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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 -【野火(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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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2:52 |顯示全部樓層
野火(下) – 鄭媛

從現在開始,她要打動他,她要用真正的感情去打動他,
只有這麼做,她的復仇才能得到真正的、最徹底的成功。
因為意外,讓秀賢反省自己開始猶豫的心,
她決定用盡全力,義無反顧地,執行一開始就設下的計畫。
因為了解自己,所以她能在陸拓面前,展現最迷人的一面,
從針鋒相對到閒話家常,變成他的朋友,也變成他最重要的人!
另一方面,她運用智慧與聰敏,應付他的未婚妻,
也因此揭穿了一項驚人的秘密──
但是,在秘密被揭穿之後,她的計畫並沒有因此變得順利,
秀賢駭然發現,原來,在陸拓的背後,竟然也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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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3: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傍晚五點鐘,陸拓在辦公室接到秀賢的電話。

  「今天晚上有空嗎?」她主動問他。

  「你想幾點見面?」他回答。

  「十點可以嗎?」

  「十點?」

  「太晚了?」

  他沈默兩秒,然後說:「對我來說,不會。」

  她笑了笑。「林森北路一百三十巷有一間叫做Rain的pub,十點鐘我們在那裏見面。」

  「好。」

  她掛了電話。

  陸拓沉思片刻,五秒鐘後,他才關掉手機。

  xxxxxxxxx

  這問pub雖然在巷子裏,但還不算難找。

  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停車位,十點整,陸拓走進Rain,很快的找到坐在吧台前的秀賢。

  Pub的燈光很暗,他走到她身邊,黑暗中的她,看起來很特別。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她對他笑,這麼問他。

  「你今天晚上畫了妝。」

  「對。」她笑。「到這種地方,素顏很奇怪。」

  「你的打扮也很特別?」

  「怎麼個特別法?」

  他笑了笑。「特別誘人。」

  「因為穿低胸裝的關係嗎?」

  「雖然穿低胸裝,但是看起來很複雜。」

  她笑一聲。「因為我穿了馬甲,事實上,我穿了很多件衣服。」

  他在她身邊坐下。

  燈影投射在她臉上,她像湖水一樣的眼睛,今夜閃爍著特別迷人、野性的光芒,令他迷惑。

  「有時候我覺得,女孩子的衣服很神奇,」他的嗓音微微低啞。「組合起來可以有上千種的變化。」

  秀賢舉杯喝了一口酒。「對,這就是做女生的快樂,但有的時候卻是一種煩惱,因為衣服太多,好像怎麼買都不夠,所以說,女人的衣櫃永遠缺少一件衣服。」

  他微笑,問她:「你喝什麼酒?」

  「調酒,我不喝純酒。」她問他:「你呢?今夜想喝什麼?」

  他想了想,然後說:「我也來一杯調酒好了。」

  她笑了笑,忽然站起來,繞過他身後竟然走進吧台。「那麼就來一杯單純乾淨,但是辣口的酒。」她笑著,拿起調酒杯放入冰塊,然後拿起一瓶威士卡打開瓶蓋,動作嫺熟地把酒倒進量酒杯裏。

  他驚訝,目不轉睛,看到她在攪拌杯裏面再加入苦艾酒,接著以嫺熟的技巧攪拌後滴入不知名液體,然後倒入雞尾酒杯中,最後再加上一顆櫻桃。

  「你的‘曼哈頓’。」

  「你會調酒?」他以驚歎的聲調問她。

  「這只是最簡單的基酒。」她笑著說:「下一次,我再調口味更複雜,口感更深層的調酒給你。」

  他看了她三秒鐘,之後端起酒杯,淺啜一口。

  「怎麼樣?」她站在吧台內問他。

  他悶哼一聲。「你在這間酒吧做pait time?」低笑著問。

  「也可以這麼說,」秀賢微笑,從吧台裏繞出來。「因為我常到這裏,跟老闆很熟,客人多的時候我會幫他。」

  「你不是在這裏學怎麼調酒的?」

  她坐回他身邊,故意笑得很狡檜。「我在美國念大學的時候,在酒吧打工,那時候我跟吧台的師傅混得很熟,因為有這樣的機會,再加上有心,所以可以偷學到他調酒的技巧。我想,當時他可能也知道我的目的,不過可能是因為看我長得太可愛的緣故,所以他就睜隻眼閉只眼,結果我就這樣把師傅的拿手絕活,全都學會了。」

  他笑,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沉。

  因為這樣可愛的笑容,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

  奇怪的是,儘管這樣的笑容純真可愛,跟以前有所不同,也一樣令他心動。

  「你還沒告訴我,我調的酒喝起來怎麼樣?」托著腮幫子,秀賢橫過身把臉湊到他面前,笑著問他。

  「味道很辣。」他看著她,低嗄地形容。

  「你喜歡嗎?」她也壓低聲,故意低柔地這麼問他。

  他低笑。「美酒就像女人,是溫柔的陷阱,男人,不可能不喜歡。」

  她看著他,慢慢收起可愛的笑容,表情漸漸變得成熟起來……

  但是再成熟,在她的臉上也看不到滄桑,只有漂亮與聰慧。

  「我好像還沒有幫你拍照?」她突然這麼對他說。

  「拍照?」

  「專訪要用的照片。」

  「你還會拍照?」他笑。

  她縮回身體,端坐側視他,然後問他:「在酒吧牆上看到什麼了嗎?」

  陸拓轉頭,慢慢環視店裏一圈。

  牆上掛了一排的人物攝像,但是攝影後的照片,用特殊手法處理過,照片上的人物呈現紅、黃、藍、綠等等效果,很時街、很現代。

  「這些全都是我的作品。偶爾也有客人要求酒吧老闆,說花多少錢都沒關係,一定要買下來。」

  他笑,笑而不語,很有男人味。

  「這樣,你相信我會拍照了嗎?」她別開眼,問他。

  他還是笑。「也想把我拍成各種‘顏色’的人物?」

  「這些顏色不是攝影的結果,是後制的效果。」

  「後制?」

  「照片拍好後洗成黑白照片,在加框的時候再做手工,利用彩色玻璃紙和雙層玻璃片,善用手工技巧,就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他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怎麼了?」她問。

  過了半晌,他回答:「你讓我驚歎。」

  聽到這句話,她笑了。「現在已經是初春,截稿之前再拍照好了。那個時候是冬天,冬天的男人穿西裝看起來比較穩重,有不一樣的味道。」

  他沒有回答,表情顯得深沉。

  「下個禮拜同樣的時間,我們還是約在這裏見面。」她對他說。

  「今晚呢?今晚就這樣結束?」他低嗄地問她。

  「你想就這樣結束嗎?」她反問他。

  他笑了笑。

  「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我不想說違心之論,又怕說真心話,會越陷越深。」

  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對他說:「那就什麼都不要說,再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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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他把車子留在酒吧附近,坐計程車送秀賢回家。

  「明天我打電話給你。」她下車前,他對她說。

  「好。」她對他笑,然後開門下車。

  走進公寓之前,她回眸看他一眼,他坐在車子裏,等著她走進公寓。

  秀賢回頭,臉上的笑容消失。

  陸拓當然沒有看到,她轉頭後的另一張臉──

  沒有了笑容,她美麗的臉龐看起來只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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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芸跟沈竹芳約好晚上要見面,所以今天一早上班,她就把稿件交出去,直接寄到主編的信箱。

  「張秀芸,你過來一下。」主編透過分機叫人。

  「噢,好。」放下電話後,秀芸小跑步到主編的辦公室報到。

  「這篇文章是你寫的嗎?」看到秀芸進門,主編立刻拿出兩張列印紙,遞到秀芸面前。

  秀芸看了一眼列印紙的內容。「嗯,是啊,這是我寫的文章。」

  「你是美食線的記者,為什麼會寫書評?」主編問她。

  「因為……」支吾了幾聲,秀芸才想到怎麼回答:「因為我對寫書評還滿有興趣的,所以就叫文珍讓我幫她寫這個月的書評。」

  「這是文珍的工作,她怎麼可以讓你來寫?」

  「是我拜託她的!」秀芸趕緊說:「本來文珍也不肯,因為我拜託她很久了,她不妤意思嘛,所以才答應讓我寫的。」她小心翼翌《地,陪笑著回話。

  「可是我們雜誌的書香專欄主要是做書籍推薦,應該寫一些輕鬆的內容,你為什麼要寫這麼尖銳苛薄的書評?」

  「尖銳苛薄?有嗎?」秀芸瞪大眼睛。「我覺得報導的內容很公正啊!我是訪問過很多讀者,才決定這麼寫的,這裏面完全沒有我個人的評語喔!」

  主編撇撇嘴,歎口氣。「你訪問過作者本人嗎?她對於你採訪到的讀者觀感,有沒有什麼解釋?」

  秀芸移開視線。「作者本人……是沒有採訪到啦!不過我有打電話給對方出版社雜誌部的總編輯,這個人他算是出版界的前輩了吧?他告訴我,他的看法也跟讀者一致。」

  「你是說李鐵城?」

  「嗯,對啊!」秀芸是透過沈竹芳,故意訪問到李鐵城的。

  主編眯起眼問:「那你為什麼不把總編輯的名字寫進去?」有了興趣。

  「這樣不太方便吧?他們是同一個出版公司的人,我覺得不要寫得那麼明白比較好。」

  主編瞪了她一眼,然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這篇文章我會再看一遍。」

  「噢,是。」秀芸趕緊站起來離開主編辦公室。

  「主編找你進去做什麼?該不會是問你,幫我代寫文章的事情吧?」文珍看她從主編辦公室走出來,立刻跑過來關切,表情很緊張。

  「沒有啦!在報社和雜誌社代寫文章很普通啊,反正誰有空就誰寫嘛!主編又沒有規定,書香專欄一定要由你來執筆啊!」秀芸趕緊安撫她。

  「話是沒錯,可是主編做事情很小心,她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們隨便調換工作。」文珍擔心地瞪秀芸一眼。「早就跟你說過不要這樣,你偏不聽──」

  「好了啦!」秀芸挽住文珍,笑咪咪地哄她:「中午請你吃飯好了,你要吃什麼?自助餐還是路邊攤?我都可以請客喔!」

  「自助餐?巷口那一家啊?」文珍嫌惡地撇撇嘴。「拜託,我每天吃自助餐,早就吃膩了!」

  「唉喲,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嬌貴啊?人家我還不是每天吃那一家的自助餐!那好吧,今天中午請你去吃路邊攤好了,怎麼樣?」

  「什麼路邊攤啊?你不是很喜歡吃義大利面嗎?怎麼不請我吃義大利面?」

  秀芸皺起眉頭。「因為快月底了,現在我哪有錢啊?下次再請你吃義大面嘛,這樣好了吧?」秀芸哄她。

  文珍噘著嘴,勉強同意:「好啦!」

  秀芸笑咪咪地把文珍拉走,免得她還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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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飯店碰面的時候,沈竹芳一見面就從紙袋裏拿出手提包來,推到秀芸面前。

  「喏,這是你要的東西。」沈竹芳說。

  秀芸眨眨眼,看清楚是名牌手提包,馬上笑開臉。

  「哇,這個牌子很貴,一手的要好幾萬塊耶!而且你保養得很好嘛!這個還像新的一樣,你真的捨得賣給我嗎?」她趕緊拿起包包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還不忘「提醒」沈竹芳:「不過價錢千萬不能太高,最好不要超過我的四根指頭喔!」

  沈竹芳撇嘴悄悄瞪她一眼,然後笑了笑。「只用過兩次而已,你喜歡就送給你,不要再跟我說什麼賣不賣的話了。」

  聽到沈竹芳這麼說,秀芸樂不可支。「真的嗎?你是說真的──你真的要把這麼貴的手提包送給我?」她樂得嘴巴張開,都閉不起來了。

  「嗯,」沈竹芳端起茶,優雅地輕啜一口。「是啊,因為這樣的手提包我的衣帽間裏面實在太多,早就塞不下了,所以你把它拿走反而是幫我的忙。」

  秀芸一聽,眼睛都亮了。「那好、那好啊!以後你的衣帽間裏塞不下的東西,全部、全部都交給我好了!」

  聽到秀芸這麼說,沈竹芳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撇撇嘴,儘量掩藏「受不了」的表情。

  「對了,那件事,你辦得怎麼樣了?」調整心情後,沈竹芳試探地問。

  秀芸想了一會兒,才意會沈竹芳指的是哪件事。「噢,那篇文章,今天早上我已經交給我們主編了!」

  「真的嗎?」沈竹芳露出笑容。「你寫了什麼內容?」

  「你想知道嗎?」秀芸從皮包裏拿出列印稿。「你自己看吧!」她笑嘻嘻地把稿子交給沈竹芳。

  沈竹芳迫不及待地接過稿子,細讀一遍。

  「怎麼樣?我的文章寫得怎麼樣?有趣又刺激吧?」

  「很好,內容很真實。」

  「對呀!」秀芸哼笑。「今天我們主編還問我:‘有沒有採訪過作者本人呀?’」她怪腔怪調地模彷主編聲調。

  「那你怎麼說?」

  「我拿李鐵城來壓她啊!」秀芸得意地笑。「還好我早就料到會被刁難,所以先叫你幫我介紹那個姓李的老頭子。」

  沈竹芳嗤一聲笑出來。「你只在電話裏採訪過他,怎麼知道他是老頭子?」

  「聽聲音就知道啦!男人一過四十歲聲音就變得不一樣,難道你不知道嗎?我猜他大概都有四十五歲了!」

  沈竹芳撇撇嘴,不置可否。「那也不算老頭子啊!」

  「唉喲,跟我們還青春嬌嫩的年紀比起來,他真的很老了嘛!」

  「說得也對。」沈竹芳笑。

  「如果主編沒有為難我的話,下個禮拜雜誌出刊,市面上就可以看到了。」

  「到時候我一定要一口氣買三十本。」沈竹芳說。

  「為什麼要買這麼多?」秀芸瞪大眼睛問。

  「因為你的文筆好,我要把雜誌送給所有我認識的親朋好友,跟他們炫耀我有一個這麼優秀的朋友啊!」

  「喔,」秀芸眉開眼笑。「真、真的嗎?」

  「當然!」沈竹芳說:「以後你還要幫我。」

  「當然好啊!」秀芸趕緊點頭。「我們是朋友,我不幫你還能幫誰?」

  沈竹芳咧開嘴笑。「這餐我請客。」

  「噢,那多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們是好朋友嘛!」

  兩人相視而笑。

  她們彼此都明白,在人與人都疏離冷漠的都市里,能做得成「好朋友」,當然得有實質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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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五晚上八點,孫致遠準時到達俱樂部,他走進包廂的時候,沈廣源已經在裏面等他。

  「你很準時,沒有遲到。」沈廣源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站起來迎接孫致遠。

  「這是當然的,」孫致遠不以為意,笑咪咪地在沈廣源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跟沈董見面,怎麼能遲到呢?」

  沈廣源咧開嘴,皮笑肉不笑。「既然你還記得,我說過暫時不要見面這句話,那麼我就長話短說──聽說,你有意要賣掉你的公司?」他直接切入正題。

  孫致遠挑起眉。「這個,目前只是有這個意思而已,沈董是從哪里聽來的?」

  「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我現在知道已經是太遲了!」沈廣源沉下臉,口氣嚴厲。

  孫致遠撇撇嘴。「其實還沒有這個決定──」

  「怎麼可以擅自決定?!」沈廣源突然大聲喝斥。

  孫致遠臉色微變,沒說的話哽在喉頭。

  「當初利用過這家公司做什麼事情,現在你竟然要把公司賣了,這樣一來,公司的轉存匯款、帳冊明細你要怎麼處理?難道一併交給新的買主,把我們的秘密也一起賣出去嗎?」

  「這、這樣的情況當然不會發生,」孫致遠解釋:「帳冊我會處理,彙存明細可以用其他名目替代,只要交代得過去就可以了──」

  「愚蠢!」沈廣源非但不買單,還毫不留情面地痛駡:「你是不是舒服日子過久了,腦筋不用所以變笨了,竟然這麼糊塗!」

  孫致遠瞪大眼睛,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你公司裏的人呢?!那些人難道是啞巴,不會說話的嗎?」沈廣源握著拳頭似乎氣得想拍桌。

  「這些人拿了好處,不會出賣我!」

  「那麼你呢?當初你也拿了不少好處!我三令五申叫你幾年內不可以輕舉妄動,現在你還不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孫致遠答不上話,索性把臉撇開,低頭不語。

  「敢這麼做,我看你一定是瘋了!」沈廣源忍不住再罵一遍。

  「我不是瘋,我是被錢逼急了!」孫致遠終於反口辯駁:「要不是缺錢,我怎麼會出此下策?何況我也不一定要賣公司,我可以跟銀行借錢──」

  「跟銀行借錢得提供公司財務報表,何況你借的是大錢,想跟銀行舉債聯貸,要經過政務單位撥款,這樣一來每一筆帳目都要審核,跟賣公司的意思是一樣的!你難道不清楚,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可以冒險!我最後一次跟你見面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難道你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當、當然沒有,」孫致遠畏畏縮縮地低聲道:「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而且我找的那姓陸的也是你的人,應該沒有什麼關係……」

  「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沈廣源斥責他:「以前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直到我們兩個老死帶進棺材,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孫致遠垂下頭,表情卻不以為然。

  「你到底需要多少錢?以前我給你的錢,難道你都花得一乾二淨了?!」

  「公司開銷太大,我又有幾筆投資收不回來,所以就……」

  「好了!」沈廣源沉下臉。「把數字說出來,以後這家公司就跟你沒有關係了!」

  孫致遠挑起眉。「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叫你說,你就說!」

  孫致遠咽了一口口水。「大概,最少也要五億……」

  「五億?!」沈廣源冷哼一聲。

  「這還只是小數字,」孫致遠挺起胸,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事實上,我需要十億的資金才夠周轉。」

  沈廣源冷冷地瞪著他。

  孫致遠被看得不自在,一聲都不敢吭。

  沈廣源站起來。

  「你、你要離開了?」孫致遠也跟著站起來。

  「三天後我的助理會跟你聯絡,到時候文件會一起準備好,這幾天你給我安安分分的等在家裏,誰都不能見面!」

  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孫致遠愣住了。

  沈廣源不給他時間回神,很快就離開包廂。

  如果可以不必見面,沈廣源永遠都不會再見孫致遠這號人物──

  但現在他還待在臺灣,還不到退休的時候,只要不離開這個是非圈,就不能不處理孫致遠的事!

  沈廣源很清楚,任何一點小錯,都有令他身敗名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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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陸拓開車的時候,接到電話。「我得到消息,孫致遠和沈廣源,已經聯絡上了。」

  「你等一下。」陸拓把車子開到路邊。

  車子停妥後,他問對方:「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見的面。」對方回答。

  「這消息正確嗎?」

  「俱樂部裏有我們安排的人,親眼看到兩人進去談話。」

  「內容是什麼?」

  對方低笑一聲。「兩人見一面的代價很高。」

  陸拓等待對方回答。

  「孫致遠要求十億代價,才願意把公司讓給沈廣源。」

  「沈廣源會心甘情願付出?」

  「他不得不付這筆錢,不是嗎?」

  陸拓沈默半晌,然後平靜地說:「大魚終於要上勾了。」

  另一端,那聲調低沉略帶嘶啞的男人也沈默片刻。「為了等大魚上勾,你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不是嗎?」

  「從現在開始,要密切注意沈廣源的資金調動。」他沒有回答,只交代正題。

  「從他踏出俱樂部那一刻,我們布下的線,已經啟動,銀行方面一旦有資金異常調動的現象,會立刻行動。」

  「我知道了。」陸拓準備掛電話。

  「等一下。」對方問他:「上次我告訴你有人要見你,你拒絕了,現在還是不準備見他?」

  「我想,暫時不必見面。」

  電話那頭停了幾秒,然後說:「好,你的答案我會轉告。不過,難道連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你也不打算開口問我?」

  陸拓緊抿著唇。

  「她接近你不會沒有目的,你很清楚。」

  陸拓仍然沒有回應。

  「連她的目的,你都不打算知道?」

  「我會自己找到答案。」陸拓僅僅這麼回答,然後,在掛斷手機之前,他伸手按摩太陽穴,以疲累的聲調叫出對方的名字:「震東,我不希望你介入太深。」

  「好。」金震東不再多言,他迅速轉移話題:「一旦沈廣源有動作,我會通知你。」話說完他掛掉電話,一如他的性格,乾淨俐落。

  陸拓合上手機。

  他的思緒回到三年多前,他決定與秀慧分手那一夜……

  「你想清楚了?」金震東問陸拓。

  「我必須這麼做。」陸拓回答。

  「這不是答案。」

  「這是結果。」陸拓抬起眼,以堅毅的口氣對他說:「人生有很多事,只有結果,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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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禍之後,每一年秀賢都要到醫院複檢。

  這間醫院的骨科病人很多,秀賢通常都要等一會兒,但今天等待的時間特別久。

  「我已經收到你的病例表了,但是有一個病人比較麻煩,等一下可能需要照X光圖,劉醫生還在診斷,你要等一下。」護士走出來,跟秀賢解釋。

  「沒關係,我跟劉醫生很熟,我會等他。」秀賢說。

  「好,」護士笑著告訴秀賢:「那裏有雜誌,你可以看雜誌打發時間。」

  這意思就是,她還要等很久了。秀賢笑了一笑。「我知道了,謝謝。」

  候診室的走廊邊,放了一疊雜誌。

  秀賢走過去,順手拿起幾本雜誌,隨便翻了一下內頁,突然有一本雜誌內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女作家常秀,煽情乏味的作品。

  秀賢看到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張秀芸。

  她拿著雜誌走回候診室門口,在椅子上坐下,然後開始詳細閱讀這篇文章。

  就在秀賢讀這篇文章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秀賢接起手機。

  「秀賢,是你嗎?」亞玟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對,亞玟嗎?」

  「嗯,你看到那篇報導了嗎?」亞玟迫不及待地問。

  「你指的,是女性雜誌上的書評專欄嗎?」

  「對呀,就是那篇文章!」

  「我看到了。」秀賢的語調跟往常一樣平靜。

  「你現在很生氣嗎?」亞玟問她。

  「生氣?」秀賢笑了笑,把長髮撥到肩後。「我為什麼要生氣?」

  「對方用那麼狹隘的觀點、苛薄的用詞,把你的書批評得那麼糟,你難道不生氣嗎?」

  「是事實的話,我就要自我檢討;如果不是事實,那麼我又何必為這種文章生氣?」

  亞玟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吐出一口氣。「老實講,我知道作家如果沒有知名度,就不會被批評,但是我實在不能理解這些批評別人的人,他們的心態到底是什麼?」

  「有的人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己卻不知道。小的時候因為利欲心很淡,我們受教于道德教育,也認同道德教養。但是長大以後因為利益、嫉妒、無明等等,就把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忘記了,人類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只好等死了以後到閻王爺那裏算總帳。」

  亞玟笑出來。「唉喲,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我還以為你會很難過呢!」

  秀賢也笑。「其實,被罵的人心裏雖然不好過,但是罵人的人,你以為他很開心嗎?其實他心底更難過。」

  「為什麼?」亞玟不明白。「他罵人應該很高興,怎麼會難過?」

  「一個人如果生活過得快樂、滿足,他為什麼要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秀腎對她說:「那是因為心裏有欲望的緣故。不管是什麼樣的欲望,包括物質的、非物質的,以及這些欲望產生於什麼樣的念頭,例如嫉妒、仇恨等等,他們生活在這些負面的欲望裏面,因為不滿足而產生鬱悶,久而久之心底就有怨恨,到最後他們開始傷害別人,就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

  「如果是在網路上,那是因為可以匿名的關係,說的話都可以不必負責任,所以隨便傷害別人,做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寫這篇文章的人也一樣,她以為自己是雜誌社的記者,就可以寫這種東西,但是她到底專不專業、這樣的評論到底客不客觀呢?根本沒有人會去關心!」

  「不會,」秀賢笑著說:「讀者看了會判斷。你不要以為讀者很傻,讀者就跟選民一樣很聰明。例如網路上的譭謗,大家看了我的書,就會知道這是一種惡意的傷害,不是真的;政治人物做秀講假話,一開始善良的民眾相信他們,久了以後瞭解事實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就會以選票唾棄貪腐無能的政治人物。所以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沒有關係。」

  「秀賢,」亞玟歎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你看得這麼開!」

  「你還記得,我剛成為作者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嗎?」秀賢心平氣和地問她。

  「記得,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亞玟代她說:「那個時候很多人批評你,甚至還包括一些同業的作家,在網路上寫匿名留言,講一些很不好的話,最後因為查到對方的IP,才知道一個作家竟然也做那樣的事情,結果她自己也承認了!而且你根本就不認識她。」

  「嗯,」秀賢笑了笑。「那個時候我很難過,但是後來,就漸漸看開了。一方面我覺得自己一定有不好的地方,所以才會招致批評,所以我把負面的批評化為動力,告訴自己每出一本書,一定要一本比一本更進步;另一方面,我也漸漸對這樣的事情看開,明明知道不可能討好所有的人,又何必因為那些本來就不喜歡你的人而難過?有時間難過還不如好好生活,好好工作,這樣更有意義。」

  「對,」亞玟笑開。「我覺得你說得真好,以後我也要跟你學習!因為大到像你一樣,接觸不同層面的廣泛讀者;小到像我這樣在一家出版公司裏工作,也會有莫名其妙討厭我的同事,所以不管在哪里,都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所以只要能豁達、清醒地面對,就會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唉,本來要安慰你的,結果反而被你安慰了!」亞玟苦笑。

  「這樣不是很好嗎?跟你講電話,我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變得很好。」

  兩人在電話裏一起笑開。

  「你現在在上班嗎?那要快點掛電話。」

  「好,我知道,」亞玟說:「晚上我們一起吃飯,你有空嗎?」

  「今天晚上我有事情。」秀賢不好意思地說。

  「好,那改天好了。」

  「我們電話聯絡。」

  「好。」

  掛掉電話後,秀賢接著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秀書嗎?」

  「嗯,二姐!」

  「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要問你。」

  「可以啊,我沒課,現在在圖書館。我出去跟你講電話好了,你等我一下喔!」秀書壓低聲音講電話,同時趕緊跑出圖書館。「好了,現在可以講話了。二姐,你要問我什麼事?」

  「我想問你,秀芸在雜誌社,是負責書評專欄嗎?」

  「不是啊!」秀書想了一下。「好像是美食專欄吧!」

  「沒有換過負責的工作嗎?」

  「才不可能換呢!三姐她那個人一點氣質都沒有,平常都不看書的,她們雜誌社怎麼可能讓她去寫什麼書評?」

  「你確定嗎?」

  「當然啊!昨天她才跟我說,要到一家什麼德國餐廳做採訪。」

  秀賢思索了一會兒。

  「二姐,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謝謝你,你趕快回去念書。」

  「噢,好……」

  「這陣子我比較忙,過幾天我會打電話給你,到時候再帶你出去吃飯。」

  「好,剛好我也要準備考試,考完試我們再通電話好了。」秀書開心地說。

  「好。」秀賢微笑,然後掛電話。

  蓋上手機後,診療室的燈剛好跳到秀賢的號碼。

  她站起來,走進診療室。

  「你先在這裏等一下。」護士請她在門邊稍候。

  「好。」

  秀賢才剛坐下,她的手機又響了。

  「你在哪里?」陸拓的聲音很低沉。

  她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我在醫院。」

  「醫院?」

  「對。」

  「你生病了?」

  「不是,說來話長,」她轉移話題。「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我們不是約好了,下個禮拜再見面嗎?」

  「今天晚上我有事要跟你說。」他很堅持。

  「好,」她想了一下,然後回答:「出版社附近有一家咖哩餐廳,那裏的咖哩飯很好吃,你知道這家餐廳嗎?」

  「我知道。」

  「晚上六點半在餐廳見面會不會太早?」

  「我一下班就會過去。」

  「好,那晚上見。」

  「晚上見。」他掛了手機。

  秀賢把手機拿在手上,沉思了一會兒。

  「張秀賢?」護士走過來叫人。

  「是。」秀賢站起來。

  「輪到你囉,你可以進來了。」

  「好。」

  秀賢把手機收進手提袋裏,然後走進診療室。

  xxxxxxxxx

  診療結束後,秀賢預備離開醫院,等電梯的時候她在電梯附近的診療室門口看到沈竹芳。

  沈竹芳雖然戴著墨鏡,但秀賢還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但沈竹芳並沒有注意到秀賢,她剛剛站起來預備走進診療室。

  秀賢抬頭看了診療室的門牌一眼,這裏是婦科診所。

  等到沈竹芳走進診療室後,秀賢才跨進電梯,離開醫院。

  xxxxxxxxx

  晚上六點半,秀賢在約好的咖哩餐廳,跟陸拓見面。

  「想吃什麼?」他問她。

  「我沒什麼胃口,喝一杯紅茶就好了。」

  他看了她幾秒,然後說:「也好,我也喝茶,等一下餓了再吃飯。」

  他跟服務生點了兩杯紅茶。

  「你的心情不好?」點好飲料後,他問她。

  「沒有。」她搖頭。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跟到醫院有關?」

  「我到醫院只是例行複檢,我沒有生病。」

  「複檢?」他問:「為什麼要複檢?」

  她抬頭看了他幾眼,然後才說:「我曾經發生過車禍,很嚴重的車禍。」

  「什麼時候的事?」

  「三年多前。」

  他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麼。

  服務生剛好把飲料送過來,打破兩人之間的沈默。

  「你看到雜誌上的書評專欄了?」他轉移話題。

  她凝視他。「對,可是,你怎麼會看到這篇專欄的?這篇專欄報導刊登在女性雜誌上,你應該不會注意到。」

  「我的助理看到專欄後告訴我的。」

  「她為什麼特別告訴你我的事?」

  「因為我在調查你的事。」他很坦白地告訴她。

  她看了他一會兒。「查到什麼了嗎?」然後這麼問他。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回答:「我很想查到什麼,但是到目前為止,你看起來沒有奇怪的地方。」

  「如果你直接問我,也許我會直接告訴你,我‘奇怪’的地方。」她對他說。

  他抿嘴淡淡地笑,沒有開口。

  「你很難過?」他問她。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看起來精神不好。」

  她笑了笑。「沒有,我一點都不難過。」

  他不置可否,用狐疑的眼神研究她。

  「因為,我知道這篇專欄是誰寫的。」她說。

  他沈默。

  「這個人叫做張秀芸,」她繼續說:「她跟沈竹芳小姐是好朋友。」

  他繼續保持沈默。

  「為什麼不說話?」

  「你在暗示什麼?」半晌,他平靜地問她。

  「我沒有暗示,是明示。」她對他說:「我問過朋友,我的朋友認識這位元張秀芸小姐,也瞭解她的工作性質。她說張小姐一向負責美食線,現在突然寫一篇書評,很不尋常。」

  「不見得跟竹芳有關係。」

  「對,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她笑了笑,好像不以為意。

  他看了她一會兒。「我跟她,沒有辦法立刻分手。」之後突然這麼說。

  秀賢凝視桌面,然後慢慢抬起雙眼望著他,沒有說話。

  「如果跟你在一起,我就會跟她分手。」

  「你不愛她嗎?」她卻反問他。「如果你愛一個人,卻可以因為另一個女人出現,就要分手,那麼你就是一個可怕的男人。」她這麼對他說。

  「我沒有辦法解釋,我跟竹芳之間的承諾,所以,」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所以,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我們暫時不要再見面。」

  「這是好方法嗎?」

  「是好方法,但是,我很難辦到。」他突然誠實地這麼告訴她,並且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注視她。

  秀賢別開視線,喝了一口紅茶。「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愛她嗎?」刻意忽視他灼熱的注目,她這麼問。

  陸拓沈默片刻後才回答:「我對她,有責任。」

  「責任,不是愛情?」

  他緩緩點頭。「對。」終於承認。

  「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跟她,沒有辦法分手。」於是,她進一步問他。

  「這件事情,我不能告訴你。」話說完,他斂下眼。「你只要知道,我對她有責任就可以。」

  「如果只是因為責任跟她在一起,卻不愛她的話,對她更殘忍。」她說。

  陸拓的眸子掠過一抹複雜的眼色。

  「你曾經對別的女人負心過嗎?」她忽然這麼問。

  陸拓沒有回答。

  「如果曾經仿過這種事情,那麼你可能習以為常了。」她像開玩笑似地這麼對他說。

  他抬起眼,沈默地凝視她。

  她忽然對他微笑,然後問他:「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真的曾經那樣做過嗎?」

  她的眼神看起來很無辜。

  陸拓研究她的眼睛,幾乎被她說服。

  「你的問題,讓人很難回答。」片刻後,他這麼說。

  「因為不想說實話,所以覺得很難回答嗎?」她再問。

  他沈默。

  她笑了笑。「好,你可以不回答。」然後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他。「但是,我們真的不再見面了嗎?」

  他沈默了很久,然後才回答:「如果辦得到的話。」

  她回視他。「其實我也辦不到。」最後這麼對他說。

  陸拓沒有表情。

  「但是,要怎麼辦?」她忽然這麼對他說:「我並不想放手。可是,如果不放手的話,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負心的男人。」她看著他,表情與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並且用一種與過去完全不一樣的眼神,回應他灼熱的注視。

  陸拓不說話。

  他瞪著秀賢,表情很嚴肅。

  秀賢努力讓自己不移開視線,用她全部的心力,全心全意地凝望、真心真意地注視著坐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

  從現在開始,她要打動他。

  她要用真正的感情去打動他。

  她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真情,把她的目的和企圖,在看著他的時候全部都忘掉,只留下最純粹的愛情去打動他……

  從美國回來後,她就已經想過了。

  只有這麼做,她的復仇才能得到真正的、最徹底的成功。

  「給我時間,」他突然對她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秀賢凝視他,然後堅定地告訴他:「好。不管需要多少時間,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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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3: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當晚回到家時間已經不早,秀賢並沒有馬上休息,她反而坐在客廳裏,一個人靜靜地思考。

  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不能分手?

  但是一個人坐在這裏,就算想破了頭也得不到任何結論,與其如此,她決定化被動為主動。

  秀賢從曲屜裏找出沈傑的名片,然後拿起無線電話,開始撥號。

  「喂?」

  「你好,我是常秀。」她主動報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沈傑開始沈默。

  「你應該還記得我,我是亞玟的朋友。」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

  秀賢當然聽得出來,他的口氣並不是很想說話。「我想跟你見面,你有時間嗎?」她吸一口氣,不理會他的態度,主動說明打電話來的目的。

  「我最近很忙,沒有時間──」

  「我想跟你談,有關張秀慧的事情。」

  半天,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你還在聽嗎?」

  「我……我在。」沈傑的聲調聽起來不穩定。

  「你可以跟我見面嗎?」

  「上一次我已經說過,關於她的事情,我沒什麼好說。」

  「除了知道名字之外,我還知道她現在的近況。」

  「你知道她的近況?!」沈傑用力握住話筒,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如果你可以出來跟我見面,我會告訴你答案。」秀賢對他說。

  沈傑沈默,似乎在猶豫。

  「明天中午十二點,你可以出來嗎?我會到你上班附近的餐廳,跟你見面。」

  猶豫了很久,沈傑終於回答:「好,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好,明天見。」秀賢很快地掛斷電話。

  現在是時候,開始收網。

  冷靜地坐在客廳,秀賢的心思已經飄到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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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賢到咖啡廳的時候,沈傑已經先到。

  點了一杯冰咖啡後,秀賢對他說:「我很高興,你沒有食言。」

  「秀慧她,現在怎麼樣了?」沈傑直接切入正題。他的表情很僵硬,顯然正壓抑著起伏的心情。

  秀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他說:「你想知道的事情,今天我都會告訴你。」

  沈傑屏息,等她繼續往下說。

  秀賢喝了一口冰咖啡,然後才對他說:「如果我大姐知道,你到現在還這麼關心她的事情,她一定會感到非常安慰。」

  這一瞬間,沈傑迷惑住了。

  他瞪著秀賢,仿佛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剛才說……大姐?」

  「是的,」秀賢的聲音很溫柔。「我剛才提到的人就是‘大姐’。」

  沈傑怔怔地瞪著她,表情充滿困惑。

  「張秀慧,」秀賢開始解釋:「這個你一聽到名字就答應赴約的女子,就是我的大姐。」

  沈傑仍然說不出話,只是表情已經變得嚴肅。

  「我知道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驚訝,我很抱歉,一開始沒有跟你表明我的身分,因為我不知道你是敵人還是朋友。」

  「你,」他的聲調僵硬。「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秀賢沒有馬上回答,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說:「我一直住在美國,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一對美國夫婦領養,所以我跟大姐有將近十多年沒有見過面,只能透過書信和e-mail聯絡,一直到三年多前我才回到臺灣,當時回來是因為想見大姐與我的生母,但是──」她突然停下來,稍後才繼續接著往下說:「我最後一次回到臺灣、之後選擇留在這裏,一直到現在,原因是因為大姐的一本日記。」

  話說完,秀賢隨即從手提袋裏拿出日記本。

  沈傑瞪著那本日記,看到封面的筆跡……

  他第一眼就認出,那確實是秀慧的筆跡。

  「你是怎麼拿到這本日記的?還有,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話?」沈傑問她。

  他的情緒看起來壓抑得很好,但是秀賢看得出來,他此刻其實非常激動,因為沈傑的兩隻手掌,都已經握成拳頭。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你不太一樣。你很有正義感,勇於說出內心想說的話,這些特點,都讓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

  「就因為這樣?」他並不相信。

  「當然不只這樣,」秀賢笑了笑。「我會找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這本日記裏,你的名字出現很多次。」

  「秀慧,她在日記裏提到我?」沈傑的表情鬆弛下來,變得柔和。

  「對,」秀賢點頭。「她提到你,並且表示對你的感激,因為你曾經幫過大姐很多次。」

  沈傑垂下眼,思考片刻,然後問她:「我們見過幾次面,當時你都沒有表明身分,現在為什麼突然告訴我你跟秀慧的關係?」

  「我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秀賢非常直接地這麼告訴他。

  沈傑愣住。

  「就算大姐在日記裏提到,你曾經幫助過她,我也不能馬上就相信你。並不是因為我不相信大姐,而是因為大姐太容易相信人。」

  他皺眉頭思索,似乎有想不通的問題。「你還沒告訴我,秀慧她為什麼把日記交給你?」

  「日記不是大姐交給我的。」秀賢平靜地告訴他:「這本日記,是我在大姐的病房裏找到。」

  「病房?!」

  「對,」秀賢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告訴他:「三年多前大姐曾經遭遇過一場很嚴重的車禍,因此住院。」

  「那現在呢?」沈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他激動起來。「現在秀慧她──」

  「日記已經在我的手中,難道你還不明白結果是什麼嗎?」

  「你說什麼?!」沈傑瞪大眼睛,想到了可能性,卻不敢相信。「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說清楚一點──」

  「我大姐已經去世了。」秀賢告訴他。

  她的表情很冷靜。

  沈傑愣住了,他好像突然失去反應的能力。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是很抱歉,這是事實。」秀賢對他說:「我一樣不能接受,即使在時間已經經過這麼久以後。」

  她的態度雖然平靜,但是眼神卻掩不住流露出的哀慟之情。

  她跟秀慧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面,但是一直有書信往來,後來兩人使用網路通信,藉由書信,姐妹倆幾乎任何心事都會向對方傾訴,也因此,感情甚至比一般生活在一起的姐妹更好。

  「她,是怎麼去世的?」沈傑僅僅這麼問。

  「車禍。」秀賢回答。

  但是,她說的並不是事實。

  沈傑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

  之後,他竟然還為了秀慧流下淚水。

  秀賢看到他的眼淚,因為他的真情流露,也勾起了秀賢的憂傷。

  她等了很久,然後才往下說:「我相信,去世的人一定能感受到溫暖,只要在陽間仍然有人懷念著她。每一份思念,都將化作和煦的春陽,安慰死者的靈魂。」

  沈傑慢慢抬頭凝望秀賢,他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我,很後悔,」他的聲音沙啞、哽咽。「我實在很後悔……那個時候,沒有對她表白過……我的心意。」

  秀賢垂下雙眼。

  她沒有猜錯,沈傑拒絕亞玟,確實是因為秀慧。

  沈傑繼續往下說:「如果那個時候,我可以鼓起勇氣告訴她,可能……現在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太過於哀傷,幾乎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這是一個真情至性的男人。

  秀賢凝望著他,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她收回日記,沈默地站起來甚至沒有道別。

  留下悲傷的男人與他過往的遺恨獨處,秀賢一個人安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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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芸一回到家中,就看到秀書嘟著一張嘴坐在客廳裏。

  「你幹嘛?今天怎麼沒到圖書館念書,這麼早就回來啦?」秀芸在門口一邊脫鞋,一邊問秀書。

  秀書沒搭腔,好像在生氣。

  「幹嘛?誰惹你呀?看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一個人生什麼悶氣──」

  「我才不是一個人生悶氣呢!」秀書回過頭,瞪著秀芸。「我生氣還不是因為三姐你,你太過分了!」

  「過分?」秀芸把鞋子踢開,走上前理論。「你吃錯藥啦?幹嘛說我過分?好好的你又哪根筋不對了,看到我回來就莫名其妙罵人!」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為什麼寫文章批評常秀?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喔,罵到你的偶像啦?」秀芸嗤笑一聲,在沙發上坐下,抱著胸說:「你幹嘛那麼護著那個作家?而且還因為她,竟然敢罵我過分?你是不是忘了誰是小妹誰才是姐姐?居然敢罵我,你活得不耐煩了你!」

  秀書用力瞪她。

  「幹嘛?!眼睛大啊?!」秀芸拉高聲調,大聲罵她:「你瞪著我幹嘛?你說啊,你現在這樣用看仇人的眼光,這麼用力的瞪著我到底想要怎麼樣?!」

  「誰教你要做錯事,你為什麼要隨便寫文章罵人?」

  「我哪有隨便啊?!我寫得有什麼是錯的?為了寫這篇文章我還去採訪過常秀她們公司的總編輯,對方也那樣說了,他說常秀的文筆根本不怎麼樣,只是寫文章會耍花樣,這個說法跟我的看法是一致,我忠實的把受訪者的意見寫出來有什麼錯?!何況這個總編輯是出版業界的資深前輩,你用大腦想也知道,前輩說的話會錯嗎?你不去罵那個常秀寫什麼沒水準的文章,竟然還回來罵我這個做你姐姐的人,我看你的腦子真是讀書讀壞了!」

  「三姐!」秀書快氣死了。

  「幹嘛?!這麼大聲叫我幹嘛?」秀芸比她更大聲。「我的耳朵又沒有聾,你這麼大聲叫我,是不是欠揍啊?!」

  秀書死命地瞪著秀芸,她自己氣得要死,但是吵架卻又吵不過秀芸。

  「好,三姐,是我說錯了。」終於秀書努力平靜下來,這麼對秀芸說。

  「對嘛,本來就是你錯了!要是早點覺悟的話,現在不就不用道歉認錯了?」秀芸撇嘴嗤笑一聲,斜目瞪秀書一眼。

  秀書忍著一口氣,突然面露忍耐的笑容,這麼對秀芸說:「三姐,你真的一點都不過分,因為你不是過分,三姐你,你根本就是一個‘豬、頭’!」她還特地將尾音拉長。

  秀書話剛說完三秒,秀芸沒有反應,到了第四秒秀芸突然跳起來,沖上前去想抓住秀書的頭髮──

  秀書的反應也很快,她很快的跳起來,繞著小客廳跑。

  就這樣秀書跑、秀芸追──

  「不要跑!你這個丫頭──張秀書你這死丫頭,你竟然敢罵我豬頭!有種你不要跑,你給我站住──」

  「你根本就不知道常秀是誰,還寫文章罵她,這樣我罵你豬頭有錯嗎?!」秀書大叫。

  秀芸繞著小客廳追了幾圈還沒追上,已經頭昏腦脹,最後她氣喘吁吁地坐倒在靠近門口的地板上,跟站在斜對角的秀書遙遙對望。

  「常秀到底是誰,你說她到底是誰啊?!」還張嘴喘著大氣,秀芸就氣得大叫:「死丫頭,我為什麼不能罵她?!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常秀是誰的話,我絕對不會饒你!」

  秀書皺著眉頭瞪著氣喘吁吁的秀芸,突然冒出一句:「三姐,你是不是義大利面吃太多,應該減肥了?」

  秀芸瞪圓了眼睛──

  她已經被氣得眼冒金星,連吐血都忘了。

  xxxxxxxxx

  傍晚,沈廣源難得地,主動把女兒叫進書房。

  「上回你跟我提到,孫致遠打算出讓出版集團,」他頓了一頓,陰沈的雙眼盯著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情,在這個月底之前,應該會有眉目。」

  沈竹芳不明白父親的意思。「爸,您是什麼意思,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我打算收購這家公司,並且會將公司交給你來管理。」

  「真的?!」沈竹芳露出驚喜的表情。

  沈廣源點頭。「我想了幾天,覺得你說得沒錯,所以就直接找孫致遠出來,眼他說明收購的意思。」

  「孫董同意嗎?」

  「條件開得很優渥,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可是,管理公司我沒有什麼經驗……」

  「沒有經驗沒關係,可以慢慢學,管理人事如果有困難,等你結婚後可以叫阿拓幫你!」

  聽到陸拓的名字,沈竹芳的笑容消失。

  「怎麼了?最近,你們應該開始準備結婚的事情了吧?」

  沈竹芳點頭。「嗯。」隨便應了一聲。

  沈廣源看了她幾眼。「你們到底有沒有在準備?阿拓有沒有抽出時間,陪你挑選結婚用品?現在這個時候應該要決訂婚紗了,你挑好喜歡的婚紗、決定好賓客名單了沒有?」

  「沒有這麼快啦!」沈竹芳勉強露出笑容。「而且挑好賓客名單後,還要交給爸您過目,才能確定。」

  「我會把邀請的貴賓名單交給你們。至於你們自己想邀請的人,不必經過我同意,這一點我相信阿拓很謹慎,他不會犯錯。」

  「是。」沈竹芳回答。

  「還有,宴席的地點訂了沒有?大家都選良辰吉日結婚,喜宴一定要提早預訂,如果太遲了根本就訂不到飯店。」

  「是,這個我會問他。」

  「事情要快點進行,時間已經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沈竹芳低下頭。

  「嗯,」沈廣源交代完後,終於點頭。「你出去吧!孫致遠的公司移交以後,我會通知你。」

  「是。」

  沈竹芳退出父親的書房。

  她回到自己在二樓的房間,決定打電話給陸拓。

  「喂,陸拓。」

  「是我,」沈竹芳問他:「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他沒有立即肯定或否定,平靜地問她:「有事?」

  「我爸說,現在我們應該挑好婚紗、決定賓客名單了,可是這些事情我們都還沒有開始做,我也很擔心到時候時間不夠,婚禮安排會很匆忙,所以,我想今天晚上先去挑婚紗……」

  「我知道了,晚上八點,我去接你。」停了一下,他又問:「八點會不會太晚?」

  沈竹芳露出欣喜的笑容。「不會,我先打電話到服裝店,我會跟他們約好,八點我會等你,啊,對了,你等一下──」

  他拿著手機,等她說完。

  「爸還問我訂飯店的事情,他說再等下去飯店會訂不到──」

  「熱門的飯店,就算提早三個月也訂不到,我們最近決定結婚,一個月後辦婚禮是絕對訂不到好飯店的,不過飯店那方面我有關係,這件事情你不必操心。」

  「好,」她笑得很甜蜜。「我知道了。」

  等他掛電話後,沈竹芳才放下話筒。

  她真的很開心!

  因為上次的事情之後,這一陣子兩人的關係變得很冷淡,她很擔心,以為他在生自己的氣。

  但是沒想到,她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就答應要陪她一起挑婚紗。

  壓在她心中很多天的烏雲,這個時候終於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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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點,陸拓依約接沈竹芳上車。

  在車上,她問他:「你吃過晚飯了嗎?」

  「剛開完會,還沒有時間吃飯。」

  「中午我也只吃了半個三明治,那麼我們現在先去吃飯,吃完飯後再去挑婚紗妤了。」她沒有吃晚餐,在等他吃飯。

  「好。」

  「到麗致飯店去吃套餐好嗎?現在應該還可以用餐。」

  他點頭,把車開往飯店。

  在餐廳裏點過餐後,沈竹芳告訴他:「我問過了,婚紗店的禮服價格還可以,但是款式都不夠特別。我常到國內一家設計師品牌的服裝店內買衣服,跟設計師本人很熟,所以我的婚紗,想請這位設計師為我設計。」

  「我沒有意見,你決定就可以。」他回答。

  沈竹芳露出微笑。「等一下你陪我到服裝店,剛才出門之前,我已經跟服裝設計師約好了。」

  他點頭,沒多說什麼。

  套餐送來之後,沈竹芳因為心情好的關係,每一道菜都吃得很多。

  「你有一個朋友,姓張是不是?」陸拓突然問她。

  沈竹芳愣了一下。「我有很多朋友……你到底要問哪一個?」她抬頭回答。

  「名字叫做張秀芸,在雜誌社工作。」

  沈竹芳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對,我是有一個朋友叫張秀芸,她是我的大學同學,你怎麼會問起她?」

  「最近她是不是寫了篇文章批評常秀?」

  聽到他提起常秀這個名字,沈竹芳的笑容從臉上消失。

  「這件事情,跟你有關係嗎?」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她的表情變得僵硬。

  「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麼真相?!」沈竹芳的口氣激動起來。「我跟秀芸只是朋友,我怎麼會知道她寫了什麼文章、批評了誰?你為什麼要這樣質問我,好像這篇文章是我叫她去寫的一樣!」

  「你沒有嗎?」

  沈竹芳猛吸了一口氣。「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他冷靜地看了她半晌。「是我錯的話,我很抱歉。」一分鐘後,他這麼對她說。

  沈竹芳瞪著他,看起來非常生氣的樣子……

  然而她卻非常心虛。

  因為他的眼睛好像能看透她的內心。而且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像並沒有真正的相信她。

  「我不想吃飯了,你現在就送我回去!」她撇開臉,似乎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陸拓沈默了一會兒。「好,我先送你回去,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到服裝店。」

  沈竹芳不講話。

  她瞪著地板,心底又急又氣……

  她不敢相信,陸拓竟然順著她的話,沒有試著哄她、或者安慰她。

  等到陸拓開車送她返家後,沈竹芳內心的怨氣更重。

  這一切都是常秀那個女人造成的!

  沈竹芳開始恨她!

  如果常秀沒有出現,她跟陸拓就不會爭吵……

  沈竹芳是真的很恨她!

  回到房間後,沈竹芳拿出手機打給秀芸,但是電話響了很久,一直沒有接通。

  「已經這麼晚,她到哪里去了?」沈竹芳皺起眉頭,喃喃自語。

  本來她想跟秀芸商量,還可以用什麼方法對付常秀。但是連續撥了三次,電話響了很久,她已經等得不耐煩,索性合上手機。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對付她好了!」

  把手機扔到床上,沈竹芳凝神沉思,開始思考對付常秀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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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4: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晚上十點,酒吧裏的人漸漸多起來。

  趙學力在吧台前面找到秀芸,一小時之前,兩人約在這家酒吧見面。

  「才十點而已,你就喝醉了?」他坐在秀芸旁邊,點了一杯調酒。

  酒吧裏的音樂很大聲,趙學力怕聽不到手機響,就改成震動。

  「學長啊?」秀芸看到趙學力就傻笑,像是真的喝醉了。「是你、你來啦?」

  看她這個樣子,已經醉得口齒不清,趙學力搖搖頭。「難道你還約了別人?」

  「沒有!」秀芸用力搖晃腦袋。「除了你之外,我才不會約別的男人!」

  趙學力笑了笑。

  酒保把他點的酒放上來。

  「咦?你幹嘛喝那個?」秀芸瞪著他的酒杯皺眉頭。

  「不點這個,我要點什麼?」

  「你點酒啊!純酒嘛,你陪我一起喝酒嘛!」秀芸醉言醉語地。

  「可是這也是酒啊。」

  「不是!喝那個不會醉嘛!我不管,今天晚上、你、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喝酒!」秀芸皺著眉頭,她嘟著嘴說話含糊不清,聽起來像在撒嬌。

  趙學力失笑。「好,我陪你喝‘酒’,這樣可以了吧?」他面帶微笑,點了一瓶玻璃瓶裝的伏特加。

  「學長,我覺得、我覺得你對我不好!」秀芸突然瞪著他說。

  「什麼?」趙學力愣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聽不懂嗎?我、我覺得你對我真的很不好嘛!」秀芸突然大叫。

  趙學力嚇了一跳。「好好好,我對你不好,你小聲一點好不好?」他陪笑,心想她大概喝醉了。

  「連你自己都承認了,你真的對我很不好……嗚……我、我卻一直對學長你這麼好呀……為什麼學長你、你從來就不願意對我好一點呢?嗚……」

  她突然哭起來,趙學力真的傻眼了!

  「你,唉,你先不要哭,有話好好講。」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人家要哭,人家想哭嘛!你只對竹芳好,都不對我好,這樣我心底很難過你知道嗎?嗚……要不是因為學長的關係,我何必、何必要一直跟竹芳做朋友?她那個人、她很驕傲又很難相處,學長你、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真的很辛苦?我那麼喜歡你,可是你卻一點都不關心我……人家真的、真的很難過嘛!嗚……」

  她不但放聲大哭,而且說話語無倫次,最後還說喜歡他,趙學力真的被她嚇到了。

  「嗚……學長你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可是我卻因為學長的關係,聽了她的話,竟然寫文章批評我自己的姐姐……嗚……」

  「什麼?」他清清喉嚨,然後問她:「你說聽誰的話?為什麼要批評你的姐姐?」

  他這樣問,反而讓秀芸哭得更傷心。「我為你做了什麼,學長、學長你根本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太過分了……嗚……」

  她反覆說他什麼都不知道,趙學力又問不出所以然,只能苦笑。

  趙學力拿她沒辦法,只好讓她哭個夠。

  秀芸在吧台前哭了足足有三十分鐘,從放聲大哭到趴在吧臺上啜泣,秀芸哭得眼睛都腫起來了,哭到最後,她的酒也醒了大半。

  「你睡著了嗎?」見她頭都不抬起來,趙學力很擔心。

  「沒有……」秀芸從嗓子眼發出咕噥聲。

  她整個臉都埋進手腕裏,語調聽起來模糊不清。

  「那你把頭抬起來,酒醒了以後,喝一點水比較好。」

  秀芸搖頭,死不肯抬頭。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是……」她還是咕噥著說,臉埋得更深了。

  趙學力不知道的是,秀芸覺得快丟臉死了!

  剛才她喝醉酒說的話,在酒醒的這一刻,讓她無地自容。

  趙學力看了她半天,終於想到,她可能是對酒醉後說過的話,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不敢抬頭。

  「如果你再不把頭抬起來的話……那我就要走囉!」他故意這麼說。

  秀芸動了一下,最後還是埋著頭。

  「好,那我走了。剛才我已經告訴你我要走,千萬不要再怪我對你不好。」他忍住笑,從吧台前的高腳椅下來。

  他兩腳才剛跨出去一步,秀芸就急忙抬起頭喊他:「學長!」

  趙學力停下腳步,笑著回頭。「你終於願意看著我說話了。」

  對上他的視線,秀芸又急忙垂下頭,咬著嘴唇,尷尬得要命。

  「你剛才說我對你不好,是真心話嗎?」趙學力重新坐回位子上,笑著問她。

  秀芸沒承認也沒否認。「那個……喝醉酒說的話,可不可以不要討論啊?」

  「那麼你說沈竹芳又驕傲又很難相處,也是真心的嗎?」

  「那也是喝醉酒說的話啊……」她咕噥著。

  「不對!」趙學力收起笑容,一臉嚴肅。「人家說酒後吐真言,你說的一定是老實話!」

  「我──」

  秀芸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起。

  而且她記得,自己好像還說了更奇怪的話……

  「老實講,從來沒有女孩子這麼直接的對我說‘喜歡我’,剛才我聽到的時候,真的被你嚇了一跳。」趙學力似笑非笑地對她說。

  秀芸的腦子突然停電,一片空白。

  五秒鐘過後,她的大腦才又像觸電一樣突然回復運作──

  學長你、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真的很辛苦?我那麼喜歡你,可是你卻一點都不關心我……

  終於完整回想起自己說過了什麼話,秀芸張大嘴巴,倒抽一口冷氣。

  「說真的,今天晚上,你實在讓我很吃驚。」他笑著對她說。

  瞪著他,秀芸張大嘴,下巴都快掉了──

  她辛辛苦苦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竟然因為一瓶伏特加,就、就這麼被打敗了?!

  「不過,以前我竟然都沒發現,你其實還滿可愛的。」趙學力笑看她,然後這麼對她說。

  可愛?

  學長竟然說她可愛?!

  秀芸的臉蛋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這一輩子的人生起伏加總起來,恐怕都沒有今天晚上來得高潮迭起、驚心動魄了!

  xxxxxxxxx

  十點左右,陸拓準時來到Rain跟秀賢見面。

  等到十點二十分左右,還沒有看到秀賢,他正打算打電話,周圍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聲。

  酒吧裏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在明滅的燈光中,陸拓看到容貌極似秀賢的女子,穿著一身豔麗的服裝,忽然跨上吧台前方由兩張桌子並起來、看似一個小舞臺的桌面,就在那兩塊小桌面上,隨著慵懶的爵士節奏,開始款款擺動起她曼妙的身軀……

  瞪著那隨著樂聲舞動的女性軀體,她款擺著曼妙撩人的舞姿,隨著鼓噪與音樂一件件將羅衫褪除,陸拓的血液慢慢沸騰……

  她大膽的舞姿像伊甸園裏的毒物,生來只為腐蝕男人的意志……

  舞到最興高采烈,眾人鼓噪呼嘯、興奮難耐的時刻,酒吧裏的燈光突然一暗,等到燈光再亮起,桌上那名令人熱血沸騰的桌舞女郎已經不見芳蹤。

  眾人一齊爆出如雷的鼓掌聲,但是沒有一個人因為意猶未盡而破口大駡,或者鼓噪不安。

  熟客似乎都清楚,這是酒吧裏點到為止的餘興節目,非常有趣,也非常文明。

  五分鐘後,秀賢靜悄無聲坐到陸拓身邊。

  他回頭,失神地看她。

  「怎麼了?」她失笑。「你好像在看怪物一樣。」

  幾秒後,他也笑了。「因為我沒有想到,你──」頓了頓,他在想更好的形容詞。「你竟然會跳table dance,而且跳得這麼專業!」

  「你想說的真是‘專業’嗎?還是香豔?火辣?」

  他笑而不答。

  秀賢也笑了。這時候有幾個酒吧裏的客人走過來,跟她打招呼,秀賢也一一跟他們打聲招呼。

  「你常在這裏表演?所以他們都認識你?」他問。

  「不常,只有偶爾來表演,其實我是客串的。」她對他說:「我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開始學table dance。當時我車禍剛開完刀,小腿因為當初傷得太嚴重所以需要複健,那個時候我有一個朋友正在學這個,她說跳table dance的時候會用到很多小腿的肌肉,所以我就請她介紹,跟著老師一起學跳舞。那個時候我真的練得非常辛苦,一開始的每一堂課,幾乎都是含著眼淚硬撐過去的,就只為了鍛煉小腿的肌肉,讓它回復正常肌肉應該要有的力度,後來才慢慢漸入佳境,對跳舞產生興趣。」

  「上次我問你為什麼到醫院,你才告訴我曾經發生車禍的事。」他對這個部分更關心。

  「對。」秀賢別開眼,跟吧台點了一杯調酒。

  「我記得你告訴我,是三年多前的事情?」

  她點頭。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問:「以前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都過去了,沒什麼好說的。」她笑了笑,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酒杯。「謝謝。」她笑著道謝。

  秀賢端著酒杯對他微笑,自己先喝一口。

  陸拓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回敬一口。

  「現在是春天,是梅子生產的季節,新鮮的梅子加上白蘭地酒的味道,一定很可口,下次我幫你調一杯酒,裏面如果能加上新鮮的梅子一定很特別。因為調酒能隨著心情和季節改變口味,這就是我喜歡調酒的原因。」她對他說。

  「我不知道調酒還能這麼有情趣,我還以為調酒應該很刺激,例如花式調酒,就很新鮮。」

  「一件事情如果做到極致,就能發展出許多樂趣,就像調酒一樣,看做這件事情的人個性怎麼樣,就會朝不同的方向發展。」

  他看著她,突然對她微笑。

  「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好像一本書,每翻開一頁,都有不同的驚奇。」

  「真的嗎?」她笑。「你在誇獎我嗎?」

  「不是誇獎,是一種領悟。」

  「領悟?」

  他笑。「我覺得你太迷人了,我擔心被你迷上的人太多,你會應付不過來。」

  「什麼意思?」她睜大眼睛。

  「你自己看。」他點點頭,指了一個方向。

  秀賢回頭,看到一個男人捧了一束花朝她這裏走過來。

  「剛才你的舞跳得很棒,這是送你的花。」男人對秀賢說。

  顯然在秀賢跳舞之前,這束花已經準備妤了,他應該不是第一次看她跳舞。

  「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喝一杯酒。」

  秀賢笑了笑,有點尷尬。「我……我現在跟朋友在一起,不太方便。」

  對方看了陸拓一眼。「那麼,下次請你務必賞光。」很有風度地這麼說後,才點頭離開。

  「他長得很斯文,也很英俊,我還知道他是國內知名傳產企業的小開,你拒絕了一個好機會。」

  秀賢微笑。「真的嗎?」她調皮地說:「噢,那實在太可惜了,我看我去把他追回來好了?」

  陸拓笑出聲。

  秀賢的電話突然響起,她拿出手機接聽。「喂?」

  「姐,我是秀書。」

  「喔。」

  「你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你等一下。」她轉頭跟陸拓說:「我接聽一下電話。」

  他微笑點頭。

  秀賢回頭對秀書說:「可以,有什麼事嗎?」

  「禮拜五晚上,下課後我想到你那裏,可以嗎?」秀書問。

  「好,我會在家裏等你。」

  「呃……」

  「你還想說什麼?」

  「呃,沒有,我們禮拜五見面再說好了!」

  「好,那禮拜五見。」秀賢合上手機。

  陸拓問她:「朋友打來的電話?」

  「嗯。」她移開目光。「上次我戴的那個戒指,那一件事情你還想聽嗎?」她忽然對他提到這件事。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

  「那個戒指,並不是我的。」她對他說。

  他沒有說話。

  「我得到那個戒指的時候聽到一個故事,關於那個戒指的女主人的故事,你想知道這個故事嗎?」

  他仍然沒說話。

  「我聽說,這個戒指本來是對戒,但是女主角把其中的男戒丟到大海裏了。」她觀察他的表情,然後問他:「你以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女主角為什麼要把戒指丟掉?是因為男主角變心了嗎?」

  「我不知道。」他回答的時候沒有表情。

  「正好相反。」她看著他,眼神很深沉。「故事裏的男主角很深情,他生了重病但是一直沒有告訴女主角,反而跟她分手,一直到他去世以後,女主角才知道真相,但是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再傷心、再難過,也喚不回愛人的生命了。」

  他的神色很複雜。

  「這,就是關於那枚戒指的故事。」最後,她總結。

  他依舊沈默。

  「這個故事感人嗎?」

  過了片刻他才回答:「聽起來很像連續劇的劇情。」

  她笑了。「你說得沒錯,」她伸手拿起皮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雪紡紗做的布袋子,把袋子裏的東西倒在吧臺上。「這裏有五枚戒指,款式都是一樣的。老闆把戒指賣給我的時候告訴我這個故事,她說只要有故事,一枚簡單的戒指就可以製造傳奇,所以這枚戒指賣得很好,是店裏的暢銷商品。因為老闆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請她把戒指借給我,因為我突然很想用這枚有故事的戒指設計項煉。項煉設計好後,我把它回送給我的朋友,她很喜歡,所以也把一枚戒指送給我。」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問她:「你還會設計項煉?」

  她搖頭。「我不會。但是我跟你說過我很喜歡自己動手做東西,因為我很喜歡手工飾品,常常到街上逛街看別人的設計,也許是看多了,就有自己的想法,這次再加上感覺,大概因為這樣就做出來了。」

  陸拓喝了一口酒。「我看我幫你開一家店好了,這家店可以教人家跳舞、攝影、還可以賣飾品。」

  「什麼?」秀賢睜大眼睛,忍不住笑出來。「你在說什麼啊!」

  他也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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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芸在外面吃午餐的時候,接到沈竹芳的電話。

  「我終於找到你了。」

  「喔,是你喔。」聽到她的聲音,秀芸有點冷淡。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噢,」秀芸應付地笑了兩聲。「沒什麼啦!」

  「你昨天晚上怎麼沒有接電話?」

  「你有打電話給我嗎?」

  「有啊!今天早上也打過電話,你的手機為什麼沒開機?」

  「上班時間講手機,主編會不高興嘛!」

  「那你可以講電話了?」

  「我不是已經在跟你講話了!」

  沈竹芳覺得她怪怪的。「你講話的聲音好像有氣無力的。」

  「是嗎?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她隨便回答。

  沈竹芳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問她:「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幹嘛?你有事嗎?」

  「你不是很喜歡吃義大利面嗎?我知道東區有一家餐廳的義大利面很好吃,今天晚上我請你吃義大利面好了。」

  秀芸沒有高興的表情。「那個……」

  「怎麼樣?吃義大利面可以嗎?」

  「好吧!」她沒精打采地回答。

  沈竹芳愣了一下。「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啊!」秀芸否認。

  「那麼,晚上六點半,我們直接到東區的Broadway見面,你知道那裏嗎?」

  「嗯,那家義大利餐廳我們雜誌社有介紹過。」

  「那見面以後再聊好了?」

  「好吧。」秀芸關掉手機,然後把手機扔進手提袋裏。

  「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誰還要跟她吃什麼義大利面嘛!」秀芸喃喃自語。

  最後她把筷子一扔,連自助餐都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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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賢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吃飯。

  「那天回來後我想過了,過兩天,我想再跟你見面。」沈傑對她說。

  秀賢沈默了一會兒。「好,什麼時候見面?」

  「週一到週五我要上班,週六下午兩點我們見面。」

  「那麼,你想在哪里見面?」

  「Sunday你知道在哪里嗎?」

  「我知道。」秀賢回答。

  「就約在那裏見面。」

  「好。」

  秀賢慢慢按掉電話,平靜的神情帶著嚴肅的凝思。

  她布出去的線,已經在慢慢拉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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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芸遲到了十分鐘才到約好的餐廳。

  「你怎麼遲到了?」沈竹芳問她。

  「我今天加班嘛!主編還沒回去,我怎麼能走?」秀芸沒什麼表情。

  沈竹芳觀察了她一會兒。「怎麼了,你心情不好啊?」

  「沒有啊!」

  「那你怎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會嗎?」秀芸勉強地笑了笑。「可能因為加班嘛,我真的很不喜歡加班。」

  沈竹芳也陪她笑。「對了,我們先點菜好了。」

  「噢,好啊。」

  兩人點好菜,服務生先送飲料過來,手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是我的嗎?」秀芸忙著在袋子裏掏手機,隔壁桌的人已經接手機。「噢,原來不是我的手機啊!」秀芸把袋子扔回隔壁的椅子上,沒注意到袋子裏的手機,慌忙中被她按到了。

  「對了,我想要你再幫我想一下,下一次還可以怎麼做,才能整那個常秀?」

  「什麼啊?」秀芸放下飲料杯,皺起眉頭。「上次你不是已經叫我寫文章罵她、幫你出氣了,現在還要幹什麼啊?」

  「我覺得那樣根本就不夠!」

  「什麼?」秀芸眉頭皺得更緊。

  「我看她的臉皮很厚,根本就不在乎!我們只有寫文章罵她、讓她丟臉,只是這樣做我看她根本就沒有感覺!」沈竹芳說:「我問你,難道她有打電話到雜誌社去罵你們嗎?」

  「是沒有啊!」秀芸撇撇嘴。

  「那就對了,這證明那件事對她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對付像那樣的女人,用那種方法根本就不夠的!」

  「那你想怎麼樣?」秀芸眯起眼,憋著氣問她。

  「所以我就要來跟你商量,下一步該怎麼對付她才好!」

  秀芸咬著唇。

  「怎麼樣?你說話啊!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什麼?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沈竹芳想了一想,然後笑著從旁邊的紙袋裏拿出一瓶香水:「對了,這是才剛發行不久的,香奈兒今年冬天發行的限量香水。」

  秀芸瞪著那漂亮的香水瓶,遲疑地問她:「你拿這個出來做什麼?」

  「送你的啊!」沈竹芳笑著說。

  「送我這個幹嘛?」秀芸又咬著唇。

  「上次你不是說,我衣櫃裏有什麼東西太多的,都可以拿來給你──」

  「唉呀!那是跟你開玩笑的啦!這個、這個我不要,你拿回去!」秀芸毫不猶豫地把香水瓶推回沈竹芳面前。

  沈竹芳愣了一下。「為什麼?」

  「反正我不要啦,沒有為什麼!」秀芸撇開臉,瞪著自己的膝蓋。

  沈竹芳收起笑臉,狐疑地問她:「那麼──」

  「呃,對了,」秀芸看了眼手錶。「我現在有事,我們、我們改天再見面好了!」

  「可是我們點的餐都還沒送來──」

  「拜拜!」秀芸根本不聽沈竹芳說什麼,她臉上堆滿假笑,匆匆忙忙站起來離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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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趙學力接起手機,對方卻沒有說話。

  ──對了,我想要你再幫我想一下,下一次還可以怎麼做,才能整那個常秀?

  ──什麼啊?上次你不是已經叫我寫文章罵她、幫你出氣了,現在還要幹什麼啊?

  ──我覺得那樣根本就不夠!

  ──什麼?

  ──我看她的臉皮很厚,根本就不在乎!我們只有寫文章罵她、讓她丟臉,只是這樣做我看她根本就沒有感覺!我問你,難道她有打電話到雜誌社去罵你們嗎?

  ……

  趙學力又聽了一段時間,然後才蓋上手機。

  晚上七點半,他還在辦公室裏畫他的設計圖。

  蓋上手機後他丟掉筆,坐在辦公椅上沉思了很久,直到八點鐘,他關掉燈後直接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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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4: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週五晚上,秀書不到六點就到秀賢的公寓。

  「姐,我來了!」秀書在樓下按對講機。

  「好。」秀賢幫她開公寓大門,然後打開家裏的門。

  「姐,你在哪里?」秀書站在門口喊。

  「喔,快進來,我正在炒菜,晚飯快好了喔。」秀賢在廚房。

  等秀賢穿著圍裙笑著從廚房走出來,她把剛炒好的菜放在飯桌上。「菜已經都做好了,可以準備吃飯了──」秀賢的話只說到一半。

  「姐,」秀書尷尬地笑出來。「呃,那個、那個她說她也要來,所以……」她搔搔頭,然後回頭看。

  秀芸就站在秀書後面,表情比秀書更尷尬。

  秀賢站在飯桌前,沉肅、略帶悲傷的眼神,凝望著秀芸。

  「我……是我自己要求秀書,帶我一起來看你的。」秀芸吞吞吐吐地這麼說,她雖然不敢直視秀賢,但眼神也跟秀賢一樣嚴肅以及沉重。

  秀書站在一旁很緊張,因為她自做主張帶秀芸過來,沒有通知秀賢,何況之前秀芸還寫文章罵秀賢,她不知道二姐會不會生氣。

  「姐……你不要生氣喔,我是覺得三姐、三姐她也很想來看你,所以我才帶她來的。」秀書結結巴巴地說。

  秀賢一直看著秀芸,但是秀芸一直回避秀賢的目光,很慚愧的樣子。

  「快點過來,」突然,秀賢對兩人說:「你們肚子一定都餓了,快點過來吃飯。」她走過去主動拉住秀芸和秀書的手,把她們拉到飯桌旁邊──

  秀芸驚訝得抬起頭,愣愣地瞪著她的姐姐……

  「姐、姐……」秀芸先哭出來了。「姐姐,都是我不好!姐姐──」

  秀芸突然轉身抱住秀賢的腰大哭,把秀書嚇到了。

  「沒事、沒事,不要哭了,乖。」秀賢輕輕拍著秀芸的背,自己也在掉眼淚。

  當秀書看到秀賢眼中泛著淚光,和秀芸抱在一起的時候,連她都感動了!

  最後秀書也站在旁邊哭,三個姐妹一塊兒哭成了一團。

  xxxxxxxxx

  晚上七點陸拓在車上接到金震東的電話。

  「狐狸出動,他已經動手開始在調集資金了。」

  「他跟孫致遠談的條件是什麼?」陸拓直接問。

  「沈廣源要先安排人進去,防止孫致遠做出他料想不到的動作。」

  「什麼時候安排人進去?」

  「最近就會動作,這個人,可能是他的女兒沈竹芳。」

  陸拓沈默片刻,然後才開口:「她很安全,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最好的人選。」

  「我不喜歡守株待兔,你說呢?」金震東這麼告訴他。

  「我也一樣。」

  金震東問:「如果獵物不安分的話,獵人會怎麼做?」

  「直接拿起槍,對準它。」

  「槍裏如果沒有子彈怎麼辦?」

  「想辦法買到子彈。」

  「買不到怎麼辦?」

  「那就用偷的。」

  金震東低笑。「獵人只怕沒有想到,獵物還沒有打到,就因為偷竊罪先被抓走。」

  陸拓抿嘴笑了笑。「你什麼時候行動?」

  「很快。孫致遠很配合,只要下命令,他就會動手。」金震東回答。

  「沈廣源大概沒想到,孫致遠早就跟我們聯手合作,我們在棋盤內佈局,卻在棋盤外抓人。」

  金震東無聲笑了笑。「就因為以前他過手的案子都做得太漂亮,任何線頭都追不到他頭上,孫致遠公司那些匯款資料也只能抓到沈廣源的‘客戶’,沒有辦法逮到這只狐狸。要不是因為他太貪心,一百年都等不到這次的機會。」

  「就因為對方是孫致遠,他才會疏於防範。」

  「沈廣源利用政商人脈進行違法關說、內線交易、違法競標工程……數都數不盡的黑底!他幹了這麼多年,黑心錢早就已經賺夠,卻因為貪戀金錢和名聲,所以不願意收手。他怕一旦孫致遠賣出公司,過去那些跟他有過匯款往來的‘客戶’資料就會外泄,甚至可能流到檢調手中,到時候他變成黑羊,沒有人敢再跟他‘做生意’,所以他不得不處理孫致遠丟出來的爛攤子。因為這樣所以才冒險動用銀行資金,收購孫致遠的公司,但是時間急迫,這一次他不能找別人出面,必須自己出手。」

  「只要他一出手就落實罪證,人證物證俱全,他犯的罪不止是違法動用銀行資金,到時候他逃不掉重判。」

  金震東沉聲道:「這個餌我們花了三年投入,終於到了最後一刻。」

  「這一次,一定要逮到他。」陸拓說。

  金震東吸一口氣。

  「開始行動後,給我電話。」

  「好,我再打給你。」金震東點頭,然後掛了電話。

  陸拓按掉方向盤上的電話鍵。

  他的臉色跟以往任何時候相比,都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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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賢、秀芸跟秀書,三姐妹吃過飯後,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講話。

  「姐,你住在美國那麼多年,我沒想到你的中國菜煮得這麼好!而且剛才來姐姐這裏之前秀書還跟我說,以前她到姐這裏常吃面,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姐姐的廚藝這麼好。」秀芸握住姐姐的手,像個妹妹一樣,用略帶撒嬌的口氣對秀賢說話。

  秀書從頭到尾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她,因為不敢相信她三姐竟然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嚇得她不斷吐舌頭。

  「雖然我平常都吃得很簡單,可是偶爾也會自己做菜,但算不上廚藝好,還好今天做菜,如果煮面三個人就不夠吃了。」

  「姐,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我好喜歡吃這些家常菜喔!」秀芸說。

  「唉喲,三姐,你真的很奇怪耶!你不是喜歡吃義大利面嗎?現在怎麼又說喜歡吃家常菜,你到底喜歡吃什麼?」

  被秀書當場吐嘈,秀芸氣得狠狠瞪了秀書一眼。「我哪有喜歡義大利面啊!你什麼時候看我吃過?」

  「我是沒看你吃過啊!可是你不是一天到晚掛在嘴邊,說你喜歡吃義大利面,不是嗎?」

  「那只是一種‘社交言論’,社交言論,你懂不懂?!」

  「唉喲,」秀書撇撇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喃喃自語:「什麼‘社交言論’,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說什麼?」秀書的話,不巧被秀芸聽見。

  「沒有啊,我哪有說什麼!二姐,你有聽到我說話嗎?」秀書趕緊抱住她二姐的手臂,表示兩人一國。

  秀芸嘴裏念念有詞,再狠瞪她一眼。

  看到姐妹倆鬥嘴,秀賢笑了。

  「現在我們姐妹團圓了,」緊緊地握著兩個妹妹的手,秀賢發自內心的微笑:「以後你們常來我這裏吃飯,我們要常常見面,一起聊天。」

  秀芸跟秀書都很感動。

  秀芸兩手緊握秀賢的手,緊張又慚愧地說:「姐姐,我以前真的很壞,還寫文章罵你,可是其實我寫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事實,因為事前我並沒有真的去採訪你的讀者,而且當時我也沒有看過你的書,我是故意那樣寫的,為了批評而批評……姐,你會不會討厭我?」

  秀賢搖頭。「怎麼會呢!你又不知道我是誰,不能怪你。」

  「可是我不應該那樣做,我錯了。」秀芸覺得很不安,因為她竟然為了一個手提袋寫那樣的文章,事後她也覺得良心有愧。

  秀賢微笑。「你知道不應該那麼做就好。」她對秀芸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有時候難免會做錯事情。一旦發現自己做錯事情,下次立刻就改正,如果能做到這樣,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知道嗎?不要再責怪自己了。」

  秀芸聽到秀賢這麼說,緊張的表情才漸漸放鬆,點點頭,露出笑容。她又跟秀賢說:「我跟姐姐相認真的很高興,可是秀慧姐姐她……」

  提到秀慧,姐妹三人的表情都黯淡下來。

  「大姐的事情,我以後再告訴你們吧。」秀賢勉強笑了笑,對她們這麼說。

  秀芸和秀書乖巧地點頭,不再多問。

  「姐,今天晚上我跟秀書可以住在你這裏嗎?」秀芸問。

  「當然可以啊!我的床很大,我們可以擠在一起睡覺。」秀賢說。

  「真的嗎?那姐姐睡中間,我跟三姐睡在旁邊保護你!」秀書很興奮。

  「好啊,你們保護我,當然好。」秀賢笑著點頭。

  「那現在,姐,我跟三姐先一起幫你洗碗,然後等一下我們一起看電視!」秀書提議。

  秀賢和秀芸互看一眼,相視而笑。「好!」秀賢回答,笑得很開心。

  三個姐妹一起站起來,有說有笑地走進廚房。

  xxxxxxxxx

  早上秀芸吃過早餐,剛離開秀賢的公寓,就接到趙學力的電話。

  「昨天晚上你的手機沒有開機?」趙學力問她。

  「嗯,對……因為有點事情。」秀芸支支吾吾地,其實她是怕沈竹芳打來,所以才不開機。另一方面,經過上次喝醉酒的事情,接到趙學力的電話,還是讓她很不好意思。

  「我想跟你見面,你現在有空嗎?」

  「喔,可以啊!」秀芸趕緊回答。

  「那等一下十點見,在仁愛路的伯爵咖啡見面。」

  「好。」

  掛斷手機,秀芸就叫秀書搭公車先回去,她自己趕到仁愛路的伯爵咖啡。

  「昨天你跟沈竹芳見過面?」點過飲料後,趙學力就直接問她。

  秀芸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你們講話的內容,我都聽見了。」

  秀芸連嘴巴也張大了。

  「那個……昨天你可能不小心,按到手機的開關,所以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我的天呀!」秀芸倒吸一口氣,張大嘴巴,驚訝得不能呼吸了。

  「我在電話裏聽到她說的話……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叫你做那種事。」趙學力低頭苦笑,下意識地攪動咖啡棒。「她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

  秀芸張著嘴,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呃,其實──其實我也很不好,」咽了一口口水,秀芸才有勇氣繼續往下說:「其實之前,我也幫她做過不好的事情。」

  趙學力抬頭看她。「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她?」他突然對秀芸這麼說。

  秀芸微微點頭。「嗯……」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趙學力又苦笑一聲。

  「可是,她有未婚夫了,這件事學長你也很清楚不是嗎?」秀芸鼓起勇氣問他:「既然這樣,學長你為什麼還這麼癡心?」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問的時候覺得很心疼。

  「我也說不上來。」趙學力歎了一口氣。

  「學長,」秀芸猶豫了一下,才決定開口問:「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像竹芳那樣的千金小姐?」

  「什麼意思?」

  「就是,」秀芸硬著頭皮問:「就是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然後喜歡吃義大利面的女生啊!」

  趙學力愣住。「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因為、因為我以為學長喜歡這樣的女生嘛!所以……」

  趙學力失笑。「跟這些外在的東西,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的?」秀芸瞪大眼睛。

  她一直以為趙學力喜歡像沈竹芳這樣的女生,所以才想盡辦法,讓自己也成為一個拜金女。

  「其實,」趙學力不太好意思的說起:「是因為在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校園裏餵養流浪狗,那個時候我被她感動,所以才會──」趙學力又歎口氣,還是苦笑。

  秀芸倒抽口氣。「噢,原來是這樣啊!可是──」她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趙學力問。

  「呃,沒有啦!」秀芸尷尬地笑。「反正,學長你留著美好的回憶就好。不過眼睛看見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以後你再遇到這種事情要觀察久一點,才會看到事實的真相,這樣才能做正確的判斷。」

  趙學力愣住,秀芸也沒有再多做解釋。

  只有秀芸知道,當時雜誌社想要採訪名人的女兒,沈竹芳因為她父親的關係被邀請採訪,她為了這個採訪才做樣子,故意在校園裏餵食流浪狗,想要得到誇獎和讚美,並不是真的很有愛心。

  「我現在才發現,你好像跟我想像中也不太一樣。」趙學力突然這麼說。

  「什麼?」秀芸眨眼睛,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你竟然會叫我要觀察久一點,再下判斷,」趙學力笑著說:「可見你是很聰明的女生。」

  秀芸睜圓眼睛。「真、真的嗎?學長你真的覺得我很聰明嗎?」她臉都紅了。

  「對,」趙學力點頭微笑。「看來我要重新好好認識你,一定還會在你身上發現其他優點。」

  「唉呀,學長,你這樣說人家真的很不好意思……」秀芸雖然很不好意思,可是笑得好開心。

  趙學力搔搔頭,兩人相視而笑。

  xxxxxxxxx

  週六下午兩點,秀賢到約定地點已經看到沈傑。

  「你到很久了嗎?」秀賢坐在他對面。

  「我也剛到,」沈傑問她:「你想喝什麼?」

  「我喝茶就好。」

  沈傑幫她點了一杯茶。

  「其實,那天跟你見面後,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你。」沈傑說。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還有很多疑問。」

  「記得秀慧有一個小妹叫做秀書,但是,我不記得她提過你。」他繼續說:「如果她曾經提過你的事情,我一定記得。」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一直在美國,跟大姐都是郵件往返,我們十多年沒有見面,一直到三年多前才見面。因為這樣,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大姐還有我這一個妹妹。」

  沈傑點頭。「還有,你上次告訴我,秀慧她──」他屏住氣,然後才能繼續問下去:「她是因為車禍去世的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秀賢說:「大姐是失血過多去世的。」

  「因為車禍失血過多?」

  秀賢搖頭。「因為生產。產後失血過多,她死在病床上。」

  「生產。」沈傑的神色看起來很震驚。

  「對。」秀賢的表情很嚴肅。「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一開始就表明身分,告訴你這件事情的真相,因為在我還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前,我不能說。」

  沈傑看起來仍然很震驚。「她……當時她懷孕了?」

  秀賢點頭。「車禍後她住院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在車禍中她的臉部被燒傷,要動植皮手術,但是當醫生告訴大姐她懷孕的消息後,大姐就不肯再接受進一步的美容手術,因為懷孕初期麻醉對胎兒來說非常危險,她怕麻醉會傷害胎兒,所以後來就決定不動手術。」

  「她的臉,傷得很嚴重?」沈傑的聲音微微顫抖。

  秀賢點頭,然後垂下眼沒有多說。

  「秀慧,她還有一個母親──」

  「車禍當時,大姐、媽,還有我,我們三個人,坐在同一輛車上。」秀賢知道他想問什麼,於是一次告訴他全部的真相。

  沈傑瞪大眼睛。

  「你說什麼?!」沈傑不敢置信。

  他本來想移轉話題,不再提關於秀慧的死,沒想到秀賢卻告訴他更驚人的事實。

  「那一天我搭機剛回到臺灣,大姐和媽一起來接機,大姐在機場就接到消息,她的男朋友在合歡山發生車禍,她急著趕去看他,因此大姐開車,我們一起搭車從機場出發,所以那個時候我們三個人都在車上。」秀賢告訴他。

  沈傑太震驚,因此沒辦法說話。

  「當時車子的煞車突然失靈,車禍發生的時候,媽因為坐在後座沒有系安全帶,被拋出車外當場死亡。只有大姐在車禍後意識還是清醒的,她為了保護當時已經昏迷的我,在車禍之後用剩餘的最後一絲力氣,幫我把安全帶解開,然後把我推出車外,接著她自己就陷入昏迷。所以我在車禍中只有腿部受傷,但是大姐卻因為留在車內,因此被嚴重燒傷。」

  聽完秀賢的解釋,沈傑終於明白車禍發生經過大概。「這麼說來,你的親人,」他的口氣放柔,有一絲不忍。「現在她們全都離開你了。」

  秀賢點頭。

  她沒有表情,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是瘦小的臉蛋、纖細的身材看起來卻很柔弱。

  沈傑突然對她產生一種憐惜的感覺。

  「你太瘦了。」他突然這麼對她說。

  秀賢抬起頭,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我的意思是,」他跟她解釋,也跟自己解釋:「現在你一個人生活,要更堅強、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謝謝。」秀賢淡淡地回答。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秀賢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沈傑繼續問她:「你剛才提到孩子,秀慧的孩子,最後生下來了嗎?」

  秀賢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才點頭。

  「那麼現在這個孩子──」

  「孩子很好,他被一對美國夫婦領養,過正常的生活。」

  「陸拓,」沈傑追問:「難道他不知道孩子的事?」

  秀賢凝望他,然後對他說:「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沈傑先點頭。「你說。」

  「不要把剛才我對你說過的話,告訴陸拓。」秀賢要求他,也等於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沈傑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好,我答應你。」他雖然同意,內心卻感到一絲不妥。

  「你放心,遲早我會告訴他孩子的事。」秀賢道破沈傑心中的疑慮。

  沈傑屏息。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密。」她解釋。

  「我知道了,我已經答應你,就會做到。」沈傑跟她保證。

  秀賢終於露出笑容。「謝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沈傑也露出微笑。

  自從知道秀慧過世後,這幾天他的心情一直很糟。

  但是現在跟秀賢見過面,他的心情好像又開始變好了……

  xxxxxxxxx

  離開咖啡廳之後,秀賢沒有答應沈傑開車送她,她一個人獨自在街頭漫步。

  因為跟沈傑談過去的事情,她心中又充滿了對於大姐的回憶,於是感到心情有一點低落……

  在街頭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附近出現一個小公園,秀賢覺得小腿有一點酸痛,於是很自然地走進公園,最後坐在公園的小秋千上休息。

  一顆籃球突然掉落在她身邊。

  秀賢撿起籃球,左右看了一下。

  「姐姐,那是我們的球。」一個小男孩跑過來對秀賢說。

  原來,這顆籃球是在公園裏打籃球的孩子們掉落的。「來,給你。」她笑著,把籃球交到孩子手上。

  「謝謝!」孩子興高采烈地捧著球跑回去。

  秀賢原以為是一群孩子們在打籃球,但當她的眼光追隨孩子跑回去,卻發現是幾個坐在輪椅上的成年人,跟這個孩子在打籃球。

  其中一個成年人朝秀賢點點頭,露出一個陽光般充滿活力的笑容,接著幾個人麼喝著,坐在輪椅上的人一手推著輪子、一手運球,跟孩子的小腳比快,個個都精力充沛地在籃框下爭球。

  秀賢靜靜地坐在秋千上看了很久,慢慢地,她被這一幕充滿生命力的畫面感動了。

  她忽然領悟,真正的殘障是內心的匱乏,外在的遺憾並不能剝奪人類追求快樂的本能。

  移開眼,她慢慢閉上眼睛……

  已經很久,她不知道快樂是什麼了。

  剛才看到這些人跟命運挑戰的時候,雖然受到鼓舞,但為什麼她心口的壓力還是感覺到如此沉重?

  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響起。

  秀賢疲倦地、緩慢地從提袋裏拿出手機。「喂?」

  「你在哪里?」陸拓問她。

  她看了四周一眼。「我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在哪里?」

  「我剛才散步,到了一個小公園,然後在這裏看別人打籃球……我不知道這個公園在哪里。」

  「附近有路牌嗎?」

  她想了一下。「走出巷子,外面好像是南京東路三段……我也不確定。」

  他沈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好,你等我!」

  「什麼?」秀賢眨眨眼,她想再問話,陸拓已經掛掉電話。

  她莫名地瞪著自己的手機,心中掠過幾個可能,但都被自己一一推翻……

  他不可能漫無目的,在南京東路旁的小巷子裏找人吧?

  不管多少個不可能,最後,這些否定都被事實推翻!

  半個多小時後,陸拓真的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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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5: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他們到附近的料理店,吃傳統的臺灣萬巒豬腳飯。

  秀賢一直瞪著他,感覺到很恍惚。

  「怎麼了?」她的表情讓他好笑。

  「你真的把我嚇到了。」她說

  「為什麼?」他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我不相信,你這麼容易嚇

  秀賢喝了一口水,神色還是沒有恢復過來。「其實你很少主動找我,你知道嗎?」她對他說。

  「會嗎?我也常打電話給你。」

  「可是我約你出來的時候比較多,而且經常在你公司附近見面。」

  「你好像很計較。」

  「不是,」她有點固執。「因為你打電話來,不知道我在哪里,可是卻突然跑來找來,這樣我當然會嚇一跳了。」

  「你不喜歡意外?」他突然問她。

  她愣住,然後發現,意外讓她莫名的憂傷消失不見了。

  瞪著他的笑臉,她脫口而出問他:「今天,你為什麼一直對我笑?」

  陸拓又笑了。「因為這幾天,我的腦子還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你跳舞的那個樣子。」

  她別開眼,故意裝做不知道。「什麼樣子?」

  白天,她顯得有點羞澀。

  「你自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我怎麼會知道在你眼中是什麼樣子。」

  他又笑,笑聲有點低沉。「很性感、很嫵媚,但是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把你抓下來,用外套把你緊緊裹住。」

  秀賢咬住唇。「你在說什麼,我只是跳舞而已,又沒有怎麼樣。」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笑容變得內斂,眼神有一點灰濁。

  「你幹嘛、幹嘛那樣看著我?」

  他低笑一聲,然後說:「沒有。」

  服務生正好送飯過來,秀賢用不自在的眼神瞪他,陸拓卻當做沒有看見一樣,笑著對她說:「快點趁熱吃,豬腳要趁熱才好吃!」然後自己大口扒飯吃菜。

  秀賢拿起筷子吃了兩口。

  「不好吃嗎?」

  「沒有,我沒有說不好吃,我也很喜歡吃傳統小吃。」

  他又扒了兩口飯。「那你為什麼吃這麼慢?」他一邊問,一邊吃,好像飯很香的樣子。

  「因為現在還不到吃飯時間。」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故意板起臉說:「而且我又不是你。」

  「我怎麼樣?」他又吃了兩口飯和一口豬腳。

  她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你假日為什麼還穿西裝?」她沒有回答,卻這麼問他。

  「因為還要工作。」

  「你從辦公室出來的?」

  「對,」他追問:「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麼樣?還有,你剛才笑什麼?」

  她扁扁嘴,忍住笑。「我突然發現,你跟我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印象差很多。」

  「什麼意思?」

  「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像野狼。」

  「野狼?」他愣住。

  「對。」她非常肯定。一邊很努力地忍住笑。

  「好奇怪的比喻。」他勉強笑了一下,然後隨口問:「那現在呢?」

  她低下頭,假裝吃飯,其實在偷笑。「現在……」

  「什麼?」他皺眉頭,身體往前挪數寸。「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現在,」她抬起頭,背往後靠在椅背上,離他遠一點。「現在……像臺灣黑熊。」

  他真的愣住了。

  秀賢已經笑不可抑。

  過了一會兒,陸拓也跟她一起笑。

  「你嘴巴很壞!」他故意罵她。

  「你剛認識我的時候不知道嗎?」

  他笑得露齒。「我以為你很聰明而且很高傲,沒想到你這麼調皮!」

  「這是誇獎還是責駡呢?」

  「那你說我是野狼又說我是熊,是好聽的話嗎?」

  「野狼很有侵略性,代表有企圖心;熊給人的感覺本來就很可愛啊!怎麼不是好聽的話?」

  「你怎麼不說野狼很狠毒,熊看起來笨手笨腳跟飯桶一樣?」他故意反問她。

  她忍不住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有說。」

  他瞪她一眼,然後邊吃飯邊說:「我還沒吃中飯嘛!肚子很餓。」

  「我又沒說什麼。」她忍不住笑。

  「等一下吃完飯,我們去喝飲料。」他笑著說。

  秀賢收起笑容。「你不必陪她嗎?」她問他。

  陸拓的笑容也消失。「不要談她好不好?我說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談她。」

  「你要繼續這樣下去嗎?假日的時候還要上班,忙得要死,可是有空的時候卻來找我不去找她,這樣可以嗎?」她說。

  陸拓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也很矛盾。」

  「為什麼你們不能分手,因為婚約嗎?」

  「你希望我分手?」

  「我想知道你們不能分手的原因。因為你現在的行為跟背叛是一樣的,如果是我,不會原諒你這樣的男人。」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

  「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垂下眼,臉色很沉重。

  「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原因?」

  他沒有回答。

  秀賢看穿他。「你在保護她?」她這麼問。

  陸拓神色陰鬱,他拿起帳單,準備站起來。「我們走吧!」

  秀賢跟著站起來,然後看著他。

  回到陸拓的車子裏,她問他:「真的有原因,對嗎?」

  他仍然沒回答,忙著發動引擎準備開車。「你想喝飲料,還是回去?」

  秀賢把頭別開,望向窗外。「回家好了。」她回答。

  陸拓沒說什麼,接著發動車子。

  「現在,我什麼都不能對你解釋。」開車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這麼對她說。

  秀賢回過頭,瞪著自己的膝頭。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需要時間。」他提醒她。

  「我知道,你不必解釋。」她笑了笑,回頭看他:「是我的錯,我不該提起她。」

  遲疑了幾秒,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沒有錯,誰都沒有錯。」他這麼對她說。

  秀賢望著他英俊的側臉。

  他堅毅的表情有一絲陰鬱,卻有更多的堅定和決心。

  突然之間,她覺得胸口有一點疼痛,還有慚愧……

  現在已經走到最後最重要的關鍵,這正是她的目的,她不應該有慚愧的感覺。

  但是,現在,她真的發現……

  他已經愛上她了。

  而她自己呢?

  秀賢別開臉。

  儘管她的手被他溫暖的大掌緊緊地包覆住,她的心卻感覺到寒冷的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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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竹芳第一次坐在屬於自己的董事長辦公室。

  「怎麼樣,還適合您嗎?」李鐵城跟進來,以備隨時服務。

  「還可以啦!不過,雖然我只是代理董事長,可是這樣的裝潢格調好像不太適合我……」

  「我明白了,」李鐵城咽了口口水。「呃,我認識裝潢雜誌的總編輯,我一定請他幫忙介紹國內最頂尖的設計師,來給您設計一個,絕對適合您的氣質與品味的辦公室。」

  「真的嗎?」沈竹芳撇撇嘴,露出滿意的笑容。「那麼就拜託你囉!」

  「哪里!代理董事長,您千萬別這麼說,您實在太客氣了。」李鐵城急忙說。

  沈竹芳笑了笑。「對了,那個常秀……」

  「您需要什麼資料嗎?」

  沈竹芳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對,」她笑出來。「李總編輯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位元常作家的所有資料呢?」

  李鐵城搓著手。「關於這件事您交給我就行,我立刻去辦!」

  沈竹芳看著他,撇撇嘴。「那就全都交給你囉!」

  「是是,我辦事您儘管放心!」李鐵城哈著腰,用不符他年紀的禮貌,對待一個二十出頭的董事長小姐。

  「好啊,」沈竹芳點點頭,抱著胸靠向椅背。「那就看你的了!」

  「是、是……」

  「對了,你立刻通知她,把她負責的那篇採訪停掉。」

  「停掉採訪?」李鐵城面有難色。「可是,那篇採訪是吳麗雲,吳總經理親口下令要執行的──」

  「現在誰是董事長?」沈竹芳收起笑容,立刻變臉。

  李鐵城立刻閉嘴,不敢作聲。

  「馬上打電話去,叫她給我停掉!」

  「呃,是,這個我也會立刻去辦。」李鐵城撇撇嘴,心底其實很得意。

  上次吳麗雲利用職權,藉著這件事跟他發官威,這次他剛好報仇。

  沈竹芳不再廢話。

  她靠回椅背,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xxxxxxxxx

  李鐵城在見過代理董事長後,就透過書籍編輯部的主編,把亞玟直接叫到他的辦公室。

  亞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叫到雜誌部的總編室,但還是很有禮貌。「您好。」她進辦公室先打招呼。

  「你來了,在那邊坐下。」李鐵城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

  他走過去把門和窗簾關上,現在他已經養成習慣關門關窗,因為上回被秀賢潑水的事情,讓他覺得非常沒有面子。

  「請問您有事嗎?」亞玟問。

  「常秀是你的作者對嗎?」李鐵城問。

  「是。」

  「好,你叫她立刻停掉採訪,不需要再繼續進行了!」

  「什麼採訪?」

  「不是就一個採訪?關於拓朴建設的負責人,陸拓陸先生的採訪!」

  亞玟覺得奇怪。「為什麼?」

  「反正叫她停掉就對了,你問這麼多做什麼!」李鐵城粗率地回答。

  「可是這是屬於雜誌部的事情,如果要請常秀作家停掉採訪,應該由雜誌部這裏直接跟她說明。」

  「這個我當然知道,還用得著你來教我?!」

  亞玟別開眼,李鐵城的態度讓人反感,但她表面上沒有表示什麼。

  「要不是因為她是由吳總經理直接授權的,我何必叫你去說?!」隨即李鐵城冷哼一聲。「話是這麼說,吳總經理能再管多久的事,這就不知道了!」

  亞玟問他:「這是吳總經理的意思嗎?」

  「當然不是!」李鐵城撇撇嘴。「這是我們代理董事長的意思!」他抬出沈竹芳來壓人。

  亞玟聽說過公司董事即將變動的事情,代理董事長要到公司之前也發過公告。

  「你聽到我的話了?快點去做,把事情辦好!」李鐵城呼喝她。

  亞玟站起來,點點頭。

  她沒說什麼,就退出總編輯辦公室。

  回到座位後,她問身邊一向要好的資深同事。「我聽說孫董事長要退休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同事笑了笑,回答她。

  「什麼意思?」

  同事撇撇嘴,搖著頭說:「我聽說,」她壓低聲音,把頭湊過去對亞玟說:「退休只是一個幌子,實際上是因為孫董投資房地產失利,錢全壓在上面,資金沒有辦法周轉,所以必須把公司賣掉。」

  亞玟有點驚訝。「這是真的?」

  同事點頭。「我小姑在吳總經理身邊工作,她告訴我的消息,你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亞玟坐在位子上,除了震驚,她想的事情更多。

  xxxxxxxxx

  亞玟一直等到下班後,才打電話給秀賢。

  「是我,你現在有空嗎?」

  「有。」秀賢剛吃過晚餐。

  「三十分鐘後,我們在JJ見面,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好。」

  三十分鐘後,秀賢到了約定的地點,亞玟已經等在那裏。「我在這裏。」她站起來,笑著跟秀賢揮手。

  「你先到了?」秀賢笑著坐下。

  「我剛就在這附近。」亞玟問她:「你要吃什麼?」

  「我在家裏吃過了,喝綠茶就好了。」秀賢點了一杯綠茶,然後問她:「你在電話裏說,有什麼事嗎?」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我們公司的董座換人了,你知道嗎?」

  秀賢收起笑容,表情平靜。「我知道。」

  「這個人居然是陸拓的未婚妻,你也知道嗎?」

  秀賢點頭。

  「好奇怪,怎麼會讓一個這麼年輕的女性來坐這個位置?」

  秀賢笑了笑。「你質疑的是她的年紀還是性別。」

  「不是,」亞玟當然知道秀賢是開玩笑的。「我聽說她沒有什麼行政經驗,畢業後沒有工作過,只在父親的公司幫忙,現在卻突然要到我們公司做董事長,實在很奇怪。」

  秀賢依舊只是微笑,沒說什麼。

  「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你聽到後不要太驚訝。」

  秀賢點頭。「你說。」

  「今天雜誌部的總編輯李鐵城,突然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亞玟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往下說:「他叫我跟你說,要你停止採訪陸拓,這件事情,是代理董事長交代下來的。」

  秀賢並沒有很驚訝的表情。

  「他突然叫我這麼告訴你,你不生氣嗎?」亞玟問她。

  秀賢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當我知道公司的代理董事長是沈竹芳的時候,我就猜到,李鐵城把你叫進辦公室是為了什麼。」

  「真的嗎?」亞玟笑出來。「我還以為你會生氣,看來我只要打個電話通知你就好了,不必特別見面。」

  「那樣很無情。」秀賢笑。

  「沒關係啊,反正你根本沒受影響!」亞玟說:「不過我們見面可以聊天,這樣也滿好的。」

  秀賢微笑。「明天李鐵城一定會問你事情辦妥了沒有,你告訴他,我不會再為雜誌社做採訪,但是這篇報導我會繼續做下去,這是我個人的採訪,我可以賣給其他雜誌社。」

  亞玟睜大眼,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想把他氣死嗎?」

  「如果他要生氣,那我也沒辦法。」秀賢的表情看起來冷靜又無奈。

  亞玟掩著嘴笑。「光想到他會有的反應,我都快笑死了!」

  「你想笑就現在笑個夠,到時候不要真的笑出來,小心他會公報私仇,炒你的魷魚。」

  「沒關係啊!」亞玟聳聳肩。

  「什麼意思?」秀賢睜圓眼睛。

  「我可能要辭職。」

  「辭職?」

  「對,我想考研究所,所以準備轉換跑道,做自由接稿人。而且我認識幾家出版社和雜誌社的主編,已經談好了,每個月會幫他們接一、兩本稿子。」

  「真的?聽起來很好,」秀賢問她:「你還想念書嗎?」

  「對啊,其實我一直有這種想法,上次你跟我提過,叫我過去幫你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想法了。」

  「嗯,」秀賢點頭。「這樣很好。我覺得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且做好計畫,之後就應該勇往直前,追求自己的理想。」

  「對。」亞玟握住秀賢的手。「謝謝你,我正需要有人給我鼓勵呢!」

  秀賢笑著點頭,另一手也握住亞玟的手。「加油喔!」

  亞玟點頭。「好!」

  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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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後,秀賢直接打了一通電話給吳麗雲。

  「總經理嗎?您好,我是常秀。」

  「喔,是你啊!有一陣子沒有聯絡了,有什麼事嗎?」吳麗雲的聲音聽起來還滿輕鬆的。

  「請問,您知道關於陸拓陸先生的報導,已經被停止的事情嗎?」

  吳麗雲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

  「您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吳麗雲的表情很嚴肅。「明天,我會去瞭解。」

  秀賢等了會兒,才再開口:「這件事情沒有關係,我已經充分理解而且接受了,總經理不必為了我的事情煩心。」之後,她再說:「對了,很抱歉,總經理,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您請教。」

  「好,」吳麗雲回過神,剛才她確實在煩心。「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請問,您會跟孫董事長一起離開嗎?」秀賢說:「很抱歉問您這樣的問題,如果您不方便的話,可以不回答。」

  「沒關係,」吳麗雲笑了笑,笑聲很無奈。「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會跟孫董事長一起離開公司。」

  秀賢沈默。

  「這件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因為這跟董事長原先告訴我的結果有出入──」她突然頓住,似乎發覺自己透露太多。

  「離開是好的選擇,」秀賢說:「請恕我冒昧,我認為現在公司人事混亂,能讓總經理發揮的地方不多,所以離開是好事。」

  吳麗雲屏息,過了一會兒才喘了一口氣。「謝謝你,」她終於露出笑容。「你真的這樣想嗎?」

  「對。雖然在一個地方久了會有感情,但是應該要離開的時候,只要心底存著祝福,就應該瀟灑的離開。因為,離開熟悉的地方另覓一片天空,對人生來說也是困難的挑戰。總經理是很優秀的專業人士,您心底應該早就已經有定見。」

  吳麗雲鬱悶的表情已經一掃而空。「我真的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她說:「你一定是特地打電話來鼓勵我的吧?」

  「我打電話來問候總經理,因為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我想知道您最近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不用擔心。」吳麗雲笑著說:「沒想到,我們只見過幾次面,而且現在我也要離開公司了,可是你竟然還這麼關心我。」

  秀賢笑了笑。

  吳麗雲歎口氣。

  人情澆薄,她在這個社會打滾了大半生,是最清楚不過的。但現在,因為秀賢這個女孩,她要慢慢對人生改變既定的印象。

  掛了電話後,吳麗雲喃喃自語地說:「看來我還不老,因為我腦袋裏的觀念還可以改變。」話說完後,她走進房間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露出自信的微笑。

  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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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鐵城聽到亞玟的電話報告,果然氣得牙癢癢,立刻撥電話到沈竹芳的辦公室。

  「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

  「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報告。」

  沈竹芳想了一下。「好吧,你進來吧!」

  李鐵城立刻直奔董事長辦公室。

  「那個常秀,她竟然叫編輯回來說,她不會再為雜誌社做採訪,但是這篇報導她會繼續做下去,因為這是她個人的採訪,而且她竟然還說,她可以把採訪賣給其他雜誌社。」他把亞玟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沈竹芳聽。

  「你說什麼?她真的這麼說?!」沈竹芳臉色鐵青。

  「是呀!」

  沈竹芳眯起眼低聲罵:「真是太可惡了!」

  「是呀!」

  「你就只會說是嗎?!」沈竹芳突然轉過來罵他。

  李鐵城愣住,半天說不出話。

  「真是太可惡了,這個人,我一定要好好修理她!」沈竹芳沉著聲說。

  李鐵城本來不敢講話,過了一會兒才敢說:「這個,我在外面有聽到風聲,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代理董事長您……」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沈竹芳扔下筆,抱著胸靠在椅背上。

  「是,」李鐵城說:「我聽印刷部門的主任說,那個常秀,她是我們的作家,可是卻在外面跟下游廠商訪價,包括紙廠、印刷廠等等,聽說她好像要自己獨立印刷出版品。」

  「你說什麼?」沈竹芳眯起眼。「她的膽子居然這麼大!」

  「是呀!呃,」李鐵城掩住嘴,發現自己又附和了一次。「我的意思是說,她跟我們還有合約,竟然敢在外面跟廠商訪價,好像打算要自己出書,做出版公司的老闆,簡直不自量力!」

  沈竹芳沒說話,她像在想什麼……

  「董事長小姐,您,還在聽我說話嗎?」李鐵城搓著手,急切又不敢造次。

  「嗯,」沈竹芳回過神。「這件事情,等她行動再說。」

  「行動?」

  「對,等她的書出版,你立刻通知我。」

  「是是,我知道了。」李鐵城哈著腰鞠躬。

  沈竹芳冷笑,她已經想好,要怎麼對付常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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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亞玟打電話告訴秀賢:「總編輯放話要告你,他好像從廠商那裏,知道你在訪價準備要出書的事情,還有,最近你有找人跟書店談出書的事情嗎?」

  「我不會這麼做,我會直接找經銷商。」

  「嗯,」亞玟說:「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認真的。」

  「他直接跟你說嗎?」

  「嗯,我覺得他實在很幼稚,以為這樣就可以嚇人。」

  秀賢笑了笑。「如果他們要告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他們可以告得成嗎?」亞玟很緊張。

  「對。」

  「那怎麼辦?如果真的告你怎麼辦?」

  「這不算什麼,但是如果有進一步的動作,就會比較困擾。」

  「什麼動作?」

  「私底下的動作。」

  「你是說──」亞玟倒吸口氣。「真的會那樣做嗎?我聽說過,以前業界有一家出版社,為了要對付從他們那裏出去自行開業的作者,聯合幾家同業用了很多非常黑暗的不入流手段,對付這名作家,例如叫紙行不要賣紙、威脅印刷廠商,叫他們不要接對方的生意,更可怕的是,聽說還在經銷商那裏放黑函,譭謗作家,而且還買通書店小姐等新書出來叫她們蓋書,還叫她們把新貨都屯積在倉庫,等時間到了就一次通通退回去等等,做了很多一般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情!當時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文化界居然也會有這麼黑暗的事情!不過我聽說,這些全都是真的事情。」

  「他們可能也會這麼做。」秀賢的聲調很平靜。

  亞玟瞪大眼睛。「真的嗎?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對方在出版界能夠站穩腳根、存活下去,那也不容易,因為出版並不是好做的,聽說光是去年一年就有好幾百家出版社倒閉!」亞玟歎氣。「把別人逼到絕境,難道就不怕自己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嗎?這樣做不但沒有好處,而且沒有道德。」

  「有的人做事情只看利益不看道德,有這樣的商人,也有一年捐贈幾十萬甚至數千數百萬的慈善家。一般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用各種方法打擊對手,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亞玟搖頭。「我覺得人類真的好可悲,喜歡錢沒有關係,但是不應該傷害別人。」

  秀賢笑了笑。「不過,我認為他們現在最可能會做的事情,就是等我出書以後控告我。」

  亞玟皺起眉。「因為你的合約,還有一本稿件未履行對嗎?」

  「對,可能會用這個理由。」

  「那怎麼辦?」

  「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亞玟歎氣,顯得很擔心。

  「沒關係,我自行出書的目的,跟賺錢沒有關係,你不用擔心我。」

  「可是,這樣一來你的名聲會不好,他們的目的不是錢,是想讓你難過。」

  「這本書出版後,就算以後都不再出書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我不希望結果是這樣,你是很好的作家!」亞玟很生氣。

  秀賢卻微笑。「有你的肯定就夠了。」

  「可是──」

  「你不要擔心了,我決定要自己出書之前,這些事情都已經想到了。」

  亞玟歎了一口氣。「怎麼能不擔心呢?事情為什麼不能單純一點?」

  「也許,太過單純的世界,就不是人類的世界。」秀賢說。

  「我聽說,人類居住的世界是最複雜的,這裏住著人、神、阿修羅和眾鬼,」亞玟感到有點悲傷。「渺小的人類,到底在這個世界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啊!」她感歎。

  「是修行的角色。」秀賢笑著回答。

  亞玟聽到後,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對了,你的稿子什麼時候給我?」她很盡責,還是不忘正題。

  「還要再過幾天。」秀賢對她脫:「這本稿子有點特別,你收到稿件後,我要再跟你討論一下。」

  「好,沒問題。」

  「那麼,我稿件寄出去後就給你電話。」

  「好,我知道了。」亞玟叮嚀:「你要保重喔!」

  「好,你也一樣。」秀賢還是笑著回答。

  掛電話後,秀賢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並不是擔心合約的問題,而是想到……

  最後的時刻,終於接近了。

  xxxxxxxxx

  秀賢在三天後就收到律師信函。

  同時間在報紙的藝文版上,就看到一篇作家常秀被出版社控告違約的新聞。

  亞玟看到報導後非常激動,立刻打電話給秀賢。「怎麼會這麼快就有動作了?而且為什麼要跟記者說這個消息?」

  「他們利用交稿時間做為理由,當然可以控告。」

  「可是你的合約還有一年,而且你下一本書的出書時間在明年,出版社也知道你的交稿時間在今年年底,稿件根本還沒有到截稿日期,怎麼可以提出告訴?」

  「律師寄出存證信函不代表事實成立,還要經過法官公審。事實上這封存證信函提到的是過去的事情,因為上一本書有延遲出書的狀況,所以可以用這個理由寄律師信。」

  「但是當時延遲出書是主編的排書策略,跟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你早就已經交稿了!而且書籍也已經出版了。」

  「所以要交給法官公審,但是追究的過程,對方就達到目的了。」

  「天呀!」亞玟快受不了。「這樣做根本就是故意的!而且為什麼要放出這樣的消息?他們根本就是想要損害你的名譽!」

  「因為大眾關心、讀者關心,所以就對記者說明,這樣的理由很正當。」

  「噢,」亞玟歎氣。「天呀!」

  「下一步,說不定還會公佈我的真實姓名和個人隱私。」

  「什麼?」亞玟很生氣。「他們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我會跟律師研究。」秀賢的語調很平靜。

  「實在很離譜!」亞玟瞪大眼睛感歎。

  秀賢笑了笑。「你現在在哪里?公司嗎?」

  「不是,我今天請假!」

  「我不會有事,你不要擔心。」秀賢反過來安慰她。

  「可是你的名譽受到損害,這是不能彌補的。」

  「喜歡我的讀者不會離開。」

  亞玟歎口氣。「你也要對外說明嗎?」

  「說明什麼?」

  「說明你的立場啊!」

  「我也有錯。」秀賢對亞玟說:「我不會不考慮出版社的立場。雖然作者想要自己出書,有時候是為了理想,有的時候是為了想要進一步表現自己的工作能力,就像演員做久了會想當導演,是一樣的意思。但總之在合約期間內做這樣的事情,是我的錯。」

  亞玟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你的書籍出版後,他們會請法院行使假扣押,讓你沒辦法出書嗎?」

  「如果向法院繳交保證金,就可以這麼做。」

  「天呀,這樣一來,以後你要怎麼出書?」

  「所以這件事情要儘快解決。」

  「可是現在結果根本就還沒有出來,就算以後法官判你違約,違約也只要賠款繳交賠償金就好了,你跟公司並沒有私人仇恨,他們有必要對你行使假扣押嗎?」

  「只要對方的律師,提出違反對方利益的陳詞,經過法官認定,就可以這麼做。」

  「天呀,我的頭都快痛起來了!」她突然問:「你說,是不是因為你訪問沈竹芳的未婚夫,她不高興所以公報私仇?」

  「你認為呢?」秀賢笑了笑。「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什麼動機,這件事情我不會逃避,我會處理。」

  亞玟最後再歎一口氣。「好吧!那麼我們保持聯絡,我也會去幫你問幾個認識的主編,她們對這方面的事情應該都有經驗。有什麼事情,你記得要隨時打電話給我。」

  「好,我知道。」秀賢掛了電話。

  xxxxxxxxx

  沈竹芳在辦公室看到手機顯示打來的電話號碼,非常高興:「喂?早上你不是都在開會嗎?怎麼有時間打電話給我?」

  「我看到報紙,想瞭解狀況。」他直截了當說明。

  沈竹芳臉上的笑容消失。「你想問什麼?」

  「你已經寄出律師信?」

  「是公司決定要寄出律師信的,不是我。」她執拗地說。

  他不跟她爭辯,只是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沈竹芳冷笑。「她違約,公司就控告她,很正常!」

  「這件案子法官還沒有開庭審理,現在不必告訴記者。出版社這麼做,作者會受到傷害。」他語調平靜地解釋。

  「告訴記者又怎麼樣?像她這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作者,就應該要好好的教訓一下,否則以後出版社要怎麼管理作家?如果每個作家都像她這樣,出版界還有倫理嗎?」

  「不必抬出這種大道理,這件事情只跟公司的利益有關係。」他的語調依舊很平靜。

  「你在說什麼你自己清楚嗎?」沈竹芳眯起眼,指責他:「難道你跟我父親做生意,不在乎利益嗎?!」

  「公司講求利益沒有錯,但是不必傷害她。」

  沈竹芳的眼底快噴出火。「你現在是在幫她說話嗎?!」

  遲疑片刻,陸拓直接這麼對她說:「可以這麼說,」他的態度很冷靜,跟沈竹芳的激動成反比。「因為她是我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傷害她。」

  「朋友?」沈竹芳譏諷地問他:「只是‘朋友’這麼簡單嗎?!」

  沒有回應她的怒意,他平靜地問她:「已經委請律師提告了嗎?」

  沈竹芳不回答。

  「撤回告訴,然後由出版社主動對外澄清,現在還來得及。」

  「我聽不僅你在說什麼!」她冷笑,故意說:「我不可能因為私人來拜託就這麼做,這有違公司的利益!」

  陸拓沈默。

  「我現在很忙,沒有空講電話。」沈竹芳突然撂下話後,就打算掛電話。

  「等一下,」他阻止她掛電話,然後清楚地、明確地對她說:「如果你執意提出告訴,我會幫她聘請辯護律師。」

  沈竹芳瞪大眼睛,沉聲問:「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然後更大聲地問他:「你想要讓我丟臉嗎?!」

  「撤回告訴。」他平靜地回答:「不然我只好這麼做。」

  沈竹芳的臉孔扭曲……

  「好,隨便你好了!」她生氣地摔掉話筒。

  陸拓越是為那個女人說話,就讓她越忿怒!

  她當然不會撤銷告訴,因為這是為了公司的「利益」,她有絕對正當的理由,讓常秀吃不完兜著走!

  xxxxxxxxx

  晚上七點,秀賢公寓的門鈴響起。

  從對講機螢幕,她看到站在公寓大門外的陸拓,於是按開大門。

  陸拓上樓,看到站在門口等他的秀賢。

  「你怎麼來了?而且你沒有打電話。」她問他。

  他沒說什麼,直接走進公寓。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報紙,上面有關於你的報導。」他坐在沙發上才對她說。

  「嗯,對,」秀賢在他對面坐下。「怎麼了?」

  「你不擔心?」他問。

  「不是,」她笑了笑,然後說:「擔心也沒用,現在只是剛開始。」

  「如果對方不撤銷告訴,我會幫你聘請律師。」他直接說。

  秀賢瞪著他看了很久。

  「怎麼樣?你沒聽清楚?」

  「不是,」她對他說:「你不必這麼做。」

  「陳長安律師是我的朋友,他是很有名的著作權律師,應該可以幫你。」沒有回應她的話,他直接這麼說。

  「我知道他是誰,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幫我聘請律師,這是我的事情。」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對她說:「聽我的話,如果真的被告,就把一切都交給我就可以了,知道嗎?」

  秀賢瞪著他,突然間心痛了一下。

  她別開眼,沒有說話。

  「今天晚上你的心情一定不好,我們到酒吧去,你去跳舞好了。」

  她回頭看他。「我心情不好,為什麼還要我跳舞?」

  「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去跳舞,很正常啊!」

  「不對,應該是你跳舞,讓我高興才對!」

  「男人跳脫衣舞沒有人看。」他說。

  「什麼脫衣舞!」她瞪大眼睛。「那是table dance,你說話怎麼這麼沒有水準?」

  他笑著道歉:「好,我說錯了,不是脫衣舞是table dance,剛才因為講太快所以說錯了!」

  她瞪他。「人家說,一個人心裏想什麼嘴巴就會講什麼,你剛才說脫衣舞,心底一定就是那麼想的!」

  他只管笑,但是不說話。

  「你笑什麼?這樣是承認的意思嗎?」

  「我覺得女人很固執,因為男人只要說錯一句話,人生就從此被畫叉了。」

  她瞪著他看,本來想嚴肅一點,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來。「那是因為你們先說錯話才會這樣,女人是因為比較敏感、而且比較天真,常常把男人的話當真,才會這麼認真,但是認真並沒有錯。」

  看她這麼認真解釋的樣子,他只好笑著說:「好,是我說錯話,我跟你道歉,可以了嗎?」

  「好呀,你願意認錯的話,我可以接受。」她故意說。

  他搖頭。「我看你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看到那種報導會很焦慮或是很難過。」

  「我當然會啊,但是不一定要表現出來。」

  「女人有的時候要柔弱一點,才會惹人喜歡。」

  「為什麼?」她不以為然。「我覺得堅強的女人也很美麗。」

  「你現在是說,你很美麗的意思嗎?」他笑。

  她微笑。「你不同意嗎?」然後反問。

  他咳了一聲。「同意。」然後像機器人一樣沒有表情,一直點頭。

  她終於忍俊不住。

  「如果不想跳舞,可以做其他事。」他看著她說。

  「做什麼事?」

  他曖昧地看著她。

  「幹嘛?」她往後靠,故意離他遠一點。

  他撇嘴,嗤笑。「你在想什麼?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又沒說什麼!」

  他大笑,然後突然拉起她的手。「我們去散步,怎麼樣?」

  她笑,然後拒絕。「這麼晚了,不要。」

  「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那乾脆在家裏睡覺好了。」

  「好啊!」她點頭笑。

  「好吧,我們去睡覺好了。」

  「什麼?」她啼笑皆非。

  「睡覺啊!」

  「不是,你剛才說‘我們’!」

  他笑。「你心情不好,我陪你一起睡覺。」

  她瞪大眼睛。「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上次是誰約我到飯店去睡覺的?」他故意提起那件事。

  秀賢吸一口氣。「你不要提那件事!」

  「為什麼?那是事實,上次你明明突然打電話給我,約我到飯店!」

  「你不要再說了啦!」她站起來,伸手要捂住他的嘴。

  陸拓故意躲開,然後站起來跑給秀賢追。「你明明打電話來約我,其實你只要暗示我就好,這種事情應該讓男人開口才對──」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啊!」秀賢突然叫一聲。

  因為陸拓忽然轉過身對著她張開手,就像她主動投懷送抱一樣。

  秀賢倒吸一口氣。「你幹嘛啦!」反射性地打了他一下。

  「你怎麼打人?」他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在笑。

  「我很想揍你!」她想推開他。

  但是他抱得更緊。

  秀賢突然安靜下來,因為他看她的眼光很特別。

  她的心跳突然很快而且很亂……

  秀賢的笑容消失。

  她咬住唇,覺得心臟好像要被扯開一樣,突然很疼痛!

  「你怎麼了?」看到她臉色不對,他的笑容也消失。

  「沒有,沒什麼。」她推開他,走到房間另一頭,然後勉強笑著對他說:「已經很晚,你該回去了。」

  他凝望了她一會兒。「我看你沒事,我先走了。」

  「好。」她送他到門口。

  「不用送我,你進去吧!」他溫柔地對她說。

  秀賢沒說什麼,她順從地轉身走回公寓內。

  門關上後,她靠在門前,憂鬱的神色轉為凝重……

  剛才她突然想到大姐。

  但是當時,她卻因為被他吸引而心跳加快……

  因為這樣,她感覺到非常羞恥,而且覺得自己非常可惡!

  閉上眼睛,秀賢感覺到內心出現一股揮不去的、沉重的罪惡感……

  不行,她怎麼可以真的對他有感覺?!

  就算拚命要求自己要喜歡他,但那只是為了報仇,希望自己的演技逼真一點而已,她不可能會真的喜歡他!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秀賢睜開眼,好不容易才回復平靜,她慢慢走回客廳拿起話筒。

  「喂?」

  「是我,沈傑。」

  秀賢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是。」

  「你在休息了嗎?現在打電話給你,會不會很冒昧?」

  「還好,現在才九點多,我不會這麼早睡。」秀賢問他:「請問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報紙,裏面有關於你的報導。」

  秀賢沒有講話。

  沈傑問她:「你在聽嗎?」

  「我在聽,」她笑了笑。「其實,今天我已經接到很多通關心的電話了,編輯和朋友,都已經打過電話。」

  沈傑愣住。

  「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關心。」她說。

  他笑出來。「你的聲音聽起來還好,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對,我還好,沒什麼事。」

  沈傑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我知道我妹妹沈竹芳,現在是出版集團的代理董事長,你的這件事,跟我妹妹有關係嗎?她知道這件事嗎?」

  秀賢沒有回答。

  「我會打電話去問她。」他說。

  「不用了,」秀賢說:「這件事我會處理,請你不要打電話,這樣事情只會更複雜。」

  沈傑沈默不語,似乎自有定見。

  「你聽見了嗎?請你不要為我做任何事。」

  沈傑歎一口氣,還是沒有說話。

  「請你答應我。」秀賢要求他。

  「你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因為陸拓先生的關係,令妹對我的印象本來就不好,」秀賢對他說實話:「如果你又因為我的事情,當面去質問她,那麼她的心情一定會更差,到最後也許你幫不到我,反而會有反效果。」

  「你說什麼?因為陸拓的關係?」他想了一下,然後問她:「之前我們見面的時候,你提過要採訪陸拓的事,可是只是採訪,跟竹芳有什麼關係?」

  秀賢靜了片刻,然後才回答:「情況有一點複雜,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

  「我記得之前你問過我,關於竹芳是不是知道秀慧的事情,是不是因為那件事情──」

  「不是,這件事我沒有跟令妹提過。」

  他沈默了一會兒。

  「你怎麼不說話了?」

  「你跟陸拓,你們有什麼問題嗎?」他突然這麼問。

  「你怎麼,會這麼問?」秀賢沒有直接回答。

  「你很聰明,一定知道我的意思。」

  秀賢沈默。

  「如果我猜對了,那麼我必須跟你說,陸拓跟我妹妹的婚約,他們之間的承諾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秀賢停了片刻沒有說話。

  但是幾秒鐘後,她開口了。「你怎麼,」她很直接地問他:「能這麼肯定?」

  沈傑愣了一下。「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人類的世界沒有不會改變的承諾,只有神的承諾,才不會改變。」

  沈傑臉色微變。「你,」他吸了一口氣。「你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你不明白我妹妹跟陸拓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秀賢沒有說話。

  「我妹妹她,」沈傑猶豫了一下,然後往下說:「她為陸拓做過很大的犧牲,因為發生這件事情,所以他們不可能分手。」

  電話裏一陣沈默。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沈傑問她。

  「你能告訴我,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秀賢終於開口。

  沈傑握著話筒,沈默了很久……

  xxxxxxxxx

  掛上電話後,秀賢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將前因後果,想了一遍。

  她突然想到那一天在醫院看診時,在婦科診療室前面,遇見沈竹芳的事情……

  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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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5: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早上八點鐘,秀賢打電話到醫院的公關部門。

  「您好,我是作家常秀,最近我的小說要寫到關於婦科保健方面的內容,請問是否可以安排醫院的婦科醫師,接受我的採訪……」

  秀賢掛掉電話,等了約十分鐘後,對方已經回電。

  「今天早上十點鐘左右吳秀娟醫師有空,她願意接受您的採訪,這個時間您可以嗎?會不會太匆促?」

  「不會,這個時間可以,非常感謝您的協助。」

  「好的,那請您到醫院後再打電話給我,我會帶您直接到醫師辦公室。」

  「是,我會準時到。」

  掛電話後,秀賢立刻換衣服準備出門。

  xxxxxxxxx

  秀賢到醫院後,在大廳見到醫院的公關主任,隨即被帶到吳醫師的辦公室,並且介紹給吳醫師。

  「您好,很冒昧打擾您。」秀賢先致禮。

  「你不要這麼客氣,」吳秀娟站起來迎接。「我拜讀過你的大作,沒想到常秀小姐本人竟然這麼年輕,真令人驚訝。」

  「謝謝。」秀賢謙虛地微笑。

  吳秀娟看起來約四十五、六歲,笑容親切,眼神堅定,看起來很專業,給人的第一印象良好,能讓人立刻就信任她。

  公關主任任務已達成,隨即笑著對兩人說:「那麼你們聊,我不打擾了。」

  「好。」吳秀娟點頭致意。

  秀賢微笑目送她離開。

  主任走後,吳秀娟請秀賢坐下,然後問她:「你想喝什麼?」

  「給我一杯水就可以了,謝謝。」

  吳秀娟倒了一杯水給秀賢,順便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今天你想問什麼問題?」回到座位後,她直接問秀賢。

  「是,」秀賢從手提袋裏拿出紙和筆。「今天主要想要請教您,關於經痛的問題,我想這是婦女常見的婦科問題,對女性來說是很大的困擾。」

  「對,你問這個問題很好,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婦女都有經痛問題,但是一般女性對經痛的瞭解並不多。」

  「是,因為我聽說經痛的成因很複雜,有的經痛成因並不單純,與子宮內膜異位症,以及其他子宮病變有關,所以我認為這個問題需要被廣泛的認識。」

  「我同意,」吳秀娟很高興。「身為婦科醫師,我也認為這個問題影響到女性的生活,關乎婦女生理以及精神健康,非常值得討論。這次你是為新書內容做資料搜集嗎?」她很好奇。

  「對,但是我也想多瞭解關於這方面的資訊,以便將來需要,能正確使用這方面的資料。」

  「好,」吳秀娟點頭,開始解釋:「嚴格來說,經痛發生可以粗分為兩個部分,第一種是原發性經痛,另一種是續發性的經痛。原發性經痛患者,在初次月經來潮一到兩年之後就開始經痛,這是因為月經來潮之前,體內前列腺素分泌旺盛,導致子宮收縮劇烈所產生的結果,因為如此引起的月經週期疼痛。」

  「我知道有很多女性使用止痛藥物,來減緩經痛,長期使用藥物會造成藥物成癮嗎?」

  「不會,有些患者因為擔心服用止痛藥後會藥物成癮,所以過度忍痛,其實這是沒有必要的,因為每個月只有經期期間服用,不會有成癮的憂慮。」

  「我還聽說服用避孕藥可以改善經痛?」

  「對,像這種狀況,服用避孕藥也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但是患者如果屬於第二種續發性經痛,成因比較複雜,服用止痛藥物和避孕藥物的效果就不好。」

  「例如剛才提到的子宮內膜異位症嗎?」

  「是,你剛才提到的子宮內膜異位症等等,就屬於這一類,因為這樣產生的經痛,就屬於‘續發性’經痛的範疇。這種疼痛通常週期較長,會維持二到三周,而且疼痛不僅在月經週期發生,在經期之前與之後也會感覺到疼痛與不適。」

  秀賢聽得很認真,並且勤做筆記。「我知道您是西醫,很抱歉問您這個問題,但是您是否有聽說過,針灸也可以減緩經痛,現在普遍也很流行這種治療方式,您認為這樣的治療可以與西醫並行嗎?」

  「可以的,因為經痛牽涉的範圍比較廣泛,不僅對於婦女生理、在心理層面也會有廣泛的影響,如果患者感覺到有必要,可以兩者並行,但一定要諮詢有經驗的合格中醫師。」

  「是。」秀賢點頭,低頭做筆記,然後再繼續往下問:「關於續發性的經痛,是不是可以請吳醫師再為我解釋清楚一點?」

  「當然可以,」吳秀娟微笑點頭,接著解釋:「除了子宮內膜異位外,子宮肌瘤,以及骨盆腔病變等等,都是導致續發性經痛的原因……」

  之後,秀賢又陸續問了許多問題。

  「所以,女性定期到醫院做婦女健康檢查非常重要,尤其對於大多數經期疼痛的婦女來說,更不可避免?」

  「對,對於女性來說婦科健檢不僅是預防,而且是一種早期治療。例如,因為子宮內膜異位而導致不孕的患者,如果在第一、二期發現,並且立即接受腹腔鏡手術,術後受孕的機率超過百分之五十,但是如果等到第三期再接受手術,受孕率就會下降到百分之三十幾。」

  秀賢點頭認同。「那麼,最後,」她微笑,表情稍微放鬆。「我想請教吳醫師,這家醫院的婦科診所,有多少名人會到您這裏來做婦女健檢呢?不好意思,這個問題可能有點牽涉到隱私,如果不方便的話,您可以不回答。」

  「不會,現在很多知名女性都很重視這個問題,就像您也是知名女性,也重視這個問題一樣。甚至,現在婦女健檢的公益廣告,有很多名女人都爭相拍攝,營造健康、獨立的新女性形象,一起倡導婦女健檢的重要性。」

  「是。」秀賢微笑同意。

  「在我這裏做健檢的知名女性很多,例如知名的電視女演員楊丞翎,偶像歌手蔡音琳,知名的電視主持人徐恩熙。」

  秀賢收起笑容,沉吟片刻後問:「現在社會上很流行名媛,有所謂的名媛現象,名媛對OL女性造成的影響,有時候比演藝人員還要大,請問這裏有任何名暖來做過婦女健檢的嗎?」

  「當然有!」吳醫師笑:「有嫁給國內知名政治世家的名媛蔡銘珊,還有名媛孫菁菁和沈竹芳。」

  秀賢抬頭。「您剛才說,孫菁菁與沈竹芳小姐也在這裏做健檢?」

  「是啊!」

  「您確定,是孫菁菁小姐,以及銀行董事沈廣源先生的千金,沈竹芳小姐嗎?」

  「是,她們都是我的患者,我當然確定。她們兩個人,每年都會定期到我們醫院來做子宮頸癌的篩檢。」

  秀賢沉思片刻,更深入地提問:「請問,如果一般人摘除子宮後,還需要做子宮頸癌的篩檢嗎?」

  「如果子宮頸沒有一起摘掉,就跟一般女性一樣,每一年要做定期的檢查,如果摘除子宮頸,只要一到三年檢查一遍就可以了。」

  「對了,剛才你問到名人,」吳秀娟自己往下說:「最有趣的是,沈竹芳小姐因為一直有經痛問題,所以她對於婦女保健特別重視,不會等到一年,幾乎每半年就會做一次婦科健檢。」

  秀賢看著醫師,臉色忽然變得很凝重。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吳秀娟畢竟是醫師,立即察覺並且關心地問她。

  「不是,」秀賢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問:「吳醫師,請教您,如果病人曾經做過子宮摘除手術,當時也已經一併摘除掉卵巢,應該不會再有月經來潮,對嗎?」

  「對,這是當然的。婦女兩側卵巢摘除後,就會停經。」

  吳秀娟的答案,令秀賢震驚──

  因為吳醫師的回答,她心中的疑惑已經完全解開。

  xxxxxxxxx

  「姐,中午我打了好多通電話給你,你怎麼都沒有接手機,我好擔心你!」秀芸打電話給秀賢,電話一接通她就大叫。

  「我剛離開醫院,因為在做採訪,所以手機沒有開機。」

  「採訪?什麼樣的採訪?」

  「到醫院婦科問婦女保健方面的問題。」

  「是寫小說要用的資料嗎?」

  「對。」

  「噢……對了!」秀芸突然想起來。「我打電話來是要告訴你,今天中午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讓我氣得快抓狂的文章。」

  「什麼文章?」

  「就是關於你的事情啊!出版社說你違約,現在要告你,已經寄出存證信函的那件事,中午我在自助餐店翻報紙的時候看到的。」

  「噢,是那個,」秀賢沒說什麼,只問:「那不是昨天的新聞嗎?」

  「嗯,我聽同事說昨天就報導了,今天也有,連續兩天報導幹什麼啊?真的太過分了!」秀芸的情緒很激動。

  「你打電話來,就是說這個嗎?」

  「對啊,姐,你不生氣嗎?」

  秀賢笑了笑。「好像你比較生氣。」

  「什麼,」秀芸自己氣得要死。「姐,那家出版社這樣隨便在外面放話,你真的不生氣嗎?!」

  「把事情解決就好了,生氣也沒有用。」

  「唉喲,真是氣死我了!要是讓我知道這是誰在搞鬼,我一定沖過去把他罵個臭頭!」

  秀賢忍不住笑出來。「你說真的嗎?」

  「對啊!」秀芸咒駡:「誰敢欺負我姐姐,我一定要他好看!」

  秀賢問她:「如果這個人不是別人呢?」

  「啊?」秀芸睜大眼睛。「什麼意思?那是誰啊?」

  「這個人是你的同學,沈竹芳。」秀賢直接告訴秀芸。

  「什、什麼?!」秀芸搞不清楚狀況。「可是、可是她怎麼能告你,她憑什麼那麼做?!」

  「她現在是出版公司的代理董事長。」秀賢告訴她。

  「天呀!」秀芸張大眼睛。「發生什麼事了,那個丫頭,她的日子過得比我還不長進,根本就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只不過靠她爸爸的關係,在一些地方打過工而已啊,怎麼可能當什麼董事長嘛!」

  「聽說因為她父親以女兒的名義,出資買下出版公司,所以她被直接任命,代理董事長的職務。」

  「唉喲,真是笑死人了,」秀芸又氣忿又無奈。「她這個人什麼都不懂,言語乏味、又沒有什麼長處,怎麼就那麼好命呢?!」

  聽到秀芸這麼說,秀賢忍不住笑出來。

  秀芸覺得不可思議。「姐,她那麼討人厭,還對你做了那麼可惡的事情,你還笑得出來啊?」

  「我笑,是因為我的妹妹,是一個可愛的開心果啊!」秀賢還是在笑。

  秀芸眨眨眼。「姐,你說的是我嗎?」

  「嗯,」秀賢笑著點頭。「當然是你啊!」

  「唉,那個……」秀芸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是真的嗎,姐姐?」

  「當然是真的!」

  「可是,以前都沒有人說過我可愛。」秀芸沒有自信。

  秀賢笑出來。「你相信我,以後一定會有人常常對你這麼說。」

  「是誰啊?除了姐姐之外,還有誰會對我說這種話?」她睜圓眼睛。

  秀賢掩嘴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要等到以後?」

  秀賢微笑不說話。

  「對了,姐姐,現在既然被我知道,原來是那個丫頭搞的鬼,等一下我就打電話去罵她!」

  「你千萬不要那麼做。」

  「為什麼?!」

  「她沒有得罪你,你不應該罵她。」

  「可是她得罪你啦!」秀芸大叫。

  「我會處理,你不要插手。」

  「姐,你是不是怕我打電話去罵她,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也有這個原因。」秀賢承認。

  秀芸歎氣。「好嘛,那我不罵她可以了嗎?」秀芸不甘心。「可是那個死丫頭,真的很讓人生氣耶!」

  秀賢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對她說:「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幫我。」

  「什麼事?姐,不要跟我說什麼幫不幫忙的,你直接說就好了。」

  「好,」收起笑容,秀賢的表情略帶嚴肅。「現在我要開始說了,你要聽清楚……」

  xxxxxxxxx

  吳麗雲主動去找李鐵城,想瞭解違約告訴的內情。

  「聽說吳總不久就要跟孫董一起離開公司,既然這樣,就不要管太多比較好。」李鐵城讓吳麗雲碰了一個軟釘子。

  「現在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公司有事情我當然要問!」吳麗雲說得義正辭嚴。

  李鐵城撇撇嘴。「只不過是作者的小事情,就算編輯不會處理也還有主編會處理,這種小事還用不著總經理來費心!」

  「只要是公司的事,再小的事情都在我的管轄範圍內,這件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問過我,還隨便對記者披露消息?」

  「因為這件事情我得到直接授權,所以不必經過你!」有人撐腰,李鐵城的態度顯得很囂張。

  「你──」吳麗雲氣不過。

  她當然明白,李鐵城指的直接授權是什麼意思。

  「就算這樣,我是你的主管,你也得轉告我一聲。」壓下火氣,吳麗雲繼續質問池。

  「現在你不就知道了?」李鐵城輕浮地這麼說。

  吳麗雲瞪著他,氣得兩手握成拳。

  她在商場上素來有鐵娘子的封號,性格正直、為人坦率,看到像李鐵城這種逢迎拍馬的小人,厭惡不已,氣得簡直想剝他的皮。

  不過李鐵城可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吳麗雲再過一個月就得走人,等她一走,李鐵城就是這裏的老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有他給別人臉色看,再也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

  「小人得志,不知道禍福相依的道理,還沾沾自喜!你不會得意太久的!」吳麗雲不氣反笑,冷冷地丟下這幾句話。

  「你說什麼?!」李鐵城變臉。

  「現在你不就聽見了?」她冷笑一聲,用李鐵城的語法反諷他。

  「你──」

  吳麗雲根本不甩他,掉頭就走。

  李鐵城氣得直咬牙,但又不敢破口大駡,畢竟吳麗雲現在名義上是他的上司。

  「這女人真可惡……」

  現在他什麼也不能做,只敢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連聲詛咒。

  xxxxxxxxx

  秀芸主動打電話給沈竹芳。

  接到秀芸的電話,沈竹芳也很驚訝。「你怎麼了?最近我找你都不接電話,今天怎麼有空,還主動打電話給我?」

  「唉喲,你不要這樣嘛!」秀芸笑嘻嘻地說:「快要月底了,雜誌社這幾天要截稿,所以人家很忙嘛!」

  沈竹芳冷笑一聲。「打電話來給我有什麼事?」

  「沒有啦,就是那個啊……」

  「哪個啊?」

  「唉喲,我們女人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嘛!」

  「幹嘛?你那個不來啦!」

  「唉喲,」秀芸叫一聲。「你這個丫頭,現在說話怎麼這麼沒有氣質啊?以前你不是很有氣質嗎?就像你的身分,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耶!可是現在你說話的口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沈竹芳扁扁嘴,收起揶揄的聲調,正經地問:「到底有什麼事?」

  秀芸撇撇嘴,冷笑。「因為最近我那個來的時候都會痛嘛,我想去看醫生啊,可是以前我都沒有去看過婦科醫生,所以我就想到你啊,我知道你平常很愛護自己的身體,都有定期在做保養,所以我想,你應該也有定期去做婦科檢查吧?這樣的話,你一定知道要到哪個醫院看醫生,還有,到了醫院要找哪一個醫生比較好。」

  「你只有這種事情才會想到我嗎?」

  「唉喲,你不要這麼說嘛!以前我還不是常常約你一起吃飯!」

  「好吧,」沈竹芳皮笑肉不笑的。「我都到祥生醫院,找一位吳秀娟醫師。」

  「是女醫師嗎?」

  「對啊!」

  秀芸再問:「你真的都定期去做檢查嗎?」

  「嗯,是啊。」

  「可是我是經痛喔!」

  「我也是啊,所以才介紹這個醫生給你嘛!」

  秀芸聽到這裏,趕緊屏住了氣,再問一遍:「你也是經痛,所以才去找吳醫師的嗎?」

  「對啊!」

  「呃,確定是經痛嗎?」

  沈竹芳皺起眉頭。「你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對,是經痛沒錯,因為經痛,所以每隔半年我就會自費到醫院,做一次全面性的婦科檢查,這樣你聽清楚了嗎?不必再重複一遍了吧?」

  「呃,不是啦,因為我是經痛所以才要看醫生,而且因為第一次看婦科醫生所以很緊張,因為這樣才要多確認幾次嘛!呃,那個……最近你還會因為經痛去看醫生嗎?」

  「嗯,上個星期才去做過檢查!」沈竹芳有點不耐煩。「你問完了嗎?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秀芸趕緊說:「沒什麼事了。」

  「我現在在公司,工作很忙,以後再聊吧!」

  「噢,好──」

  沈竹芳不等秀芸把話說完就掛掉電話。

  秀芸倒吸口氣,生氣地用力按掉手機,然後把手機拿到眼前,嘴巴念念有詞地咒駡:「唉喲,真是沒禮貌的丫頭,一點家教都沒有,竟然掛人家的電話!哼,說的跟真的一樣,你怎麼會忙呢?什麼都不懂的丫頭,你忙什麼忙啊你!」

  喃喃抱怨完,秀芸又急著按另一組手機號碼──

  「喂?姐!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辦好了……」

  xxxxxxxxx

  一早,助理將今日的信件與報紙送進陸拓的辦公室。

  「這個,是今天早上快遞特地送進來的,指明要交給陸先生的雜誌。」助理將一本雜誌呈到陸拓面前。

  「只有雜誌?」陸拓問。

  「是。」

  「有留言嗎?」

  「沒有,」

  「我知道了。」他點頭。

  助理立刻出去,並將門帶上。

  陸拓把雜誌拿起來看了幾眼,發現這是一本女性雜誌,內頁還有一處地方,黏貼了一張標幟。

  他將雜誌翻到標幟處,發現那是一篇關於婦女衛生的報導,撰稿人的姓名叫做張秀芸。

  ……所以婦女衛生對於女性的重要性不容忽視,身為女人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其他包括許多知名女性,也非常重視婦女健檢的重要性,例如沈廣源先生的千金沈竹芳小姐,她就非常重視婦女保健。沈小姐還因為有經痛的問題,每半年就自費做一次全面性的婦科檢查,近期也才剛做過一次婦科健檢。當然啦,精打細算的上班族女性們,我們可以選擇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費婦女健檢,例如每年一次,可以到各地衛生所做免費的婦女子宮頸癌篩檢,或者選擇有健保補助的醫院,醫院只收最基本的掛號費……

  整段閱讀完,陸拓面無表情。

  張秀芸。他記得秀賢跟他提過這個名字。

  坐在辦公椅上,陸拓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卻沒有任何動作。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忍耐一下,我已經按了車上的SOS按鈕,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到。」他說話的時候也在忍耐著痛苦,因為他感覺到手臂異常劇痛,可能已經骨折。

  她呻吟著。「不,不行……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真的好痛……」

  他低頭,看到鮮血正沿著她的大腿往下流,他很震驚,接著心都涼了。

  「肚子……我的肚子……真的好痛……」她仍然在不斷呻吟。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為她做任何事!

  車子墜落山崖,現在正卡在半山腰的土丘上,一旦有任何動作,搖搖欲墜的車子很可能會立刻掉下山崖。墜落當時如果不是因為車子的安全氣簾發揮作用,在車子翻落的時候阻止了頭部的撞擊,否則這個時候兩人可能都已經昏迷,最後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眼看著沿著她大腿的鮮血越流越多,他開始感到恐慌──

  雖然是煞車莫名失靈,車子才會翻落山崖肇事,但他是駕駛,發生車禍讓乘客受到傷害,他有絕對的責任!

  「你要忍耐,一定要保持清醒!」他提起精神,只能在她耳邊不斷跟她說話安慰她。

  「不、不行……」但是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我……我不、不行了……」

  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記憶中,當時他人聲叫著她的名字,警車與救護車的蜂鳴器也在這個時候響起……

  最後,連他也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昏迷,不省人事。

  xxxxxxxxx

  雜誌出版後第二天,朋友打電話給沈竹芳,說看到雜誌上有一小段關於她的報導。

  一開始沈竹芳還因為上了雜誌感到很高興,但是又不記得最近曾經有什麼記者訪問過她,所以就迫不及待地,立刻叫家裏的司機出門去買一份雜誌回來,但是等她看清楚文章內容後,一股怒氣就從腳底直竄到腦門。

  她立刻打電話給秀芸,準備責駡她。

  「你在雜誌上提到我的名字,為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電話一接通,她立刻以質問的口吻,大聲責問秀芸。

  秀芸皺起眉頭。「喔,是你啊,你看到那篇文章啦?」

  「你不是寫美食專欄嗎?怎麼會突然寫婦女保健的文章?」

  「唉喲,為什麼不行啊?你上次還不是叫我寫書評罵人。」她接著又說:「可能是主編覺得我文筆好,所以叫我寫婦女保健的專欄,一點都不奇怪啊!」

  「你、你真是──我快被你氣死了!」沈竹芳大叫,好像恨不得咬秀芸一口。

  「什麼啊,你幹嘛這麼大聲對我鬼叫?」秀芸也不甘示弱。「你有什麼好氣的?我文章裏面有寫錯嗎?提到你的每一個字都是你自己親口講的,我還留著當天的電話錄音,你要不要聽聽看呢?現在你這麼生氣要做什麼?難道你有毛病,動不動就喜歡對別人鬼吼鬼叫的嗎?」

  沈竹芳倒吸口氣。「你現在竟然敢這樣跟我講話?!」

  「唉喲,真是,」秀芸撇起嘴,啐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啊?我為什麼不能這樣跟你講話?難道你是伊莉莎白女王的女兒,還是日本天皇的媳婦嗎?!」

  「張秀芸!」沈竹芳連名帶姓吼她。

  「幹嘛啊!沈竹芳,你想怎麼樣啊?!」秀芸馬上吼回去。

  「你小心一點,我要告你!」

  「唉喲,動不動就要告人,真是笑死人了!」秀芸回嗆她:「媒體有新聞自由、報導自由,難道你不知道嗎?!上次發生在美國ABC新聞網的女主播芭芭拉?華特絲身上的事情,她因為報導名人罹患愛滋病的消息被告,但是卻努力爭取新聞自由,最後官司勝訴的事情,難道你連這麼重要的新聞都不知道嗎?!而且我又沒有寫什麼,我寫的都是你自己親口講的,我只是在寫文章的時候,為了要提醒女性讀者對於婦女衛生的重視才提到你,因為你是名人嘛!怎麼樣,我又沒有捏造不實新聞、人身攻擊或是散佈不實言論,我只是報導事實,這樣寫難道有錯嗎?!」

  沈竹芳快被氣炸了。

  她用力喘了好幾口氣,然後突然用力掛掉話筒──

  「噢!」秀芸呻吟一聲,皺起眉頭瞪著斷訊的手機,她喃喃咒駡:「唉呀,真是該死的丫頭,竟然這麼用力掛電話!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兒,怎麼會一點家教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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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06:46: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下班之前,陸拓接到電話。

  「是我,」沈竹芳問他:「你今天有空嗎?」

  「什麼事?」陸拓的聲調很平靜。

  「我,那個……沒什麼,我只是想約你一起吃晚飯。」她打電話來是為了試探他,但是感覺到他沒有特別的反應,所以她就說出預先想好的藉口。

  他沈默半刻,然後才回答:「好。」

  「那我到你公司附近好了。」她馬上說,顯得很高興。

  「那麼,三十分鐘後,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好,我換好衣服就出門。」

  掛電話後,沈竹芳立刻跑回房間換衣服。

  她想,那是一本女性雜誌,他一定不可能看過那本雜誌,是她多慮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忍耐到結婚以後!

  以後她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能再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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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竹芳一到咖啡廳,就看到陸拓。

  「你先到了。」她微笑著,坐在他對面。

  「你想喝什麼?」他問,語調還是跟以往一樣很溫柔。

  「我喝Espresso。」

  他幫她點了一杯咖啡。

  「禮服我已經找時間去試穿過了,我很滿意,飯店方面你已經訂好了嗎?」因為上次通電話不歡而散,她感到氣氛有點凝重,於是故作輕鬆地這麼問他。

  「飯店,我還沒有訂。」他回答。

  「什麼?你不是說,就算三個月前預訂都會來不及嗎?既然要靠關係才能訂到宴客廳,那麼就要趕快告訴飯店──」

  「我不會訂飯店。」他告訴她。

  沈竹芳愣住。「你不想訂飯店嗎?那麼……你想在哪里辦婚宴?爸爸有很多有頭有臉的朋友,還有比飯店的場地更大、更適合的地方嗎?」

  他看著她,目光很堅定。「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會結婚。」

  「什麼?」沈竹芳瞪大眼睛。「你說什麼?你剛才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你是認真的嗎……不,你、你一定是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戒指我已經帶來了。」他拿出準備好的戒盒,裏面裝著他的訂婚戒,他將戒盒放在桌上,然後推到她面前。

  瞪著那只戒盒,沈竹芳喃喃問他:「這是什麼?你突然拿這個出來要做什麼?」她開始用抗拒的態度質問他。

  「這是訂婚戒,」頓了頓,他用嚴肅的口氣說:「我要跟你,解除婚約。」

  聽到他親口說出「解除婚約」這四個字,沈竹芳的心都涼了。

  「你說什麼?解除婚約?」她顫抖地問他:「你剛才真的是說,‘解除婚約’,是嗎?」

  「對。」他直視她,堅定的態度沒有改變。

  沈竹芳幾乎沒有辦法呼吸了。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喘了一口氣,突然對他大叫:「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突然大叫,引起咖啡廳裏的客人側目,並且竊竊私語,但是這個時候沈竹芳因為太激動,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沒有解釋,僅表情嚴肅地避開她的視線。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看到他不回答,沈竹芳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他大叫:「就算你不說話,這個東西我也不接受,你拿回去!你給我拿回去──」

  她大吵大鬧,終於逼他開口:「不要這樣,你這樣鬧並沒有幫助。」

  「我不管!我沒有做錯事情,你不能這樣對我!」她大哭而且大叫,然後又突然站起來,用力拉扯陸拓的手臂:「你起來,你跟我走──你跟我去見我爸!你見到我爸後,要說什麼你自己跟我爸說!」

  「你不要這樣!」陸拓掙脫她的手,語調變得嚴厲。「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必去見你父親。」

  「為什麼不要?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對我爸說──」

  「雜誌上的文章我已經看過了。」他突然說出原因。

  沈竹芳愣住。

  「本來我不想多說,但是現在好像不能不把話說清楚。」他的神情很凝重。

  「不,不是那樣的……」聽到他說的話,沈竹芳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敢再哭再鬧,也許因為太突然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全身顫抖。「那本雜誌,我也不知道那本雜誌為什麼要那樣寫!他們根本就沒有來採訪過我,可能只是為了想要名人幫文章背書,所以把我的名字寫進去的!沒有經過允許,寫這種東西的人真的太可恥了!」她咒駡。

  他看了她片刻,然後說:「那個人是你的朋友,你不應該那樣說她。」

  聽到他這樣說,沈竹芳嚇住了。「你說什麼?什麼……什麼朋友?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是你的大學同學,你一直跟她有聯絡,還經常一起吃飯。」他繼續往下說:「昨天下午,我已經打電話到雜誌社求證過了。」

  「什麼?」她瞪大眼睛。「你跟誰求證?你跟誰求證的?」

  他閉嘴,不再多說。

  沈竹芳不停喘氣,卻依舊感覺到窒息……

  她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戒指我已經還給你,要怎麼處理,你可以自己決定。」最後他對她這麼說。

  之後陸拓站起來,毅然決然地離開咖啡廳。

  沈竹芳呆呆地站在咖啡桌旁,她沒有追上去……

  因為知道原因是什麼,因為對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合理的解釋,所以她沒有辦法追上去。



  「我……這一輩子,已經不可能生育了。」她告訴他答案的時候,表情很平靜。

  但是他的表情卻異常嚴肅。

  「其實是我的錯,你沒有錯,你不要自責,」她對他說:「那個時候,要不是因為我堅持抱著那麼重的玻璃畫框坐在前座,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安慰他。

  「不,你不要這麼說,開車的人是我,這是我的錯。」他喃喃說。

  走進病房之前,她的父親已經事先知會過他,她的子宮因為受創嚴重,在急救手術中已經摘除,至於卵巢的功能也因為嚴重創傷受到影響,昨日已經做過第二次手術,摘除兩側卵巢。

  她沒有說話,眼睛裏卻含著淚光,看起來非常哀傷。

  「我,一定會負責到底。」他突然說。

  她抬頭,屏息地傾聽著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

  「等你出院後我們就訂婚,」他握住她的手,以斬釘截鐵的口氣,嚴肅並且認真地對她說:「從現在開始,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xxxxxxxxx

  突然又接到沈竹芳的電話,秀芸有一點驚訝。

  「昨天陸拓是不是打過電話給你?」沈竹芳的聲音很冷漠。

  「是啊,怎麼樣?」秀芸的態度也很冷淡。

  「他問你什麼?」

  沈竹芳冰冷的聲調,讓秀芸很不舒服。「喂,你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種事情啊?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不會自己去問他嗎?」

  「我問你,他到底問你什麼,你快點回答啊!」

  聽到沈竹芳質問自己,秀芸的火氣也上來。「喂,你態度這麼差,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何況,你問什麼我就要回答什麼嗎?!」

  「你快回答!」沈竹芳比她更大聲。

  「欸!」從來沒被別人這樣凶過,秀芸火氣更大。「他不過就是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採訪過你,是不是親口從你嘴裏聽到我在文章裏寫的事情,就只是這樣而已啊,你那麼大聲鬼叫什麼?!」

  「所以,你也給他聽過電話錄音了嗎?」

  「是啊,因為他想聽啊!」秀芸沒好氣地說:「他問我手機號碼,說等我回家後要撥我的手機,然後請我把電話錄音放給他聽,我就照做啦!」

  沈竹芳氣得全身發抖。

  她不但生氣而且感覺到恐怖……

  現在她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

  「你,真的很該死!」沈竹芳突然詛咒秀芸。

  「什麼?你說什麼?」秀芸怒火中燒。「你,你這個死丫頭嘴巴不乾不淨的,你說什麼啊你!」

  沈竹芳「啪」一聲,掛了電話。

  秀芸倒抽一口氣──

  「天呀,這個、這個該死的丫頭,她竟然又掛我電話!啊──」秀芸尖叫:「這個死丫頭真是可惡,實在太可惡了!」

  xxxxxxxxx

  掛掉電話後,沈竹芳立刻下樓跑到車庫,開車出門。

  她在路上瘋狂飄車,還因為逆向行駛,差一點就撞上來車。

  但是,就算這樣做,還是發洩不了她心中的忿怒……

  因為高速駕駛,在差一點撞上安全島的那一瞬間,她總算控制住車子,在最後關頭踩住煞車。

  就那一霎時,沈竹芳突然下定了決心。

  接著她轉動方向盤,迅速將車子開離原來的道路。

  xxxxxxxxx

  晚上九點鐘,秀賢從亞玟的家中搭公車回家。

  稿件已經整理得差不多,只要亞玟編潤完成,就可以交給外面的排版公司發排,然後再發校修潤,最後付印。

  但是,現在還不是出書的時候。

  下公車後,秀賢一個人慢慢散步回家。

  今夜的風微涼,她的心情卻很複雜……

  手機響起,秀賢在路邊停下,拿出手機接聽電話。「喂?」

  「是我,」陸拓正在開車。「你不在家?」

  「對,你怎麼知道?」

  「我打到你家去確認過。」

  「你怎麼會有我家裏的電話?」她有點驚訝。

  「之前調查你的事情,助理查到的。」他回答得很誠實。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

  「你不生氣?」

  「已經是這樣了,生氣只會傷我的身體。」

  「什麼,」他笑。「你這樣講,好像我很可惡。」

  「難道不是嗎?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為什麼要派人調查我的事情?」

  「你的嘴巴那麼厲害,我問你,你會直接告訴我嗎?」

  「嘴巴厲害?」她吸一口氣。「這是什麼意思?」

  他又笑。「是說你很會講話的意思。」

  「這是真心話嗎?」

  「當然是真心話。」

  「我才不相信!」她笑。

  他微笑,然後告訴她:「我現在在車上,等一下我會去找你。」

  她看了一眼手錶。「可是,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我有事要告訴你,」他強調。「很重要的事。」

  感覺到他的態度有點嚴肅,她問:「是什麼事?」

  「見面再告訴你。」

  她點頭。「好吧。」

  「我等一下就到。」

  「嗯。」她按掉手機。

  他也掛掉車上電話,但是電話才剛掛卻又立刻響起來。

  「陸拓?」金震東的聲調很嚴肅。「你在哪里?」

  「車上,我正在開車──」

  「你立刻過來,今天我接到通知明天就會行動,檢調單位會開始介入調查。」金震東告訴他。

  陸拓沈默片刻。「我馬上過去。」話說完,他調轉車頭。

  他瞭解事情的重要性,現在必須以公事為重。

  xxxxxxxxx

  一輛白色跑車轉進巷口。

  車子與路上一名行人錯身而過,從車子的後照鏡裏,駕駛可以清楚看到剛才在路上與車子錯身而過的行人。

  車子一直往前開,然後駕駛突然踩住煞車,接著調轉車頭──

  車燈刺痛了秀賢的眼睛,她站在原地,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她本來想避開,但是車子的速度很快,等到她準備移動腳步的時候,車子已經朝她直接開過來──

  車子在即將撞到秀賢那一刻,發出尖銳的煞車聲,驚動了附近的行人和住戶。

  秀賢被撞倒那一瞬間,手上的提袋飛到十公尺遠,腳上的鞋子也脫落在路旁。

  撞到她的車子根本沒有停下來,開車撞人之後還加速逃逸。

  失去意識之前,秀賢看到肇事車輛的車牌號碼……

  「天呀,發生車禍了!」附近的行人紛紛跑過來觀看。

  「小姐,你還好嗎?」路人跑來,扶住倒在地上的秀賢。

  「天呀,流了好多血!」有婦人尖叫。

  正當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時,有人大喊:「快點,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好、好!」終於有人開始打電話。

  在此時,秀賢也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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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拓在途中撥了一通電話給秀賢,但是手機一直打不通,好像已經關機。

  他連續撥了三遍,然後再打秀賢家裏的電話。

  電話也沒有人接通,他讓電話響了五分鐘才掛掉。

  雖然感到奇怪,但是他必須立刻去見金震東。現在只能等事情辦好,再回頭找秀賢。

  他踩下油門,加速開往金震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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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玟接到電話,立刻趕到醫院。

  「秀賢!」亞玟趕到病房的時候,秀賢正在休息。

  「喔,你來了。」秀賢掙扎著要坐起來。

  「你不要起來,快躺下來!」亞玟坐在她床邊。「護士打電話給我,說你車禍送到醫院剛剛才醒過來。聽到電話我嚇了一跳,立刻就趕來了。」

  「我沒事了。」握住亞玟的手,秀賢反過來安慰她。

  「醫生怎麼說?」亞玟急著問。

  「小腿骨折,要在醫院住一個禮拜。因為我的小腿以前受過傷,所以才會這麼脆弱。」

  「怎麼會是脆弱,這是車禍啊!」

  「對方,」頓了頓,秀賢告訴她:「在撞到我之前,踩了煞車。因為這樣,所以情況沒有想像中嚴重。」

  亞玟覺得不對:「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是肇事的駕駛把你送到醫院的嗎?人呢?」

  秀賢搖頭。「車禍發生後,車子並沒有停下來。」

  「什麼?」亞玟驚訝地歎氣。「太離譜了,有人抄下車牌了嗎?」

  秀賢沒有說話。

  「這種人真的很可怕!撞到人應該停下來察看傷者才對,怎麼可以開著車就跑了?車禍中有很多案例,就是因為肇事駕駛開車逃逸,傷者失血過多才會死亡的。」

  「警方已經在調查了。」

  「找到人,你打算追究嗎?」

  「到時候再說。」秀賢只是淡淡地這麼回答。

  「打電話告訴你妹妹了嗎?」亞玟問,她知道秀賢有妹妹。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秀書她們。」

  「你怕她們擔心?」

  秀賢點頭。

  「這樣也好。」亞玟歎口氣。

  「亞玟,你幫我一個忙好嗎?」秀賢忽然問她。

  亞玟點頭先答應。「好,你儘管說。」

  秀賢看著她,說出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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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玟拿著鑰匙到秀賢家中,幫秀賢帶換洗衣褲到醫院,正在房間找衣褲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按門鈴的聲音。

  亞玟嚇了一跳,回過神後,才走到客廳。

  當她看到對講機螢幕上的人後,又嚇一跳,急忙按下對講機:「您好!」

  聽到陌生的聲音,陸拓愣了一下。「請問,這裏是張秀賢小姐的公寓嗎?」

  「噢,是,您是陸先生嗎?」

  陸拓有點驚訝。「請問你是──」

  「我姓方,方亞玟,我是秀賢的責任編輯。呃,我看我下去跟您說好了。」

  狀況不明,因此陸拓先回答:「好。」

  等亞玟下來以後,陸拓才知道秀賢車禍住院。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陸拓問她。

  兩人站在公寓門口,直接談話。

  「昨天晚上,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醫院護士的電話,才知道的。」亞玟回答。

  「難怪我昨天晚上打電話、過來按門鈴,都沒有回應。」

  「您昨天晚上來過嗎?」

  「對。」

  亞玟覺得有點奇怪,她知道陸拓有未婚妻,但是也沒有多說,只問他:「您要到醫院看她嗎?」

  「她會在醫院住多久?情況怎麼樣?」

  「大約一個星期左右,情況還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有小腿骨折。」

  陸拓沉思片刻。

  「您什麼時候去看她?」亞玟問。

  「下午,」思索過後,他告訴亞玟:「下午我就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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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查局北機組人員上門的時候,沈竹芳剛從外面回家,看到家中擠了一大堆穿中山裝的男人,嚇了一大跳。

  「他們是誰?來做什麼的?」她神色不安地問家裏的傭人。

  「他們──」

  傭人還來不及說明,北機組人員就先表明身分。

  知道對方是調查局的幹員,沈竹芳驚嚇過度,連講話都結巴:「她、她……她死了嗎?」她臉色慘白,全身發抖。

  組長問:「死了?誰死了?」

  「你們這些人想做什麼?!」沈廣源從樓梯走下來。

  「老闆,」傭人連忙上前說:「他們說要找您!」

  沈竹芳心裏很害怕,又感到莫名其妙,本來她以為這些人是來找自己的……

  沈廣源看到這些人就不由分說的喝斥:「找我做什麼?你為什麼讓這些人進來?!」他指責傭人,一反老奸巨猾的常態、脾氣變得非常暴躁,好像已經有預感。

  事實上,今天早上他剛得到消息,警方帶著檢察官的搜索票,已經前往銀行盤查搜證。

  「沈先生,有任何話,請您跟我們回調查局再說。」組長先開口,並且出示證件。

  沈廣源臉色微變。「什麼事?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到調查局──」

  「請你跟我們走,有話回調查局再說。」組長再說一遍。

  同時四、五名幹員上前,狀似攙扶,其實已經架住他,不由分說,簇擁著他往門口定出去。

  同時,沈家大門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來了一堆媒體記者包圍在門口……

  看到這個陣仗,沈竹芳早就已經嚇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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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玟把衣服送到秀賢的病房。「好一點了嗎?」她坐在床沿。

  「還好,只是有點累,可能是麻醉藥的副作用。」她的聲音有點疲倦。

  「嗯。」亞玟點點頭。

  「對了,」亞玟告訴她:「好奇怪,我幫你準備衣服的時候,陸先生竟然到你家裏找你。」

  秀賢看著她。

  「昨天晚上你跟他約好了嗎?他說昨天晚上打電話給你,還到你家按門鈴,都找不到你。」亞玟告訴她。

  「嗯,」秀賢緩緩點頭。「昨天他本來要來找我。」

  亞玟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說:「他看起來對你很關心,還說今天下午要來看你。」

  「你告訴他,我在醫院嗎?」她問,聲音很弱。

  「對,不能告訴他嗎?」

  「沒關係。」秀賢微笑。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身體真的沒有問題了嗎?」她伸手試探秀賢額頭的溫度。

  「我沒事。」

  亞玟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她:「你跟那個陸先生,你們──」她欲言又止。

  秀賢抬頭看她一眼。「你想問什麼?」她的語調很平靜。

  「算了,」亞玟笑了笑。「我看,我還是不要問好了。」

  秀賢凝望她。

  「你不要這樣看我,這樣我會控制不住好奇心!」亞玟笑出來。

  秀賢也微笑。

  「其實我不是不想問,是因為你這個人,」亞玟說:「你這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我相信你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去做,絕對不會因為衝動去做事。」

  「你相信我嗎?」秀賢問她。

  「當然。」

  秀賢笑了笑,別開眼。

  亞玟看著秀賢。

  她雖然相信秀賢,但也看得出來秀賢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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