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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東籬 - 《寵妻蜜史(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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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0: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牟家這頭,特地請了一位有名望的長清道長替兩家子女合八字。牟大人十分疼愛兒子,雖然他不大中意姜家的家世,但是姜如玉美名在外,兒子又十分堅持,他也就同意了。

    牟大人事務繁忙,長清道長由牟錦瑜陪著。

    道長拿著兩人的八字,看了一眼,便蹙眉搖頭:“公子,這八字不合。”

    牟錦瑜一驚,問:“真的不合?”

    長清道長道:“這女子命中帶煞,恐怕對公子不利。”

    這時,小廳中只有兩人,牟錦瑜突然拜伏在道長跟前,祈求道:“還請道長成全,莫要將此事告知父親。”

    長清道長很是為難,捋了捋須,道:“公子何必強求?天下淑女,不可勝數,何必尋一個不合之人?”

    牟錦瑜沉聲道:“錦瑜對姜姑娘一見鍾情,即便將來不利,錦瑜依舊願意娶她進門,照顧她一輩子。”

    長清道長歎了一聲,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凡俗之人大凡陷入男女情愛,便變得這般不清醒。明知道是刀山火海還要往裡頭闖。

    見道長不說話,錦瑜又道:“倘若道長應允,我願替道長的玄清觀重修道觀再造三聖金身。”

    “罷了!”長清道長歎道,“公子如此固執,老道也不好阻撓你的良緣。只是將來是緣是劫,公子還得自己承受了。”

    牟錦瑜點頭:“自然。”

    長清道長拿起了毛筆,在女方的八字上隨手添了一筆,便將其中的“一”改成了“十”。

    他雙手將八字奉還給牟錦瑜,緩緩道:“兩位八字相合,定能百年好合,多子多孫!”

    錦瑜大喜,接過八字,再拜叩謝道長。

    姜如玉同定州牧嫡子定親的事兒很快傳遍了整個定州,街頭巷尾都在談亂這件事。

    沈宜珍自然也聽說了,她在家中冷哼了一聲,道:“我同總兵大人成親之時,一定比你姜如玉風光十倍!定州牧算什麼,能有安西總兵大嗎?”

    家裡頭聽聞姜如玉定親,也指望著沈宜珍能儘快同衛家定親。但是衛老夫人的確是找她去了幾趟,定親卻還沒個準兒的事兒,關鍵是她連衛大人一面都沒見著呢。

    今兒衛老夫人又叫她過去喝茶了,據說衛大人前幾日去青龍關巡查,今日回來了。沈宜珍一聽欣喜極了,急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著馬車往總兵府去了。

    衛澹的確出去了幾天,今日一回來,衛八就捧上了大紅的喜帖。

    衛七出差去了驪戎,衛八便頂上了位置做了個親隨。衛澹身邊的親隨從衛一到衛八是按照數位排行的。身邊人素知衛澹天煞孤星的名頭,前六個已經光榮殉職,衛八接任接的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衛澹的目光落在喜帖上,眼底露出疑惑:“誰的帖子?”

    衛八忙道:“是州牧公子的喜帖。”

    “娶得誰家姑娘?”衛澹拿起了喜帖隨口問。

    “聽聞是定州姜家姑娘姜如玉。”

    拿著帖子的手頓時停滯,他雙眸微窒,旋即翻開了帖子,果然看到帖子上出現“姜氏”二字。

    他有那麼幾秒的失神,帖子飄落在地上。

    衛八愣住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衛大人驀地一掌用力拍在桌面上,衛八心驚膽戰的去看,只見他青銅獸面下的一雙眼亮的讓人心驚。

    “大人……”他顫顫詢問。

    衛澹倏然起身,拂袖而去,轉眼消失在門廊處。

    衛八去看時,只見桌面上的一塊青玉鎮尺已經裂成了八塊。方才他瞧著衛大人就是一掌拍在這鎮尺上的。

    衛澹怒氣衝衝,他才出門幾天,姜如玉便訂了親,簡直豈有此理!

    出遊廊圓月門時,迎面撞上一個女子,那女子“啊喲”一聲嬌啼,幾乎撲在他胸前。

    他此時心情十分的惡劣,一把將她推開,女子被一股大力往後推去,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誰呀!”沈宜珍捂著屁股氣的幾乎哭起來,這人好粗魯,好大力,難道不知道她是小嬌娘,是大美人嗎?

    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那張駭人的銅獸面具時,只剩下害怕,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面衛老夫人趕過來,立即讓人將沈宜珍扶起來,她責怪的說:“澹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撞了沈姑娘,也該道個歉啊。”

    衛澹沒有理會沈宜珍,雙手一拱道:“姑母,侄兒今日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大步向著外頭走去。

    沈宜珍愣住了,她壓根沒想到今日撞到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衛大人,更沒想到這男人竟如此嚇人。她滿心綺念頓時化為烏有,生出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衛老夫人看到沈宜珍委屈,握著她的手,道:“今日澹兒恐怕是有要事,你們遲些再說話也不晚。”

    沈宜珍有些難受,但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這衛大人溫柔不溫柔,是否憐香惜玉,既然入了衛家的大門,那個位置勢必是她要到達的。

    此時衛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想見姜如玉一面,可是走到街上,他漸漸冷靜下來。

    倘若他要娶她,易如反掌。州牧再大,大不過總兵,他可以以權勢壓人。

    可是然後呢……

    他生就天煞孤星,娶了如玉又如何?讓她年紀輕輕就芳華早逝嗎?

    他立在街上,腳步變得沉重。

    街面上,一輛牛車緩緩駛來,他認得那牛車,立即立在轉角廊柱後隱了身形。

    只見牛車停在了一個喜貨鋪子前,那鋪子滿眼的大紅,看著就十分喜慶。

    牛車上,戴著帷帽的女子扶著母親的手從牛車上緩緩下來,姿態優雅。

    “娘,喜服這麼快就定好了嗎?這婚事是不是倉促了些?”

    秦氏笑道:“本該你自己完成喜服的,只是過些時日牟公子要去京城一趟,便想完了婚攜同你一齊前往,所以倉促了些。你不要怪他才好。”

    如玉輕聲道:“我怪他做什麼,他自然有他的事情。既然婚事定下了,早嫁晚嫁都是嫁。”

    秦氏笑著“嗯”了一聲:“你能瞭解牟公子的苦心就好。”

    如玉點了點頭。

    衛澹清楚的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在他的耳中,姜如玉是含羞帶怯滿心歡喜的待嫁嬌娘。

    她該是滿意牟錦瑜的吧?

    他的雙眉糾結在一起,雙拳緊緊攥著手心。她要成婚,還要離開定州。

    他原本也未覺得這女子於他有什麼,可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卻覺得心裡一陣空洞,仿佛失去了什麼。

    “姜如玉,你不要想我這麼容易放過你!”他暗暗的對自己說。即便是要嫁人,他也要在她心裡留下一個烙印。

    他知道或許這樣做很卑劣,但是不這樣做,他又不甘。

    如玉陪著母親買了許多婚嫁用品,這些事情她不熟悉,只是在一旁看著,任由母親採買。

    若說嫁人,她也許並沒有衛澹想的那麼含羞帶怯充滿憧憬,相反的,她憂心忡忡。

    牟家說她和牟公子的八字很合,她不確信這個結論的準確性有多少。牟錦瑜後來又登門拜訪了一次,果然是那次買紙錢的公子。

    紙錢?他們相見,而他向她買紙錢?

    怎麼想,她都覺得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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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2: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牟公子有家世有樣貌有才華,她自然沒有什麼可不滿的,她只是在害怕,害怕她的命運,害怕歷史再次重演。

    婚期越近,她越擔憂。在她的心裡,始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上車時,正好有幾個胡人經過,突然牛兒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躁動不安就要往前亂沖,那為首的黃須胡人長得膘肥體壯,一人上前扯住牛繩生生的將牛兒控制住。

    牛兒安靜了,秦氏連忙過來親自多謝那胡人。黃須胡人笑了笑,一眼瞅見了站在秦氏身後的如玉,正巧一陣風吹過來,露出了她半邊美麗的臉龐,胡人看的眼睛眨都不眨。

    秦氏看情況不對,匆匆的謝了兩句,便拉著如玉上車了。

    待得牛車走過,黃須胡人這才跟路人打聽:“那過去的是什麼人?怎的他家姑娘如此美麗?”

    路人笑道:“你趁早別打主意!那是咱們定州的第一美人姜如玉,如今馬上要成為州牧的兒媳婦啦!好命啊!”

    黃須胡人了然,又問:“什麼時候成婚?”

    路人道:“再過十五日就是迎親的日子。”

    黃須胡人摸了摸大鬍子,微笑著點點頭。

    身旁的同伴湊過來問:“老大,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州牧的兒媳婦你也敢打主意?”

    黃須胡人不屑的說:“州牧算什麼?同我們王爺比起來,那是個屁!”

    “王爺?”同伴不解。

    黃須胡人低聲道:“這是定州第一美人,也是我見過最美的美人。咱們的米羅親王素來喜愛絕色美人,只要咱們將此女獻上,功名利祿信手拈來,你們說,這個買賣划算不划算?”

    另外一個胡人搓著手歡喜道:“果然!如果咱們將此女獻到米羅大王跟前,最少換取千金!”

    原來,這個黃須胡人叫黃候,是個混血,有一半驪戎血統,原先做山賊的,後來在驪戎和大楚之前往來貿易,骨子裡的匪性卻絲毫不改。

    幾個人尋了個偏僻的小客棧就開始商量這個事兒,他們幾個人做買賣沒賺到幾個錢,如今想了這麼個法子,就指望著靠這筆買賣鹹魚翻身了。

    “老大,有法子嗎?”

    黃候思忖了半晌,得意一笑:“山人自有妙計!這新娘子早晚歸我們所有!”說罷將他的計畫說了一遍。

    其他幾人讚歎道:“大哥好手段啊!此事必定成功,咱們的富貴也指日可待了!”

    閨房之中,各色喜慶的物件堆放了房間,喜燭、喜帕、喜帳,各色種種都是紅豔豔的顏色,看的人眼都花了。

    姜如玉最近每日看這些大紅色,看的有些膩歪。夜色漸深,她卻睡不著,燭火在窗前搖曳,映照在她白皙如玉的臉上。

    這張臉,如此美麗,外人總是羡慕不已,但是只有她知道,即便是身為美人,一樣有跟普通女子一樣的煩惱,甚至更多。

    她看向桌上的梳妝銅鏡,映照出一張如畫般的玉容,這張臉,其實同前世還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這雙眼睛,含著煙霧一般楚楚動人。只是前世的她較為清瘦,膚色也沒有現在這麼好,各方面仿佛都欠缺一點,所以沒有成就美名。

    不過有美名如何,沒有美名又如何,還是不一樣嫁人,面對著未知的命運。

    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總是戴著面具,她從來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可是他的眼睛那麼亮那麼鋒利,仿佛能穿透人的內心一般。

    她起身,到了箱子底下翻找出那枚光芒璀璨的簪子。

    拿到燈光下,她再次細細的看,能送出這麼貴重的簪子的人,想必身份不低。

    此刻,她又在想,他是誰呢?為何他再沒有出現?

    她輕輕歎了一聲,這時,只聽到“咯吱”一聲,窗扇竟然被推開,她驚愕的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張口叫喊,那人從窗扇跳了進來。

    怎麼是他?

    她呆住了,看看站在窗前的他,又低頭看看手中的寶石簪子。

    她方才正想起這個人,他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衛澹深夜翻窗闖進她的香閨,看到她的手裡拿著自己送給她的簪子,面具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絲弧度。

    他向前走過來,如玉嚇得後退了一步,朗聲道:“你別在過來了,你若是再過來,信不信我喊人抓你!”

    衛澹輕蔑一笑,“你差我兩條性命,真的好意思抓我?”

    如玉一呆:“我哪裡就差你兩條性命了?”

    “破廟中,如不是我,你一家幾口都命喪黃泉。七夕船上,我若不伸手,你落入水中說不定就做了個水鬼。”

    說起這個如玉就有氣,道:“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將船蕩開的?”

    衛澹笑了笑,倒是聰明,的確是他故意的。但是,他自然不能承認。

    衛澹看著她,她亦是看著他。

    “你來幹嘛?”她問。

    “我來看看你。”衛澹如實回答,“你要嫁人了。”這話他說出來,心中便覺得一陣鈍痛。

    “是。”如玉有些惆悵的說。

    “嫁人是喜慶的事情,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開心。”他在她惆悵時又走近了一步。

    他的話音低沉而溫和,讓人忽視了他的攻擊性。

    “我高興不高興,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她抬頭時,這人已經到了面前。

    他如此大膽,絲毫不在意她會叫人來抓他,或者他覺得她壓根不會叫人來抓他。

    “跟我是沒有關係。”他低頭看著她,居高臨下的說,“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每天高高興興的。”

    他低頭看著她,眸深如海。如玉困惑的看著他,驀地,她發現了一種奇異的現象,燈光閃爍時,他的眼眸泛著琥珀一般的藍色光澤,詭異而美豔。

    她看得呆了,就在此刻,他手下一動,燈光倏然熄滅。

    房中一片黑暗,她來不及叫喊,已經被人攔住了腰身,堵住了嘴唇。

    她能感覺到他臉上肌膚的溫度,他摘了面具吻她,所以滅了蠟燭,她依舊看不到他的樣子。

    她第一次被人摟的這樣緊,第一次被這麼霸道而熱烈的吻,牙齒衝撞有些疼痛,她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他蹂。躪。

    她很想反抗,可是在他的力量面前,她渺小的如同一隻螞蟻。

    她被吻得呼吸困難,卻目眩神迷,直到他放開了她。

    她大口的喘著氣:“你到底是誰?”

    “怎麼,你還沒發現麼?”他語帶戲謔,“看看你的簪子。”

    他放開了她,夜色中,窗扇一閃,他已經消失在房間裡。

    當她再次點亮蠟燭,房間裡沒有人影,除了搖晃的窗扇,她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

    簪子?對,簪子!

    如玉立即拿了簪子仔細的看,終於,她在簪子的底下找到了米粒大小的幾個刻字——衛澹贈。

    衛澹?如玉驀地想起這個名字她似乎聽說過。再細想,她恍然大悟。

    安西總兵,衛澹?!

    那位位高權重,跺一跺腳,整個安西四州就能震三震的安西總兵衛大人?

    如玉百思不得其解,他送簪子,半夜偷入香閨,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起那個吻,頓時臉上滾燙。這麼一個人,真是討厭!可是雖然討厭,卻鑽到了她心裡面,拂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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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2: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同彬彬有禮的牟錦瑜相比,這個衛澹更加……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她只能這麼說。

    但是這個人也是很壞,明知道她要嫁人,偏生要來攪亂一池春水,于她,於他,有什麼好處?

    一夜翻來覆去,時不時夢裡冒出那個青銅面具,著實十分可惡。第二日醒來時,如玉精神便不大好。

    新嫁娘的規矩就是多,今日母親專程請了牟家的陳嬤嬤教導官家夫人的規矩。

    陳嬤嬤帶著幾分官家人的傲慢,同她說話時語氣淡淡的。如玉安靜的聽著她那平板的聲音說教,官家的規矩,一套又一套,異常的繁瑣。

    事實上,這些規矩她都知道,當初身為大家千金,哪個規矩不懂?

    耐著性子終於聽完了陳嬤嬤的訓示,陳嬤嬤又要指點她行動之間的禮儀。她沒想到自己只示範了一遍,這商戶女子就學的有模有樣,體面周到,仿佛天生的千金大小姐一般,著實讓她驚訝了一回。

    忙碌之間,轉眼迎娶的日子便到了。

    如玉有些絕望,覺得自己的婚事卻不能自主,真是一個身為女子的悲哀。

    倘若她嫁給牟公子往後能平平安安的,她自然可以盡到一個做妻子的本分,可是倘若牟公子出了什麼事,她真是難以想像將來會面臨怎樣的日子。那剜心刻骨的痛苦會再來一回嗎?倘若如此,她不如乾脆同圓泓大師說的那樣,青燈古佛一生罷了。

    牟錦瑜今日高興異常,身著紅色綢衣頭戴新郎帽喜氣洋洋的來迎接姜家姑娘。

    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便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如今他能娶到中意的姑娘,更是歡喜無限。

    而此時,另外一個人卻很不開心。靠近城北的酒仙居二樓上,他靠窗坐著,面前擺著一壇酒。

    此時幾乎全城的人都去看熱鬧了,酒樓喝酒的人並不多。他不想親眼看著她嫁給牟錦瑜,可是偏偏必須親眼看著她嫁給牟錦瑜。

    這種鈍痛,衛澹難以形容。比起他前世中毒箭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倒了滿杯,仰頭一口飲下。

    待會迎親的隊伍會從外面的大道上經過,他最後看她一眼,從此以後,她便是他人婦,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自嘲的想,或許,他連蕭郎都算不上,至始至終都是一個路人。

    新郎已經到了門前,秦氏親自給女兒蓋上蓋頭,如玉眼底含著淚,當蓋頭蒙上的時候,淚水如同珍珠般滾落。

    “爹,娘,女兒拜別!”她身著鳳冠霞帔跪伏在兩老跟前,姜岩感慨萬千,秦氏擦了擦眼淚扶著她起來。

    如玉又向大哥姜信告別,姜信點點頭:“妹妹以後是官家夫人了,好好伺候夫君,孝敬公婆。”

    如玉點頭。

    大嫂薛琴扶著肚子笑眯眯的說:“你可別忘了咱們家裡人哦!有空過來看看咱們!”

    如玉道:“那是自然。”

    外頭媒婆高聲道:“新郎進屋迎接新娘咯!”

    如玉蒙著紅蓋頭,看不清來人,直到一人將紅綢巾塞到她的手中,她由喜娘攙扶著跟著紅綢巾一路向外走去。

    在大楚,習俗來說,拜了堂才算真正成親。拜堂要在牟家進行,待得拜堂之後,綢巾那頭的男子就會是她這一世的夫君了。

    只是今天,她更多的,不是喜,而是憂。

    這一場婚禮,可謂是萬民空巷。定州城的老百姓都去看熱鬧。為了不叫官家看不起,姜岩想方設法籌了許多彩禮,不說十裡紅妝,五裡紅妝總是有的。

    沿街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哪個不說姜家的姑娘嫁得好?沈宜珍同父母一起也來看熱鬧,雖然不服氣,但是姜家同牟家的這婚禮排場,那真是十年來定州也沒見過這麼大的。

    沈宜珍看了一陣子,心中懊惱的很,便轉頭回去了。

    姜信騎著馬,一直跟著隊伍送妹妹沿著定州城轉一圈。但凡是同城的風光大嫁,不繞城一圈不足以炫耀排場,何況這乃是定州城第一美人和州牧公子的婚事,那更是要讓全城人都看到。

    如玉坐在花轎中,只聽到人聲的喧鬧,不斷傳來的炮竹聲響,響的她的耳膜都快震聾了。

    突然,一陣“鏘鏘鏘”的鑼鼓聲,似乎聽到舞獅的隊伍出來了。

    “為州牧大人公子婚禮獻禮!”她隱約聽到外頭有人嚷道,這也不奇怪,嫁人之時有人送慇勤湊熱鬧,這是錦上添花的事兒,說明州牧大人得人心。

    如玉從簾子的縫隙望出去,這裡應該是到城北了,耳畔的鑼鼓之聲更加喧嘩,吵鬧不堪。

    陡然間,她聽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她驚得呆住了,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轎子,可是外頭那麼多人,應該會有人處置的吧。

    一股濃烈刺鼻的煙霧從外面鑽進來,她意識到不對勁,立即扯下了頭上的紅蓋頭,叫道:“嬤嬤,嬤嬤,大哥,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花轎的轎門被踢開,那踢開轎門的可不是新郎,而是一個戴著黑色面巾的陌生男子,他飛快的將一塊布塞住了如玉的嘴,兜頭一個麻袋便將如玉套了去。

    此時,城北的街面上一片混亂。

    那濃煙來的突然,姜信察覺到不對勁,立即翻身下馬,跑到了如玉的花轎跟前。

    “如玉!”他大聲叫道。

    沒聽到回聲,他驀地一驚,本來轎門只能新郎開,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了,他打開轎門一看,裡頭空空如也。

    姜信目瞪口呆,劉嬤嬤湊過來,驚問:“姑娘呢?”

    姜信看著劉嬤嬤,兩人面面相覷。

    回頭時,卻聽到喜娘哭喊起來:“牟公子,啊喲,牟公子你醒醒啊!”

    姜信急忙跑過去,只見牟錦瑜的新郎帽子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躺在地上,額頭上汩汩的冒著鮮血。

    喜娘叫苦道:“這下如何是好!牟公子方才混亂之中落下馬了!我們如何同州牧交代啊!”

    仿佛晴空霹靂一般,姜信瞪著眼,竟呆住了。他驀地回過神,叫道:“找新娘子!快找新娘子!”

    眾人這時才知道新娘不見了。迎親的人有急忙忙的送牟公子去醫館的,有到處尋找新娘子的。可是一場騷亂,一陣濃煙之後,新娘子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姜信此時真是欲哭無淚,他陪著如玉過來,如今如玉不見了,牟公子跌破了額頭,這……這該怎麼辦?叫他怎麼跟父親母親交代!

    這頭,搶了如玉的賊人早已策馬狂奔在山間的小道上,帶頭的就是帶著一半驪戎血統的黃候。

    他們趁著迎親隊伍還沒反應過來,搶了姜如玉跨過這片山區,一過山區便將女子放進貨箱,當作貨物運出關去,出了關就是戈壁,過了戈壁就是驪戎國。當這女子送到驪戎親王的跟前時,那也是他們功成名就之時。

    他們的計畫可謂天衣無縫,黃候回頭,沒看到來路有人追,不由得唇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如玉被扔在馬背上,震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她不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人竟然有天大的膽子敢搶劫州牧大人的兒媳婦。

    黃候回頭,對手下叫道:“快點,再往前,過了那座山就可以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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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如玉暈暈乎乎的聽到這話,大吃了一驚,他們要出關?要是他們出了關,她豈不是去國離鄉再也回不來了?

    她拚命的掙扎,奈何麻袋外被繩索捆綁,她的掙扎如同蜉蝣扞樹。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人叫道:“前頭有個人!”

    前面就是下山的道路,眼看著就要到他們的窩點,偏生真有個人在那裡攔著路。

    一人一馬,那人身著一襲玄色長衫,騎著紅色的汗血寶馬。

    黃候是識貨的人,一看那汗血寶馬,便知道不是等閒之人。

    “讓開!不要找死!”他揚起馬鞭,並未減速,大聲叫道。

    那人卻沒有讓路,黃候瞪圓了眼睛,驀地從腰間抽著一把長劍。倘若他不讓路,便一劍殺了他,現在正是他那功名的關鍵時刻,怎麼能出岔子?

    那人驀地回頭,黃候驚了一跳,那是一面青銅獸面,那獸面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不,他覺得不可能,那個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條荒僻的山間小路上?何況他搶的這個女人跟那個人沒有絲毫關係。

    他有些膽寒,但是依然握緊了劍柄,怒喝道:“找死!”

    他急速的策馬前行,一劍刺向那青銅獸首面具人,本欲一劍割下他的首級,只可惜,他的寶劍被那人輕輕一格,便飛出了一丈遠。那人反手一揮,馬上之人隨劍光而落地,一道鮮血飛濺,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咕嚕嚕的滾到了後頭幾人的馬前。

    “大哥!”後面幾人硬生生的停住了馬匹,驚愕的望著那個男人。他那青銅面具下的眼眸,散發出魔鬼般藍色的幽光。

    幾個人嚇得吞了一口唾沫,背心發寒。他們不是沒有聽過那個人的威名,獸首銅面、殺人如麻的羅刹將軍,邊關之人幾個不知?

    面具男人完全沒有將這幾個賊匪放在眼裡,他翻身下馬,從馬上抱下了麻袋,掀開麻袋看時,裡頭是個花容失色的姑娘,雙眼圓瞪怔怔的望著他。

    他沒有說話,將她松了綁送上了汗血寶馬,攬在自己身前。

    “滾!”他拉著馬繩淡淡掃了幾個賊匪一眼。

    幾個賊匪顧不得老大的屍身,逃也似的策馬下了山坡,消失在他的眼前。

    姜如玉此時渾身無力,只能軟軟的靠在男人的懷中,他的胸膛很堅硬,但是溫暖而有力,在受到了這麼大驚嚇的時候,有這樣一個胸膛可以靠一靠,她覺得自己的心總算落入腔子裡了。

    “我好難受,不想騎馬了。”細如蚊子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好。”他應聲。

    男人策馬離開了主道,到了一處乾淨的林子中,他將女子抱下了馬讓她靠坐在樹邊。

    如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

    男人在旁邊溪中打了一壺水送到她手邊。她接過了水,輕聲的問:“為什麼追來的,會是衛大人你?”

    衛澹驀地轉頭,目光如炬的看著她,皺起了眉頭。她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以為這一場搶親是他策劃的嗎?

    城北起騷亂之時,他正在二樓的酒仙居,那迷霧之中發生了什麼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當看到一人騎馬帶著麻袋沖出的時候,他已經反應過來了,立即追上,走了小道截住了這幫人。

    他大步到了她的跟前,逼視著她的眼,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齒的說:“姜如玉,倘若我想娶你,需要費這些周章麼?”

    如玉眨了眨眼,毫不示弱的看著他的眼:“那衛大人就很奇怪了,你既不想娶我,又為何總是來招惹我?”

    衛澹磨了磨牙,攥著她下巴的手指下滑膩嬌嫩,他看著這張帶著幾分倔強卻國色天香的小臉,突然覺得有幾分可笑,她居然不怕他了?

    那麼多人都怕他,為何她卻敢不怕他?

    如玉挑了挑眉,“大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衛澹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這個小女子,現在不但不怕他,還敢挑釁他了?誰給她的膽子?

    “你好大的膽子!”他盯著她的雙眼,緩緩的說。但是語氣平靜無波,他並沒有生氣。

    衛澹回頭看看天,天色已經暗了。

    定州迎親一般是下午迎親,晚上辦喜酒,現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昏暗。天邊一團烏雲,一陣風吹來,樹木嘩啦啦的響,眼看著要下一場大雨,如果帶著姜如玉趕回去,可能半路就能淋成落湯雞。

    他回頭看了一眼,她臉色慘白,這麼驚嚇一場,若是再淋一場雨,大約性命都沒了。

    “走吧!”他伸手拉起姜如玉的手腕。

    “去哪裡?”如玉腳軟,剛才被賊人丟在馬上折騰的她渾身都疼,現在腿腳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要下雨了!”衛澹看她無力,乾脆彎腰攔腰將她抱起,嚇得如玉叫道:“喂喂喂,你要幹嘛!”

    兩隻粉拳捶在他的胸口,如同搔癢一般。

    “別鬧!”他低喝,到了一處坡邊,威脅道:“你再鬧,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如玉轉臉一看,那高高的山坡下面都是亂石頭,像她這嫩豆腐一樣的若是丟下去豈不是臉都花了?

    她惱怒的收了粉拳,憤憤的瞪著他。

    衛澹看她糾結成一團的小臉,只覺得好笑。女孩現在才十五歲,雖然長得好看,可是於他而言,就像個賭氣的孩子。

    她很輕,抱著毫不費力。他覺得過於輕巧,真不知道這姑娘平時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衛澹腿長,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走的飛快。在密林之中,他一樣如履平地。倒是苦了如玉,時不時樹葉劃過她的臉,真是“啪啪”打臉啊。

    他上了山坡尋了一個山洞才將她放下,那匹汗血寶馬有靈性,跟著也跑過來,到了洞裡找了一處位置。

    衛澹看到自己的馬兒,不由得笑了笑:“阿丹,你倒是乖覺。”

    如玉瞧著他看自己馬兒的眼神比看自己親熱多了,不由得不忿的皺皺鼻子。

    兩個人才安頓好,天邊一陣驚雷,嚇得如玉幾乎跳起來,緊接著,天邊劃過一道銀蛇,“卡擦”一聲,幾乎劈到了跟前。

    “啊!”如玉大叫一聲,嚇得魂不守舍。

    男人半跪在她身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問道:“你平生做過虧心事?”

    如玉慌張的看他,搖搖頭。

    “那你怕什麼?”

    對於她的害怕,衛澹這樣的男人自然是難以理解的。

    如玉惱火的瞪了他一眼:“人家天生膽小,不行麼?”

    男人眼帶譏諷的笑意,道:“膽小的如同小雞子兒。”

    如玉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捶他兩拳。可是想到他殺人如切菜似的,還是識趣的收回了手。

    外頭漆黑,雨聲嘩啦。如玉往洞內挪了挪,裡頭還稍微乾燥一點。

    她不知道衛澹哪裡的火種,居然在洞中生起了篝火,他方才折了外頭的枯枝,正在添火。

    立秋之後天氣漸涼,晚上的溫度也降下來了。

    外頭風雨一吹,如玉立即渾身抖得跟米篩似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坐到火邊來,晚上會更冷。”

    如玉挪過來幾步,詫異的問:“今晚,要在這過夜?”

    衛澹看著她,“不然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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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3: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火光下,他的雙眼散發著熠熠的藍光,十分的嚇人。她迅速的垂下了眼簾,不敢看他的眼,心口卻劇烈的跳動起來。

    今天晚上本是她和牟錦瑜的洞房之夜,可是她卻和另外一個男人呆在一起。到明日她回去的時候,別人會怎麼看她?

    前世她克死夫君千夫所指自尋了死路,深知人言可畏。這一次,比克死夫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次,恐怕不需要自己尋死路,這一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她抬頭看向衛澹,他氣定神閑毫無憂色。

    會被浸豬籠?會把“姦夫”正法?她覺得不可能,以衛澹的權勢地位,定州府有誰敢惹他?但別人不敢惹他,不代表不敢惹自己。

    她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嫁給州牧兒子,她此時只希望能保住一條性命。否則,她重生一回死得也太冤枉!

    她巴巴的望著衛澹。

    “衛大人……”她可憐兮兮的開口。

    衛澹瞥了她一眼,方才還怒氣衝衝現在可憐兮兮,變臉真快。

    “我不想死……”

    衛澹一愣。

    “如果明天你帶我回去,我一定會被浸豬籠……”

    “誰敢!”她話音才落,衛澹一聲呵,嚇得她一跳。

    衛澹眸光冷冽如刀鋒:“若是誰敢讓你浸豬籠,我就讓他見閻羅!”

    姜如玉呆住了,他這話的意思是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他回答的這麼果決,她有點感動。

    “大人說真的?真能保住我的性命?”

    衛澹冷聲道:“我衛澹,一言九鼎!倘若有人敢動你分毫,先問問我手中的這把劍!”

    如玉聽了這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給他行了一個大禮:“多謝衛大人,如玉來世只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衛澹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如玉仔細想了想以後的日子,這定州肯定呆不下去了,幸虧父母還算疼愛她,她拿一些銀子,然後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去。讀讀書,種種菜,耳根倒也清靜,就這麼安靜的過一世吧。

    打定了主意,她心裡也松了下來。

    “咕嚕嚕……”一陣響,如玉臉色微僵,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緊接著,又是一陣“咕嚕嚕……”

    如玉滿臉通紅,低著頭蚊子似的說:“不是我……”她身為新娘子淩晨就起床梳妝打扮,中午才吃了半碗面,到了這個時候自然已經腹中空空。

    “我去找點吃的!”衛澹起身,轉身就出了山洞,外頭雨雖然漸小,但是還是綿綿的下個不停。

    如玉覺得丟臉極了。

    衛澹走後,她起身到洞口探望,隱隱的聽到洞外有什麼窸窣的聲音,嚇得心口兒顫顫。

    方才衛澹在的時候她沒覺得有怪聲音,他一走,仿佛什麼怪聲音都出來了。

    蟲鳴、梟叫,甚至還有獸類的嚎叫,她看向樹林,隱約林子中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珠子出沒。

    驀地,洞內火光一閃,火滅了,洞中一片漆黑。

    如玉嚇得“啊”的叫出來,沒有火光,會不會有狼來?

    她又急又怕,小聲對著洞外喊起來:“衛澹——,衛澹——,你在哪裡……”

    叫了好幾聲,並沒有人回應。她急的不得了,可是外頭下雨,她又不知去哪裡尋他。這洞中黑暗潮濕,她又不敢坐著,一時之間坐立不安,只能挨著那匹叫“阿丹”馬兒站在一起。

    他走了一會兒,對她來說,卻像一年那麼漫長。

    當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洞口,那黑影叫了一聲:“姜如玉?”

    話音落下,一個嬌巧的影子仿佛乳燕投林般的撲了上去,衛澹覺得懷中嬌嬌軟軟一團,一時之間,心都融化了。

    “我等你好久,你怎麼才回來!”如玉又急又氣,粉拳捶在他胸口。

    衛澹心口一軟,拍了拍她的背心,道:“我去找吃的了!走吧,回去,外頭濕。”

    如玉這才覺得他身上衣服濕漉漉的,而自己居然撲到一個男人的懷裡,真是丟人!

    她連忙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說:“我還以為你走了不回來了。”

    衛澹笑了:“你真是個傻瓜。”

    夜間是動物出沒的時候,他也擔心如玉會遇到危險,抓到了一隻山雞就趕緊回來了。夜間捕獵的確不容易,但他的雙眸夜能視物,才能這麼短的時間捕到獵物。只是他沒想到,他一出去洞內篝火就熄滅了,若是回的遲些,說不定如玉真被什麼叼走了。

    他重新打著了篝火,如玉瞧著他用的是兩枚打火石,生怕篝火再熄滅,如玉這次自告奮勇的在火邊加樹枝。

    衛澹在洞外處理了野雞,只取了雞肉叉在樹枝上拿回來在篝火上烤。

    他的動作很嫺熟,如玉好奇的問:“衛大人從前也露宿過?”

    “露宿?豈止露宿?”他雲淡風輕的道:“我帶兵於沙漠中追逐胡虜,吃的是毒蛇,喝的是馬血,風沙起時整個人都覆在沙中,白天炎熱如同火烤、夜晚寒冷如同冰窖。同塞外相比,這裡已經算是人間樂土。”

    如玉一時呆住了,歎道:“衛大人所說的,應該是人間煉獄了吧。”

    衛澹不可置否:“差不多。我十五歲帶兵,那種日子我過了十年。”

    如玉心驚,怪不得這人仿佛煉獄之中出來的羅刹,原來,他果真是那煉獄中出來的。

    衛澹將手中的烤雞腿遞給如玉,如玉接了過來,香噴噴的,雖然沒有鹽,但是味道十分鮮美。

    她是真的餓了,顧不得羞澀,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她的飯量不大,不過大半隻雞腿就飽了,何況她平日吃素吃的多,這麼多肉未免膩了一點。

    衛澹又將一隻雞翅遞到她跟前,她無奈的搖搖頭:“不吃了,我吃飽了。”

    男人不滿道:“連胃口也如小雞子。”

    如玉頓時氣結。

    看她著實吃不下,衛澹便將剩下的雞肉都吃了。如玉看他吃的極快,卻不粗魯,應當是個家教很嚴格的人。

    吃過飯後,如玉已經困倦了。今日驚嚇了一天,她多希望能有個床可以舒服的躺一躺,可惜這山洞之中只能靠著洞壁將就一晚。

    她打小嬌生慣養,從未在這樣的山野中露宿,靠著洞壁怎麼不舒服。抬頭看時,她愣住了。

    她看到衛澹在脫衣服?!

    她心口砰砰亂跳,這孤男寡女的,他要幹嘛?

    可是外頭那麼黑,她又不敢出去。

    “衛大人……你……你幹嘛?”她顫顫問。

    衛澹脫去了外套,露出了蜜色勁實的胸膛,他回頭,好笑的看了如玉一眼,這女孩又嚇得臉色發白。

    “你覺得我要做什麼?”他意味深長的說。

    他向女孩走近,如玉往後退,可是後頭是石壁,她哪裡有地方可退。

    男人肌肉虯勁,充滿了力量,雙臂修長、肩膀寬闊,腰身勁實,仿佛一隻豹子般,只需要動動手就能將她撕成粉碎。

    她知道此時此刻怕也沒用,大著膽子道:“衛大人是大仁大義的英雄,既然救了我,就該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若是在最後關頭做了錯事,外人會怎麼說你?大人的聲名也會受汙,如玉為大人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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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3: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衛澹立在她跟前哈哈大笑:“大仁大義的英雄?你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他半跪在女子跟前,勁實的胸膛就在她眼前,嚇得她閉上了眼。

    她只聽到他在她耳畔低聲道:“外人只會說我是羅刹,是魔鬼。大概也只有你覺得我是英雄了。”

    如玉聽到這話欲哭無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收手了。

    一隻手拂過她的臉龐,那手心粗糙帶有繭子,她嚇得一抖,只聽到跟前的人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我衛澹這次,大約真的要做一次英雄了。”

    人離開了,如玉這才敢睜開眼睛,只見男人搬了一塊石頭到了火邊,將衣服攤平在石上,原來他只是想烤衣服而已。

    如玉滿臉羞紅的垂下了頭,覺得自己沒臉再面對衛澹。她剛才腦袋裡竟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只要他動作別太粗魯,她……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大約是太過困倦,她這晚還是睡著了,間或驚醒,總能看到對面火堆邊的那個人影,也就安心的閉上了眼。

    一晚亂夢,醒來時渾身腰酸背痛,她的身上蓋著衛澹已經晾乾的外套。

    她看山洞,空空如也,衛澹人呢?

    她趕緊跳起來去找,只見門口,有人正在削竹子,如玉跑過去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

    “做箭。”

    如玉詫異:“做箭幹嘛?”

    衛澹看了她一眼,眼底帶著笑意:“試試不離開山洞的情況下,看是否能打到獵物做早餐。”

    如玉臉上微燙,他這是在諷刺昨晚他離開山洞後她的反應嗎?

    她嘟了嘟嘴,還是蹲在一旁看他削竹箭。

    “餓不餓?”他問。

    “還好。”如玉老實回答。

    衛澹用竹子做了弓箭,用藤做弦,就在山洞前的林子裡打獵。不一會,果然給他逮到了一隻山竹鼠。

    這竹鼠像小兔子那麼大,如玉一看滿臉的嫌棄:“老鼠啊,我寧願餓死也不吃老鼠。”

    衛澹道:“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別後悔。”

    他處理了竹鼠,烤熟了之後,竹鼠便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如玉不由得看過去。

    可是她剛才說了餓死也不吃的,但是那股香氣卻不但的往鼻子裡鑽,真是太香了,好像比昨晚的山雞還香。

    一串香噴噴的肉穿在樹枝上遞到了她跟前。

    如玉撇開臉,躲開這誘惑,倘若她吃了,這人一定嘲笑她。

    “這不是竹鼠,這是山兔,剛才是我說錯了。”他哄她。

    如玉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接過了烤肉。嘗了嘗,味道的確很不錯,比起山雞更加鮮嫩可口。

    吃了早飯便要回城了,未到定州之前,如玉一直坐在衛澹身前。臨近定州城門,衛澹下了馬,如玉在馬上,衛澹牽著馬進了城。一入城門,衛澹叫了一台轎子,讓如玉換了轎子,他親自騎馬護送如玉到了姜家大門口。

    當如玉下轎時,周圍的鄰居有看到的,都驚詫的圍過來。

    “那是如玉誒!”

    “她不是被賊匪搶走了嗎?”

    “怎的又被男人送回來了?”

    “嘖嘖嘖,真是身邊少不了男人啊……”

    “昨晚還是在外頭……”

    話,漸漸的難聽了,如玉臉色變得煞白。她正要敲門,這時秦氏正好打開院子門,一看是如玉頓時吃了一驚:“如玉!”

    姜家人聞聲都趕到了門口,看到衣衫狼狽的如玉,又看到青銅獸面的男子,一個個都驚呆了。

    “那人為何戴面具?”

    “到底是什麼人啊?”

    “姜家姑娘跟這男人什麼關係?”

    質疑議論聲聲入耳。

    衛澹對姜岩朗聲道:“如玉姑娘被賊匪劫持,恰巧被我遇上。我衛澹護送如玉姑娘到家,如今算是完璧歸趙!”他眼眸一轉,淩厲的眼鋒掃過那些閒言碎語的鄰里,驀地揚聲喝道:“倘若有人敢多嘴多舌,亂生是非!就如同此石!”

    姜家門口有塊大石頭,衛澹驀地揚起手腕“砰”的一聲擊打在大石之上,只聽著“咯咯”有聲,大石頭上漸漸出現裂紋,當衛澹的手收回時,大石立即“嘩啦”散落,成了一堆碎石子。

    眾位鄰居看的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眾人驚詫之間,面具男子已經翻身上馬,馬兒長嘶一聲,他深深看了如玉一眼,便策馬揚鞭轉身離去,人影漸遠,只見遠處一片煙塵。

    如玉看衛澹就這麼走了,心中竟有些難受。

    眾鄰居經過那番驚嚇,又瞧瞧姜家門口的碎石,唬的把要出口的話都吞了下去,訕訕的回自己屋裡去了。

    秦氏一看人走了,趕緊把如玉拉回來關上了院子門。

    “如玉你沒事吧?”她瞅著女兒只覺得心疼,這一晚上出去就鬧的形容憔悴衣衫狼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日事出突然,大夥兒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如玉就不見了。昨晚姜家人滿城的尋找,驛道上也找了一程,可是壓根沒看到如玉的影子。

    如玉搖搖頭,面對這麼多人,她身心疲憊。

    秦氏看她累了,便道:“先去洗臉換身衣裳,完了再說。”

    嫂子薛琴急急的扯著如玉的袖子問道:“方才那個衛澹是不是安西總兵衛澹?”

    如玉點點頭。

    薛琴愣住了:“天啦,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昨晚你們倆不會都在一起吧?”她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這個問題,如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姜信嗔道:“妹妹才回,怕是驚嚇了,你待會再問行不行?”

    薛琴一肚子的疑問,只得閉嘴。

    秦氏急忙讓嬤嬤給煮了雞蓉湯,又叫巧兒幫助如玉沐浴更衣。待得如玉出來,喝了雞蓉湯,秦氏才細細的將昨兒發生的事情問了一遍。姜家人都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總算是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說,那位衛澹衛大人倒是你的救命恩人。”秦氏感慨道。

    如玉點點頭。

    姜岩歎了一口氣:“你也算得平安歸來,只可憐那位……唉!”

    如玉詫異的看著父親:“哪位?”

    薛琴快言快語道:“你還不知道呢?你被劫走的時候,牟公子跌下馬撞了頭受了重傷,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如玉一聽,頓時如同晴天霹靂一樣,她本以為自己還沒拜堂,牟公子應該沒事,誰想他竟……

    秦氏看到如玉臉色鐵青,急忙用眼示意薛琴住嘴。她歎氣道:“如今看來這親是結不成了。牟家那邊很生氣,將嫁妝全都退回來了,彩禮也都提走了,這婚事恐怕就此作罷了。”

    大哥姜信搖搖頭:“娘,你想的太天真了,我瞧著,如果牟公子不醒,這件事牟家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我看,如玉最好還是趕緊出去躲一陣風頭,過一陣再回來。”

    “不行!”姜岩反對,“如玉既然回來了,就應該親自往牟家去道歉。這件事如玉雖然沒有大錯,但是牟公子昏迷不醒,我們姜家得跟州牧大人有個交代!”

    如玉大驚,父親如果要把她送去州牧大人家裡,豈不是讓她送死?

    如玉搖頭如同撥浪鼓一般:“爹,我不能去!如果我去,他們不會饒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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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姜岩歎道:“女兒,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州牧大人果然要追究下來,我們都是定州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躲不過的!與其如此,不如主動請罪,也許州牧大人還能通情達理放過我們姜家!何況,因為你,牟公子至今昏迷,難道你心中無愧嗎?”

    如玉緊皺眉頭,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州牧大人是個清官,應該不至於是非不分。可是如果真的送上牟家的門,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如今世道,官貴民賤,而商人又是賤中之賤,牟家碾死姜家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她若不想連累父母,只能走一遭了。對於那位被自己命運連累可憐的牟公子,她也的確心中有愧。她的眼皮跳了跳,迎接她的是豬籠還是大棒?圓泓大師的話再次在她耳畔響起,莫非今世她依舊如此薄命?

    如玉被總兵衛大人送回城的緋聞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定州。

    雖然衛澹單掌碎石令眾人不敢明裡嚼舌根,但是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衛澹對姜如玉的一番護佑,加上兩人共度的一晚,兩人的緋聞已經成了定州城的大新聞。再攪上昏迷不醒的新郎牟公子,定州城眾百姓腦補的不要太精彩。

    緋聞暗暗的傳播,多番添油加醋,被眾人暗地裡津津樂道,精彩賽過戲本子。

    沈宜珍此時臉色很不好,姜如玉回來了,名聲沒了,她本是很開心,可是偏偏送她回來的那個人卻是她未來的夫君——衛澹。

    她心裡堵著一口氣,旁邊沈宜珍的母親王氏勸她:“如今這種情況,你還是不要去衛家了,若是你也被牽連進去,說出來那可是難聽的很。”

    若是沈宜珍被牽連進去,這緋聞便涉及到定州的兩大美人和兩大貴公子,那可是能編成戲本子的故事了。

    沈宜珍恨恨的磨著牙:“可恨那姜如玉的手伸的可真長,惹完了牟公子又惹衛大人,她這個狐狸精,到底知羞不知羞!”

    王氏嗔道:“你這丫頭,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姜如玉如今名聲已經毀了,將來定然沒人敢娶她的,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定州第一美人了,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你父親在州牧底下做事,我今兒要去牟家探望探望牟公子,安慰安慰州牧夫人。你若是有心,也同我一起去吧。”

    沈宜珍眼眸一轉,心道,這件事最吃虧的是牟家,她倒想看看,牟家會怎麼對付這個傷風敗德的女人!

    “娘,我陪你去!”她欣然道。

    州牧府的東廂房裡頭躺著一個傷者,額頭上裹著白紗,閉著眼臉色慘白,昏迷不醒。

    大夫在一旁把脈,搖頭歎氣,對旁邊衣著華麗的州牧夫人段氏道:“公子脈相虛弱,若是醒來便好,若是醒不來,怕是難以預料啊。”

    段氏一聽,頓時頭昏眼花,幸虧旁邊丫鬟扶著,差點就倒在了地上。

    “夫人節哀。”大夫沒什麼可說的,只能說句安慰話。

    段氏哀傷的看著兒子,恨恨道:“若非那個姜如玉,錦瑜你怎會到如此田地,那姜如玉簡直就是個掃把星!你若真的不在了,我怎麼對老爺交代,怎麼對姐姐交代啊!”

    州牧的這位夫人是續弦,牟錦瑜的母親段氏早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已經去世了,牟大人娶了段氏的堂妹小段氏做了續弦。因為錦瑜是小段氏的外甥,再加上小段氏一無所出,自然將錦瑜當作寶貝,一直疼愛有加。如今牟家唯一的兒子生死難料,她怎能不心痛欲死。

    段氏看著錦瑜,不由得淚流滿面,待得外頭有人報:“王夫人攜女兒來訪。”段氏這才擦了眼淚出來招待客人。

    沈家之前是做生意的,做買賣時段氏就同王氏時有來往,後來沈宜珍的爹沈奎鑽營得了官職,兩人來往更密切了。

    段氏瞧著王氏帶著如花似玉的女兒過來看望她,若是原先她或許會對漂亮的女孩多看幾眼,給兒子留意妻房。今天她可沒那個閒心,瞧著兩人只是黯然的點點頭。

    “公子好些了麼?”王氏委婉的問道。

    段氏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

    王氏也跟著歎了一口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希望公子福大命大躲過此劫!”

    沈宜珍在一旁輕聲道:“娘,這未必是天算,恐怕是人為。”

    王氏以眼示她,讓她不要多說,多說多錯。

    但是沈宜珍並沒有停,繼續道:“這件事,其實緣由都是一個人起的。倘若不是姜如玉在外頭招搖勾搭,又如何能引來賊人的覬覦?如果不是賊人來搶親,牟公子又怎會遇到意外?如今牟公子躺在病床上,那個姜如玉卻又勾搭上了衛大人,這狐媚手段可見一斑。這樁事,我私以為那姜如玉為公子償命也不足為惜!”

    段氏雙眸定定的望著她,恨恨道:“你說的正中我的心懷!只是州牧大人卻以為這是意外,竟然不願再追究。”

    沈宜珍一聽,忙道:“大人寬厚,才有此想法。可是牟公子如此尊貴之人,若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夫人怎能甘心?再者,我聽聞有一種女人是天生帶煞的克夫相,牟公子這番病症,說不定就是被那姜如玉煞住了,若是姜如玉死,公子未必沒有生機!”

    段氏一聽倏然站起來,雙眼微轉,覺得她說的竟十分有道理。

    “我這就將長清道長請來,我倒要問問他當初到底怎麼合的八字!”

    一個時辰之後,長清道長便被請上了州牧府。

    面對段氏的質問,道長臉上顯出愧色,道:“那日兩人八字的確不合,此女命中帶煞,但是牟公子苦苦哀求,老道不忍壞人姻緣,所以,便謊稱了八字相合。”

    段氏一聽,氣的狠狠一掌拍在幾上,喝道:“好糊塗的老道士!來人,給本夫人攆出去!以後都不要上牟家的門!”

    長清道長慚愧的搖搖頭,“夫人便是不說,老道也無面目再上門!”說罷拂袖而去。

    “果然是她!”段氏氣沖鬥牛,“來人,同本夫人去一趟姜家!”牟家家丁眾多,段氏一聲令下,便有四五個家丁上前。

    沈宜珍暗暗得意,姜如玉這次果然跑不掉。

    未等段氏去姜家,便聽人來報,說姜家家主姜岩帶著姜如玉上門請罪來了。

    沈宜珍唇角微勾,努力忍住笑意,姜如玉,你可真聰明啊?知道有人找你,便送上門了?

    今日牟大人在處理公事不在府中,這府中只有段氏。

    段氏聽到這個消息,五指收攏,露出一絲獰笑,吩咐道:“令護院十人,統統都手持大棒,隨本夫人去迎接這位定州美人!”

    沈宜珍輕輕的笑了。

    州牧府的大門口,立著兩座青石獅子,獸面獠牙,十分猙獰。

    如玉隨著父親身後到了州牧府門前,一抬頭看到兩座石獅,便覺得背心一陣發寒。

    這一次來,姜岩帶了許多禮物,專程向牟家致歉。

    他回頭,看到女兒低著頭忐忑的樣子,歎息道:“州牧大人應該是講道理的,不會胡來。再說我們帶了許多禮物,看在我們的誠意上,也不會太過為難。”

    姜如玉輕輕點了點頭。

    門房報進去,等了一會,金釘大門緩緩開啟,只見一個嬤嬤傲慢的站在門口,問:“姜如玉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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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玉驀地抬頭,心中一驚。她有不好的預感。

    姜岩答道:“我女兒如玉在此。”

    那嬤嬤看了一眼姜岩,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幾人挑著的箱子,冷笑了一聲:“夫人命令,只許姜如玉一人入門來,其餘的都在外頭等著。”

    姜岩一愣,夫人?那麼牟大人不在?

    “嬤嬤,我陪著女兒一起……”

    姜岩話還沒落,嬤嬤就呵斥一聲:“官家跟前,有你說話的地方麼?還不快讓開!叫姜如玉進來!”

    姜岩無奈,只得讓路。如玉知道既然到了這裡總是要面對,如今退無可退,只得抬起沉重的腳,一步步向著大門走去。

    當她跨進那高大的門檻時,回頭看了父親一眼,姜岩的眼底滿是擔心。

    “快走吧!”嬤嬤如同催命符一般在耳畔催促。

    如玉進了大門,便聽到身後“咯吱”一聲紅門合上,她抬頭時,兩邊站了兩排高高舉著大棒的強壯家丁,而這兩排大棒的那頭,站著滿眼戾氣的段氏,還有……幸災樂禍的沈宜珍。

    “給本夫人跪下!”段氏一聲令下,幾個嬤嬤立即上前踢膝蓋的踢膝蓋,按肩膀的按肩膀,硬生生的將如玉摁在了地上。

    石子硌的她膝蓋生疼,如玉忍著疼,道:“夫人容稟,今日我隨父親過來,是為了看望牟公子,向牟家請罪。婚禮上的意外,本是兩家都不曾料想到的,今日我們誠意而來,夫人何故如此折辱?”

    “折辱?”段氏走到她近前,冷冷道:“你一個商戶女,也配上的折辱二字?牟家娶你過門,我本就不悅,錦瑜娶你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倒好,一個掃把星,竟然明目張膽的坐上花轎!你居心何在!”

    如玉心中一驚,驀地抬頭,怔怔望著她。

    沈宜珍冷笑道:“姜如玉,長清道長已經向夫人說了,你命中帶煞。聽聞之前你多次拜訪圓泓大師,圓泓大師乃是活神仙,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命數吧?這樣的命數,你也敢坐上牟家的花轎?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段氏恨聲道:“我兒子的性命是你說句請罪就可以了結的嗎?姜如玉我告訴你,就是十個你,也不能償我兒子的性命!就是你死十次,也不能解我心頭只恨!今日若是本夫人讓你走出這個大院,本夫人從此就不姓段!”

    她驀地拂袖,厲喝一聲:“將她拿下,先大棒伺候,再浸豬籠!”

    如玉大驚失色。段氏話音落下,立即有家丁拿著繩索撲上來將她捆綁。緊接著,棍棒便落到了身上,疼的她直抽氣。

    只是那大棒只打了一下,手持大棒的家丁便倒地哀嚎了,緊接著,其他幾個家丁也紛紛倒地。

    眾人大驚失色,這是中邪了?

    如玉也是疑惑,這時,只見牆頭兩個黑影躍下,落在了如玉跟前,將她護在中間。

    她只聽到那兩人低聲道:“我們是衛大人暗星營的,奉命保護姜姑娘!”

    如玉一愣,緊接著便聽小廝上來急匆匆稟告:“夫人!安西總兵衛大人來啦!”

    聽到“安西總兵大人”這幾個字,眾人心中都是一驚。段氏抬頭看時,就看到一個人龍行虎步,也不顧小廝的阻擋徑直入了府來。跟在他後頭的,還有趁亂鑽進來的姜岩。

    姜岩看到如玉坐在地上,身上還綁著繩索,嚇得臉色蒼白,一下子跪在了段氏的跟前:“求夫人饒過小女吧!小女無罪,這婚事乃是小民一口應下的,跟我女兒無關啊!”

    段氏冷冷看了姜岩一眼,目光落在總兵大人的臉上,那張猙獰的面具下,不知道是怎樣可怕的一張臉。

    “參見總兵大人!”雖然被他闖進門,段氏不得不向他行禮。安西總兵乃是朝廷二品大員,比起自己的夫君不知道高了多少。自己夫君雖然在定州是土皇帝,可是到了總兵大人跟前壓根就不夠看。

    沈宜珍看到衛澹來了,嚇得趕緊低頭行禮,半聲都不敢吭。方才她感覺衛澹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時,那股讓人膽寒的冷意,著實叫她心驚膽顫。

    她心中恨恨的想著,看來衛澹跟姜如玉果然有首尾,不然怎麼姜如玉一出事他就來了?

    “不知總兵大人來此何事?”段氏試探的問,“我正在處理家事,倘若大人要找我夫君,盡可前往衙門尋找。這裡畢竟是後宅婦人家中。”

    衛澹冷冷一笑,看了如玉一眼,令那兩個黑衣人道:“將姜姑娘解索!”

    兩人立即替如玉解開了繩索,將她扶了起來。

    衛澹看向段氏,譏諷道:“家事?關押百姓,私自行刑,這也叫家事?我衛某倒是不知道段夫人有如此大的膽子!”

    段氏的臉白了白,辯解道:“大人此言差矣。這姜牟兩家的婚約還在,姜如玉就是我們牟家的媳婦,媳婦敗壞家風,難道我一個做婆婆的還沒有資格處置嗎?衛大人雖然位高權重,還是得講道理吧!”

    姜岩氣惱的叫道:“段夫人,你們家已經將彩禮都拿走了,聘禮也退回了,我家如玉怎的還是你家媳婦?”

    段氏知道今日若是承認退婚,這衛澹定然要把如玉帶走,她若是想制住姜如玉,只能死死咬住這一點。

    她惱怒的看向姜岩,道:“退婚?退婚需要有退婚文書,莫非你不知道嗎?只要這退婚文書沒下,姜如玉就一天是我牟家的媳婦!”

    如玉聽著,臉色慘白,她算是知道了,段氏想死死攥著她將她置於死地。兩家婚事早已不作數,她偏偏如此說,就是要磋磨她。

    段氏仗著有理,對衛澹說:“大人,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難道大人竟想干涉我家中女眷之事?倘若大人蠻橫行事,那可是逃不過以權勢欺人的名頭,還請大人三思。”

    衛澹眼眸微動,他倒是沒想到,以牟大人的清明,居然娶了這麼個刁婦。

    衛澹一笑,“你女眷之事,本大人的確不方便過問。”

    如玉聽了臉色又是一白,怔怔的看向他。

    段氏得意的說:“多謝大人體貼……”

    她話音未落,衛澹揚手阻住:“你不必謝我,我不方便過問,但是有人過問。”

    “夫人!”段氏一抬頭,頓時一驚,從外頭進來的可不是她的相公牟大人牟重山嗎?

    牟重山先過來給衛澹行了一禮,他是個講面子的人,如今看到滿滿一院子人都看著自己的夫人在仗勢欺人,一時間氣的臉的紫紅了。

    “你這是做什麼?方才的話我聽見了,既然彩禮已經取回,兩家婚事就此作罷!還要鬧什麼?”牟重山呵斥段氏。

    段氏氣急敗壞的叫道:“相公!你這是什麼話,我家兒子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你可知道,長清道長說了,她命煞克夫,兒子都是她害的!你若是放了她,那我兒子怎麼辦?作為一個母親,我就是死也不能答應!”說罷涕淚直下,嚎啕哭了起來。

    牟重山一陣頭疼,跺著腳說:“夫人,你講點理好不好?”

    “兒子要是死了,我今日也不活了,就一頭撞死在石階上!”她嘶叫起來,“你們若是誰要帶走這女人,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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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4: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沈宜珍在一旁悄悄的好笑,這真是一出好戲,所謂潑婦一出誰與爭鋒。她倒是沒想到段夫人如此潑辣厲害,看來就是牟大人,也無可奈何。

    牟重山鐵青著臉,竟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衛澹看牟重山一個堂堂州牧竟鎮不住自己的婆娘,禁不住冷笑了一聲。

    他沒耐心同他們廝鬧,逕直走向姜如玉,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喝道:“今日我衛澹就要帶走姜如玉,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

    話音一處,眾人驚駭。

    段氏眼睜睜看著他拉著姜如玉,難道自己真的要撞死?就怕自己撞死了那衛澹也不會多看一眼。她不由得心中焦灼如火燒。

    沈宜珍咬著牙心裡恨恨的罵,狗男女!狗男女!竟然敢當著她的面,衛澹,你真當我是空氣嗎?

    可是此時,偏偏她不能上去阻攔,雖然衛氏對她有許諾,但是此時她既不是衛澹的妻也不是衛澹的妾,她有什麼資格去攔他?

    段氏氣急敗壞的叫道:“衛大人!你堂堂二品總兵大人,就不顧臉面了嗎?為了女人值得嗎?倘若今日你帶著姜如玉從這門走出去,你知道定州的老百姓會怎麼說你嗎?”

    衛澹回頭,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衛澹行得直立得正,怕人說什麼?”

    段氏嘿嘿一笑:“是,老百姓的確不敢說您衛大人,可是卻會說姜如玉。人言可畏啊,衛大人!姜如玉一旦出了這個門,只能是死路一條!”

    衛澹心中一驚,低頭,看女子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她這樣的柔弱女子,倘若同他出了這道門,以後在定州城還怎麼活下去?

    他自然知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如玉……”他擔心的看著她,“你……”

    姜如玉慘澹的笑了笑:“無妨,大不了青燈古佛一生罷了。”

    衛澹看著她這樣的笑,驟然覺得心中一痛,青燈古佛?她說的輕鬆,可是那樣的一輩子要怎樣熬?

    他喉頭哽了哽,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一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轉身對眾人朗聲道:“我衛澹,今日當著眾人之面,向姜家求親!三日後,我便將姜如玉娶入衛家大門,看看這天底下,還有幾個敢嚼總兵夫人舌根子的!”

    衛澹一語落下,眾人都是驚愕。

    姜如玉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的望著他,他說的,是真的?

    沈宜珍抬頭,驚愕的看向衛澹,姜如玉成了總兵夫人,那她呢?她的總兵夫人呢?她不由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衛澹看了牟重山一眼:“牟大人,你的退婚書記得寫好送上總兵府。”

    牟重山抹了一把額上汗水,連忙點頭。

    段氏怒不可遏,這女人不但不死,還當上了總兵夫人,她絕不能就這麼算了,她兒子的性命誰來賠?

    就在她還要撒潑時,嬤嬤匆匆的趕過來:“夫人,夫人,公子他醒了!”

    段氏一聽,哪裡顧得其他人,飛快的提著裙子就往牟錦瑜的屋裡跑去。

    此時,牟錦瑜已經扶著丫鬟的手到了院子裡,他的眼底沒有其他人,只是望著姜如玉。方才的話他已經聽到了,他臉色鐵青,巴巴的問如玉:“你,真的要嫁給他?”

    牟錦瑜能蘇醒,如玉松了一口氣,她看了衛澹一眼,向錦瑜點點頭。

    牟錦瑜蒼白的唇顫了顫,啞聲道:“那……祝你幸福……”說罷,垂著頭扶著丫鬟踉踉蹌蹌的離去。

    段氏欣喜極了,急忙跟著兒子去了。既然兒子醒了,姜如玉這個掃把星能滾多遠滾多遠,眼不見為淨。

    如玉黯然垂下了眼簾,牟公子一片真情,她自然是知道。可鬧到如今地步,她除了愧疚再無其他。

    “走吧。”衛澹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如玉低低的說:“如今危機已解,大人可不必將那話當真。”

    衛澹立住了腳跟,惱道:“怎麼?記掛著牟公子,不願意嫁我?”

    如玉急忙解釋:“並非如此。大人方才也聽到了,小女帶煞克夫命,嫁給大人怕是不大穩便。”

    衛澹淡淡一笑,“帶煞?”他聽著這兩個字只覺得可笑,天底下能煞住他的怕是還沒生出來。

    他低頭,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那你倒是煞煞看。”

    低啞醇厚的聲音,頓時聽得如玉一陣羞臊,耳根浮起了薄紅。

    衛澹親自將她送到家門口,鄭重對姜岩道:“三日後,花轎臨門!”

    對於姜衛兩家的婚事,姜家父母喜憂參半。經歷了前一場令人心驚膽戰的婚事,就怕後頭出什麼岔子。這牟公子也就罷了,萬一要是這位總兵大人被如玉煞到了,他們姜家到時候只有賠人頭了。

    姜家父母眉頭都是鎖著的,唯有如玉的大嫂薛琴歡天喜地的笑得嘴都合不攏。

    薛琴到如玉身邊,笑道:“我說啊,這就叫否極泰來。你瞧,這婚事可巧了,喜帳喜燭嫁妝都是現成的,不需要另外準備了。你呀,只需要好好的準備做總兵夫人就行啦!你也算是替咱們姜家爭光啦!”

    如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只是經歷了上次的婚事,這次她心裡只剩下忐忑。衛澹幫了她這麼多,救了她好幾次,萬一她把衛澹都克死了,她真是不想活了。

    薛琴卻沒這些顧慮,她好奇的說:“你說衛姑爺那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難道很醜嗎?”

    這話說的如玉心裡“咯登”一下,她道:“未必就是醜,或許只是因為在戰場上受過傷,留了疤痕,因此才戴面具。”她聽他說話的聲音,並不覺得他會跟“醜”字聯繫在一起。

    薛琴取笑她:“瞧瞧你,還沒過門呢,就幫未來相公說話了。男人的容貌,醜美都無妨,就沖著人家救你這一次,沖著總兵夫人的位置,嫁過去也值得!”

    如玉被她說的頭疼,道:“我該歇歇了,嫂嫂你懷著孩子,也去歇息吧。”

    如玉這麼說了,薛琴才肯走。

    三日之期,準備聘禮很是倉促,如玉就不知道衛澹怎麼能夠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出來。

    只是她沒想到,衛澹的姑母衛氏早就盼著衛澹成婚,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準備聘禮了,如今即便是第二天就舉行婚禮,聘禮也是現成的。

    衛氏聽說衛澹要娶親,娶得還是剛剛跟州牧結親的定州美人姜如玉,愣了半晌沒回神。

    她也聽到一些傳言,說姜如玉克夫,不過她轉念一想,或許克夫的女人在侄兒身邊能活的久一些也說不定。

    既然衛澹要娶媳婦,她求之不得,立即喜氣洋洋的開始裝扮起總兵府。三日之期的確倉促,但是衛氏辦事極為麻利,又抽調了總兵府的士兵在府內幫忙,一時間,掛紅著綠的,整個總兵府裝扮的喜氣洋洋。

    沈宜珍第二日就來拜訪衛老夫人了,當她來的時候,抬頭一看,門簷下掛著八個大紅燈籠,當時就氣的快要昏闕過去。

    母親王氏隨她一起過來,看她臉兒發白眼兒發暈,急忙扶住了她,勸道:“如今你來找衛老夫人又有什麼用?這紅燈籠都掛了,衛家的婚事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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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2 00:44: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沈宜珍咬著牙恨恨的說:“我就要來問一問,老夫人之前說的那些話到底算不算數!她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主母,怎的能如此戲弄我?!”

    衛氏在府中忙碌,聽聞外頭沈宜珍來訪,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讓人叫了沈宜珍進來。

    到了廳中,衛氏笑眯眯地說:“喲,宜珍你來啦!坐下來喝茶。”

    沈宜珍心裡湧起一絲希望,她叫的這麼親熱,該不會翻臉不認人吧?

    王氏上前行了禮,衛氏只是點點頭。

    沈宜珍委屈的說:“老夫人,宜珍一心想侍奉老夫人跟前,可是如今,老夫人怕是已經記不得宜珍了,一心的在為新媳婦操辦吧?看來宜珍一片苦心怕是都枉費了。”說著,拿著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樣子。

    衛氏為難的說:“宜珍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澹兒既然允諾娶姜如玉,那也是一言九鼎的,這是眾人皆知的。雖然老身很中意你,奈何澹兒沒這個意思,也只有委屈你了。”

    沈宜珍一聽,心中一陣絞痛,禁不住懊惱,壓住惱怒,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空給了宜珍希望,卻落得一場空?這衛府之中,按說也該是夫人做主,何以夫人如此委屈?”

    衛氏眼眸一轉,原先覺得這姑娘不錯,如今看來是不依不饒了,這不是讓她下不來台嗎?

    她蹙了蹙眉,道:“若是你執意,這婚事也有個先來後到。衛澹先說了娶姜如玉,如果你想進門,大約,只能做妾了,你可願意?”她的雙眼瞟向沈宜珍。

    做妾?!

    兩個字一出,沈宜珍臉色煞白,她沈宜珍哪裡比姜如玉差了?居然要矮她一頭做妾?

    沈宜珍心底騰起怒火卻不好發作,咬著牙道:“既如此,那宜珍就此告辭,祝衛大人同那位新人百年好合吧!”

    衛氏點點頭。

    王氏立即扶著沈宜珍一起出去了,瞅著女兒這次可氣的不輕。

    一旁趙嬤嬤苦著臉說:“老夫人,我這侄孫女心高氣傲,怎會做妾?你這不是羞辱她嗎?”

    衛氏一笑:“這丫頭眼高於頂、不依不饒的,若是娶進門也沒什麼好事,我並非故意羞辱她,只是退兵之計罷了。”

    趙嬤嬤搖搖頭,看來她這個侄孫女是沒這個福氣咯!

    三日之期轉眼就到,天才剛亮,就聽到院子外頭鑼鼓震天響,按照規矩,一般下午才來迎親。

    姜家人聽到外頭熱鬧,慌忙開了院子門,一看,原來是送聘禮來的,只見那一擔擔紅豔豔的挑子,整整排了一條街,還看不到盡頭。

    “衛家送聘禮!”前面帶頭的是衛府的老管家,看到姜岩笑著拱手:“親家公迎接聘禮吧!”

    姜岩慌忙大開院子門,同姜信兩個恭候在門口迎接聘禮。

    如玉在二樓的閨房之中,探頭看去,只見大紅彩綢紮著的聘禮擔子不住的往裡挑,挑了一擔又一擔,別說堂屋了,連整個院子都擱滿了。

    她心口一跳,這陣勢,比起牟家提親送聘禮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她怎麼都想不到,衛家在短短三天內,竟然能籌到如此豐厚的聘禮。

    姜岩和秦氏看到如此大的陣仗,終於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薛琴更是笑的合不攏嘴,這麼多聘禮,他們家恐怕要大發了。

    聘禮終於送完了,街坊鄰居一個個都來看,瞧著滿院子的聘禮,一個個豎著拇指嘖嘖讚歎。

    “老姜啊,你家姑娘真是有福氣,這州牧家、總兵府都搶著娶進門啊!”

    “就是,你如今可是總兵大人的親家公了,以後定然要照應咱們這些老鄰居啊!”

    姜岩歡喜的一一應酬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如今,他一個小小的商販,竟然真的成了總兵大人的岳父。

    一想到手握四州大權的女婿,他的下巴也禁不住揚了起來,只覺得面上好光彩!

    如玉在樓上梳妝,秦氏手裡托著一個精雕細畫的紅木盒子上來了。

    秦氏笑道:“這是衛家老管家特地叮囑要送到你手上的。也不曉得是什麼。”

    薛琴看著那盒子嚷道:“光看盒子就值不少錢呢,快些打開看看!”

    如玉接過了盒子,只覺得有點重,也不知道裡頭擱著什麼。

    她打開時,只覺得滿目絢麗,幾乎耀花了眼睛。

    這是……

    盒子內首飾層層疊疊,擺放的井井有條,件件精緻個個璀璨。

    秦氏和薛琴都瞪圓了眼睛,驚歎不已。

    他們商戶人家,雖然有幾個錢,但是首飾這種貴重物品也是儘量節省的。女眷們一人手上也不過兩三隻金簪子,幾隻銀簪子玉簪子罷了,何時見過如此多的寶物?

    薛琴指著一隻翠羽玳瑁簪子,道:“這……這什麼做的,我怎沒見過?”

    秦氏見多識廣,笑道:“這翠羽是翠鳥的羽毛嵌在簪子上而成,玳瑁乃是大海之中一種大龜的殼子,顏色剔透很是珍貴。”

    薛琴嘖嘖不已:“啊喲,還有這珍珠,這麼大這麼圓的珍珠,我第一次見啊!這寶石也是璀璨的不得了啊!”

    她羡慕的都要哭了,叫道:“想當初你哥娶我進門的時候,才用了兩根金簪子,嘖嘖,怎麼比喲!果然是大官家,不得了!”

    如玉也是感動,她微微揚起唇角,輕聲道:“這盒子中,有紅藍寶石面首兩套,翠玉玳瑁面首一套,珍珠面首一套,赤金琥珀石面首一套。這麼多首飾,我一個人怎麼戴的完?那個人也是傻,太浪費了。”

    薛琴嘖嘖笑道:“還傻呢?要是有人送這裡頭的一件給我,我就嫁給他,現在他送了你一整盒,你可不該這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都嫁給他?”

    如玉噗嗤笑了:“嫂嫂嘴滑,我豈是那種只看財物的人。”

    他將一個寶藏一下子送到她的手上,讓她的心裡覺得沉甸甸,卻也甜蜜蜜的。她看重的,不是這些珠寶的重量,而是他那番心意的重量。

    下午時辰快到的時候,如玉心中一陣緊張。畢竟這是她幾日內第二次嫁人,若是再出什麼紕漏,那以後也不用再嫁了。

    她鳳冠霞帔坐在閨房之中,只聽到樓下大哥歡喜的叫了一聲:“新郎官來接新娘啦!”

    她一顆心又高高的提了起來。偷偷的到窗邊往下看,只見齊齊整整的迎親隊伍果然到了樓下,那迎親隊伍兩邊全副武裝的軍甲士兵護持,整有百來人,威風又蓋過了往日她見過的任何一家迎親隊伍。

    她看向騎著汗血寶馬的那個人,他今日身著紅色錦衫,臉上的面具卻換了一個,換做了半邊銀面,不似往日那個猙獰的獸面面具。她第一次看到他下面半張臉,皮膚白皙、鼻樑高挺、嘴唇殷紅,怎麼看,都像是個俊俏的郎君。

    她的心裡湧起一絲歡喜,這是之前嫁給牟公子的時候所沒有的。

    “如玉啊!”嫂子薛琴趕過來,“別偷看了,快點蓋上蓋頭,新娘要出門了!”

    姜如玉點點頭,蓋好了蓋頭隨了嫂子下去。再次拜別父母,再次拉上紅綢帶,步驟一如上次一樣,這次如玉心中卻如同小鹿亂撞,更加的慌張。

    “我們走吧。”她聽到綢帶那頭是他低醇的聲音,偷偷揚起了唇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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