?”記性不錯的徐母,認出眼前的女人曾經來找過公公,她態度一掃原先的冷漠,神情起了變化。

    “書亞曾經跟伯母提過我嗎?”

    徐母情緒激切地說:“我知道你,他提過好多次,他說你有一個靈媒親戚,而你能在夢裡看見將死之人,你曾經在夢裡見過我公公,我公公就是把遺囑藏在法國的事託付給你,書亞才有辦法找著那份遺囑。”

    “關於遺囑的事情……”

    未等她說完,徐母一把緊握她雙手,啜泣著央求道:“你有沒有辦法去書亞的夢裡,告訴他千萬不能放棄,讓他快點清醒過來?”

    聞言,伊湘琦眼一眨,淚水湧現,哽咽地回道:“伯母,我會的,只要我能碰見書亞,我一定會告訴他不能放棄。”

    “謝謝你……謝謝你!”徐母哭得不能自已,還是一旁娘家親友過來扶持,才鬆開了伊湘琦的手。

    隔著隔離玻璃,伊湘琦看見病房內大床上的徐書亞,淚水瞬間淹沒了雙眼。

    那樣高大而堅不可摧的男人,此時卻是那般脆弱,毫無意識的躺在雪白大床上,靠著冰冷的金屬儀器維持呼吸。

    她想起夢境中的徐書亞,思及他要她永遠別到夢裡找他,不由得痛徹心扉。

    他為什麼不讓她去找他?莫非他知道自己將會……不!不會的!他不可能死,不可能!

    “嗚……”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蹲身下來,將臉埋進手心裡,哭得聲嘶力竭。

    “湘琦,你聽姨婆說。”姨婆隨她一同蹲身,一手搭在她背上。“很多事情都是上天註定好的,我們無力去改變。”

    伊湘琦恍惚地抬起臉,紅腫的雙眼,仍有流不盡的淚,她望著姨婆,思緒卻一片空白,只記得夢境中的徐書亞,以及那座教堂。

    她想見徐書亞,不管在哪裡見,不管會發生什麼事,她都想見他。

    伊湘琦抬手抹去淚痕,忽爾一臉平靜的站起身,當下看怔了姨婆與杜語葶。

    “我想回家。”她轉過身,毫不猶豫的往外走。

    姨婆與杜語葶心有同感的互望一眼,隨即追了出去,在電梯裡攔住了伊湘琦。

    “你不留在這裡陪徐書亞,回家做什麼?”杜語葶試探性地問。

    伊湘琦卻是面無表情,雙眼木然的直視前方。

    姨婆急了,索性動手架人,直接將單薄的伊湘琦拉出電梯。

    “你回家也只是胡思亂想,倒不如在這裡陪著徐書亞,況且這裡有這麼多人在幫他打氣,你這個當女朋友的不在場,這樣像話嗎?”

    出乎意料之外,伊湘琦竟然沒有反抗,而是異常平靜的附和她們。

    “你們說得對,我應該留在這裡。”

    聞言,姨婆與杜語葶暗暗松了口氣。

    “諳葶,我餓了,你能不能出去幫我買點吃的,順便幫我把放在家裡的綜合維他命拿過來,我怕我會撐不住。”

    “當然沒問題!大家都餓了,我先繞回家幫你拿維他命,回程路上再買幾個排骨便當給大家補充體力。”

    見伊湘琦不再流淚,情緒已然控制住,還懂得補充能量,杜語葶欣然應允。

    姨婆自然不敢掉以輕心,說:“我留下來陪你,也好有個照應。”

    伊湘琦平靜的點點頭,隨姨婆齊同返回VIP樓層,與徐家眾多親友一塊兒等待奇跡。

    入夜之後的醫院,靜得可怕。

    VIP樓層裡的親友逐漸散去,只剩下零星的親屬,空氣中只餘沉悶,再無一絲交談聲。

    伊湘琦坐在角落長凳上,低垂小臉,長發散下,遮去了神情,身上只披了件護理師遞來的毛毯,長凳另一頭則是睡得東倒西歪的杜語摹。

    返家梳洗乾淨前來換班的姨婆,一走近伊湘琦面前,見她依然低垂著臉,毫無反應,心中倏然一緊。

    “湘琦?”姨婆低喚。

    長凳上的人兒毫無反應,兀自低垂著臉,就連身上的毛毯滑落于地,依然不為所動。

    姨婆連忙上前搭住她的肩,輕輕搖動。“湘琦?你睡著了?”

    只見伊湘琦的身子逐漸歪斜,無意識的朝長凳另一側倒去,姨婆眼明手快,急忙張臂抱住了她。

    “發生什麼事了?”

    杜語葶瞬間驚醒,彈坐起身,瞪大眼看著倒落在姨婆懷中的伊湘琦。

    姨婆同樣震驚,不停地搖動著伊湘琦。“湘琦?你醒一醒!”

    “怎麼回事?”杜語葶上前查看,赫然督見她腿上的空瓶。“啊?她怎麼把維他命都吃完了?”

    “維他命?”姨婆頓起疑心,拾起空瓶仔細端詳,腦中忽爾浮現當年伊母的情景,心頭登時一窒。

    “語葶,你去叫護理師過來!”

    聽見姨婆嚴厲的下達命令,杜語葶呆了呆,好片刻才回過神。

    “姨婆……湘琦她是不是……”

    “別問了!快去叫護理師過來!”

    杜語葶面色慘白,不敢再多追問,隨即奔向櫃檯尋求協助。

    姨婆望著倒在長凳上,已然昏睡不醒的伊湘琦,眼眶開始泛紅。

    “我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一睜眼便是偌大的造景花園,伊湘琦在原地轉了一圈,心神有些恍惚,意識卻是異常清晰。

    她明白自己為何而來,又是如何來到此地,可這裡究竟不是她的夢,她不清楚這裡是何地,又有著什麼樣的故事,為何徐書亞的夢境會出現在此地?

    她仰頭望向天際,天際被一分為二;一半黑夜,一半白晝,花園中亦是如此。

    她走在黑夜的那一半花園裡,茫然而慌張的尋覓起來。

    驀地,遠處似有人影穿過綠色圍籬,她不假思索直朝那方奔去。

    可當她跟隨人影來到花園一隅時,人影赫然消失無蹤,她呆楞在原地。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方回神轉身——

    倏然瞪大眼,她與一排整齊劃一的黑衣人相對,那一個個黑衣人全是慘白著臉龐,身形異常拔長,腳步虛浮的飄移前進。

    勾魂使者!

    伊湘琦當下僵在原地,害怕得無法動彈。

    整齊劃一的勾魂使者逐漸朝她靠近,她胸口猛烈起伏,幾乎無法喘息。

    當其中一名勾魂使者伸長手,欲碰觸伊湘琦的臉頰時,霍地,一隻大手將她從角落里拉走。

    當她再回過神時,她已下意識跟隨著拉住她的那人一起奔離那處角落。

    繞過了迷宮般的綠色圍籬,隨奔走在前方的高大身軀,跨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線,伊湘琦不住地低喘,目光怔怔地望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淚水湧現。

    他帶領她來到另一邊白天的花園,在充沛的陽光照耀下,她幾乎睜不開眼。

    終於,他緩下了腳步,鬆開了她的手。

    當他轉過身,眼中滿是嚴厲責備,冷峻地瞪著她時,她再也控制不住潰堤的情緒,上前一把抱住了那個男人。

    “書亞……我終於找到你了!”

    顫抖的纖手,緊緊地圈住了男人勁瘦的腰,她靠在徐書亞的胸膛上,崩潰大哭。

    徐書亞低垂眼眸,神情不忍,幾度伸手想擁抱懷中顫動的嬌軀,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漠然推開伊湘琦,語氣冰冷地斥責:“我說過了,我不要你來找我,更不想見到你,你為什麼要來?”

    “因為我想見你,因為我不要你離開。”她哭皺了小臉,哽咽失聲,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只能透過哭泣表達內心的害怕。

    他皺眉,蒼白的俊顏蒙上一層哀傷,而後緩緩伸手將她抱住。

    她伏在他懷中,雙手勒抱住他後背,哭得不能自已。

    “噓,你會把那些人引來。”他低沉的安撫著她。

    聽見他這番提醒,她啜泣的聲響逐漸安靜下來,好片刻才緩和崩潰的情緒。

    “那些人一直追著我跑,所以我必須不斷變換夢境,讓他們追不上我。”

    她惶恐地揪緊他身上的白襯衫,顫抖地說:“他們是勾魂使者,你絕對不能被他們追上。”

    “原來,他們就是勾魂使者。”他一臉平靜,似乎早有所覺。

    “夢境是你創造的,他們只能被動跟隨著你的夢境而走,所以,只要你不斷變動夢境,就可以拖延時間。”

    他毫無懼色,淡然地說:“可是拖延又有什麼用?總有一天,他們會追上我,把我帶走,不是嗎?”

    她小臉慘白,拚命搖首,喃喃反覆:“不會的……不會有那天的,只要你堅持下——不對,只要我們堅持下去,我們就可以一直存在於夢境裡。”

    “我們?”他皺緊眉頭,俊顏陡沉。“你得醒過來,回去現實世界。”

    “我……我醒不過來了。”她小小聲地說。

    聞言,徐書亞一僵,大手扣緊了她單薄的肩頭。

    “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她低眸,咬唇不語。

    “你忘了對我的承諾嗎?”他近乎咆哮的問。

    “我從來就沒答應過你會優先考慮自己,徐書亞,那是你一相情願的認定。”

    “湘琦!”

    “我不管,你在這裡,我就在這裡,要不然你就回去,你回去我也回去。”

    見她一臉憂傷,眉眼卻是那般堅定,語氣更是決絕,徐書亞縱然不願,卻也深受震撼,終究只能屈服。

    “當真被姨婆說中,我們不應該在一起。”他目光滿溢悲傷地說。

    “才不是呢!我們註定要在一起,徐爺爺很早就知道我們會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夢見他,才會一時心軟答應他會幫助你,會陪著你一起渡過難關。”

    “你答應了爺爺的要求?”他驚詫不已。

    “我沒有口頭上答應,可是我心裡答應了徐爺爺,不管有什麼難關,我都要陪著你。”她紅著眼眶,微微揚笑。

    他心口一蕩,再也控制不住滿腔的思念,捧起那張秀顏,狠狠地吻上。

    他的唇是冰的,她卻是溫的;他渾身泛涼,她卻是渾身熱意。

    一個像冰,一個像火。亦如陰與陽,相隔千萬裡。

    可他們不顧不管,哪怕一個如被烈火灼燒,一個似被寒冰凍結,他們忍住了疼痛,緊緊相擁。

    驀地,天際雲層快速移轉,原本是白晝的這一半天空,頓時被黑夜吞蝕。

    同時,另一邊花園裡的黑衣人開始蠢蠢欲動,飛快掠過綠色圍籬,逐漸朝他們靠近。

    “走!”徐書亞握緊了伊湘琦的手,朝著花園出口飛奔而去。

    當他們跨出花園的那一刻,空間瞬間扭曲變形,黑暗短暫地吞噬了一切。

    伊湘琦只能緊緊握住徐書亞的手,在黑暗中努力閉起眼,反覆告訴自己:有他在,她不害怕。

    當她再睜開眼時,眼前豁然開朗,一望無垠的紫色花海,淹沒了視線。

    是徐爺爺在南法的莊園,徐書亞用他的意志力,將他們帶回了那座位在薰衣草花海中的莊園。

    徐書亞牽著她的手,浸步走在花田裡,天際浸布著絢麗的雲彩,襯映著無垠的紫色花海,仿佛置身於一幅油彩畫。

    他們靜靜地走著,手握得那麼緊,心卻如鐵一般沉重。

    誰也不願打破這一刻的寧靜安詳,就怕……就怕一旦開口,淚會止不住的落下。

    “勾魂使者下一步會怎麼做?追緝我們嗎?”終於,徐書亞沉沉啟嗓。

    “我不知道。”伊湘琦艱難地答道。“姨婆只警告過我,千萬不能被夢中的勾魂使者碰觸到,否則會有危險。”

    “我明白了。”他回眸望她一眼,那眼神如此深沉,鋼鐵般的堅毅。

    她卻不明白,一臉茫然的回望。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碰到你。”他斬釘截鐵的承諾。

    她心頭一暖,眼眶含淚,正欲開口,驀地,天際轟然一聲巨響,絢麗的雲彩似被一雙手撕去,瞬間褪去原來的黑暗。

    倏忽之間,天空再次被黑暗吞蝕,徐書亞拉起她的手,奔向了莊園。

    然而下一秒,眼前景致仿佛成了一張脆弱的海報,被硬生生撕毀。

    “書亞!”望著不斷崩塌的周遭,伊湘琦尖叫出聲。

    徐書亞轉身將她抱住,那雙陰沉的褐眸,透過她被吹亂的發,看見了自黑暗天際中飄落的勾魂使者。

    “別動!”徐書亞緊緊抱住正欲掙扎的人兒。

    “發生什麼事了?”她靠在他懷裡,被他堅實的胸膛遮去了視線。

    “他們來了。”

    “什麼?”

    尚未反應過來,伊湘琦忽被徐書亞一把抱起,下一刻,他們所站之地亦跟著塌毀,一切景象轉瞬粉碎。

    她一眨眼,下一瞬,眼前場景再變,他們竟身在一座古城。

    “這裡是哪裡?”她在他懷中仰頭問。

    “我們的前世。”他望著遠處天際,目光陰晦地說。

    伊湘琦愕然,正欲再揚嗓詢問,卻見不遠處的湖畔邊,一座花團錦簇的水榭裡,一個容貌與她如出一轍的女子,正伏案書寫,一側站著身穿古衫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的面貌竟與徐書亞相仿,伊湘琦驚詫不已。

    驀地,天際劈下落雷,雷電交加,雷聲隆隆,水榭裡的那對男女卻是置若罔聞,透過紙墨交談,笑容相對。

    徐書亞牽著伊湘琦來到水榭外,近距離地看著那兩人親昵互動。

    “……這就是我們的前世?”她怔怔地望著那對男女,一臉不可置信。

    “我是落魄王爺,你是想幫我奪權的巫女。”他笑說。

    “原來我前世是個巫女啊,難怪姨婆想讓我當靈媒,看來我真是有這方面的天賦。”她恍然失笑。

    水榭裡的男女不知聊了些什麼,竟緊緊相擁在一起,目睹此景,伊湘琦不由得紅了雙頰。

    徐書亞轉眸笑睞,傾身在她頰上一吻,正欲將她摟入懷裡,天際卻再次陷入黑暗。

    天崩地裂的景象再次上演,徐書亞的夢境又將被摧毀。

    這一次伊湘琦已有所準備,她緊緊抱住徐書亞,等著他帶領她前往下一個夢境。

    “伊湘琦,你回來!”

    驀地,宛若被撕裂一般的天際,傳來了姨婆的聲響。

    “徐書亞,你答應過我,你不會讓湘琦陷入危險,你得放手讓她離開!”

    姨婆的呼喚聲,響徹了整個夢境,震搖了天地。

    聞聲,徐書亞神情明顯動搖,摟住伊湘琦的雙臂,一度準備抽離。

    “書亞,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要分離。”伊湘琦紅著眼央求。

    徐書亞目光沉哀地望著她,陷入了天人交戰。

    與此同時,勾魂使者已在不知不覺中逼近,兩人卻渾然未覺。

    “快走!”霍地,天際傳來姨婆的催促聲。

    徐書亞抱緊伊湘琦,眨眼瞬間,夢境再轉,這一次勾魂使者沒能被他們甩開,而是一同來到新夢境。

    然而,他的夢境尚且來不及建構,一半是虛無,一半是綠地,天際猶然一片黑暗,勾魂使者直朝他們而來。

    “書亞!”伊湘琦指著即將追上他們的勾魂使者尖叫。

    見狀,徐書亞一把推開了她,上前擋住勾魂使者。

    “走!”他轉頭對她吼。

    “不——”她爬起身上前抱住他。

    天際遠方傳來姨婆的念咒聲,隨著念咒聲反覆響落,勾魂使者忽爾齊刷刷地停下。

    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名無臉的白衣人,他來到勾魂使者的面前,下一刻,勾魂使者拿出手銬,一把將白衣人銬住,白衣人便隨勾魂使者離去。

    徐書亞與伊湘琦震驚地望著這一幕,當他們看見白衣人背後以朱砂寫上徐書亞名字,隨即明白那白衣人肯定是姨婆施的法術。

    “快來這裡!”

    夢境某一處再次傳來姨婆的叫喚,驚醒了猶處在震驚之中的兩人。

    徐書亞握緊伊湘琦的手,直朝著姨婆發出呼喊的方向而去。

    夢境持續在崩毀,另一頭勾魂使者帶走的白衣人,忽然一陣虛軟,幻化成一張符紙。

    勾魂使者停住,齊同看著倒落於地的那張人形符紙,似是後知後覺發現上當,隨即轉身追上來。

    “快點!別被追上!”

    姨婆的呼喚聲越來越遠,已有些模糊,徐書亞與伊湘琦緊握雙手,腳下所踩的地,正一塊塊地崩落。

    “姨婆,你在哪裡?”伊湘琦慌張地大喊。

    “這裡!快過來——”黑暗的某處傳來模糊聲響。

    他們循聲奔去,腳下卻驀然踩空,突來的下墜,迫使兩人緊握的雙手不得不分開。

    “書亞!”伊湘琦朝著下墜速度比自己快的徐書亞尖叫。

    “湘琦!”直線墜落中,徐書亞仰著臉,朝她伸出了手,卻在快構著她指尖的那一瞬間,一道強大的力量將他拉離了她。

    黑暗中,她的尖叫聲越飄越遠,直至再也聽不見,徐書亞才絕望的閉上眼,任由那道力量將自己拉出夢境。

    一片死寂的VIP病房裡,徐書亞的手指微微一顫,緩緩掀動眼皮,睜開了兩條眼縫。

    病房外的徐母與林特助察覺後,立即喊來護理師與醫師入內查看。

    與此同時——

    另一樓層的單人病房裡,不久前方被推出加護病房的伊湘琦,亦緩緩睜開眼,並流下了淚水。

    一年後——

    嗶嗶兩聲,電子門鎖解開,修長的高大人影在玄關脫去皮鞋,緩步入屋。

    深邃褐眸在客廳裡巡視一圈,最後在落地窗邊的貴妃沙發椅上,尋著了新婚不久的妻子。

    他步伐緩慢,姿態有些僵硬的走向沙發上酣睡的人兒。經過一年的複健,他已從原先只能靠輪椅代步的狀態,好轉到能自由行走,連原本不看好的複健師都頻喊是神跡顯現。

    然而他比誰都清楚,真正的神跡,只發生在他的夢裡。

    若非姨婆作的法,騙過了勾魂使者,更耗盡所有功力,引導他倆從另一世界返回現實世界,他不會有今天。

    徐書亞來到沙發旁,伸手撫上被夕陽染成嬌紅的秀顏。

    伊湘琦睡得極熟,對於頰上的輕撫,只是嚶嚀一聲,微微調整姿勢便又繼續入睡。

    “湘琦?”徐書亞彎下腰,湊近她面前,低沉呼喚。

    “……嗯?”貴妃椅上的睡美人緩緩睜開眼,對著正在親吻她的丈夫漾開甜笑。

    “做夢了嗎?”他熱切地凝視著她,唇邊那抹溫柔的笑,足以融化她的心。

    “沒有。”她回以微笑,雙手摟上他的後頸,主動一吻。

    “媽訂好了餐廳,我們先去接姨婆,再一起過去餐廳。”他一邊低語,一邊深吻著他美麗的妻子。

    “書亞,今天徐總來過電話。”她小心翼翼地提起。

    “嗯?”他平靜的等待下文。

    “他說徐光奕去美國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她松了口氣的說。

    他神色冷峻,語氣平淡的說:“我向父親承諾過了,我不會追究這件事,是徐光奕自己要走的。”

    事後,徐長晏向徐書亞坦承了一切,所謂的酒駕車禍,其實真是忌妒心作祟的徐光奕教□。

    在徐長晏的哀求下,徐書亞選擇了原諒與寬容,同時徐長晏亦深感有愧,因此主動讓出了繼承權。

    兜兜轉轉一圈,亞懋集團終究還是要由對的人來繼承,原來徐爺爺所說的愛與寬容,竟是險些用徐書亞的一條命來成全。

    “討人厭的事情說完了,來說點開心的。”她適時轉移話題,同時往旁邊喬了下位置,拍拍足以容納兩個成人的貴妃椅,示意他落坐。

    知道她是擔憂他仍需持續複健的腿傷,他聽話的在她身側坐下,一同靠坐在柔軟的貴妃椅上。

    “今天打掃的時候,我在你房間找到了這個。”她秀出了手裡那只香奈兒耳環。

    他眉頭一皺,盯著那只耳環,一時竟想不起從何處得來。

    某人卻賊兮兮地笑了,“原來真的是被你撿走了。”

    聞言,徐書亞依然皺眉不解。

    “這是當初我被鬼纏的時候,姨婆特地幫我作法,說是讓耳環代替我擋煞,要我戴到它自行掉落為止,掉落之後,那鬼就會從我身上離開。”

    “原來是這樣。”他赫然失笑,總算能將當初百思不得其解的謎解開。

    “那個鬼後來怎麼樣了?”她好奇地問。

    “當我從醫院醒來,就不見它的蹤影。”他也想知道那只鬼最終去了何處,只可惜沒人可以回答他。

    “你說,它會不會是完成了前世心願,所以放心去投胎了?”她揣測起來。

    “或許吧。”他輕撫她的發,順著她一相情願的美麗想法附和著。

    她靠在他懷裡,雙手緊緊圈擁住那具溫熱的身軀,嘴角揚起了心滿意足的美麗弧度。

    “書亞,你說,如果那時候沒有姨婆幫我們,我們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或許,繼續在我的夢裡逃亡吧。”

    做為一個見多大風大浪,無所畏懼的大男人,每當他回想起夢境中的那些事,竟也因為那些未知世界的能量,以及夢中所見的勾魂使者感到害怕。

    “書亞,如果我們的孩子也是夢游者,你會怎麼樣?”她不安地望著他。

    他溫柔一笑,俯首吻了吻她的額心,貼心的舉止,登時安撫了她心底的焦躁。

    “我會告說她,不要害怕,有這樣的天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況且她還有個能看得見鬼的爸爸,沒有什麼好怕的。”

    “有你真好。”她幸福雌歎。

    “蜜月就去爺爺的莊園吧?”他含笑提議,並附在她耳邊沙啞低語:“聽說奶奶就是在那裡懷上父親的。”

    她秀顏瞬間炸紅,纖手輕捶他胸膛一下,輕罵一聲討厭。

    他上揚的性感薄唇貼上她,含吮住柔軟的芳唇之前,又補上一句低沉的撩撥。

    “不過,我不介意你先在臺灣懷上孩子。”

    “徐書亞!”某人害羞得耳根子都紅了。

    他翻了個身,覆上了她香軟的嬌軀,吻去了她未竟的嬌嗔。

    那只香奈兒耳環自纖手滾落於地,靜靜地躺在夕陽餘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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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3 00:12:1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喬寧】

    急急如夢令——

    當這個故事在我腦中成形時,這句口令就這麼在腦海蹦出來,當下便興奮地著手創作這個故事。

    還有,其實說起來,真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結果卻間接促使我寫下了這個故事。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主要是因為幾個月前,我與好友小聚,順便也是幫我慶生,那一陣子我正巧迷上了戴耳環,雖然一直很想去打個耳洞,可是我怕痛,所以只敢用夾式耳環,那一次的聚餐裡,當我跟好友結束用餐,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時,在半途路上,我摸了摸耳朵,這才發現掉了單邊耳環,雖然不是多名貴的耳環,也不過是我在小攤子買下,兩三百塊的假珍珠耳環,但我對身邊物品的喜愛向來不是以價值來區分,而是真的出自內心的喜愛,因此當下我超沮喪的,還沿著來時路,走了一大段路找了好久。

    好友看我如此沮喪,於是便隨口安慰我:“別難過,就當是它幫你擋了災吧!”

    簡單一句話,讓我當下的心情舒緩許多,也讓我想了很多,對呀,會不會它真是來幫我擋災的呢?我才剛買那副耳環不到一個月,那一次還是我第一次戴它呢!

    後來,“夢遊者”的概念以及女主角的雛形,就這麼隨著這個擋災之說,一起浮現在腦海,於是就有了這個故事。事後回想真的很神奇,總覺得是我弄丟了那只耳環,換得了這個故事。

    也必須說一下“夢遊者”這種類似通靈體質的概念,其來有自,我身邊有個朋友便類似是這樣的體質,經常被死者托夢,只是這樣的事當故事來看雖然有趣,但在現實生活中可一點也不有趣,朋友為此而深感困擾,也一直很希望能找到門道把這樣的“天賦”徹底拿掉。

    不曉得大家身邊也有這樣困擾的朋友嗎?我相信應該是有的,能跟靈界溝通的人其實應該不少,只是有些人選擇隱匿這個天賦,不願被旁人用異樣眼光看待,也很可能與我那位朋友一樣,為此而困擾著。

    之後我會在粉專放上我那可憐的,只剩下單邊的耳環,讓大家看看,促成這個故事誕生的耳環長得什麼模樣,有興趣的讀友可以上喬寧的粉專逛逛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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