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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尹晨依 -【焚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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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月》– 尹晨依

世風日下,人情如紙,路上又不太平靜……段程楓身材頎長,
面如冠玉,唇若點朱;絕代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沒想到男子也有這種效果……路過的姑娘們小聲議論
『現在的姑娘家真不害臊……』福兒不禁罵道,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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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17: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官道上販夫走卒、趕考仕子,來往匆忙,互不搭理。

  世風日下,人情如紙,路上又不太平靜,常有盜賊出沒,眼前過了市鎮,足足得走上一整天才能找到安全地方歇腳,因此人人臉色木然,行色匆匆,兼程趕路。

  但凡事總有例外,此時,一位身著儒袍、腰繫織錦玉帶的美公子正領著書僮緩步往市鎮方向定來,讓人看了不禁暗讚,放眼望去,也只有他那不疾不徐的步伐才有走在陽關大道上的氣勢。

  段程楓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唇若點朱,俊美的面貌怕是比多數的大姑娘還來得清靈秀麗,光從衣飾就看得出來非富即貴,令人意外的是隨行簡單,只一位書僮跟在身後。

  「公子爺,您看人愈來愈多,這兒挺熱鬧的.我們多待幾天可好?」說話的小書僮福兒一臉聰明相,機敏可愛,十分討喜。

  這英俊的文弱書生瞥了小書僮福兒一眼,既不應諾也不反對,只是微笑,他凝神注視著往來的行人,像是找什麼人的模樣。

  絕代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沒想到男子也有這種效果……

  「哪家的公子……」

  「以前沒見過的……」

  「瞧……他是對我笑吧?」

  路過的姑娘們小聲議論,不時傳來吃吃笑聲,即使是經過還頻頻回首,眼中顯露出愛慕之意。

  一時間交通擁擠,萬人爭看。

  「現在的姑娘家真不害臊……」福兒不禁罵道。

  也不打聽一下我家公子的來歷,這位可是名門中的名門……龍圖閣段大學士的獨子段程楓,國丈的親外孫,當今聖上可是他的姨父,似這等的皇親貴胄……

  怎麼可能會看上你們這群庸脂俗粉呢!哼!

  「哼!」想著想著不由得就哼出聲來了。

  「福兒?」怎麼走著走著就哼哼起來了。

  「對不起,公子,我不小心恍神了,從現在開始會認真找的。」福兒苦著臉,像是有許多苦衷沒辦法講。「呃……公子爺……」

  「嗯?」

  「少夫人她……除了圓圓的臉以外……還有什麼特徵啊?」

  天下之大,要叫他怎麼去找一個沒什麼特徵的閨女。

  「特徵?她嗎……」程楓目光看著遠方,陷入甜蜜的回憶之中。

  「是是是……」

  看少爺這麼出神,這個小姐一定美若天仙,艷若桃李……

  可是,圓臉的姑娘怎麼可能艷若桃李?

  怎麼想都只能聯想到肉包子耶!

  福兒撫著肚子喃喃自語:「肉包子?不可能的!我應該是肚子餓了……」段家的少夫人絕對不可能長得像食物。

  「有了!」段程楓擊掌喜道。

  「有了?」

  福兒期待的目光如燦星,亮閃閃的。

  「她笑起來呆呆的,很可愛。」

  好一陣靜默。

  「公子爺,您在跟福兒開玩笑吧?」

  ※※       ※※        ※※

  市集內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別小看這市集,方圓百里的商戶每三個月就趕來選購莊稼和獵物,久而久之就形成一個臥虎藏龍的小市鎮。

  除了一般生活必需品,還有賣藝要把式的、賣困脂花粉的,吃的玩的樣樣不缺,有時就連想不到的東西也有賣……

  賣身葬母——

  路旁跪著一個披麻帶孝的女孩,一張小臉髒兮兮看不出長相,瘦伶伶的肩膀可憐兮兮抽搐著哭泣,「大叔大嬸們行行好……」

  有些人只冷漠瞥了一眼就離開,有的甚至連眼角都沒抬一眼,人情淡泊令人心寒。

  偶爾有個人經過露出憐憫表情……  

  「好可憐啊……」一位好心的大叔停在女孩身前。

  那人立即就被老婆拉到一旁,「你可憐她?那誰來可憐我們!今年的莊稼就賣這一點價錢,今天你同情她,明天就輪到我們的孩子跪在路邊了!」

  話說得沒錯,世道好的時候還可以行點善事,現在這種光景。自己都快養不活了,還管得著別人的事嗎?

  於是好心大叔只好無奈地跟著實際老婆走遠了,心腸軟的他可不敢再回頭看一眼,腳步快得像被鬼追似的。

  女孩見人一走,原先的希望消散,好不容易停下來的抽噎聲重新開始,她趴跪在地上的手指抓了滿把泥,細瘦的手臂微微發抖……  

  與其說是難過,還不如說是不甘願。

  月書嬋站在對街默默的看了許久,她是一個圓臉大眼的笑臉姑娘,此時正一手握著吃了一半的肉包子,另一手緊緊掐著一個小錢包。

  「少爺小姐們……大叔大嬸們……求求你們行行好……」女孩抬起頭,與對面的月書嬋對視。

  「呃……」書嬋一緊張,嘴裡的一口包子掉到地上,兩人怔怔地對望,書嬋的嘴巴還忘了。

  一個傻子?這女孩可能小她綬歲。女孩的目光繼續盯著書嬋。

  書嬋不算是櫻桃小口的嘴巴半張著,一雙震驚得睜圓的黑眸鑲在圓臉上,此時的她絕不能稱作美麗,反而看起來有夠呆的。

  這女孩一直瞪著自己看,莫非定看上了我手上的包子嗎?書嬋回過神後閉上嘴巴,不加思索的往前走去。

  「你餓了嗎?」書嬋穿過人群走到女孩面前,「如果你不介意……」她顯得有些遲疑,「這個……給你。」她將包子遞到女孩的鼻前。

  女孩瞪著那吃過的包子,「我不是乞丐。」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書嬋慌亂了起來,「我只是……」    

  她打斷書嬋。「不如……就你吧!」

  「我?」

  「你買我吧!」

  「什……什麼?」

  不但看起來呆,實際上理解力也很差。女孩下了結論。

  「你不是有錢嗎?」女孩盯著月書蟬一直捏在手上的錢包。

  「我……只有一點點錢,可能不夠……」

  「我說夠就夠!」她降價求售。

  「可是這個錢……」書嬋很為難,她原本想拿這錢替父親買祝壽賀禮的。

  都已經不計成本賤價出售,沒想到這傻姑娘居然還要考慮。女孩一時悲怨交加,兩顆屈辱的淚水迅速從眼眶掉了下來。

  「你別哭啊……」書嬋慌了手腳。

  淚水流過骯髒的臉上留下兩道白痕,她倔強的以手抹去淚水,原先滿手的泥巴也隨著她的動作抹在臉上。

  鬼啊!這個想法立時竄入書嬋的腦中。

  「我買,我買。」

  「真的?」

  書嬋將錢包整個塞進女孩手中,「你全拿去吧!別再哭了。」

  女孩聞言破涕為笑,她咧開嘴,森森的白牙在血紅的唇內閃著冷光,污泥混著淚滴落下巴……

  書嬋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在下榻的客棧中,書嬋獨據一桌,桌上只有一碗清清如水的麵湯,其他什麼配料也沒,她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的吃,彷彿這碗麵就是山珍海味。

  原本書嬋沒打算落腳在這個客棧,就像她也沒打算買個丫頭一樣,居住在鄉間的書嬋只一心想著到市集買好祝賀禮物就回家向父親祝壽。

  結果事情失去控制,她沒買到禮物,卻買了個丫頭,而且為了等這個丫頭辦完喪事,不得不住在客棧裡。

  唉!她想要到東,老天就非要叫她往西。  

  「什麼東西這麼好吃……咦?什麼都沒有嘛!怎麼會好吃……」

  書嬋抬起頭來,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站在她面前,她認識這個人嗎?「雁兒?」不會是她新買的那個丫頭吧?

  「我叫雁平。」她不耐煩。

  沒錯,就是她新買的丫頭。

  「雁……平……」  

  「算了……算了……」她揮揮手,「你記不起來的話,叫雁兒也行。」

  「謝謝。」

  書嬋對雁兒格外施恩的語氣雖不以為忤,卻引來客人和小二們側目,客棧的掌櫃聽見這對主僕的對話也不由得傻了眼,到底誰是小姐,誰才是丫頭啊?

  「你在吃什麼,這是什麼面啊?什麼都沒有,真的好吃嗎?」雁兒對這碗麵不掩好奇之色。

  「傻瓜面。」書嬋放下筷子,「還不錯啦!」

  書嬋生活簡單,物質慾望不強,平常就不重吃穿,一碗清湯陽春麵就可以讓她滿足了。

  「嗯……」雁兒瞄了一眼那只漂著蔥花的湯,果然很像傻瓜吃的面。

  「要不要來一碗?」  

  「不了,我吃過了。」剛才拿到錢,早就去吃了一餐飽的。

  「哦,好。」

  看來葬了母親讓她心情愉快,本來還害怕每天對著雁兒那張鬼一般恐怖的血盆大口,沒想到她的臉洗乾淨會這麼漂亮,櫻桃小口,齒若編貝,書嬋看著新買的丫頭發著愣。

  她從小就怕鬼,雖然真的鬼魂還沒碰過,但只要提到鬼就準能將她嚇得半死,而且每回嚇她的人,好像都是俊男美女。

  還記得當年,她與楓哥哥初次見面。那時他身邊圍繞著雲霧或地靄,總之煙霧瀰漫看不到他的腳,她也以為見到了鬼……

  那一年。

  「呆書嬋,我就跟你說過,我最不喜歡綁辮子,你還綁這樣?」

  「彎彎姐,書嬋本來就笨嘛!呵呵呵……」姐姐們哈哈大笑。

  書嬋的娘生完書嬋就過世了,幸好父親娶了四個老婆,所以書嬋還是有三個娘可叫,總是跟在四個姐姐身後的她從來都不會寂寞,她最喜歡每天幫姐姐打扮,有時姐姐喜歡喝她泡的茶,所以她一直很忙,看到姐姐們高興她也很快樂。

  「還不快拆掉,醜死了,笨蛋!」彎彎火氣很大。

  「喔!好的……」她馬上拆,書嬋趕緊把自己認真編了好久的髮辮又重新打散開來。

  「乖女兒們……爹回來了,快快找爹拿禮物……」

  聽見外頭傳來的呼叫聲,書嬋眼睛一亮,「是爹回來了……」

  彎彎姐妹們使個眼色,「快點……快點……」

  每回爹出遠門回來,總是帶了許多禮物,一回來就在偏廳發送禮物,彎彎她們可不能搶輸書蟬這個異母妹妹。

  「什麼快點?」書嬋傻呼呼的。

  「別被書嬋搶先了……」

  幾個姐姐衝鋒陷陣般捲過書嬋身邊,留下書嬋迷糊的拿著梳子站在原地。

  「對了……」彎彎回頭撂下一句,「你把東西收拾好。」哈!她可真是聰明,等書嬋收拾好散了一桌的髮釵和珠花,她們早就把好東西給挑完了。

  「我搶先什麼啊……」

  書嬋細心的整理桌上的髮飾,突然好玩的拿起一朵精緻的珠花放在頭上,低頭看了看鏡子……

  鏡中女孩素著一張圓圓的小臉,身上也是普通的棉布衣,與頭髮上頭那朵亮晶晶的珠花完全不相襯,「早就知道我不適合了,哈哈!」她拿下來收進首飾盒裡。

  爹回來了,她要趕快去廳裡拜見他老人家。書嬋加快手腳收完了東西,連走帶跑的移往偏廳。

  偏廳裡堆滿了禮物,書嬋走進廳裡,幾個姐姐都跟著自己的娘身後,大娘二娘和三娘每人面前堆了許多綾羅綢緞。

  書嬋只看見爹的笑容。

  「老爺,這個戒指鑲的珠寶好像比大姐的小……」三娘在丈夫的耳朵旁嘮叨著。

  「老爺,你來看看,我的寶石成包好像比三妹的差……」大娘也不甘示弱。

  頭痛啊……

  老爺四顧,「書嬋……」好一個救星,「快點過來。」

  「爹……」書嬋走近父親身邊。  

  「姐姐們都拿了禮物,你……」老爺梭巡著自己帶來的東西,「咦?都發完了嗎……喔!還有這個!」

  一個波浪鼓被遺棄在旁沒人注意。

  彎彎和一千姐妹們看著那個小鼓恥笑著。

  老爺拿起波浪鼓,「書蟬,爹就給你這個可愛的小鼓,怎麼樣?」他遞給書嬋,「你喜不喜歡?」

  大娘笑說著,「我想書嬋一定會喜歡的。」東西早就發完了,別想搶了彎彎的禮物。

  二娘也同樣心思,「是啊是啊……」

  「反正衣服不適合她,還是這個小鼓符合書嬋需要。」三娘也附和。

  書嬋這丫頭識相就別說不喜歡,否則待會兒給她一個教訓。

  「書嬋?」老爺挑挑眉。

  「嗯。」書嬋歡天喜地,「書嬋很喜歡。」

  冬!冬!冬!她雙手握住小鼓搖啊搖,心情快樂得不得了!

  「好好玩啊!」書嬋開心地笑著。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他可真是個慈愛的父親啊!

  老爺正在自得之際,府中僕人進來稟報,「大人,學士大人遞上拜帖。」

  「學士大人?我哪裡認識什麼學士……」他拿起拜帖一看,嚇!不得了,是大人物,「龍圖閣的段學士大人?混帳,為什麼不早說……」   

  「學士大人說有要事與您商量。」他可沒有誤了時間,馬上就來了啊!

  「為何突然造訪……」他不記得自己跟段大人有交情,他從沒發邀請函給過段學士,兩人從未有過交情。

  「段學士是什麼官啊?」三娘的出身不太好,不太清楚朝中之事。  

  大娘用一個不屑的眼光投向三娘,「段大人可是皇親國感,他的夫人是國丈的次女,論起輩分來,娶了同一家的女兒,段大人和當今聖上可是連襟,段大人當然受到重用。」

  二娘可是包打聽,「我聽說當年段大人高中狀元,國丈一眼就看上他當女婿。」

  「狀元郎啊……」她怎麼就沒這種命,老爺只不過是一個小知縣。

  「沒錯,國丈是如願將女兒嫁給皇上和狀元郎,可惜女兒們的肚子都不爭氣,貴妃娘娘只生了一個公主……」

  「沒生下皇子就冊封貴妃,可『見皇上很寵愛她羅!」

  「那有什麼了不?一個沒生下皇子的貴妃,有什麼用?」

  「也是啦!」

  「而且,嫁給狀元的段夫人雖然生了一個兒子,結果這個兒子一生下來就病病歪歪的,小命如風中殘燭,朝不保夕。」

  大娘二娘站在一塊兒討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三娘見自己被比下去了,不覺冷哼著。

  「還待在這兒幹嘛?快出迎,這可是稀客啊!真是……一開始就要說啊!不知道會不會太怠慢……」他嘮嘮叨叨地快步走出去。

  「我沒見過段大人……」二娘嚮往,「他比老爺帥嗎?」

  大娘眨眨眼,「聽說是這樣。」

  「那我們還等什麼,還不趕快跟上去看。」

  「娘……我們也要去……」

  ※※        ※※       ※※

  「這可不成,貴公子是州府皆知的病公子,再怎麼樣,下官也不可能為了這區區的一千萬兩聘金就將自己心愛的女兒一生葬送,要是嫁到學士府,貴公子有了萬一,那豈不是害小女受了委屈……」       

  段學士不悅。

  這個貪官,剛才看到銀兩就滿口答應,說什麼有吩咐儘管說,現在又來反悔,實在令人心裡不舒服。

  月知縣三個夫人躲在簾後,聽見段大人居然是為求親替兒子沖喜,三個夫人淮也不願意將自己女兒嫁給那種病弱公子。

  「別答應啊!相公……」

  「對對……」大娘連連點頭,「我才不要把女兒嫁給這種人。」

  「我也不想。」三娘附和。

  月知縣看見段學士臉色由晴轉陰,側臉掩住臉上笑意。

  「不如,段大人您再加一千兩,我五個女兒任公子挑選!」

  段大人震驚啞口。

  「下官五個女兒個個甜美可愛,改日讓貴公子挑選如何?」

  這個老猴子,想要——一千兩,簡直唯利是圖,死貪官,打從心裡貶低你。可是,為了楓兒……

  「好,就二千兩聘金,請月大人將女兒送到學士府讓夫人和小兒挑選。」

  段大人打道回府。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月知縣喜孜孜地向簾後大喊:「娘子們,快來,兩千白銀入帳了……咦,怎麼人都不見了?」

  簾後只有書嬋一個人。

  「娘她們剛才急急忙忙跑走了。」

  她也是剛剛才到,看到三個娘帶著四個姐姐慌慌張張離開。

  「幹嘛跑走?」

  「娘跟姐姐都跑走了,還說要把姐妹弄丑。」

  「呃?」

  幾位夫人好像都不同意,要怎麼辦呢?

  乾脆叫她們擲骰子決定好了。

  三位夫人移駕偏廳商討要事。

  「本來以為相公良心發現會拒絕他,結果還是失算!」大娘忿忿地說。

  「平日我們幫他收禮,好歹也比他的年俸多上好幾倍,幹嘛貪人家聘金?」  

  二娘也深覺不平。

  「二千兩耶!以相公的年俸,要賺多少年才能賺到,我早料到他不可能放棄了。」三娘故作聰明插嘴。

  二娘聲音大了,「不然你的女兒嫁他好了。」

  三個人就在窗邊愈吵愈大聲。

  書嬋從窗外走過,手裡拿著父親送給她的波浪鼓。

  咦?娘她們在吵架嗎?

  她悄悄走到門邊,湊過去偷聽著。

  看看娘在說些什麼……

  「不成……不成。」

  「哼!」大娘冷哼,「說什麼我也不要把我的女兒嫁給隨時會掛掉的半死人。」

  什麼叫半死人呢?

  二娘深有同感,「對啊!我也不能讓女兒去受委屈。」

  「那怎麼辦?相公說這二千兩是一定要賺的,難道真的叫我們狠心的擲骰子決定是哪個女兒嗎?」

  「嘿嘿……」三二娘陰惻惻地笑了,「不必擲骰子了,就把書嬋推給那個病鬼好了。」

  鬼?什麼鬼?

  書蟬一聽見鬼就雙腿發軟。

  「沒錯沒錯,就把書嬋嫁給那個病鬼。」

  嫁給鬼?

  書嬋慌張之際撞到門發出聲音。

  「是誰?」

  「是誰在偷聽我們講話?」

  書嬋跑得慢,還來不及走就被大娘給逮到,「你這個大膽的丫頭,居然敢在門後偷聽我們講話……」她擰住書嬋圓潤的臉頰。

  好痛,「大娘,我沒有……」書嬋落下淚來。

  「可惡!居然敢偷聽我們說話……」她舉起手就狠狠往書嬋身上打,「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這丫頭八成太久沒被人教訓了,膽子愈來愈大……」

  「我打死你……」

  書蟬哇哇大哭,「大娘,不要……」

  「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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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19: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學士府東廂

  「楓少爺……楓少爺……」墨竹四顧大喊。

  「怎麼辦,月知縣領五個女兒進府了,少爺卻不見人影。」墨蘭有些慌亂。

  「找不到他人……」墨竹喪氣。

  「本來以為他又跑到東廂來透透氣的……」

  外人都以為段家的獨子段程楓住在東廂逸楓居,其實不然,為了避人耳目,段大人安排自己的獨子住在學士府獨立的院落長心居。

  在東廂逸楓居住的是一個假人。

  所謂的避人耳目,說得更明白一點,避的就是段夫人的姐姐,也就是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跟段家有心結已經不是一日的事了,這結仇的原因就是段家的獨子段程楓。

  當今聖上寵愛王貴妃,但她沒生下皇子也是事實,後宮佳麗盼望生下皇子就是盼望有天母憑子貴,有日可以母儀天下,進而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王貴妃雖然手段高超,卻也不免為自己的將來擔心。  

  王貴妃入宮多年,好不容易懷了龍種,沒想到生下來卻是一個公主,當時正好碰上段夫人也同時懷孕,所以王貴妃隱匿公主出生的消息,想到一個偷龍轉風的方法,想要與妹妹交換,將楓兒送進皇宮假裝龍種,將來榮登大寶,王貴妃就可以順利登上太后的位置。

  這個辦法在她想來是萬元一失,只可惜段夫人不能認同。段夫人平日也是嬌生慣養,同樣是金枝玉葉的她,寧願毒死孩子也不願將孩子送進宮裡,雖然也心疼孩子,但個性偏激的段夫人還是喂孩子喝下毒藥。幸好及時發現,救回段家的寶貝獨子,沒有鑄下大錯。

  段大人只好托詞兒子病弱無法交換,貴妃雖然心存懷疑,卻苦於找不到證據,生性愛記仇的貴妃娘娘,經常藉故突然造訪,打算找到證據有理由去報復妹妹,讓段家一蹶不振。

  段學士大人為了不讓貴妃撞見兒子在府內活動,特意在東廂設了一個「逸楓居」,不知內情的外人都以為段程楓住在裡頭,其實只是一個假人冒充孩子躺在床上罷了。貴妃幾次來府內,都只看見病撅慨的人形倒在床上,因為怕被傳染不敢上前細看,所以總是有驚無險。

  隨著程楓長大,被人發現的可能愈來愈大,因為程楓總耐不住寂寞往外跑,試想一個好動的男孩怎麼可能每天躲在「長心居」裡不出來透氣,幾次程楓跑出來玩都差點被「臨檢」的貴妃人馬發現,讓段家不得不苦思解套的模式。

  這也就是「沖喜」決策的最主要原因。

  「沖喜」是民間習俗,大意是讓喜神衝散災星,家裡如果有久病孱弱之人,就辦個喜事,傳說病患會慢慢痊癒,「沖喜」頗有奇效。

  段氏夫婦希望讓兒子娶個媳婦,之後就順理成章讓程楓走出陽光之下,也不會落人口實,給貴妃娘娘算帳的理由。

  「你看看……」墨竹指向一群陌生的小姑娘。

  「嚇!怎麼這樣可怕?」

  只見一堆小姑娘臉上畫得紅紅綠綠的,一個比一個還可怕,醜得嚇人。  

  「那該不是要給公子選的新娘吧?」墨蘭也覺得不可思議。

  「應該是。」墨竹指向一旁穿著官服的老頭,「那不就是月知縣大人嗎?這幾個小姑娘八成就是他的千金。」  

  天哪!段府的公子丰神俊朗,怎麼可以配上這麼醜的小姑娘呢?

  幾個女孩嘰嘰咕咕的,還不停的往自己臉上抹粉,那厚厚的水粉在她們臉上隨時有龜裂的危機。

  「娘說今天要多擦點水粉,就可以避開學士府的鬼。」彎彎邊擦水粉邊得意的仰著臉對妹妹們發表高論。

  怎麼辦?她沒有水粉可以擦,爹從來也沒有買首飾給她。書嬋有些擔心。

  「哎呀!我的釵不見了,書嬋,你趕快四處幫我找找。」圓圓大聲吼叫著。

  「我?」書嬋為難,「可是……爹說學上府很大,叫我們不要亂跑,不然會跟丟的。」

  「我不管我不管……」圓圓大吵大鬧,「娘說今天水粉要多擦一點,釵要多簪幾支才可以避開學士府的鬼,你快去幫我找啦!快一點……」  

  「圓圓姐……」書嬋很害怕,「我也怕鬼,而且書嬋今天沒擦水粉,也沒釵可簪,萬一我隨便亂跑,遇到鬼怎麼辦?」

  「說這麼多幹嘛?」圓圓一腳用力踹向書嬋,「你快去給我找!」

  墨蘭和墨竹兩人看到圓圓凶悍的動作,不由得咋舌。 

  「月大人都不阻止的啊?」這樣的家教實在令人不敢領教。 

  「希望公子別選錯人才是。」墨竹小聲說。

  選中的女孩有天會變成她們的主母,萬一選中這個圓圓小姐,每天被踹的就有可能是她們這些下人了,想起來就令人膽寒。

  書嬋畏畏縮縮地走開,「那……書嬋去找了。」實在哀怨。

  圓圓大笑,「快去啦!最好鬼先吃了你,就不會來吃我們了。」

  「圓圓姐,這樣書嬋不就不用選了?」真令人擔心。

  等書嬋走遠,圓圓舉起右手,「你看,這是什麼!」

  是一支金釵。

  「不是不見了嗎?」

  「就在這裡啦!」圓圓得意,「待會兒爹一過來,發現書嬋自己跑掉,一定就氣得發瘋,連選都不用選了,直接就叫書嬋嫁給那個病鬼。」

  她要讓爹覺得書嬋不乖,愈想把書嬋嫁出去。

  「圓圓姐……」姐妹們吃吃笑著,「你真的好壞喔!」

  墨蘭和墨竹兩人聽得渾身直冒雞皮疙瘩,這個圓圓小姐在這麼小的年紀就如此陰險。若是被選上,可不是段家之福。

  到底掉在哪兒啊?

  一想到可能碰到鬼,書嬋的步子愈跨愈小,全身抖個不停,嚇得面青唇白,好像隨時都會昏倒。 

  「這裡……怎麼那麼大啊?」再走下去她可不認得回去的路。

  學士府是皇上特賜的宅子,彎彎曲曲的長廊,除了假山庭園,居然還有水榭,亭子建在湖泊上。

  「這是哪兒啊?」她畏畏縮縮的,「好……好可怕……」

  會不會有鬼現形啊?我不要看到鬼……

  「不要看到鬼……不要給我看啊……」她怕得瞇著眼睛前進。

  眼睛才開一條小小的縫,眼前的路變得很窄,就算鬼要出現,也請出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吧!

  風吹動樹稍傳來沙沙的聲音,書嬋聽了愈覺恐怖,微風捲動地面落葉的聲響,聽起來跟鬼飄來沒什麼兩樣……

  「千萬別給我看!啊——鬼啊!」

  她看見一個人影從白霧裡頭飄啊飄地,不是鬼是什麼?

  「我嗎?」

  「鬼鬼鬼……真的出現鬼了!」

  程楓苦笑著。在自己家裡還被人誤認為鬼,實在是太新鮮了。

  段家的少爺正站在湖邊楓樹下,陽光從枝葉中灑進,亮閃閃的在煙雲裊裊的湖面上映出金光點點,立於雲霧之中的段程楓俊秀如小仙遣示現,應該不會有多少人覺得他像是鬼。

  「真的是指我?」程楓不想相信,但看了她的表情卻不得不信。「我長得真的像鬼?」

  程楓的自信心受糾嚴重打擊。大家平常不是都讚他唇紅齒白,面目俊秀嗎?  

  怎麼在這個小丫頭眼中,他竟然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鬼了。

  「呃……呃……呃……」       

  鬼對她說話耶!要要要……要不要回答呢?不回答的話……鬼會不會生氣啊?鬼生氣會不會很恐怖?

  「你……」程楓伸出手去碰觸她。  

  「啊呀……」書嬋尖叫。

  樹上棲息的鳥兒被驚得四處亂飛,程楓也被嚇得連連後退。

  「你想嚇死人啊!」

  幸好閃得快,否則那鬼的手就要穿過身體了,嗚……

  「你……別碰我……」他居然沒有腳。「『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  

  「我是人,你看我的腳……」她拉高裙角現出一雙小巧的玉足,「我有腳,我是人。」

  沒想到這麼快就碰見學士府的鬼,大娘說學士府的病鬼要吃人才能活下去,現在她碰見這個鬼,又沒擦水粉和簪金釵,會不會被他一口給吃下去?

  程楓錯愕地看著那雙腳,因為她離譜指控而失去片刻反應。

  「哇哈哈哈哈……」忍不住捧腹,怎麼會有這種姑娘啊?

  「笑什麼笑?」書嬋一時惱怒,竟忘了害怕。

  「你……」   

  「你什麼你?你是鬼對不對!」

  「我……我……」程楓笑岔了氣,他伸出手要找支撐。

  看見那雙手,書嬋眼明手快的避開,「你別碰我,你是鬼,別來碰我!我跟你說,人鬼殊途,你趕快回去陰間吧!不要在陽世害人……」  

  「我怎麼會是鬼?」他好久沒有笑得那麼開心了,老是假裝快病死的人,有時讓程楓自己也覺得失去了元氣。

  「你如果不是鬼的話,拿出腳來證明。」

  拿腳證明?

  程楓怔了怔,見這個女孩認真的表情,很無奈地扯開衣袍下擺,伸出一條腿到她面前。

  「喏,你看!」  

  「咦?」真的不是鬼嗎?「他有腳耶……」

  「要不然我現在是怎麼站著的?」 

  「是沒錯啦!可是我剛才明明沒有看到腳,怎麼鬼也可以突然長出腳嗎?」

  她困擾的喃喃自語著。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為什麼以為我是鬼了。」

  「你……是可以變出腳的鬼嗎?」  

  「哈哈哈……」她真的好可愛。「來,讓我告訴你什麼原因。」

  他緩緩移到她身邊,引領她看向湖泊那一面。這回程楓可不敢再碰觸她,免得害附近蟲魚鳥獸受到她驚人叫聲的驚擾。

  「我……就來聽聽看……你說些什麼鬼話!」

  書嬋和「鬼」嫌疑犯仍保持著距離,不過現在比較不害怕,稍稍可以鎮靜下來聽他說話。  

  「你看看湖邊是不是像起霧一樣,這是我們學士府的奇景之一,這座園子因為靠近水塘,所以會隨著天候的變化,出現地靄或水霧般的煙雲,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剛來的時候才看不到我的腳。喏,瞧瞧你的腳下……」

  書嬋疑懼地看向自己的腳下,白茫茫一片,她彷彿站在雲中。

  「看,我現在不就看不到你的腳了。」程楓笑了笑,「難道你剛才還是人,現在就變成鬼了嗎?」

  她當然不是鬼,那這位公子也是人羅? 

  「原來……」她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鬼啊!」她拍拍自己的胸走一走神,然後喘出一口大氣,「呼!那我就放心了。」

  暫時沒有被鬼吞掉的危險。

  「你幹嘛開口閉口鬼啊鬼的?」

  「噓……」書嬋東張西望很緊張的樣子。

  被她這麼一鬧,連程楓都覺得有些毛毛的。「大白天的,我在這裡住了那麼久也沒見到鬼啊?」

  「我跟你說……」書嬋請他小聲附耳過來,「偷偷跟你講,我聽娘她們說,學士府有個病鬼,他一定要吃人才能活下去,所以就要騙好人家的閨女嫁過去,然後洞房的時候把她吃掉!」

  程楓噗嗤一聲,然後開始狂笑,「哇哈哈哈哈……救人喔!哈哈哈……」

  「你幹嘛笑成這樣!」

  「等一下……」他蹲在地上,「我肚子好痛。」

  「我生氣了。」

  「好啦好啦……」先讓他喘口氣,「你實在太好笑了嘛!說什麼學士府有吃人的病鬼,如果是這樣……喝!」他往前一躍嚇她,「我先吃了你再說!」

  他突然發難,書嬋被嚇哭,全身發抖。  

  她火大了,「我打死你!」她掄起拳頭直往程楓身上招呼。「我才不怕你,你都說你不是鬼了。」

  程楓摸摸頭上的腫包,這傻丫頭下手還真重。「不怕?那就可以打人嗎?」

  不怕她幹嘛又發抖又流眼淚的。

  書嬋氣得要走開。

  「別氣別氣。」程楓拉回她,「好嘛!我不嚇你了。其實這府裡並沒有鬼,如果你還是很害怕的話……」他從袖中拿出一塊保身的玉,「這個給你。」

  一塊楓葉形的玉墜,這是一塊上等的紅色碧璽,因為是罕見的紅色,所以被雕成一片楓紅,正好程楓的名字有個楓字,因而成為他最喜歡的隨身玉飾。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第一次見面就將心愛的東西給了這個女孩。

  「好漂亮!」書嬋不敢收。  

  「來,這個拿著。」他硬是放在書嬋手上。

  上頭帶有他的體溫,書嬋握在手上暖暖的,覺得心裡也暖呼呼。

  「要是有天你真的遇到那個鬼公子,就把這個給他看,他就不會吃你了。」

  書嬋驚疑,「真的嗎?」

  「思,不會騙你的。」呵呵,他說不吃就不吃,「對了,以前沒見過你,你是新進府的丫鬟嗎?」

  「不是。」  

  「那你怎麼會闖進西廂來?」

  糟了!被他一嚇,她都忘了幫姐姐找釵了,「我是來替姐姐找釵的。」

  「找什麼釵?」在學士府找釵,實在令人想不通。

  「爹帶我和四個姐姐進學士府,本來說要讓那個鬼公子選新娘,結果姐姐的釵掉了……」  

  「什麼?」程楓大驚失色,他自言自語,「今天是……完了完了……今天應該去逸楓居待著……」現在爹娘一定派人四處找他了。「咦?等等……既然是……」程楓上下打量著書嬋,「那你也是羅……」

  「你在說什麼啊?」

  今天要替他選沖喜的對象,那這個呆呆的……也是他的新娘人選了?  

  「少爺……少爺……」

  「少爺……您在哪兒?」

  糟!是墨蘭和墨竹,再怎麼傻也知道要自行回去,而且要裝成若無其事,理所當然的慢慢踱步回去。

  「我得走了。」程楓打算開溜。

  「等等!」書嬋抓住他的衣袖,「我不知道怎麼回前廳,你可以告訴我嗎?」

  「你看前面有個月洞門。」他簡單地用手一指,「你出了這個門之後向右方,沿著牆直走就會到了。」

  「哦哦……」

  「那我先告辭了。」千萬不能讓爹娘知道他又溜出來玩到忘了正事,還被丫鬟給逮了回去。

  待程楓走了一段路,書嬋才驚醒要問對方的身份,「哥哥……」她對著程楓的背影大喊,「你等一等……」

  「怎麼?」

  「你也住在這裡嗎?」

  程楓俏皮地眨眨眼,「是啊!我是段家的遠親,我想……我們以後會再見面的。」他轉頭跑開。 

  啊啊!遠親啊……虧他想得出來,這個姑娘又呆又純,他先開她一個玩笑,以後見面一定更有趣。  

  「快……快向大人和夫人問好。」

  嚇!妖怪吧?

  「月……月大人,這幾位就是您的千金嗎?」段大人鼓起勇氣問了。

  「是的,大人。」他也覺得怪怪的,今天怎麼每個女兒都打扮成怪模怪樣的!

  「娘子……」段大人微傾身向夫人,「每個看起來都挺可怕,你說……楓兒會喜歡嗎?連我看了都倒胃口。」

  段夫人心有慼慼,「每個看了都討厭,這個貪官還敢要二千兩,實在厚臉皮。」

  一想到花了二千兩卻沒一個可挑的,段大人火氣直往上冒。

  「我說,月大人啊!聽說貴府有五位千金,怎麼今天只出現四位,你是不想要那聘金了嗎?」

  「呃……」二千兩一定要賺到手,千萬不可以出意外,「我今天是帶五個女兒出門,可是么女在進府途中走失了……」

  段大人冷哼。  

  月大人看苗頭不對,急罵:「你們真是沒用,竟然連個小妹妹都看不住!」

  「是書嬋自己亂跑的!」圓圓領頭反駁。

  墨蘭躬身稟報:「大人,少爺到了。」

  夫人趕緊說:「帶他進帳簾後。」

  墨蘭?!程楓走進簾後,程楓邊定邊裝出咳聲。

  「咳……咳咳……」

  段大人走近竹簾,「楓兒,這就是月大人的千金。」

  哇!真恐怖!難怪那個呆丫頭這麼怕鬼,每天看這幾個姐姐的尊容,不被嚇破膽才怪。

  奇怪了?她怎麼沒在其中呢?

  程楓低聲對身邊丫鬟說:「墨蘭,父親當真要我從這群可怕的姑娘選出我未來的新娘嗎?」

  程楓仔細數了數人,這四個姑娘就是傻丫頭的姐姐吧!

  墨蘭是同情少爺的,「呃……好像還有一位還沒到。」不要放棄希望吧!

  怎麼還沒到呢?不會迷路了吧?

  「楓兒?」還沒選定嗎?

  「咳……咳……」程楓一邊假咳一邊替自己爭取時間,「爹……請您再多給兒子一點時間……咳咳咳……」

  月知縣聽見段公子咳不停也覺得害怕,為了賺這二千兩,他的犧牲會不會太大,萬一被傳染怎麼辦?

  這個段家少爺聽起來像得了嚴重的肺癆。

  月知縣不知不覺地往後退。 

  「咳……咳……」

  段大人小聲低語:「楓兒,你忍著點,等你長大之後,爹到時候再替你納妾。」就算是父親,他也不能強迫兒子跟怪物廝守一生。

  「呃……爹……再等楓兒一下下……」

  她怎麼還不來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急喘衝至門前,書嬋圓圓的小臉因為長跑浮現紅潮。

  書嬋看到月大人,她欣喜地喊出聲,「爹,我終於找到你了!」

  月大人拉下臉來,「書嬋!你跑到哪裡去了?」

  圓圓瞪了書嬋一眼,警告她別在父親面前多嘴。

  書嬋會錯意,「圓圓姐,對不起,書嬋還是沒找到你的釵。」

  終於來了!

  就是現在!

  「爹!」程楓指向書嬋,「就是她了!」

  「楓兒?」

  「我就要她!」他肯定地重複。

  「好,二千兩送上,我們擇日迎娶,請回去準備。」

  被人如此送客就跟掃地出門沒什麼兩樣,月知縣面上無光地被段學士夫人趕回家去,但想到聘金順利到手又欣喜不已。

  「還好賺到了銀子,哈哈哈……」月大人小人得志。

  書嬋頻頻回首,「咦?剛才那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呢?」

  直到月家一千人等離開大廳,程楓才走出竹簾,墨蘭倒上一杯茶,程楓咳了一聲也有些口渴,想到那個呆呆的丫頭將成為他的媳婦,心想事成的他露出滿意的微笑。

  「真氣人,二千兩出去卻沒一個像樣的。」夫人氣呼呼的。

  段大人平心而論,「最後一個還過得去,但不知道可不可靠?」

  「那種貪官的女兒,還不是見利忘義,還是防一點。」

  「見利忘義嗎?這樣就麻煩了。」

  他們這個媳婦可不能出差錯,雖然「沖喜」,但孩子總不會突然如有神助般康復,總要有一段恢復的時間,否則會引人懷疑,要是東窗事發,會為段家招禍。

  「既然不能信任,我們得要採取非常的措施。」

  夫人不悅,「當初蔚尚書在我懷孕時不是提過兩家要結親,再怎麼樣尚書千金也是大家閨秀。」

  「我又不是沒試過,怪就怪我們偽裝得太成功,人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快要斷氣的病公子。何況,你嫌月知縣的女兒不好,但民間對蔚尚書的評價也跟月知縣差不多。」

  「此話怎講?」夫人不解。

  「民間傳唱,有錢能跨尚書院,有錢能差月知縣。一個重吃,一個重財重色,在本質上還是差不多,都不是什麼好官。何況這次會找上月知縣,也是經蔚尚書指點,要不然又沒交情,我會想要跟那貪官結上兒女親家?」

  程楓看父母為了自己的事吵嘴,連忙跳出來當和事佬,「爹娘不必再為兒子的事煩心,只要不用再裝病,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為了這個優秀的兒子,段大人也只好認了這個貪婪的親家,但月家昀小姐進門之後可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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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0: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沒想到我們也能有跟學士府結親的一天。」覺得逃過一劫的月大夫人現在心情正大好,只要不是她的女兒嫁人段家,能跟段府這種名門結親,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呵呵呵……我們月家現在也等於是皇親國戚了。」二娘附和。

  三娘聽了也直點頭,「我看……現在易公子可管不著了!」

  「易公子?」陶醉在白花花銀兩問的月知縣抬起頭疑惑的問道。

  「就是將軍府的兒子。」

  「是養子。」大娘不屑的補充。

  易向函為鎮國大將軍養子,他年紀輕輕武功高強,又與書嬋一見如故,自從無意中發現書嬋常被幾個娘虐待,易向函便挺身而出,獨身前往月家警告書嬋的大娘和姨娘們,不許她們再欺負書嬋。

  「書嬋就要嫁人了,他有本事就去學士府警告他們啊!」二娘冷嘲。

  「是啊是啊……」

  「居然還敢大刺刺的進府來威脅我們。」

  這三個女人眾在一起有如一萬隻鴨子一樣吵,但月知縣盯著白花花銀子就心滿意足,什麼聲音在他耳中都有如仙樂飄飄,悅耳動聽。

  女兒這麼多,女子十五及笄,書嬋又在未及笄之齡就賺到聘金二千兩,他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要是尋常人家,頂多是個童養媳,而他月知縣的女兒價值千金,果然不負知府千金的美名。

  「誰說女兒是賠錢貨呢?要是一個二千兩……呃……」他打量了在一旁臉又紅又綠的四個女兒,「有些一千兩……呃……少收一點也可以。」他即時修正了價格,「反正能多賺一點就多賺。」已經進帳二千兩了,怎麼也不虧錢。

  「什麼?你們當真把她賣了?」正走人大廳的易向函大吼。

  跟在後頭跑進來的僕役邊喘邊大聲喊,「易公子,你要等我稟報……」  

  「不用了,我已經進來了。」

  大娘幸災樂禍的掩口笑說,「我們月府將有女兒嫁給段學士府中沖喜。」

  易向函怒視她,「我不信!書嬋人呢?你讓書嬋出來見我。」

  月知縣手撫長髯,「哦?就是你恐嚇我三位美麗可人的娘子嗎?」

  易向函指著月知縣大罵,「段學士的公子可是個隨時會斷氣的人啊!」

  「真是太好了,還好不是我們幾個被段家選上。」因為氣氛火爆,書嬋的幾個姐姐興沖沖的擠過來看熱鬧,頗有乃母之風。

  易向函轉向月夫人們,「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決定她的一生,要是一過門段公子就病逝了怎麼辦?這可是會毀了書嬋的一生。」

  「哇!好帥啊……」彎彎和圓圓用仰慕的眼神投向易向函。

  月知縣看情況不對,原本以人數取勝的他,恐怕要輸給易向函的氣勢,要是最後這幾個女兒又倒戈易向函就慘了。

  「你們幾個!給我進去裡面。」 

  「爹……」她們大聲抗議著。

  「進去!」  

  易向函對彎彎她們發號施令,「叫書嬋出來,我要當面問她!」

  「哼!」那幾個三八姑娘只好不情不願的走進去。

  書嬋進入廳內,看見易向函不由得驚喜的喊出來,「易大哥?你怎麼來了!」

  「書嬋……」易向函迎向她,「你當真被段府選上了嗎?」  ˍ

  書嬋哀怨的點頭,「是啊!我早跟你說……」她的聲音愈來愈低,「早說我不要回來的。」

  當初書嬋為了不想去段家被「病鬼」挑選,本想躲在易竹居,但是被易向函給勸回來了。

  聽見書嬋證實這個消息,易向函大怒,「月大人你……」

  月知縣恬不知恥的挺挺胸,「你這小子憑什麼管到我的家務事?還到我家恐嚇我的夫人們!」

  易向函基於義憤,語氣愈來愈沖,「晚生本能意介入,但月大人的三位夫人與千金們經常欺侮書嬋,於情於理,在下都無法坐視書嬋的處境,書嬋也是你的女兒,大人怎麼忍心任由她受到欺凌呢?」

  「易大哥……」他說的愈多,到時她的下場會愈慘啊!

  易向函按住書嬋小手示意她住口,然後繼續數落月知縣,「晚生萬萬沒有想到,大人居然為了區區二千兩銀子就出賣了書嬋一生的幸福……」

  「你住口!你這小子懂什麼!我都是為了她好,嫁入學士府,她可是有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可是眾所周知的慈父,可不能讓易家這個小子出言壞了他的名頭。

  「什麼榮華富貴,段公子可是隨時會病逝的人,要不然那幾個丫頭怎麼不嫁?你們就會欺負沒娘的孩子……」

  書嬋趕緊拉住易向函,「易大哥,不要再說……」

  易向函甩開書嬋,繼續怒斥月知縣,「你這個六親不認,見錢眼開的貪宮。」

  這小子……

  月大人念頭一一轉,「哎唷!我看你還挺護著我家書嬋的嘛!有本事的話,你拿出三千兩的聘金,我就回絕段家的親事,馬上讓書嬋嫁進將軍府。」

  「你這貪官說什麼鬼活?說來說去還不是把女兒像牲口一樣買賣。」

  「牲口?」月大人哈哈大笑,「牲口哪會這麼值錢?我的女兒可是千金之軀。」他眼中冷芒一閃,就像銀子冰冷的光芒,「沒有錢的話,你就乖乖閉上嘴別管閒事,免得丟了將軍府的面子。」

  「你……」

  「聽說……易公子並不是大將軍親生兒子,我勸你不要給將軍惹太多麻煩……

  他冷笑,「我勸你不要太囂張了,萬一真的出事,誰曉得將軍府會不會認帳。」

  易向函抓起書嬋的手,「書嬋,你跟我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在他轉出大廳之前,順手抓起一張四腳短凳往後一丟。

  「啊……」

  短凳將月大人嵌在牆上,椅腳深深陷入牆內。

  「快快……」

  「快來人啊……」月大人卡在牆上驚恐大叫。

  「快把老爺從牆上救下來……」三位夫人驚得亂喊亂叫。

  「可惡!這個猴崽子,竟然敢這樣對待本大人,你給我記著!」

  「易大哥……」

  易向函拉著書嬋走進庭園深處。

  「易大哥,你是怎麼了?」書嬋苦著臉埋怨著,「我的手好痛。」

  易向函這才放開書嬋的手,「真是氣人,這月府上下全都令人反感,看了就心煩。」

  書嬋對著唯一愛護她的人,當然覺得委屈,想到最近的遭遇,眼眶泛紅了起來。

  易向函彎下腰來摸摸她的頭,「書嬋,對不起,易大哥沒辦法介人這場親事,你要好好堅強。」

  「那……書嬋還是要嫁給鬼嗎?」她怕得又哭了起來。

  「放心,書嬋。」易向函耐心地開導書嬋,「你要嫁的那位段公子只是生病了,他病得很重,並不是鬼,所以你不用害怕他,他跟你一樣是人,要不是病重的話,你們也可以做朋友的。」

  不知道怎麼了,書嬋突然想起那個送她楓形玉墜的小哥哥。

  在學士府已經有一個好朋友了,他是段家的遠親。

  「喔!」她突然覺得沒有這麼孤單和害怕了。

  「你聽到什麼鬼啊、凶神惡煞的混話!全都是你爹娘和姐姐們說來嚇你的,你不要害怕,要是你真的受到什麼委屈,易大哥會想辦法救你出府的。」

  易大哥會救她出府!易向函的保證如同定心丸安了她的心。

  當時易向函不也為了保護她而到月家警告大娘她們不要欺侮她嗎?  

  「好了,擦乾眼淚,不要再哭了,我不想每回見到你都哭哭啼啼的。」

  書嬋每回見到易向函的確都是哭個不停,她曾為了不想嫁到段家而逃走,不一會兒迷路闖人竹林,遇上一條小蛇……

  「啊……蛇……」

  是蛇,說不定是毒蛇,她還沒有嫁給鬼就要變成鬼了!

  「哇啊……」她沒命的跑。

  但是竹子全長得一樣,她在竹林裡跑來跑去,怎麼也出不去,認不出路來,所以跑沒幾步書嬋又跌在地上。

  腳底軟軟的不知道是什麼,她會不會踩到什麼恐怖的東西呢?

  「嗚哇哇……啊呀……嗚哇呀……」

  「喂!」易向函從林中跳出,「你真的好吵!」

  「哇啊……」  

  「喂!」他抓住她,「吵死了,別叫了!」

  好險,這裡有人!  

  「救我,你帶我出去!」

  「閉嘴!」他的頭好痛,「從剛才到現在,整個竹林裡都是你的聲音,吵得讓人受不了。」

  「我……嗚……」書嬋哭了。

  「你……你怎麼哭了……」

  「我我我……」她放聲大哭,「我迷路了……哇嗚……」

  天哪!「不要再哭了!你住在哪兒,我帶你回去好了。」易向函抓起她的手,「我這就帶你回去不就是了。」

  「不……我不要回去……」

  老天,哭得更大聲了。

  「不回去?」

  書嬋用力甩開易向函,「你放手放手啦……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嫁給鬼……」

  「嫁給鬼?」

  書嬋氣憤的一跳抓住易向函的衣襟,矮小的她幾乎是雙腳踏在易向函的身上,「你給我聽好,我才不要回去嫁給鬼,知道了嗎?」她的眼淚鼻涕齊飄,「你聽見了沒?聽見了沒?」

  「我知道了。」真是疲勞轟炸,「你不想待在這裡,又不想回家……」他該怎麼辦?

  「啊?」

  「你……腳可以放下來了吧?」

  書嬋一看自己巴在人家身上,差點快昏倒。

  易向函像抓猴子一樣把小女孩從身上抓下來。

  「啊……」她又尖叫。

  「冷靜一點。」易向函用力捏她的臉頰,「你這樣一直吵一直吵,讓我沒辦法思考,別吵啦!讓我想一想……」

  書嬋含淚。

  「不然,我在前頭有個「易竹居」,你先隨我到那裡冷靜一下,然後我再帶你回家……」什麼鬼啊鬼的,他一句也聽不懂。

  「人家不要啦!不要回家嫁給鬼……」

  「別吵啦!」

  易向函拉著書嬋往前,才轉幾個彎,突然柳暗花明出現一座宅院。

  「哥哥……」書嬋驚歎,「你自己一個人住啊?會不會有鬼?」

  易向函領她進屋,「你怎麼開口閉口都是鬼?」他撫額大歎。

  「這裡好大啊……」書嬋好奇的張望。

  「我不是一個人住,這裡還有總管和一些下人在。我叫易向函,你若是想要連名帶姓叫,我也不介意。」

  「那我想叫你易大哥,可以嗎?我叫月書嬋,書嬋很謝謝易大哥救了我。」

  「你叫書嬋啊?名字滿好聽的……」他突然有種很詭異的靈感,「你姓月?」

  「嗯。」

  「那月知縣……」

  「是我爹。」  

  「那個該死的……」死貪官。

  「易大哥,我姐姐叫做月圓圓、月彎彎、月濛濛、月亮亮……」

  「我沒問你這個!」易向函打斷,「以後我沒問的就不要講。」真恐怖,貪宮的女兒廢話一堆。

  總管迎出,「少爺,您回來了。」

  「請準備茶點過來。」易向函交代下去。

  待茶點送上,易向函讓她先用,女孩子都喜歡甜食,希望她用了茶點之後能說些讓人聽得懂的話,不再語無倫次。

  「如何?」他啜茶等待著,「有沒有冷靜一點?」

  「易大哥,這甜餅好好吃啊!這是什麼餅啊?」她一臉滿足。

  想轉移話題?:這是薑花餅,用山中香花搗餡人麵團烤成的。咦?書嬋,你的手上怎麼這麼多傷痕?」他看見書嬋捧茶的手有許多可疑的傷。

  「沒啦!」書嬋縮手避開。

  易向函要看,「給我看,不然就送你回去。」

  她還不能回去,怎麼辦?

  「喏,」書嬋伸出手,「給你看。」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惡質,但要這個腦筋固執的小女孩聽話不得不用些手段。

  「這是誰打的?」

  他實在太驚訝了,書嬋既然是月知縣的女兒,好歹吐!.算是知府千金,有誰能將她打得又青又紫的?

  「書嬋太笨了,都是書嬋的錯,沒辦法做好該做的事,才會惹三個娘和姐姐們生氣……」

  「三個娘?和姐姐們?」又多一個月知縣好色的證據,「真是太誇張了,你親娘呢?你親娘不會制止嗎?」

  「書嬋沒有娘,娘生下書嬋就走了。」

  她……也沒有娘嗎?易向函從知道書嬋是貪官的女兒那種厭惡感轉變成憐惜。

  「易大哥,有自己的親娘是什麼感覺?」

  「我也不知道,我的爹娘都過世了,我從未看過他們……」他的表情蕭索。

  當年父親戰死沙場,於是同袍收養了向函,他也因此成為易大將軍的義子。

  「我雖然不知道有親爹親娘的感覺,不過……有爹娘在身邊想必很溫暖,對吧?」向函反問她。

  「嗯啊!」她也是這麼想。

  「所以我看到你這麼被人欺負就更受不了!」他實在看不下去,「來!我帶你回去,替你翻身!」他生性最愛打抱不平。

  「不要啦……」回去就要嫁給鬼了,「我不要嫁給鬼!」

  「吵死了!」

  「你沒有辦法擺平我三個娘的!」她仍在垂死掙扎。

  「安靜一點。」

  易向函有點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如果那天不把書嬋送回家,她說不走就不用嫁給段程楓,她會不會怪他呢?

  「易大哥,我那三個娘好像很怕易大哥你耶!」書嬋突然這麼說。

  自從易大哥對月知縣三個夫人言明不會再對書嬋的事袖手旁觀,書嬋的大娘二娘三娘便有所顧忌,不再對她任意打罵。

  「怎麼說?」那天實在氣人,那三個女人一看到書嬋就又踹又踢。

  「上回易大哥帶我回家,後來娘真的比較少打我了,我一直想找時間謝謝你。」

  他還在擔心書嬋會怪他,沒想到善良的她卻還要謝謝他,易向函不禁覺得對書嬋更愧疚了。

  「書嬋,我上回給你的笛子還在嗎?」  

  書嬋拿出一支精美的笛子,「在這裡。」

  「好。」易向函讚許,「你收好它,萬一發生事情就拿這個笛子到易竹居來找我。」

  「可是……我會迷路。」

  受不了!「怎麼可能會迷路嘛!」他拉著書嬋指向正前方的山,「你看看前面,那半山上屋角就是我住的地方……」

  「真的有耶!」她看見了。

  「當然看得見,屋子是不會跑的,就算你真的迷路了,只要在附近吹響那支笛子,我便會想辦法趕到你身邊。」

  書嬋苦著臉,「我不會吹。」這時候的她真的覺得自己好笨。

  「不要緊,你試試看。」易向函鼓勵著。

  她有看過別人吹過,書嬋擺好架式。

  嗶——一聲淒厲的哨聲差點刮破易向函耳膜。

  庭院中飛鳥盡出,走獸四散。

  「威力真是大啊!」

  他終於明白古詩中所言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意境了,書嬋創造了另一類的解釋。

  「哇!」她放下笛子驚歎,「易大哥快看,鳥兒都飛起來了。」

  「我想……那是逃命吧!」

  「我這樣行不行?要不要再試吹一次?」她拿起笛子作勢要吹。

  「不用不用……我想我應該聽得到。」

  「真的嗎?好像不太穩當。」

  「不會不會,我一定聽得到。而且還能聽聲辨人呢!」

  「這麼神?」她真是崇拜易大哥啊!不愧是將軍的兒子。

  「書嬋,我要走了。」他不能在月家待太久,因為義母誕下麟兒,將軍府有喜,易向函得在將軍府住上一陣子。

  「嗯。」她難掩失望表情。

  「你要記住,書嬋。任何時候需要我,只要說一聲,我便會飛奔到你身邊幫你,知道了嗎?」

  「嗯,書嬋知道了。」書嬋突然心有所感的流下淚來,「易大哥,只有你對書嬋最好了。」

  「傻丫頭,我是你的易大哥啊!」

  真是可憐的孩子,易向函期待書嬋嫁人段府之後,段公子能看出書嬋的單純與善良會善待她,讓書嬋能過過幸福的好日子。

  此時的他,真心希望「沖喜」會有用,段公子的病能痊癒。

  ※※       ※※       ※※

  皇宮後宮

  「沖喜?」貴妃娘娘手持絹扇轉過身細問,「孟公公,真有其事?」

  「啟稟娘娘,確有其事,段學士要替未加冠的兒子娶童養媳沖喜,已經成了州府間人人議論的大事。」

  孟公公出宮採買時聽見人人都在討論學士府要娶媳婦的事情,而且沒人看好這次以「沖喜」為目的之親事。

  「沖喜?哈哈哈……」貴妃冷笑,「那會有效嗎?我才去府裡看過他,那孩子早就病人膏盲,想要成親沖喜……哼,那孩子恐怕承受不了這種大禮吧?」

  死了活該!誰叫他們生了一個半死的兒子,也連累她完美的計劃胎死腹中。

  「雁平公主駕到。」外頭宮娥稟報。

  「讓她在外面等。」貴妃本來就不寵愛這個生錯性別的女兒,「你說,是哪家的小姐要嫁給那個半死人?」

  「聽說是月知縣大人的五千金。」

  「喔呵呵呵呵……」她掩嘴大笑,「貪官之女配要死不活的公子,虧他們想得出,真是絕配啊!你看我是不是應該請皇上給些恩賜,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娶媳婦,讓皇上知道我有多麼重姐妹之情啊!希望他們到時別樂極生悲才是。喔呵呵呵呵……」

  「娘娘……」盂公公傾身上前,「公主來向您請安了。」

  「好了好了……」她不耐煩,「讓她進來吧!真是麻煩透了。」

  ※※      ※※       ※※

  「新娘上轎子。」

  因為新郎病弱,沒有辦法親自到月府迎親.書嬋照著喜娘媒婆的吩咐坐上轎,段家將場面辦得很風光,又有貴妃請求皇上恩賜的鸞駕,榮顯非常。

  一路上敲鑼打鼓,書嬋坐在轎中,她扯下掩面的喜帕,偷偷掀開轎簾往外看,路上聚集很多看熱鬧的人,她看見易向函也在其中。

  「易大哥……」他也來為她送嫁?

  雖然明知易向函看不見在轎中的她,書嬋仍對著街上的他揮手。

  人都上了花轎,她總不可能再逃走,嫁到段家此事已成定數,書嬋早就認命了,一個人坐在轎中無趣,她拿出貼身收藏的楓形碧璽。

  這麼貴重的東西,收下來好嗎?

  她緊捏著楓葉,想從中得到力量。「易大哥說他只是病得很重不是鬼,就算是鬼也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他看這個……」

  要是有天你真的遇到那個鬼公子,就把這個給他看,他就不會吃你了。  

  她的心情很亂,一下想東,一下想西,想著想著……睡著了。

  ※※      ※※      ※※

  「一拜天地……」

  書嬋的視線被喜帕遮住,看不見周圍的人,但她可以聽得見四周嘈雜的聲音,還有眾人議論的聲音。

  「奇怪了……」

  「怎麼放下帳幕拜堂?你見過有人這麼辦喜事的嗎?」

  「沒見過。」

  「我聽說段少爺很怕生人,今天人又這麼多,因為怕影響他的病情才放下帳簾來拜堂。」

  「二拜高堂……」

  穿著大紅喜服的段程楓對這個「沖喜」的儀式並不太在意,但他很心急想再看到書嬋那張可愛的臉。

  「夫妻交拜……」

  看不到她的臉,是誰規定新娘臉上要遮一塊布的?程楓覺得很遺憾。  

  「好了,墨竹,帶他們進內廳去。」段夫人指示。

  「是。」墨竹領新人進去,「少爺少奶奶,往這邊走,請跟我進來。」

  書嬋感覺到有人扶著她的肩膀指引她方向,因為視線被喜帕遮住,她只能往地上看。書嬋看見段公子……也就是她目前的相公的靴子。

  雖然看不見相公的長相,但他的步伐很穩健,也不用人扶,他的樣子不像是人家說的半死之人。

  程楓和書嬋兩人心中各有所思。

  現在好想再看一次她那呆呆的臉。

  好想看啊!程楓輕手輕腳地抓開喜帕一角……

  「楓兒,住手!」

  段大人夫妻兩人氣急敗壞的趕來,後頭跟著丫鬟墨蘭。

  「爹?娘?」程楓被嚇了一跳。

  「你過來。」段大人命令。

  段大人心想,這月家的小姐還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要是任她看到段家少爺身體康健並無病痛,她又多嘴回去告訴那個貪財的父親,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禍事。

  「到底是怎麼了?」程楓不解。

  「墨蘭,快送少爺回長心居。」段夫人交代。

  程楓被丫鬟硬架著離開廳裡。

  「放開我,不要……不要抓我。」程楓離開時嘴裡還不住的大叫,「放開我……爹,娘,這是為什麼?」  

  對兒子激烈的反應,段夫人不悅的搖頭。他年紀小不知輕重,這個月書嬋雖然已經與楓兒拜過堂,但還是得小心防範,畢竟她是個外人,就算沒有二心,月書嬋的年紀這麼小,隨便口沒遮攔出個差錯,那後果也不是他們可以承擔得起的。

  「墨竹,把這個丫頭送回東廂,別讓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知道嗎?」段夫人的口氣很嚴厲。  

  「是的,夫人。」

  書嬋不住的發抖,這突如其來的吵鬧實在讓她嚇壞了。

  「少奶奶……」墨竹拉著戴著喜帕視線不清的書嬋往前移動,「請跟我來。」

  他們已經將逸楓居附近移出一個廂房,新少奶奶將住在裡面,等時機讓少爺以健康的面貌面見世人。

  雖然不齒書嬋的父親,但段大人看到這樣的小女孩被孤伶伶丟進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覺得可憐。

  「夫人,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

  「相公,不管對誰,我們都不可以掉以輕心,在楓兒病癒的消息未能公諸於世之前,任何人都要小心提防。」

  「嗯。」他只好同意,段家一脈單傳,只有楓兒一支血脈,「是該小心,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相公,你先去宴客,我去看看楓兒。」

  ※※      ※※      ※※

  「真搞不懂爹娘在想什麼!」程楓氣得拿桌上水果洩憤,一顆顆往外丟。

  墨蘭在一旁不吭聲。

  「她不是我的新娘嗎?墨蘭,你倒是說說看,既然是我的媳婦,哪有我不能見的道理?難道爹娘還把她當成外人防備嗎?」

  被指名點到的墨蘭正在頭痛,段夫人從後方定了進來,正好聽見程楓的抱怨。

  「沒錯,我們就是得把她當成外人一樣注意,千萬不能大意。」

  程楓急轉過身,「娘?」

  「我已經把她安頓好了,在外人還不知道你身體康復時,你不准見她,你的身份連她也不能知道。」

  程楓生氣,「娘,楓兒就是不懂,為什麼她不能知道,她明明就是我的……」

  「你的工具。」夫人接話。

  「什麼?」

  「她是你避禍解套的工具,我才看不上這種媳婦,要不是貴妃欺人太甚,怎麼也輪不到月書嬋嫁進段府。從現在起,你就乖乖待在長心居,我娶月書嬋進門,可不是給你找玩伴的。」

  「娘……您實在是……」  

  夫人緊緊抱住兒子,「楓兒,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就別再吵了……」她激動的流下眼淚,「照娘說的去做好嗎?除了爹娘,任何人都有可能陷害你。」

  程楓推開母親,他不忍見娘親哭泣,只得緩和地勸她,「可是那女孩……她很單純,應該不會害我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你就給我好好待在長心居,聽話,楓兒。」

  母親的態度堅決,讓程楓只能隱忍住不滿的情緒。

  書嬋一個人待在段家會很寂寞害怕吧?

  ※※    ※※      ※※

  段家的庭園美輪美奐,尤其是住在獨立的院落中,感覺就好像被遺忘似的,有時整天也看不到幾個人。

  「墨竹姐姐,書嬋都來這裡那麼多天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能出這個院落呢?

  除了墨竹姐姐,這裡的人……我一個都沒見過。」

  書嬋覺得自己在段家已經被遺忘了。

  真是可憐啊!「少奶奶,這府裡有很多可怕的地方和規矩,沒事還是不要亂跑比較好。」

  段夫人指派信任的墨竹來照顧書嬋三餐起居,經過這幾天相處,墨竹開始同情這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

  「沒錯!這裡好大,書嬋一定會迷路,可是……」話是有道理,但她還是有些疑惑,「為什麼書嬋誰也不能見呢?」她想要出去找那個送她楓葉的哥哥,但他們都不准。

  「可以啊……」

  書嬋眼前突然一黑,有人從後面抓住她,還用手蒙住了她的眼。「誰?」  

  「少……少少少……爺……」墨竹嚇得口吃。

  「噓……」程楓示意墨竹噤聲。

  老天,給夫人知道少爺來這裡,她就慘了。墨竹暗暗叫苦。

  「你說你怎麼不來找我?誰說你不能見我的?」程楓覺得有趣。

  「你是誰?」書嬋悶悶的說。

  「忘了我?你太無情了吧!現在來玩個遊戲,猜猜我是誰吧!」

  「你是那個有腳不是鬼,給我漂亮石頭的哥哥。」書嬋驚喜。

  「我的名字可真長啊!」程楓放開她,「不過,你還是答對了!」

  書嬋在段府再度看到程楓,感覺很親切,被關在府裡這麼久,看到他的感覺就像見到親人一樣、

  對於她還記得自己這件事,讓程楓很高興。

  程楓拉書嬋到身邊,「來,就說說看你是怎麼答對的?」

  「因為……」書嬋的眼中映著淚光,「這裡只有你會理我啦……」    

  「這麼可憐啊?」

  「每天待在這裡發呆,哪兒都不能去,誰也不能見,真的很無聊,好悶啊!」書嬋逮到機會開始對程楓訴苦。

  都是他的關係才害她悶悶不樂。程楓看到那鬱悶的小臉感到很不捨。再怎麼樣,書嬋也是他娶進來的媳婦,雖然兩人年紀都小,但他應該要照顧她,不該讓她感到傷心寂寞,這一點道理他是懂得的。

  「小丫頭,打起精神來!」他按住她的肩鼓勵她。

  「嗯。」書嬋笑著。

  「你叫做什麼?」雖然知道她的名字,但為了不過分違逆母親的意思,程楓還是假裝不認識書嬋。

  「我叫月書嬋。」

  「我帶你出門去解悶好嗎?」

  「真的……真的好嗎?」書嬋歡喜得跳起來,「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

  書嬋回頭看看墨竹,墨竹面有難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少爺別給她惹大禍才好,墨竹真的很害怕。  

  書嬋好快樂,她可以出門了,「那……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想到母親的告誡,他又不能把真實身份告訴她,「你就叫我「楓」。」

  「瘋?」書嬋恐懼,「瘋子的「瘋」嗎?」 

  程楓狂笑。  

  書嬋好害怕,真是瘋了嗎?

  好半響,程楓打了書嬋的頭一下,「傻丫頭,是楓葉的楓。」

  「楓哥哥?」

  「別管名字了,你跟我來吧!」他拉著她的手跑,「學士府佔地甚廣,你跟我從後院出去比較快。」

  「少爺……」墨竹仍想阻止,她總要做最後的努力。

  「就在城郊而已,我去去就回來。」程楓對墨竹說。

  書嬋以為程楓在對自己講話,「嗯,楓哥哥。」

  ※※     ※※       ※※

  程楓與書嬋手牽手來到城郊,他經常瞞著父母偷溜出來透氣。他帶書嬋來看自己最喜歡的楓樹,每當來這裡,程楓就有種心情舒暢的感受。

  「哇!好漂亮的樹……」她仰頭驚歎。

  「這是楓樹,你看這樹葉跟我送給你的碧璽ˍ樣。」他在地面抬起一片落葉交給她。  

  「真的好像。」書嬋拿出碧璽對照,「原來這就是楓樹。」

  「楓的葉片總是兩兩相生,成雙成對,就跟我們一樣。」他拉起書嬋的手。

  「兩兩相生,成雙成對?」書嬋還不太懂這話的意思。

  「就是永遠在一起的意思。」  

  「嗯。」書嬋點頭如搗蒜,「永遠在一起。」

  「天地盼盼,唯鍾只楓……」程楓吟唱著,他指向楓樹,「這楓樹是我爹娘在我出生的那天為我種下的。爹娘說我因此楓而敵名,這楓樹與我同歲,和我一同生長。」

  「哦?那這楓樹就是另一個楓哥哥羅?」

  「哈哈哈哈……」程楓樂得哈哈笑,「我哪有這麼好。楓樹是充滿風情的一種樹,四季分明,春天樹芽油亮亮的綠,到了夏天綠蔭涼爽,秋天落葉,只要看到楓葉轉紅落葉,就知道秋天來了,平常人說一葉知秋,也就是指這個道理。」

  「楓哥哥,你懂得好多啊……」書嬋很崇拜,「那冬天呢?」

  「在冬天休止。」

  「休止?葉子掉光就只剩不光禿禿的了。」有些可憐耶!

  「傻、r頭,春天就長出來了。」他安慰著她,「就是因為楓樹的變化很大,所以是很美的一種樽ˍo」

  書嬋看向遠方,她不太會認路,但前面這座山看起來好面熟。

  「咦?這裡看起來好眼熟啊……」

  你看看前面,那半山上屋角就是我住的地方……

  「啊!這是易大哥住的地方。」她指著山問,「你看,那是易大哥住的易竹居,就在山腰那邊……」

  「易大哥?」  

  「是啊!易大哥對書嬋很好呢!書嬋很喜歡易大哥……」書嬋掏出那隨身攜帶的笛子,「他給我這笛子,只要我一吹,他立刻就會趕來喔!」  

  「嗯?」真的還假的。

  「你看嘛!就是這笛。」

  「這麼厲害,我才不相信。」程楓逗她。

  不信?「那我吹給你看。」

  這小姑娘還會吹笛子?「我洗耳恭聽。」

  書嬋擺好姿勢,奮力吸一口氣。

  嘩——

  程楓被驚得跌入小樹叢裡。

  「吹好了!」書嬋收起笛子。

  「吹好了?」程楓狼狽地爬起來整理衣衫,一邊還喃喃自言,「怎麼她對音樂的造詣和我認知的有這麼大的不同一…」

  「對啊!這樣易大哥應該聽得見了。哈哈哈……這個笛子的聲音很好聽,很大聲吧?」

  想聽不見也很難吧?「笛子好像不是這麼吹的。」

  書嬋和程楓兩人一邊賞楓,一邊等著易向函出現。

  「奇怪,怎麼易大哥還不來?沒聽到嗎?」書嬋很疑惑。

  明明約定好的啊……

  「可能嚇跑了吧!」程楓認為不無可能。

  「書嬋……」易向函人未到聲先到,「你這傻丫頭,終於想到我了嗎?」

  「易大哥……」書嬋奔向易向函,「你真的來了。」

  程楓打量這個被書嬋稱為「大哥」的男孩,他的年紀可能跟自己差不多,身上不著儒袍,看裝束是武人打扮,英姿颯爽,眉宇中帶著豪氣。

  易向函也發現這兒多了一個人,「你是……段公子?」

  「我……」這人素昧平生,他怎麼能暴露自已的身份。

  「你就是書嬋所嫁的段公子嗎?」易向函逼問。

  「我……」大家總是叮嚀自己不能讓人知道這個秘密,「我……不是。」

  易向函看出他有難言之隱。

  到底是為何原因要穩藏自己的身份呢?

  「是啊!易大哥,他才不是段家的公子,他是段家的遠親啦!」

  聽見書嬋解釋,易向函更驚訝了。書嬋居然不知道他就是段公子,她進段府也有好一陣子了,這……怎麼可能?  

  「易大哥,書嬋見過段少爺,他都待在東廂的逸楓居裡,每天病撅撅的,才沒有空陪書嬋到這裡呢!」

  程楓錯愕,「書嬋?你說你見過段公子?」

  於嘛這麼驚訝?「是啊!書嬋見過。那天求了墨竹姐姐好久好久喔!後來她才肯帶我到段公子住的地方,隔了遠遠的看了他一眼。」

  原來看的是假人!程楓鬆了口氣,他還以為爹娘又出了什麼奇招對付書嬋,想封住她的口。

  「我只看到一個毫無生氣的身子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跟那天拜堂有點不一樣,真的很沒有精神,「易大哥你不是說他病得很重,不是鬼嗎?」

  易向函心裡有底,那可能是替身,「書嬋,難道你都沒見過他起身嗎?」

  「是啊!除了那天拜堂,他好像因為生病都不能出門,如果他病好了,我就跟楓哥哥一起拉他出來玩了。」書嬋不疑有他。

  程楓對這個陌生人有戒心,很奇怪對方為何一直探聽他家裡的事。

  「易大哥,說不定段公子看到陽光,身體就會好起來了。」

  「書嬋……」易向函雖然對書嬋說話,但目光卻是盯著程楓,「要是段公子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對吧!程楓少爺。」

  被識破了!

  程楓又驚又駭,一時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也無法反應。

  書嬋驚歎,「易大哥,你怎麼知道楓哥哥的名字是程楓啊?連我都只知道一個字呢!」

  「書嬋,別問了,時候不早了。」程楓想帶書嬋離開這個人。

  這傢伙一副什麼都知道的表情,真讓人不爽。

  書嬋完全沒發覺程楓不悅,因為跟自己最喜歡的兩個哥哥在一起玩讓她樂瘋了,她的個性又少根筋,很難發現異狀。

  「早知道就去看看段少爺,要是他跟我們一起來的話,易大哥還可以教他武功強身健體。如果他一直鍛煉身體,那就不會老是生病躺在床上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應該回去了。」

  「要走啊?」書嬋依依不捨。  

  「府裡的人會擔心的。」程楓對易向函拱手,「易兄,這就告辭了。」

  「後會有期。」

  程楓拉著書嬋就要走。

  「易大哥……」書嬋頻頻回首,「再見了,書嬋會想你的。」

  「程楓公子……」  

  程楓停佇腳步,沒有轉過身來。

  「我想……段公子他應該不會讓書嬋受到委屈是吧!」他的語氣中有警告的意味。

  程楓火大,「當然不會。告辭!」

  程楓的步伐大,書嬋被拉著猛往前,她愈往回頭看易向函,程楓就愈加快腳步,最後書嬋只好小跑步跟著他,這才跟上他的步伐。  

  書嬋跑得氣喘吁吁的。

  楓哥哥他……是怎麼了?真是讓人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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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0: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華美的學士府邸對書嬋而言與牢籠無異,她每天無所事事,一心就等著程楓出現帶她出門或陪她說話。程楓盡量在讀書之餘抽出時間陪伴書蟬,只是他每回待不了多久就不得不離開,這才能避開父母無所不在的眼線。

  偶爾程楓帶書嬋出門逛逛,還得偷偷摸摸的溜回去,因為連他自己的行動也不自由,也是偷溜出去的。

  「楓哥哥,我們晚一點再進去好不好啊?」書嬋不想這麼快與程楓分開。

  「書嬋……」

  看到她寂寞的眼神,程楓十分不忍。

  每回把書嬋帶回家,他就覺得難過,試想把好不容易飛出去的鳥兒一再的抓回去關進籠子,是件多麼殘忍的事。

  看出程楓的為難,書嬋貼心的退讓,「楓哥哥,那……你再多陪我一不好不好?」

  「嗯!你乖……」程楓有些愧疚。

  這種情況究竟要持續多久呢?

  程楓知道父母一點也不關心書嬋的死活,他曾向墨竹打聽過,自從書嬋進了這個院落,他們一次也沒過問過。幸好是墨竹,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書蟬,讓程楓很感激,要是碰上一個欺主的奴才,書嬋的下場會更為淒慘。

  「楓少爺,你們可回來了。」墨竹見到程楓他們回來焦急地趕上前,「老爺夫人到處派人找您呢!」

  又是這樣!只要一會兒沒見到他的人影就大驚小怪。

  「墨竹,爹娘他們在哪兒?我要去見他們。」

  爹娘?楓哥哥的爹娘也住在這裡嗎?

  「老爺他們在長明廳。」

  「書嬋,跟我來。」

  他乾脆今天就一次解決這個問題,如果父母知道書嬋已經曉得他就是段家的病公子,那父母自然就不能再把書嬋當成外人看待。

  「少爺?」他該不會想要……「少爺,您難道要帶書嬋小姐去見夫人嗎?」

  「書嬋……」他拉著書嬋往長明廳方向,「你跟我來。」

  「楓哥哥,你這麼急………要帶我去哪裡啊?」她從來沒有獲准在段家隨意走動的。

  墨竹一看情形不對,「少爺……」

  「你別管我!」程楓推開墨竹,「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慘了!

  ※※     ※※       ※※

  程楓一手拉著書嬋,一手推開門……

  「爹、娘……」  

  楓兒?「你跑到哪兒去了?我和你爹到處找你……」她看見書嬋跟在程楓身邊嚇了一跳,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你怎麼帶她過來?」  

  看見婆婆陰沉的臉色,書嬋嚇得躲在程楓身後。

  程楓伸手按了按書嬋的肩膀,要她安心,「爹娘,我希望讓書嬋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不想再瞞著她了。」

  「你這個……」

  書嬋好害怕,「爹……娘……不要生氣。」

  「月書嬋!誰是你爹娘?」夫人氣得口不擇言。

  書嬋不懂,家裡的人交代過,既然嫁人段家,就要叫老爺和夫人爹娘,她人笨,又做錯事了嗎?

  「誰帶你進來的?你現在滾出去!」夫人怒指著門。

  程楓護著書嬋,「娘,是我帶書嬋進來的,你不要對她生氣,要罵就罵楓兒好了。」

  娘?楓哥哥怎麼會叫段夫人「娘」呢?書嬋震驚的看著程楓。

  「書嬋。」他抓住書嬋肩膀要她正視,「你看著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聽好!其實我就是……」

  「住口!」段學士和夫人同時大吼打斷,「楓兒,不准說!」

  程楓轉頭怒視父母。

  也罷!

  他只要書嬋明白就好,還有其他的辦法,他為何一定要在父母面前給書嬋難堪,到時受苦的也是她。

  「書嬋,我們走!」他拉起書嬋往外走去!

  「楓兒……」夫人在他身後大喊,「楓兒,你要去哪裡?」

  程楓出門之後繞左,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的洞門。

  「糟了!是逸楓居。」段學士大驚。

  夫人臉色一變,「走,我們也趕過去。」

  ※※      ※※      ※※

  程楓看不慣爹娘對書嬋疾言厲色,她一個小女孩嫁到他們家,不但沒給她溫情,反而還把她當外人看,不許他們見面,連喊他們爹娘也不許。

  這實在太過分了!

  逸楓居的守衛看見楓少爺出現手足無措,但基於職責,他還是擋在門外。

  「楓少……」看見旁邊還有一個小姑娘,他機警的改口,「這裡是段少爺休養的地方,誰都不可以進去打擾的。」

  程楓臉色一沉,「是誰說的。」他推開守衛。

  守衛不敢攔下程楓,只好轉頭向同伴低語,「快去稟報。」

  書嬋害怕得很,只好緊緊跟住程楓,不敢離開一步,隨他走進段公子的房問,當看見床上的病公子,書嬋很擔心影響他的病情。

  「楓哥哥,我們還是走吧!」她拉拉對方衣袖,「不要吵到段少爺休息……」

  吵到那假人休息?程楓聽了火起,他轉身拿起架上裝飾的寶劍。  

  「楓哥哥,小心,那會傷到人……」

  「我就是要傷人!」他抽出寶劍,「只要有這個東西在,我就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今天我就要把它……」他舉劍向床上的段程楓替身。  

  書嬋見程楓揮劍向段少爺,不由得驚叫,「楓哥哥,你在幹什麼……」

  「這種犯人般的日子,我受夠了!」他揮劍砍下。

  「啊……」書嬋定晴一看,「怎麼會……」段少爺滾下床,竟然是一個假人。

  程楓指著假人宣告,「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做一個真正的段程楓!」

  書嬋傻了。

  「你知道了嗎?我才是你所嫁的段程楓啊!」

  段學士及夫人趕來正好聽見,一切都太晚了。

  「楓兒!」實在是太傻了。

  「你……你竟然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娘,書嬋是我的媳婦,既然是一家人,我們又何苦要處處防著她?」程楓苦勸著,「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好好對待她,細心照顧她長大吧!」

  「不用說了!」段夫人失去理智,「既然你不能瞭解爹娘的苦心,那麼……

  」她轉身叫人,「墨竹!把月書嬋帶到後院柴房去,往後都不准她踏出柴房半步。」

  她恨這個丫頭,才進門不到幾個月,就讓一向聽話的兒子頂撞她。

  「娘!不可以!」

  「夫人……」段學士也覺得不妥,這麼小的孩子住在柴房,現在又是秋天正轉涼的時候,萬一生病了……

  「你不要管!我們的秘密絕對不能洩漏出去!」

  書嬋被架住,聽到柴房就把她嚇壞了。

  「我不要……我不要住柴房……」她大哭,「柴房有鬼,爹娘……求你們不要讓我住柴房……」書嬋一直回頭求救,「楓哥哥,救我……」

  「爹……娘……」程楓求情,「我求求你們放過書嬋吧!為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呢?她沒辦法待在柴房裡的。」

  「可笑!那種庸俗之家出身的丫頭哪配得上你,死一個算一個!」夫人下令,「來人,也把少爺關進長心居裡……」

  「娘,您怎麼能這麼說?……」程楓轉向段學士,「爹,您也說說話……」

  「楓兒……」段學士平日就懼內,他也拿夫人沒法子,「你好好待在房裡反省,不許你再去找月書嬋,我們段家的秘密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他的爹娘為何會這樣無理取鬧?程楓很無力,他想要救出書嬋,沒想到卻將書嬋推人更悲慘的境界。

  「書嬋……」他哀傷地跪倒,「都是我害了你……」

  對不起.書嬋。都是他害了她……

  ※※       ※※       ※※

  程楓被逼在長心居閉門思過一言,想到書嬋被關在柴房裡,就讓他寢食難安,更深露重,書嬋怎麼說也是個知縣千金,怎能熬得住這種苦。

  他試著再去跟父母商量,希望能夠救出書嬋。

  夫人正在廳裡聽取墨竹對程楓情況的報告。

  「楓兒的情況如何?他還是沒吃東西嗎?」

  「回夫人的話,少爺這一兩天下來,都只扒了一兩口飯就不吃了……」墨竹擔心程楓會病倒。

  「你去告訴他,他若是不吃完食物,連月書嬋都沒得吃。」

  「是,夫人。」墨竹猶豫,「夫人……」

  「嗯?」  

  「書嬋小姐她……」

  夫人很不耐煩,「那丫頭又怎麼了?」

  「書蟬小姐已經一日未進食,只有喝水,我怕……」墨竹不敢看夫人,鼓起勇氣,「恕奴婢大膽,可否給書嬋小姐送一些食物去。」

  「住口!」夫人大怒,「那丫頭死了也罷,免得殃及我們學士府。」

  在外頭聽見的程楓不禁大驚,原來母親這麼狠心,不但讓書嬋住在柴房,還不給書嬋吃飯,那她現在還撐得住嗎?

  段大人出面相勸,「夫人,別這樣。」

  」好吧!拿幾個饅頭給她。」  

  「是!」墨竹大喜過望,「奴婢馬上照辦。」她轉頭見到程楓站在旁邊,「呃……少爺?」少爺什麼時候來的?

  「爹娘,我都聽到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書嬋?放了她吧!書嬋沒有錯,禍都是我自己惹出來的,你們要罰就罰我!」程楓拉住母親衣袖,「你們要打要罵都衝著我來,放了書嬋吧!」

  段夫人看到兒子這樣,心裡更生氣,連話也不想說,「墨蘭,拉少爺回去!」她拉著段大人轉身離開,「我們走!」  

  見到母親絕情離開,程楓再怎麼笨也知道她不想跟自己談書嬋的事。

  墨蘭走到程楓身邊,「少爺,我們回去吧!」

  「可是書嬋……」

  「如果連您也病倒了,書嬋小姐就更慘了。」

  「我知道。」

  雖然不甘願,但目前形勢比人強,要救書嬋,他得要從長計議。

  ※※      ※※      ※※

  程楓請墨竹準備一些吃食和毛毯,墨竹並沒有問理由。  

  雖然她們不能明著違背老爺和夫人的意思,但暗中都是同情書嬋小姐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天,程楓等到更夫報更之後,一個人帶著要給書嬋的東西到後院,後院多是一些僕人的住處,程楓並不常走到後頭的廂房,現在天色又暗,不好辨識。

  「好暗……」幸好他提了個燈籠,「後廂房應該在……那個方向吧!」

  突然螢光一閃!程楓嚇了一跳。

  「原來是夜螢。」

  要是書嬋看到一定以為定鬼火。

  螢火蟲星星點點,程楓趁機看看四周。

  「好陰森啊!書嬋一定嚇壞了吧?」

  嗚……嗚……  

  夜半有女孩子的哭聲?  

  「是書嬋!」  

  程楓加快腳步,聽聲辨位,他急匆匆往柴房跑去。

  程楓站在柴房門口,「書嬋!是你嗎?」他用力敲門。

  門應聲而開。  

  程楓冰雪聰明,他想必是墨竹替他開了門,他心存感激,一方面又歎書嬋這個傻丫頭怎麼不會自己先逃出去呢?

  「鬼……嗚啊……」書嬋抱頭縮在柴房一角。

  「書嬋?」程楓走到書嬋身邊。

  「你……你是鬼嗎?」她縮著身子,「你不要來抓我,不要吃我

  「是我啊!」程楓靠近她。

  鬼冒充楓哥哥的聲音,「不要,你不要來找我……你是鬼……」

  「書嬋,你別害怕。」程楓撫著她的頭髮,「我是楓哥哥……你乖。」他碰觸著書嬋,「你看,我摸得到你,這不是鬼,你別害怕,真的是我。」

  書嬋緩緩的抬起頭來。

  程楓見到書蟬臉頰凹陷,眼下暗沉一片,一時間不由得嚇了一跳。

  她怎麼憔悴成這樣?  

  「乖!你睜開眼脊別伯!楓哥哥這不是提著燈籠來找你了嗎?」

  書嬋睜眼一看真是程楓,撲往他懷裡大哭,「楓哥哥,我好怕,這裡好黑好暗,書嬋好怕好怕……」

  程楓覺得好心疼,他緊緊抱住她,「別伯,楓哥哥會在這裡陪你的,你別害怕,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

  書嬋頓時安心不少,但仍止不住抽噎。

  「你不要怕,不要怕哦!書嬋最乖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書嬋自被關在這裡就嚇得不敢合眼,聽著程楓穩定的聲音,覺得昏昏欲睡。

  程楓見書嬋睡著,替她蓋上被子,兩人依偎著取暖。

  楓哥哥,我要走了!

  「書嬋,你要去哪裡?」

  書嬋往前走,還不住回頭望著程楓。

  「書嬋,你不要走。都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你原諒我,不要走……」程楓上前想拉住她。  

  書嬋愈飄愈遠。  

  「書嬋……」

  程楓驚醒,他睜開眼睛,書嬋仍在他的懷中。 

  「原來是夢。」大概昨夜實在太累了,所以連他也合上眼,不知不覺也進入夢鄉。「書嬋?笛子都掉到地上了。」

  程楓微笑,他仲長手抬起地上的笛子,並看向自己懷中熟睡的書嬋。

  「少爺……少爺……」

  他們找來了?

  「楓兒,你真的在這裡。」二老推開門看見程楓,「你怎麼這麼不聽話,真想氣死我們嗎?」

  「爹娘……」程楓正欲站起,懷中的書嬋斜倒在地,「書蟬?」她居然沒醒,書嬋是怎麼了?「書嬋,你是哪兒不舒服?」他伸手去碰書嬋的臉,熱度炙人。

  書嬋得要就醫才行。

  「楓兒,你立刻離開這裡。」

  「娘,她都病成這樣了,我求求您別再折磨她了。」

  「楓兒,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想想自己才成親多久?病會這麼快就好嗎?要是一個不小心引起你姨娘的猜忌,那可是會禍及學士府的。這個丫頭現在已經知道她不應該知道的事,我只好這麼做了。你要想恢復自由就得要有所犧牲。」

  「娘,我沒關係,只要您放了她。」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非常時期,一個閃失都不行,聽見沒?」夫人轉身,「墨竹,你帶少爺回房。」

  「不必!」他不回房,「自由,楓兒不要了。如果您硬要犧牲書嬋,那楓兒也住在柴房陪書嬋一起病死算了!」

  「住嘴!」夫人甩程楓一個耳光。

  「夫人……」段大人上前阻止,「你別這樣,自己兒子有什麼好氣的……」

  「楓兒,我不許你再說這種話!」她憤怒大喊,「快將少爺拖回去。」

  「我不回去!」程楓掙扎著,「你們別碰我……放開!既然我救不了書嬋,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裡陪她,放開我……」

  「墨竹,你替我看好少爺,有什麼事就唯你是問。」

  」是,夫人。」

  書嬋發著高燒,臉上有著高熱的潮紅,這嘈雜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隔著一個房問,對書嬋而言不太有真實感。

  她睜開眼,「楓哥哥?」他真的來過?

  「書嬋.不要怕!」程楓對書嬋大喊,「你要撐住,聽見我說的沒有……」

  他要救她,一定會救她出來。

  「楓哥哥……」她氣若游絲。  

  夫人不悅地看著這女孩,才關不到幾天,立即就病成這樣,真是沒用!

  「墨蘭,給她灌盅藥吃。」

  ※※      ※※      ※※

  程楓將飯菜推到一旁,他沒有食慾。

  墨竹很擔心,程楓除了盯著書嬋小姐的笛子發呆之外,什麼事也不做,連飯也不吃。

  「少爺,您要多吃一點,您從早上到現在都沒進食。」墨竹勸著程楓。

  「我不吃!你應該要擔心的不是我,全部都拿去給書嬋吃。」

  「少爺……這樣也不是辦法。老爺夫人會追究的。」

  這笛子……

  「墨竹……」

  「是,少爺?」

  「你也想救書嬋兒馬?」他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救書嬋出府。

  「奴婢也不忍看小姐這麼痛苦。可是……」

  程楓打斷,「那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程楓抓起笛子就往外衝,「你幫我掩護,我要出門一趟,運氣好的話,我們就可以救書嬋了。」

  「少爺……」

  「記住,一定要保密!」

  他趕到城郊的山坡來回大概需要半天時間。那個……書嬋的易大哥,叫做易什麼啊?

  ※※      ※※       ※※

  「易兄……」

  山谷裡傳來陣陣回音。

  易兄……易兄……易兄……

  「易兄,你聽得到嗎?喂……」程楓費盡力氣,「易兄,我是段程楓……」  

  他等好一陣子還是沒有動靜,當日書嬋好像沒多久就把易向函找出來了。

  「是這個笛子……」書嬋是用吹的。  

  可是,要他學書嬋那種毫無曲調的吹法實在挺丟臉的。

  算了,丟臉就丟臉吧!救書嬋最要緊。

  現在的程楓最需要的是一個幫手,既然在段家找不到,只好往外求。易向函早就猜出他的身份,是最合適的人選。

  嗶——  

  尖銳的笛聲穿透附近山脈的每一個角落,無數的回音傳回來,刺耳的笛聲有傷害耳膜的危險。

  不多久,易向函趕來,見到是程楓一怔。

  「書嬋呢?」

  「她……來不了。」

  那剛才那笛聲……

  「真是不敢相信,那笛聲……是你吹的?」易向函啼笑皆非,「想不到書嬋有徒弟了,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叫「刺耳流」怎麼樣?」

  程楓臉紅了。

  「易兄,別開玩笑了,我們先談正事。」

  「正事?」

  他們兩個會有什麼正事好談,就只見過一面的人,難道是書嬋……。

  「易兄,我希望你能接應我,讓我把書嬋送出府。」說出這個請求讓程楓覺得顏面盡失,但是為了書嬋,他可以忍受失了面子,「我求你。」

  易向函由他的語氣感到事態嚴重,「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書嬋現在病得很重……」程楓將書嬋在府內的處境娓娓道來。

  易向函愈聽愈不是滋味,本以為段家也是名門,沒想到書嬋嫁進去之後卻連在月知縣府中還不如,她的命真苦。

  「我希望易兄將她先帶回家,不要讓她回月知縣那兒。」

  「可是……」易向函為難,「雖然我們年紀尚幼,但是孤男寡女,書嬋又已經是段家的媳婦,你的要求……」

  「我擔心她若回娘家,我爹娘會馬上抓她回來,這就違背我要保護她的原意。」程楓見對方仍然猶疑,只好再三保證,「書嬋是我的妻子,今天是我要求易兄帶她求醫,也是我要求易兄你收留書嬋,你的恩德我銘記在心,將來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利易兄的想法。」

  「我倒不是怕你有什麼想法,只是怕流言會傷了書嬋。」易向函行得正,從來不怕人說閒話。

  程楓舉手立誓,「皇天在上,我段程楓若將來因誤信流言虧待書嬋,上天譴之。」

  「好!我會好好照顧書嬋的。」

  於是兩人擊掌為誓,易向函與程楓約好地點,今夜子時救書嬋出學士府。

  ※※     ※※      ※※

  子時已過,程楓讓易向函等在後院出口,自己獨自前往柴房。易向函已幫了大忙,他不能讓易兄進段府涉險。若是被逮到,還是他自己一個人比較安全,怎麼樣段氏二老都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重手。

  「書嬋?」程樅推開柴房的門,他知書嬋膽小,先出聲知會她。

  書嬋昏迷在一旁。

  程楓抱起她,「書嬋……」

  「楓哥哥……」她迷迷糊糊的。

  「我來了,你有沒有好一點?」他摸了摸書嬋的手,還是燙得炙人,「你別害怕,我先跟你道別。」

  「道……別?」

  「你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想到要放她走,還是不免一陣鼻酸,「書嬋,我已經去找你的易大哥,他馬上就會帶你離開這裡。」  

  「易大哥?那楓哥哥你呢?」

  程楓苦笑,「傻瓜,這裡是我的家,我是不能離開的。」

  「要……要趕我回家嗎?」大娘她們會打死她的。

  「不是,回月府對你不好,我再過一陣子就會接你回來。但在這件事情太平之前,你先待在易大哥那邊好不好?我已經先跟易兄商量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不要離開楓哥哥……」

  書嬋並不想走,即便公公婆婆都不喜歡她,但在段府跟程楓相處是她最快樂的經驗,走了就等於再也見不到程楓,她覺得不能承受。

  「你乖。我已經拜託好易兄安置你,他會替你找醫生看病,我也會阻止爹娘再追究此事,等時機成熟,你才可以回月府,我會找『時間接你回家。」  

  「好。」

  程楓拉著書嬋走出去,兩人並肩而行,天上一彎明月,繁星更顯閃亮,而路邊的夜螢在夜色中與燦星連成一氣,十分美麗。

  「來。」程楓抓一隻夜螢,「這個給你。」

  「是螢火蟲。」書嬋驚喜。

  「以後你別再怕黑了,你在晚上經常看到夜螢對不對?以後你看到夜螢就想到我,我就像夜螢一樣陪伴在你身邊。你一定要記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你也會記得我吧?」書嬋年紀小,他會不會太苛求她了呢?

  書嬋哭了,「楓哥哥……書嬋不想離開你。」

  「別說了,我帶你去找易大哥。」程楓怕自己想不開,又捨不得把書嬋送走。

  易向函耐心地在後院等待著他們出現,當他看到憔悴的書嬋被程楓護著出現時,不免驚叫,「你怎麼弄成這樣子?」

  「易大哥……」

  程楓將書嬋交給易向函,「易兄,書嬋就拜託你了,請你與我保持連繫好嗎?我想知道書嬋往後的狀況。」

  易向函點頭同意。

  「那……請幫我好好照顧她。」  

  此刻一別,他們何時才會再見呢?

  程楓眼中含淚,目送他們離開,他的心中百感交集,只能盼望這場風波平息之後,他們能有緣再見。  

  ※※      ※※       ※※

  「楓兒,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東窗事發,程楓任由父母責備。「對不起,爹。」

  「你是段家的獨子,你怎麼可以做出危及學士府的事呢?若是她將秘密說出口,學士府就大禍臨頭了,你知道嗎?」

  「娘,書嬋她絕不會這麼做的,請您別再追究下去,就放過她吧!看到書嬋痛苦,孩兒也會難過呀。」

  「放過她?我放過她,你姨娘會放過我們嗎?」段夫人上前逼問,「你說,她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回月府去了?」

  「娘,您不要再這楓兒了,楓兒是不會說的。」他一口氣悶在胸口,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你們不放過書嬋……也等於在折磨我,書嬋痛苦,我比她更難受……」程楓覺得頭昏,「更自責,我求爹娘……」

  程楓在父母面前跪倒。

  「楓兒,你這是幹什麼?為了一個女的……」

  「求求爹娘,你們放過書嬋,就當做放過楓兒吧!楓兒在這兒向爹娘下跪,求求你們,放過書嬋吧……」他突如其來一陣劇咳,「咳咳……咳……」

  「楓兒?」夫人大駭。

  程楓氣血湧上,咳倒在地。

  「快,快請大夫!」

  ※※      ※※      ※※

  程楓面色如土躺在床上,名副其實成了一位病公子。

  「大夫,我楓兒情況如何?」段大人憂心。

  「大人。」大夫的面色凝重,「少爺在年幼時誤服用毒藥,經我多年調養已有起色,為何今天……」

  「大夫,你的意思是……」夫人大驚。

  大夫搖頭一歎,「這病根恐怕是一定要留下了。」

  「大人,真沒有其他辦法調養了嗎?」

  「我早就言明,公子要避免大喜大悲,我會開一些寧神補氣的藥方,請兩位讓少爺的情緒要保持穩定,否則病根再犯,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謝謝大夫。」段夫人愁眉不展。

  夫人聽了極為自責,當初若不是她任性的喂兒子吃下毒藥,現在也不會留下病根難除。

  「墨蘭,將診金送上,送大夫回去。」段大人吩咐。

  送走大夫之後,他們坐在程楓床邊。

  「爹……娘……」程楓虛弱的出聲。

  段大人關心的傾身上前。「楓兒,你覺得怎麼樣?」

  「求你們放過書嬋……」他俯身又咳,「咳……咳咳……」

  「楓兒!不要再講這個,你好好休息,知道嗎?」

  「爹……娘……你們這樣讓楓兒心裡真的很難受,你們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嗎?咳咳咳……」

  段夫人歎氣,「大夫說你要避免大喜大悲,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就交給爹娘來處理。我們答應你,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程楓知道事情總算有轉機了。「謝謝爹娘成全,楓兒也代書嬋謝謝爹娘的恩德。」

  ※※       ※※      ※※

  書嬋病得不輕,幸好及時送醫,否則以她當時的高燒恐怕足凶多吉少。大病之後身體虛弱,易向函遵守與段程楓之君子約定,對書嬋照顧蜒微不至,還親自上街抓藥。

  「你聽說了沒有?」

  「當然聽說了,學士府的少爺身體恢復了,沖喜真是有效。」

  易向函示意隨從將印隨他停下腳步,他豎耳靜聽。

  「是啊!月知縣不是把么女嫁過去沖喜嗎?」二千兩的聘金耶!」

  「好像不到幾天就逃婚了。幸好學士大人念在沖喜有功的份上不追究,只張貼了休書就讓月家千金回去了。」

  「休書?那孩子以後不就……」

  易向函聽到氣得咬牙怒斥,「哼!狗屁不通,假仁假義!果然是段氏二老的作風。」

  休書?虧他們做得出來,不但把書嬋虐待得不成人形,還在市井裡散佈自己仁義寬大的形象,說書嬋是逃婚,這話一傳出去,書嬋以後還怎麼做人?

  「將印!」他可忍不下這口氣。  

  「是,公子。」

  「我回去修書一封,你替我送去段府。」

  「是,公子。」

  ※※      ※※       ※※

  「少爺,信上說了什麼?小姐好嗎?」

  程楓展信之手微微顫抖,「信上說……書嬋雖然可以回到月府,但由於背負被逐出段府的「休妻之名」,書嬋的境遇堪憐。本來在月家就受到家人恥笑,現在連世人都嘲笑她,使她處處為難……」     

  他真的沒想到父母會四處張貼休書,他從沒打算休離書嬋,那封休書分明不是出自他手。

  「少爺,您別多想,書嬋小姐會瞭解的。」  

  「希望如此。易兄還說要我別掛心,他會好好照顧書嬋。既然我已寫下休書,兩人君子約定自此結束,日後他也不會再與我聯絡,並恭賀我身體康復。」

  易向函語帶譏諷,程楓很明白自己無法再從易向函之處得到書嬋的近況。  

  「楓少爺,至少書嬋小姐的身體康復了不是嗎?這是件值得賀喜的事啊!」

  「這事……終於告一段落,爹娘也不再追究了,但我還是深深覺得害了書嬋。」雖然是無心之過,但他難辭其咎。

  「別這麼說,少爺。」

  「雖然在世人面前,我已經恢復了健康的樣子,不須再躲躲藏藏過日子,沒想到竟犧牲了書嬋,害了書嬋一輩子……」他長歎一口氣,「墨竹,你知道嗎?自從書嬋走後,我無時無刻不想到她,想念她那純真的笑臉……」他微笑的憶起書嬋,「不過,她的年紀還小,我想她漸漸就會忘了我,也許易兄有他的考量,既然我無法給書嬋幸福,就不該再介入她的生活。」

  他若是接書嬋回來,似乎只會增加父母對書嬋的猜忌,給書嬋更多的傷害。

  「少爺,您對書嬋小姐這麼好,墨竹相信書嬋小姐會一直記得少爺您的。也許有一天……書嬋小姐還能再次回到您身邊呢!」

  是嗎?書嬋,你會願意再回到這個家嗎?

  我真的好想見你……

  請你不要忘記我!

  千千萬萬……不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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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1: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光陰的神秘讓凡人無法窺見它的奧妙,隨著韶光轉換,可以讓一個傳言中的病弱少爺成為風采迷人的濁世佳公子,也可以讓不可一世的貴妃娘娘人老珠黃,漸漸失寵失勢。

  丰神俊朗的段家公子引來京城眾多未婚仕女愛慕,學士府的門庭被上門的媒婆們踏壞而重鋪了數次,足以證明段程楓早就成為名門貴胄中最佳的東床快婿。

  段程楓無意於婚事,他一視同仁,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的名門閨秀。隨著時間過去,段火人夫婦不得不緊張了,畢竟段家就只段程楓一個香火。

  月隱南樓,鎏尤片片殘。

  相思何時止?

  相見待何日?  

  程楓望月低吟,心中惆悵。

  「公子爺?您又在思念少奶奶了嗎?」書僮福兒問。

  「世事多變,人事已非。」程楓喟歎。

  牛郎與織女一年尚有一次見面機會,他和書嬋這對無緣的夫妻卻毫無音訊往來,剛開始管事亦賓和墨竹等人還可以出外打探到書嬋的近況。但自從書嬋遠遊,程楓所能得到的消息就少得可憐了。

  「公子,您不要發愁,我們沿途已經打探出書嬋小姐的行蹤,說不定馬上就會碰見她了。」

  這談何容易,程楓苦笑。

  書蟬自被休離段家之後,先是暫住在易向函的易竹居養病,痊癒之後回到月家卻不見容於家人。為了避嫌,易向函請求將軍夫人將書嬋接入將軍府暫住,借口習笛學畫。  

  幾年前,習畫有成的書嬋即輕裝簡行,遏訪名山大川,四處遊歷。

  他們跟在書嬋的後頭一路尋找,也遍訪風景名勝,由近至遠,又由遠至近,看來書嬋正往回家的路。

  莫非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還是在家鄉找到她。

  「她……也許記不得我的模樣了,說不定她還會怨我……段家當年對她並不好,沒有什麼值得她回憶的好事。」他感慨著。

  「不會的,我雖然沒有見過少奶奶,但從一路上聽到她的事情,她像是一個樂天開朗的人,不會記恨的。」

  想到他們一路聽到的見聞,程楓不禁露出笑容。書嬋迷糊又怕事的個性一點也沒改,雖然伯惹事,卻又惹出一堆的事來,想幫忙卻愈幫愈忙。即便是發生了再多的糗事,因為她真誠的用心和純潔的笑容,沒有人不記得這個單純的女孩,她在每個人的心裡都留下美好的回憶,也讓追尋她生活蹤跡的程楓有甜蜜貼近的感受。

  夜螢落,寒星幽,人問點點化離愁。

  相遇若只是為了分離,上天又何苦讓我遇見你……

  ※※     ※※      ※※

  雁平望著桌上的空麵碗不住的搖頭歎道,「你每餐都吃傻瓜面,就算不傻也吃得傻了。」

  「那我要吃什麼?」書嬋很認真的請教。  

  「講究一點就吃燕窩魚翅。」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書嬋迷惑,「那要吃多少才能吃得飽?」

  天哪!有人吃魚翅是想要圖個「粗飽」的嗎?

  「出門在外,雖然不能頓頓都吃鮑魚龍蝦,但至少烤個乳鴿解解饞是一定要的。像你這樣面黃饑瘦,誰見了都以為皇朝連年饑荒,餵不飽百姓,你說你的罪過有多大呢?」

  「那……」書嬋為難,聽雁平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真是罪過,「吃乳鴿補補嗎?可是我們只能偶爾吃一隻哦!我怕盤纏不夠。」

  「盤纏?」雁平有興趣了,「你倒是說說看,一個小姑娘四處遊歷要怎麼賺盤纏,你家人怎麼會放心一個未婚的閨女一個人上路?」她要不是因為窮途末路,也不用想到在街市賣身的笨方法。

  書嬋囁嚅,「我不是未婚的閨女……」

  「什麼?」雁平驚叫,「你成過親了?」

  「嗯。」

  她轉念一想,「看你也有十幾歲了,成親也不奇怪。但你家相公怎麼會願意讓自己的娘子一個人拋頭露面……等等等一下,你剛才說你姓什麼?」

  「姓月。」

  「姓月?」雁平尖叫。

  之前買她的時候不是立下字據了嗎?怎麼聽到姓「月」還這麼驚訝?

  「噓……」書蟬作勢要雁平小聲,「別說這麼大聲。有些人不太喜歡我爹。」

  她識相的壓低聲音,「姓月,又不是未婚的閨女,你你你……是月知縣被段家休離的五小姐。」

  「我是。」

  書蟬很沮喪,居然從她姓氏就可以猜出她的身份,可見當年這事令人津津樂道,目前還……回味無窮。

  「看不出啊!看不出……」

  「看不出什麼?」  

  「看不出你這個傻丫頭有什麼美德讓段公子念念不忘,至今仍未再娶。」

  楓哥哥他……至今仍未再娶?

  她仔細對書嬋評頭淪足,「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論家世……父親又是一個圖利的貪官。什麼原因為她拒絕眾家名門閨秀呢?真是想不通……」

  說得她好像一無是處,「呃……你好像有一點過分……」

  「哇,這樣你還說只是有點過分而已?」雁平以不贊同的眼光投向她,「實在太沒個性,怪不得會被人嫌棄。」她再替書嬋加上一個缺點。

  「我……」書嬋指著自己鼻子問,「真的這麼差嗎?」

  「是不太好,不過……」她聳聳肩,「我很喜歡你,所以你也沒什麼好難過的了。」

  「你本來就應該喜歡我。」她買下了她,是這人的主人耶!

  「我的評論還中肯吧?」

  「讓人覺得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有這麼慘?」

  書嬋點頭,「可以直達十八層地獄。」  

  「哈哈哈哈哈……」

  書嬋買下的人,這個丫頭不像丫頭的,其實就是當今皇上的雁平公主。

  那天雁平公主又聽見母親在談論當年換嬰不成之事,她心想自己實在受夠了,每天聽這個遲暮美人數落自己不是個男孩,若不是她想得開,老早就發瘋了。既然貴妃娘娘不要她這個女兒,那她就出外去流浪吧!所以一氣之下就跑出宮,不顧後宮將掀起的濤天巨浪。

  金枝玉葉到外頭流浪,沒多久就花光自己手邊的銀兩,雁平公主不想被找到,又不敢將隨身的寶釵首飾拿出典當,也就想出賣身葬母的戲碼。

  既然母妃不喜歡她,她稍稍觸她一點霉頭,母妃也只好包涵些了。

  「真是有趣,沒想到會碰見……」雁平打量著書嬋,「他會喜歡你,就好比……吃慣了雞鴨魚肉,清粥小菜變得清淡可口吧?」

  此時程楓與書僮福兒由客棧門前過。  

  「少爺,夜已深,我們今天就在這兒找家客棧歇腳好嗎?」幅兒徵求程楓的意見。

  店小二抽下頸間汗巾一振,急迎向前,「客官,二位快裡面進。」

  雁平回頭見人一驚,趕緊轉頭過來。

  他還沒見到她的臉吧?  

  「怎麼今兒個全碰上了?」

  程楓隨在小二身邊經過,雁平小心的繞行桌子,以背部對著程楓,不想被他發現。 

  千萬別轉過來,她可不想被「報馬仔」通知讓人給逮了回去。

  「你怎麼了?」

  「噓……」

  「內急?」書嬋誤會。

  她特意壓低聲音,「別吵別吵……」

  咦?這聲音好耳熟。

  程楓停下腳步回頭,只看見一個丫頭打扮的姑娘用背對著他。

  「奇怪了……」他搖頭低歎。

  雁平擋住書嬋,一面以怪聲掩飾自己,並催促著,「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進廂房休息,明兒個還要上路。」

  書嬋否認,「我明天還要買些東西才回去,這裡離我家不到一天路程,不必急著趕回去。」

  「這個傻瓜,也不曉得和我配合一下。」雁平喃喃抱怨。

  幸好程楓已入座,雁平用眼角餘光背對他們。

  「隨便送幾樣可口的小菜。」雖然是富家公子,但出門在外他對吃並不講究。  

  「雁平……」

  「雁兒,我叫雁兒……你說話小聲一點!」雁平打斷書嬋。

  怎麼又改名了?「那公子……跟你長得有點像……」書嬋聽話地小聲說活。  

  他們是表姐弟當然會像,「不像不像!女人跟男人怎麼可能長得像!」

  「是喔!女人跟男人怎麼會像呢?好奇怪……」書嬋湊近她神秘兮兮的小聲說,「我們幹嘛這樣說話啊!」

  小二替程楓那桌上菜,福兒餓了許久,一等公子動筷即狼吞虎嚥。

  「公子爺,我們都已經快接近家裡了,人還沒找到怎麼辦?」福兒問道。

  找人?雁平打個寒噤。該不會父皇要程楓出來尋她回去處罰吧?

  程楓喟歎,「盡人事聽天命了。」

  「是福兒不對,亂說話!」福兒自行掌嘴,「我們一定會找到的,路上已經有這麼多線索,怎麼可能還找不到?」

  雁平驚駭,「我留了什麼線索?」她自言自語。「不行,我一定得想辦法阻止他,非阻止不行!」

  因為程楓長相與聲線變得與幼年不同,書蟬並未及時認出他,只是覺得這個公子感覺很親切,有點熟悉。

  書嬋的注意力都被這個新買的丫頭轉移了。

  自從這主僕二人進門,雁兒就開始自問自答,怪恐怖的。

  ※※       ※※       ※※

  「段程楓,你勾引良家婦女,逼良為娼,現今罪證確鑿,你可知罪?」

  「罪證確鑿?」

  真是天大的笑話!

  早晨程楓正打算整裝離開客棧,不料一群縣衙捕快硬是衝進他的廂房,不由分說就將他押人大牢,還扣他一個低賤的罪名,說他勾引良家婦女離家之後,又將人推人火坑,逼良為娼。

  他若真的逼良為娼,為何又不過堂,反而叫幾個捕快在牢裡東一句西一句審他,視朝廷律例何在?

  「我看你的打扮,應該也是賺了不少錢,不如……」

  捕快暗示他賄賂?「不如什麼?」程楓冷冷的問。

  捕快們覺得他不識相,「你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難道……話就非得說得這麼明……你才會聽得懂嗎?拿出一些銀兩打通關節,補償人家姑娘,就可以免去一場牢獄之災。」

  「你們食朝廷俸祿,卻不知為朝廷辦事,只曉得入罪於良民,收取賄賂,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他正氣凜然。

  「哈哈哈哈哈……」    

  「都什麼時候了,這小子還刀大的口氣。」  

  「你好好想清楚,我們過些時候再來問你。」

  程楓面色一沉,「不必了,什麼時候來問,我都是這個回答。」

  「等你見完小情人就不會這麼想了。」捕快們色瞇瞇的笑著。

  「真是好俊的小娘子啊……」

  「我們就留你們小倆口溫存一陣子,不打擾你們了。」

  話說完後,捕快們一一離開牢房,只剩程楓一人。

  程楓啐道,「滿口污言穢語。」

  這大牢裡沒有犯人,八成都是收了人家的賄賂把犯人全都放出去了。

  牢內光線昏暗,就兩盞油燈飄搖,程楓在微光之中見到一個身影緩緩接近,看起來像是個女人。

  「雁平公主?」不可能的,公主怎麼會出現在牢房?

  「程楓!」她帶了個提籃,「這裡頭是些吃的東西,你一定餓了。」

  「不會吧?」程楓傻了。

  「吃點東西。」

  「表姐,你幹嘛害我?」他再怎麼笨也該明白了。

  「是你先對不起我的。」

  「我?」雖然公主只大他幾天,但就坐實了表姐的地位,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對不起她吧?

  「你說,你是不是奉父皇之命來抓我回去?」雁平審問他。

  「我哪有!」程楓無辜的辯駁,「我又沒有官職,怎麼可能是我抓你回去?

  皇上自從得知公主失蹤,便指派尚書大人尋訪公主行蹤,大家被你弄得人仰馬翻的。」  

  「可是昨天你在客棧明明說有線索,還說馬上就可能找到人……」     

  原來她昨天也在客棧,「我指的是書嬋,書嬋是……」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解釋,那是你小時候休掉的妻子。」

  「你害我就算了,還給我安這個什麼爛罪名……」

  「我……」

  她弄錯了嗎?雁平有些尷尬,「那……」

  「逼良為娼?」

  「……」   

  「勾引良家婦女?」

  「……」

  哎唷!她怎麼知道害人還要挑罪名,程楓這麼愛計較。

  ※※      ※※      ※※

  「你……你再說一遍!」

  「其實我是雁平公主。」

  「再說一遍!」

  「公主呢!就是皇上的女兒。」

  「你你你……再說一遍!」

  「你到底有完沒完,想要我說幾遍?」

  「……」書嬋仍沒有反應過來。

  「我,雁平就是皇室公主,兼段程楓的表姐,你搞清楚了沒?」

  她可能一輩子都搞不清楚,「我怎麼會買到一個公主?」

  雁平只好長話短說,告訴書嬋自己出宮後遇見個可憐姑娘沒錢付母親喪葬費,她幫助那個姑娘辦完喪事之後,錢花光也想如法炮製,也來個賣身葬母。

  「所以你母親沒死?」

  雁平沒好氣的應答,「你母親才死了呢!」

  「她是死了沒錯。」書嬋認真的答。

  「我的天哪!」雁平哀叫,「程楓找這個傻姑娘幹嘛呢?」

  「那楓哥哥又為何被關進牢裡?」

  「唉!」

  雁平只好又從自己在客棧裡如何誤聽程楓與書僮的對話,然後找到當初接受她幫助辦了母親喪事的姑娘挾恩以報,到官府誣告程楓人罪。

  「什麼罪名?」

  「勾引良家婦女,逼良為娼。」

  「……」

  「你一定要幫幫我。」  

  「我能幫什麼忙?」

  「這兒也屬月知縣管轄,我本來以為……就算程楓被關進牢裡,只要打點些銀子,月知縣這個貪官……呃,對不起。」雁平改口,「也就是令尊呢!他收了銀子應該就會放他出去,到時我早就逃之夭夭,他們也找不到我了。」

  「可是……楓哥哥不是來找你的。」

  「就是說啊!現在我知道弄錯了,而程楓這個死腦筋,就是不肯拿錢出來給那個死貪官……對不起,應該說……程楓不肯拿銀兩出來給令尊大人,他說那是賄賂,他倒要看看這事怎麼收場。」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我爹?」書嬋明白了。

  「這件事鬧大對令尊也不好。」

  書嬋點頭。「我立刻回去跟我爹說。」

  「我去大牢再勸勸他。」

  書嬋也想去見他,但現在扯上這種問題,書嬋再怎麼單純也覺得沒臉見人。

  楓哥哥是來找她的,書嬋知道他還惦記著自己,真的很高興。她其實也一直想念著他,此時兩人近在咫尺,她卻不敢與他相認。

  ※※       ※※         ※※

  「段公子,失禮失禮……」

  捕快和師爺們來牢裡恭敬的請程楓出來,為了推托,月知縣堅稱一概與他無關,並未出現。

  「在下不敢.」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可沒這麼好應付,「諸位態度為何前倨而後恭?」

  「小的等人……誤信傳言,望段公子幾尢諒。」他們鞠躬哈腰,「這件事與我們大人一概無關,大人都不知情。」

  程楓冷哼一一聲。

  「你就別端架子了。」

  「表姐?」她什麼時候也來了?

  雁平公主走到牢前,「這可是書嬋替你奔走的結果。你要是有心的話,就別讓她為難。」

  「書嬋?」程楓驚喜,「她人呢?」

  他四下張望,不見伊人芳蹤。

  「她不敢來,大概是因為這件事的關係。」

  這傻丫頭。

  程楓一時感到心疼,知道書嬋為難,於是立即出了豐門。

  「這幾天,她經常獨自去城郊的楓樹下賞楓,我這次誤會了你,這個消息就當作是賠禮吧!」

  「謝謝表姐。」程楓拋下一句,而後飛也似的離開大牢往城郊趕去。

  ※※       ※※       ※※

  相思……始覺海非深

  楓,你過得還好嗎?記憶裡還留有多少有關我的回憶呢?

  「楓……」書嬋抬起一片落葉。

  能忘的,早就不復記憶。

  剩下的回憶又該怎麼還給他?

  書嬋走到楓樹之下,想起兩人當年同游的美好回憶。

  「天地盼盼……唯鍾只楓。」這楓樹與他同歲,是另一個形式的他。

  書嬋撫著樹身,想念著程楓。每次回來,她都會抽空到這兒來看看,希望能藉著這棵楓樹懷念他。

  沒想到他也念著自己,書嬋既感傷又感動,「這楓樹四季總是葉落飄損,就像是我的心情,是不是也像你的心情呢?」

  程楓見到蹲在地上拾著落葉的書嬋,心情一陣激動。

  「我再多拾幾片回家好了。」她一片片的將落葉撿起,書嬋動作過大,懷中的玉墜掉落在地。

  那是當年送給她的楓形玉墜,沒想到她一直珍視著它。

  程楓將玉墜抬起,緊緊握在手中。

  「書嬋……」他終於找到她了。

  「楓……」書嬋眼淚掉了下來,「我真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是我。」

  她沒有變,還是那個愛哭的小女孩。程楓自看到她起,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書嬋拭淚,「太好了,書嬋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楓哥哥你了。」

  「書嬋,你過得好嗎?」他好想她。「我……我真的好掛念你。」他不能怨她沒有捎來消息,是段家對她無情。

  「我很好,書嬋一直過得很好,一直都很好……」她抽抽噎噎。

  程楓聽了心酸,「既然很好,為什麼要掉眼淚?」

  他聽說月家幾個小姐將自己嫁不到好丈夫的理由賴到書嬋身上,因為書嬋被休,讓人嫌棄月知縣家教不好,所以幾個姐姐都不太歡迎書嬋回去。幸好有易將軍府替書嬋撐腰,所以她們不太敢像小時候明日張膽的虐待書嬋。

  「我……我真的很好。」她哽咽。

  程楓將書嬋摟往懷中,「既然很好,那你為什麼還到這裡來?」都是他不好,讓書嬋受苦,「你沒忘了我,對吧?」

  「楓……」

  程楓摟緊她,「你沒忘記我,就像……我也忘不了你一樣,對不對?」

  他的懷抱好溫暖,書嬋不自覺的回抱程楓,依偎在他懷裡有安全的感覺,就好像流浪很久才找到家一樣,他真的好溫柔。書嬋在程楓的懷裡才有受寵的感覺。

  「書嬋,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我多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聽見他的真心話,書嬋哭得不能自己,「書嬋怎麼會不知道?書嬋也好希望能見到楓哥哥一面,一直都好想好想再見到你……」那種寂寞艇歸屬的感覺在程楓身邊漸漸遠離、消失。

  「來,書蟬……」程楓放鬆懷中的她,拿出手絹替她拭淚,「把眼淚擦乾,讓我好好的看看你,你笑一個。」

  書嬋含淚。

  「我最喜歡你呆呆的笑容……」他擰著書嬋的臉頰,「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永遠都不會看到你哭泣,來,笑一個讓我看看。」

  書嬋含淚微笑。   

  「傻丫頭!這樣不行!」他佯裝不悅的點點她的額頭,「重來,那是什麼苦瓜臉啊!」

  書嬋被他逗得笑了。

  「這還差不多。」

  書嬋大笑。

  「有點可怕喔!」她還是一樣,一點也不淑女。

  像是有人偷走沙漏裡汁時的沙一樣,時間一下就過去,沒多久天色就暗了。

  也許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雖然依依不捨卻不得不離開。

  「楓哥哥,以後……我們還會像這樣見面嗎?」

  「會的。」他向她保證。「你放心,只要你想要見我,我就算賠上這條命也會趕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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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1: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遠遊多日回到學士府內,程楓應酬繁忙,多是陪著父親到世伯家拜訪,或是參加家宴。前日收到尚書府請東,兩家素來交好,更是無法拒絕。

  「有失遠迎,請進請進。」  

  蔚尚書站在門外親迎,這陣仗是不是有些太大。程楓感到納悶。

  「哪兒的話。」段大人拱手,「蔚大人客氣了。我們可以趁今日之便參詳一下閣內之事。」

  「正有此意。」蔚尚書目光讚賞的投向程楓,「喔!想必這就是段賢侄了。」好吃的他看程楓之目光,猶如看一塊上好的肥肉,「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同傳言一般,凜然有勢、風度翩翩,氣宇軒昂啊!」

  「過獎過獎……」段大人得意萬分,「程楓,快見過蔚世伯。」

  「晚輩程楓向蔚世伯請安。」

  態度不卑不亢,果然走人中之龍!

  若定覓為東床,朝廷裡誰不羨慕蔚府有此乘龍快婿?

  「好賢侄,來,我們屋裡坐。」

  程楓隨後進廳,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些異樣,這蔚尚書的目光似乎有所圖謀,讓他心神不寧。

  「請上座。」

  程楓繼父親之後落座,在兩位長輩面前仍氣定神閒,風采令人景仰。

  「請用八寶茶。」丫鬟紅著臉偷瞄程楓,捧茶碗的手興奮的抖著。

  哇!好俊美的公子。

  程楓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看我了!好緊張好緊張……

  喀啦一聲!茶碗險些讓丫鬟打破。

  蔚尚書怒指丫鬟,「你這丫頭做事怎麼這麼笨拙?搞什麼!快給我下去!」

  「是,大人。」

  「下去把小姐請出來。」尉尚書又說。

  「是,大人。」小姐早就仰慕段公子,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呵呵呵……」蔚尚書搓著手,一副心癢難耐的模樣,「話說回來,賢侄可是官家小姐傾心的好對象,也難怪那丫頭失常。我說……段大人啊……」他話到嘴邊又停住,欲言又止。

  「蔚大人,有話但說無妨。」

  「還記得……賢侄與小女畫藍出世前那婚約嗎?」

  他當然記得,想當年替程楓沖喜的對象首先就鎖定蔚畫藍,但這老傢伙嫌棄程楓,不論他怎麼求情,就硬是要毀婚,還指點他拿錢去砸月知縣。

  「這……」  

  「段大人,不知那婚約是否還算數?」

  程楓聽了臉色大變。  

  「應該還算數吧!」朝中局勢不明,現今他可不能得罪蔚尚書。

  「那麼……老夫有意再讓畫藍與賢侄締結良緣,不知段兄及賢侄意不如何?」他如意算盤全都打好了。「終究段賢侄得再娶妻傳承香火,小女畫藍得要出閣,難得的郎才女貌,不如就……」

  「好主意阿!如此才算門當戶對。」段大人就算再不喜歡蔚尚書,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當年那貪官的女兒算什麼!哪能跟尚書千金相比呢?還逃婚!」

  程楓怒起,「爹!別再說這件事了!」

  「是是是……不提了!每次提到這件事,我楓兒就很生氣。」

  打鐵趁熱,蔚尚書想盡快定下日期,「那……段賢侄,願意跟小女畫藍締結良緣嗎?」

  段大人滿口答應,「當然當然,蔚大人,這美事人間難得幾回啊!」

  「很抱歉!蔚世伯。」程楓潑下一盆冷水,「婚姻之事,晚輩已無心應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言下之意,他是絕不會娶蔚畫藍為妻的。

  啪啪啪啪……  

  蔚畫藍鼓掌,「好一句無心應之。」

  走進廳裡就聽到這一句「無心應之」,讓好強的畫藍氣在心底。

  程楓忍住厭惡,只是撇開頭去,他對於這個驕縱的尚書千金從來都沒有好感。

  「既然公子這麼說,那就是認為婚姻之事可有可艇羅!」

  「畫藍,快來見過段世伯。」

  「畫藍見過爹、段世伯,還有段公子。」畫藍自恃有幾分姿色,十分自傲,怎麼能容段程楓拒絕她呢?

  「果然好一位佳人。」段大人偷看蔚尚書,心想還好女兒長得不像他。

  「既然定下婚約,段公子剛才已說,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畫藍聰明的抓住程楓適才的語病,「段公子既然不做決定,那就由畫藍決定吧!爹,畫藍決定跟隨段公子。」

  程楓臉色鐵青。怎麼也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會自取其辱,但他卻做不出辱及家門的事。

  「當真?」蔚尚書大喜。

  「太好了。」段大人也對這個美貌的媳婦很滿意。

  「段公子,不瞞你說,畫藍雖身為一介女子,但自視甚高,我可不希望有人忽視我的存在,認為我可有可無。」

  這個女人實在定太厚臉皮了。

  「也許段公子還不懂畫藍的價值。但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會改觀,並後悔說出無心應之這句話。」

  「你會後悔的。」他的妻子只有月書嬋,不會是蔚畫藍。

  「是你放棄了選擇權,畫藍我當然不客氣了,從今以後,就請段公子你多多指教了。」

  ※※      ※※      ※※

  「不會吧?老爺這回帶少爺去尚書府,是為了要撮合少爺和蔚大人千金?」

  「是啊!」墨竹端著茶正要去少爺房裡。

  「當年尚書府上下不是全部嫌棄少爺病人膏盲嗎?現在竟然,真是太……」

  實在令墨蘭不齒。

  「情況不一樣了,當年有貴妃娘娘的壓力,而今貴妃娘娘失勢,恢復健康的少爺現在可是各個名門世家心中的東床快婿,只是……」

  她們聽說蔚畫藍驕縱任性,要是真的當了她們主母,,以後的日子難過是一定的。  

  「自從書嬋小姐走後,少爺似乎也不快樂……」

  「茶快涼了,我得快給少爺送去。」

  「去吧!」

  墨竹端茶進入程楓居住的院落花廳。

  「少爺……」墨竹叩門。

  叩叩叩……

  「少爺,我是墨竹,給您端茶來了……」

  「進來吧!」

  程楓手持長笛,神色蕭索。

  「少爺,您又在想書嬋小姐了?」

  「嗯。」程楓淡淡一笑。

  「公子您放心。據亦賓的打探,易公子很照顧書嬋小姐,所以月府那邊也不太有人敢欺負她。」

  程楓點頭,「我知道。」

  「小姐這次回來暫住將軍府,也經常出入易公子的易竹居,聽說將軍和夫人都很喜愛書嬋小姐,加上小姐以前就經常在易公子身邊學笛習畫,許多鄉民都在猜測,最後小姐可能會嫁入將軍府。這樣也好,書蟬小姐以後就不怕沒人疼愛了。」

  「是這樣嗎?」

  大家都在猜測易向函會迎娶書嬋?

  「有件事墨竹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躊躇不安,「墨竹知道公 子還惦記著書嬋小姐,但是……小姐要想回段府當少奶奶可比登天還難,老爺和夫人是不會接受她的。」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您與畫藍小姐的親事將成定局,墨竹斗膽請少爺……放過自己吧!您也知道書嬋小姐不太可能再踏進學士府半步,不如試著接受尚書千金,忘了書蟬小姐,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

  「墨竹,別再說了。」他閉目沉思,「你先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      ※※       ※※

  易竹居

  書嬋一曲「臨江秋月」吹得眾人如癡如醉。

  曲罷,掌聲如雷。

  「書嬋,你又進步了。」易向函盛讚。

  「易大哥,真的嗎?」

  年長的易向函英氣逼人,若立於戰場之上,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是啊!比起當年……」易向函忍不住要糗糗她,「我不感歎一下都不行。」

  「易大哥,你回將軍府了嗎?我在這裡等了一早上呢!」書嬋抱怨著。

  書嬋一早就被雁平吵起來,她對易向函一見鍾情,老是叫書嬋帶她往易竹居跑,只可惜易向函從沒正眼看過書嬋旁邊那個新丫鬟,連她長得是圓是扁也認不出。 

  易向函不免怨歎,他跑回將軍府見書嬋,沒想到她卻到易竹居來等他,真是陰錯陽差,令人扼腕。

  「書嬋,我看你是聞香而來吧!」他拿出她愛吃的點心,「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哇!是薑花餅!」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易大哥,你真好。」

  「是薑花餅好吧?你看看你……餅屑都沾到臉上了。」

  書嬋趕緊擦擦臉,也拿一塊給雁平,「快吃,真的很好吃。」

  「謝謝易公子。」雁平拿著餅,看著易向函的目光閃閃發亮。

  「應該謝你家小姐吧!」易向函目光只看著書嬋,「呆書嬋,慢慢吃,不會有人跟你搶的。」

  「每次吃薑花餅,我就會想到當年到易竹居的糗事……」她邊吃邊說,咬得喀滋喀滋的響,「那時為了不想嫁給病鬼,所以才逃到易竹居附近呢!沒想到程楓他……根本不是鬼!」

  「書嬋?」易向函擔心她觸景傷情,「我沒事!」書嬋笑笑,「易大哥,要不是當初你和楓哥哥一起救我出來,書嬋大概撐不下去了,我應該要特別感謝你們才行。」

  雁平原本也怨程楓為何不與母親交換,害得她不得人疼,每次向母親請安就被埋怨不生為一個男孩。不過最近見聞愈來愈多,她發現程楓和書嬋的苦處很多,兩人處境更令人同情。

  「書嬋,你其實還是忘不了段程楓,是嗎?」

  「易大哥……」

  易向函憶起當年離開段府,書嬋雖然病得不省人事,口裡仍囈語著段程楓的名字,不住的叫著她的楓哥哥。

  「書嬋,你瞞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但你聽我一句,就算忘不了還是得忘記,否則只是徒增痛苦而已,你明白嗎?」

  書蟬淚眼盈眶,滴落。

  「要知道你是不可能再回到段府,所以當然也無法再回到段程楓的身邊,不要再心存僥倖,這是不可能的!」

  書嬋靜靜的流淚,默然不語。

  「你還有易大哥啊!」易向函暗示。

  「書嬋知道易大哥對我好……」

  旁觀的雁平看到易向函的體貼,對他更為傾心,也愈來愈同情易向函。因為他不瞭解書嬋和程楓之間是拆不開的,即便他再怎麼用心都沒有用。

  感情之事不能強求,雁平雖然刁鑽卻深諳這個道理。所以她並不怨恨得到易向函注視的書蟬,只要遠遠的看著易向函就讓她滿足。

  「你放寬心,易大哥在這兒陪你,你總有一天會忘記段程楓的。」易向函一向充滿自信,對感情也是如此。

  「書嬋不知道為什麼,愈不想去想他,關於我們一起的回憶就愈清晰,他的犧牲……他的好……讓我怎麼忘都忘不掉。」尤其是再次見面之後,程楓的身影在她心中更清楚了,更難以磨滅。

  段程楓佔住書嬋的心思還不夠久嗎?這樣會讓人哭泣的記憶,為何書嬋還緊抓不放呢?易向函真的不能理解。

  「忘了他吧!書嬋。既然想起他只有增加你的痛苦和無奈,為何你不放了自己?易大哥會陪你一起淡忘。」他的雙臂永遠為她展開。  

  「太難了……」書蟬搖頭,「也許我這樣說……你還是不能明白,若是要掏空對他的記憶,我就只剩下一具空殼了。」

  沒想到平日像個傻姑娘的書嬋,竟會說出這麼深奧的話,她用情之深令易向函有些沮喪。

  「易大哥,我想出去走走,改天再來拜訪。」書嬋告辭離開。

  ※※        ※※        ※※

  「書嬋,你覺得易公子如何?」雁平探書嬋口風。

  「易大哥是個好人,長得英挺武功又高強,脾氣好又英雄氣概,是難得一見的好人。」

  「你難道沒有覺得……易公子對你特別好?」

  「他當然對我好,我們情同兄妹。」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真是傻!」雁平更同情易向函了。

  「要是有天易公子成親了,他的夫人不希望你們再見面呢?」雁平試探。

  「為什麼?」書嬋不懂。

  「因為吃醋啊!易公子對你太好了,他的夫人當然會吃醋羅!」

  「不會的。」書嬋很有把握。

  「怎麼不會?」

  「易大哥這樣的男子當然要配一個美麗又有女德的夫人啊!我的大嫂一定又溫柔又識大體,體貼又有絕代風華,怎麼會像一般愚婦亂吃醋呢?」

  「呵呵呵……原來如此啊!」就算易向函再有心,碰到這種傻丫頭,也變不出什麼把戲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誰?」易大哥都還沒對象了。

  那個傾國傾城又有美德的奇女子不就定她嗎?當朝的雁平公主。

  「到時你就知道了。」雁乎抓住書嬋往人群擠,「哪兒來這麼多人,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這位大叔,我請問一下……」雁平臨時抓了一個人來問,「這裡發生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多人?」

  「小姑娘,你不知道啊!尚書千金辦嫁妝啊!」他指著鋪子裡一疋疋的布料,「你看看,有多少是我們一輩子都看不著的好貨。」

  「好棒啊!雁兒,你看看那些織錦,都好漂亮……」

  雁平臉色一沉,「我們不看了,書嬋,我們走!」  

  也不知道程楓在搞什麼鬼,這蔚畫藍要嫁到學士府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幸好書嬋少根筋,到現在還沒發覺。否則不哭死才怪,

  雖然對程楓很不滿,但血濃於水,雁平暫時還是決定替程楓隱瞞。

  「走啦!沒什麼好看的。」雁平拉著書嬋走出去。

  「喲!」蔚畫藍領著一隊人馬擋在路前,「這不是學士府段公子的下堂妻嗎?」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蔚畫藍早就調查清楚月書嬋的一切,本來想過幾日再整治她,沒想到她自己送上門來。

  「快快快……有好戲看了。」人群交頭接耳,奔相走告。

  「你……你是誰?」書嬋慌了。

  雁平改道,「別理她,書嬋跟我走。」

  蔚畫藍再擋。

  「好狗不擋路、」雁平見蔚域藍阻擋,掀唇冷淡罵道。

  畫藍大怒,「你說誰是狗?」

  「哪條狗在吠?好吵!」

  「月書嬋,這就是知府家的好家教嗎?」

  「我……」書嬋站在中間想要勸架,「雁兒……」

  「我有指名道姓說誰是狗嗎?」雁平反駁。

  好像沒有,「這位小姐,她好像沒有說你是狗。」

  雁平差點沒笑出來,「你……」聽了書嬋解釋,畫藍更火大了。「父親是貪官,家裡又有惡奴,今天我是徹徹底底明白段公子為何要休了你」

  書嬋臉色發白。

  「你倒是說說看,七出之中,有哪一條寫家有惡奴要被休妻的?父親是父親,女兒是女兒,你不是尚書千金嗎?你在街市上潑婦罵街,你的家教有多好?難不成尚書大人就要被你連累罷官嗎?」雁半反擊。   

  「雁平,我們不要說了!走了吧……」書嬋打算息事寧人。

  「我原本不想罵人的,但這個姓蔚的實在讓人忍不下這口氣。」雁平揮開書嬋的手,「你就讓我給她一個教訓,看看她以後還囂張得起來嗎?」

  「憑你這個下賤的奴才也敢對我大聲說話!」蔚畫藍招來人手,「來人啊!給我動手教訓這個賤婢!」

  「不可以……」書嬋反射性的護住雁平。

  雁平對書嬋真情流露想保護她,極為感動,她小聲安慰她,「你放心,只要有人敢動我,我就要她痛不欲生,後悔莫及。」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可是別意氣用事,好漢不吃眼前虧啊!」書嬋仍緊緊護著雁平。

  尚書府的家奴沒頭沒腦的打下來,為了保護雁平,書嬋挨了幾下。  

  「住手!」

  書嬋抬起頭一看,「楓……」她一鬆懈,整個人即坐倒在地上。

  雁平擔心的檢視,「有沒有受傷?」她細看著書嬋的手,上頭有淤青和紅痕,「該死!他們打傷你了!」

  書嬋受傷了?程楓慌亂,「怎麼了?嚴不嚴重?」

  雁平指著書嬋的傷痕,「你看!」

  程楓一見到傷痕,當下氣紅了眼,他起而怒視蔚畫藍,「你太過分了!在大街上居然縱奴行兇。要不是墨竹正好出來採買發現,書嬋豈不是會被你打個半死?」

  「段程楓!你居然……」他竟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公然站在月書嬋那邊。

  「你不可理喻,我沒有興趣跟你談!」

  程楓繼續檢視書嬋的傷勢,只是圍觀之人愈來愈多,程楓覺得不妥。  

  「雁兒,你先送你家小姐回去。」

  程楓在忙亂之中還不忘替雁平掩護,她的身份目前還是書嬋的侍女。

  「楓哥哥,我沒事,一點小傷,你別跟人吵架。」書嬋還在勸他。

  「我知道,你快回去休息。」程楓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離開。

  「書嬋,我們走了。」

  雁平扶著書嬋離開,臨走時還特別記下這群人的長相,她是有仇必報。  

  因為有段程楓在場,蔚家那群張牙舞爪的奴才只好全在雁平凌厲的視線下低頭,心裡恨得牙癢癢的。

  書嬋被蔚尚書家奴打傷的淤紫,在接下來幾天看起來更嚴重了。當程楓檢視書嬋身上傷痕時,他差點失去控制,蔚畫藍不在身邊算她好運,否則段程楓會將書嬋身上的傷全數回敬給她,還加上利息。

  「書嬋,應該很痛吧?」想到蔚畫藍的粗暴,程楓恨得切齒。

  書嬋搖頭,「已經不礙事了,只是看起來嚴重而已。」

  程楓替書嬋揉著傷處,見到書嬋蹙眉,他的心隨之緊縮,恨不得能代她受痛。

  雖然傷處疼痛,但書嬋心裡是甜蜜的,兩人相見的時間短暫,書嬋並不想浪費在數落蔚畫藍身上。

  「楓,你這樣常常出來見我……可以嗎?」她知道段家二老對她很排斥,「爹娘他們知道你來見我嗎?」

  他們當然不知道,「如果事事要徵求他們同意,或許我們永遠都不能相處了。」程楓緊握住書嬋的手,「書嬋,我不想再與你分離,每次見到你離去的背影,我的心就隱隱作痛。這幾年我派人四處尋訪你的消息,就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程楓知道兩人情感已到了最後關頭,經過這些日子,他對書嬋的感情由憐生愛,不可自拔。他必須想出辦法讓書嬋重回段家,不能再讓自己的妻子流落在外。

  「楓……」  

  「你先聽我說完。書嬋,我心裡總是盼望……能再娶你進門,重逢以來.就一直希望能和你長相廝守,白頭偕老。」他拉起書嬋的手,慎重的請求著,「我愛你,書蟬,你願意再回到我身邊嗎?」

  書娣一陣鼻酸,只是點著頭,淚水不斷地由眼眶流下。

  得到她的應允.程楓激動的擁書嬋人懷,他虔誠的以吻封緘兩人的誓言,輾轉吻著書嬋的唇片,兩人耳鬢廝磨,久久不忍分開。

  程楓將臉頰靠在書嬋頸邊低語,眼眶濕潤,「原諒我,那休書不是我寫的,你原諒我好嗎?」

  書嬋哽咽,「我知道。」

  「為了彌補之前……」他的聲音破碎,語不成聲,「我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段程楓重新迎娶月書嬋進門,月書嬋是我段家的媳婦。」

  「你不必這麼做……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他將書嬋緊緊摟在懷裡,「我不想讓你再背負著罵名過日子。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所深愛的人。」

  書嬋太幸福了,幸福到讓她威到恐懼,「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給我時間,只要你願意等我……」

  「不可能!」一個男聲棒打鴛鴦。

  易向函出現在城郊大楓樹下。

  「易大哥?」書嬋錯愕。

  「段程楓,你也不想想當初段家是怎麼給書嬋安上逃婚罪名才休妻的。除非你有無視你爹娘的期望和尊嚴的認知,否則想再次迎娶書嬋的鬼話全都是無稽之談!」

  「易向函?是你?」多年沒見,想不到重逢卻是這種場面,程楓能威受到易向函的敵意。

  「書嬋,你過來!」易向函將書嬋拉離段程楓懷中。

  程楓緊緊抓住書嬋的手不放。

  「別碰她!」易向函揮開程楓的手,「既然不可能,就請你別再繼續讓書嬋抱著無謂的希望,她為你苦了這麼多年還不夠嗎?我不准你再傷害書嬋。」

  「書嬋是我的妻子,我愛她。」有一股酸意湧上程楓心頭。

  「愛她?」易向函狂笑,「你與尚書千金的婚約眾所皆知,這就是你愛書嬋的證據嗎?難道等你娶了尚書千金,要盛大迎書嬋回去當妾嗎?你倒是說說看,到底還有什麼臉繼續糾纏著書嬋!」

  「婚約?」書嬋傻住了。

  「書嬋,我不會娶蔚畫藍的。」  

  書嬋臉色發白,「那……易大哥說的是真的了?蔚畫藍……就是上回打我的尚書千金。」她原本還被打得莫名其妙,現在她才明白。「我明白了。」

  聽見書嬋冷淡的語氣,程楓心慌了。「書嬋,你什麼也不明白,你不要亂想,你聽我說……」程楓狂亂的解釋著。

  「我不聽……不聽……」書蟬靠在易向函懷裡大哭。

  「書嬋……」程楓大吼。

  「我知道我笨……」書嬋心酸的哭泣著,「就是因為我笨,所以你才不能騙我嘛!讓我還抱著一絲希望……」

  程楓聞言也心疼得流下眼淚。「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書嬋從易向函懷中抬起頭來,看見程楓落淚,心痛的大叫,「為什麼哭?騙人的是你,你怎麼可以哭?」

  「我很難過。」程楓毫不掩飾自己傷心的淚水,「我真是笨拙,本來想要讓你幸福的,卻一直讓你哭泣。書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那……尚書千金……」

  「那是在我出世即訂下的婚約,如果他們不毀婚,我也不會娶你啊!」程楓緊盯著書嬋的眼睛,鄭重的允諾,「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

  「書嬋,你還要相信他嗎?」易向函打斷程楓。

  「我……」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書蟬,你答應等我的。」程楓哀懇。

  易向函拉起書嬋要走,「總之,我不許你再來騷擾書嬋了。」

  「易向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嗎?」程楓妒火中燒。

  易向函停下腳步回頭,「段程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楓逼進一步,「你敢悅書嬋住在將軍府,你沒有對她日久生情?」

  「有人在嚼舌根?讓我去撕了他的嘴!」

  「可以,你先撕蔚畫藍的,然後再去撕眾多鄉民的嘴。你說我和蔚畫藍婚約人盡皆知,你跟書嬋兩人之間也是傳得沸沸揚揚,不遑多讓。」

  「那又怎麼樣?就算我對書嬋有意,你有什麼理由干涉她?我唸唸這一句給你聽,是你張貼成告示的休書最後一句。」易向函大聲朗誦,「從此兩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會實現我對書嬋的承諾迎她入門。」

  「哼!等你做到了再說!」

  這兩人針鋒相對,你一言來我一語,誰也不認輸。

  易向函拉過書嬋,「你過來,跟我走!」

  「易大哥……我有話跟程楓說,我們……」她想解釋,自己雖然住在將軍府,和易大哥兩人卻是清清白白。

  「這種人不用費心跟他多說!」易向函指著段程楓鼻子大罵,「除非你有辦法拋家棄祖讓書嬋過好日子,否則……你要是膽敢再靠近書嬋一步,休怪我動粗。」

  易向函轉身就走!

  「書嬋……」

  ※※      ※※       ※※

  「少爺,公主駕到。」

  雁平大搖大擺的進入學士府找人。

  程楓見雁平公主大駕光臨實感驚訝,「你怎麼來了?不怕被逮個正著?」

  「被逮就被逮,反正我也打算回去了,就算他們不找我,我也會自己回去。」雁平在程楓面前坐下。

  表姐會突然出現,程楓心中一痛,「莫非書嬋出了什麼事?」

  「書嬋很好。只是正準備搬回月府。」

  「搬回月府?」程楓心念一動,「大概……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話。」她回到月府一定備受冷落,都是他的錯,不該被妒火燒紅了眼,胡亂說話。

  雁平對書嬋搬回月府覺得遺憾,既然回到月府居住,她能見到心上人易向函的機會減少許多,也沒有再留在書嬋身邊的必要。

  「你對她說了什麼?」

  程楓十分懊悔,「那天書嬋被蔚畫藍所傷,回來我與她大吵一架,她用話激我,誣蠛書嬋不清不白的住在將軍府,那天見到易向函要拉走書嬋,我一時妒火狂燃,口不擇言……」

  「沒錯,回去之後,書嬋就向將軍夫人告辭,打包行李準備回月府。」

  夫人還很捨不得書嬋離開。其實自從替月知縣過壽之後,書嬋就沒回去過,在雁平眼中看來,將軍夫人還比較像是書嬋的母親。

  「部是我的錯,書嬋在月家就跟外人沒什麼兩樣。」

  雁平本來就討厭蔚畫藍,苦思鄉日卻蜒一吐怨氣的方法,現在對那個尚書千金更是深惡痛絕。「程楓,你還能忍受得了那三八多久?我都快受不了了,難不成你真的要與那個三八女人成親?」

  「絕對不可能!」  

  「那為何不快點澄清?」

  「朝廷近來紛爭不斷,黨派四起.我爹需要更大的勢力來鞏固自己朝中的地位和官位,而蔚尚書又以廢棄多年的婚約相逼。」程楓騎虎難下,雖然不願答應與蔚畫藍的婚約,卻也不至於當眾讓尚書難堪,以免結怨。

  「你怕父母受累,所以要犧牲書嬋?」

  「不!我只是希望時間能替我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

  「你要兩全其美?哈!」雁平嘲諷他,「那就會有人受到傷害了,愛情不可能兩全其美!」

  「難道我要任蔚畫藍將學士府搞得天翻地覆嗎?她早就這麼威脅過我了。」

  「敢恐嚇你?這個蔚畫藍……真是惹火我了!待會兒出了學士府我就回宮去,我倒是要看看誰把誰搞得翻天覆地。」等她想到辦法,看蔚畫藍還能在誰面前趾高氣昂。

  「表姐……」

  「你放心,我有分寸。」雁平不屑的冷哼,「真不知道姨母是怎麼看上這種媳婦的。」

  「既然你打算回宮,不如我派人到宮裡報訊,然後等宮裡來人時,再陪你進宮一趟。」他善盡監視之責,以免這個公主興之所至又跑了。

  「也好。」這次雁平倒是乾脆得很。

  程楓意外,「你有點詭異。」他覺得心裡發毛。

  雖然雁平公主不得貴妃寵愛,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皇上對雁平有求必應,這才會養成地任意妄為的個性,所幸她天性純良,從不為害。  

  雁平淡然一笑,「反正只要是在附近,我出宮並不難,想出來就出來。

  ※※      ※※       ※※

  程楓親自將公主送回宮,回到府中天色已暗。

  「墨竹,你匆匆忙忙的去哪裡?」程楓見墨竹面色灰暗。「身體不舒服嗎?怎麼不向總管請假。」

  墨竹苦著臉,「蔚小姐突然進府,不止是墨竹,府裡的丫鬟全都被她使喚得臉全垮了,尚書千金真的是難伺候啊!」

  「真有其事?」程楓面有怒色。

  「墨竹怎敢對少爺說謊。」

  「蔚畫藍居然直接到府裡來了,真是令人厭惡到極點……」

  「不過……比起書嬋小姐,老爺和夫人似乎更中意畫藍小姐呢!」

  「墨竹……蔚畫藍今天怎麼會出現?我與她素無瓜葛,她卻執意苦苦相逼,日前在街上大肆宣揚要辦嫁妝,真是不知羞恥,現在又特地前來奉承爹和娘!實在不可理喻!」

  難道那回在街上給她難看還不夠嗎?

  「少爺……您難道完全不知情嗎?」

  「什麼事?」

  「聽說老爺已經向蔚大人提親,您和蔚小姐的親事已成定局了。」

  「什麼?」

  「就等著擇日成親了。」  

  程楓氣炸了,「蔚畫藍在哪裡?」

  ※※        ※※         ※※

  日前段家公子為了下堂妻月書嬋在街上怒斥尚書千金已街知巷聞,鄉民們皆傳說段少爺對月知府千金仍難以忘情,認為蔚尚書千金不得未來夫婿歡心。畫藍在面子盡失之餘,深知自己舉動已惹火段程楓,於是改變策略,轉而向段氏二老獻媚,日日承歡膝下。

  「爹,娘!」

  「楓兒,你總算回來了,畫藍等你很久了……」段夫人拍拍身後正在替她槌背的畫藍稱讚著,「你看看畫藍這孩子多貼心,從下午就一直待在這兒陪著娘,等會兒晚飯後,記得多陪陪畫藍。」

  段程楓對蔚畫藍怒目相向,「你來這裡做什麼?」

  「楓兒,不得無禮!」段學士大人怒斥兒子。

  「爹,您怎能擅自替孩兒決定這門親事?我不答應。」

  「我什麼時候擅自決定?你當初沒拒絕不就等於是答應了?」

  「我沒拒絕又怎能算答應?當初不嚴詞拒絕是給蔚小姐留面子,希望她知難而退,我一點都不想娶她。」這不能怪他,是蔚畫藍自取其辱。

  畫藍冷笑,「很遺憾,這恐怕已由不得你了。」

  「怎麼?你還能強迫男子拜堂入洞房嗎?」程楓譏嘲。

  蔚畫藍面上無光,「你……」

  「楓兒,住嘴!」段大人斥責。

  畫藍見段老替她撐腰,膽子壯了,「段公子,這門親事不僅已傳得州府皆知,連皇上都向我爹和世伯恭賀過了,現在想反悔太遲了!」

  「我想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皇上又怎麼……」

  「楓兒!連皇上你都敢胡說,是不想活了嗎?你說!畫藍是哪一點不好?這樣的好姑娘你要到哪兒去找?段蔚聯姻本就是一件美事,為們你一直抗拒?」

  「爹,我已經娶……」

  「閉嘴!婚煙之事向來就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學士府哪裡容得了你來放肆,是爹娘把你給寵壞了,才讓你今日如此無禮。」  

  「爹,你聽我說……」

  段學士大怒,「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你說!」

  畫藍奉茶,」爹,您就先別氣了,讓我跟他好好談談。」

  段大人撫著疼痛的額頭,「去吧去吧!」

  ※※      ※※       ※※

  程楓獨自走到僻靜的庭院,蔚畫藍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這兒就行了,你有話快說。」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跟這個女人窮耗。

  「段程楓!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爹對你拒絕婚事反應為何這麼大嗎?」  

  「還不是尚書府欺人太甚,你就沒有人嫁,一定要嫁到學士府嗎?明知我對你無意還苦苦相逼……」

  畫藍雙手擦腰,一副跋扈模樣,「若非你深得我父青睞,又恰好本小姐對你也頗有好感,否則光憑你現在和剛才廳裡說的那幾句話,本小姐不把這整個學士府攪得天翻地覆,還配叫蔚畫藍嗎?」

  「你可以換句台詞嗎?不要每回都唱這一句!」程楓把她的話當成唱戲。

  「段程楓,聰明如你,應該不會不懂我話裡的含意吧?」

  還不就是逼婚,這個女人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呢?

  「我蔚畫藍可以忠貞如一,也可以反目無情,呵呵……」她發出刺耳的笑聲,皮笑肉不笑的,「你要憑一己之私行事,或是當個孝順的兒子,就由自己定奪吧!」

  「你明知道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為什麼還……」

  「這個嘛……」她陰惻惻的笑著,「你想知道我會這麼處心積慮想得到你的原因是嗎?」她不信自己比不上月書嬋,蔚畫藍不願心儀對像被月書嬋搶走,她的心裡充滿妒恨。「很可能是因為……我愛上你吧!」

  「很抱歉,我已經心有所屬,你的愛情太可怕,我完全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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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2: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得知書嬋要搬出將軍府,將軍夫人很捨不得,書嬋雖然答應經常來探望,以後還是一樣會出入拜訪,但夫人就是不依,硬是要書嬋多留幾天再回去。

  「來,書嬋,快來幫我出個主意………」

  夫人繡工一流,經常與喜歡畫畫的書嬋切磋討論。

  「您覺得……加株樹好不好?」

  「好啊!書嬋,你覺得要加什麼樹?」

  「楓樹好不好?」

  「好好好,楓樹色彩繽紛,最適合畫作和繡幃了,你幫我畫上。」

  書嬋正要提筆畫上,易向函冷冷道上一聲……

  「不好。」

  兩個女人將目光投向易向函,帶著不解。

  「月影染楓林,過於浮麗,不好。」

  將軍夫人挑眉,「會嗎?」她疑惑,「我倒覺得還不錯呢!」

  「總之,不適合染上楓林!」

  易向函心情浮躁,想到書嬋為了流言將離開將軍府就令他生氣,雖然書嬋向義母保證會常來探訪,但易向函知道書嬋為了避嫌,以後應該會特意避開他。

  「好好好……」夫人不想讓易向函生氣,既然他不喜歡楓林就不談,「我們不談畫了。」

  書嬋收抬起畫筆。

  夫人拿出一件上好的風巾,「對了,雁平公主托我贈一件外披的風巾給你,說要向你道謝的。」

  「雁平公主?」書嬋對易向函噯昧的眨眨眼,「哇!易大哥你好厲害。」

  書嬋和雁平情同姐妹,雁平在回宮之前已向書嬋坦白自己鍾情易向函,望書嬋暗中成全。

  易向函經不起書嬋調侃,連忙解釋,「書嬋,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夫人笑了,「公主對我說,向函那天隨他義父進宮,正巧遇見落難的公主,見義勇為,因為他替公主解圍,所以托我送衣過來。」

  解什麼圍?他當初只不過定幫她救回在樹上的貓罷了。

  咦?現在想起來,樹上的貓……需要救嗎?

  落難的公主?書嬋覺得好笑,在深宮大內有何難可言?這個公主又想出什麼花招出來,實在令人好奇。

  「真是貼心啊!要是我也有女兒就好。」連易向函這個義子在內,夫人只有兩個兒子,總是羨慕女兒的嬌柔與貼心。「男孩子一個也不貼心,一天到晚跟著將軍出征打仗,也不知道跟母親說體己話……」  

  「我……」有這麼慘嗎?

  夫人瞪了易向函一眼,然後親熱的握起書嬋的手,「書嬋,下輩子你當我女兒好了……」既然這輩子不行。

  「好哇!」書嬋感動到不行,「我一直想要一個像您一樣的娘,好高興啊……」

  「何必等下輩子呢?只要書嬋嫁給我,不就馬上變成義母的女兒了嗎?」易向函說完便偷瞄書嬋反應。

  書嬋怔了怔。

  夫人跟著起哄,「也對也對,這樣就可以了。」

  「喂,你是易大哥耶!」書嬋大叫。

  「是易大哥又怎麼樣?易大哥就不能娶你嗎?」易向函正色問她。

  真是!易大哥又在開玩笑了。書嬋決定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

  「向函啊!雖然雁平公主對你一往情深,不過……如果是書嬋來當咱們家的媳婦,那我就更高興了。」將軍夫人替易向函敲邊鼓,推波助瀾。

  「連夫人都在開書嬋玩笑!」書嬋嘟起嘴抱怨。

  「不開玩笑……不開玩笑……」這個丫頭實在是太鈍了,夫人替易向函擔心,「我有事去前廳找將軍,你們兩個聊聊。」

  夫人臨走時向義子易向函眨個眼,替他們製造獨處機會。

  書嬋拿起雁平送來的風巾細看。

  「易大哥,雁平公主長什麼模樣?」

  「不知道。」

  「你說說看嘛!你覺不覺得……雁平公主長得像什麼人嗎?」

  「沒印象。」

  易大哥居然沒發現丫鬟雁兒就是雁平公主,而且連長相也沒注意到。可憐的公主!

  「哇!易大哥,你看看這件……」書嬋將風巾拿到他面前,「公主送給你的是宮繡耶!公主一定很重視你。」

  「不是這樣的,我只不過為了救貓而劃破衣襟,公主才會送我衣襟以示謝意,你不要多想。」

  「才不呢!我感覺公主對易大哥一定有特別的感覺……」她撫摸著布料,「能送東西給自己喜歡的人……真好,如果書嬋也可以親手送給程楓……」

  「不要再提段程楓了!」

  書嬋被他一吼嚇傻了。「易……易大哥……」

  易向函抓住書嬋不讓她逃,「你真以為我剛才在義母面前只是隨便說說嗎?  

  我是真的想娶你!」

  書嬋手上的風巾掉落在地,「易大哥,你別再鬧書嬋了啦!你是書嬋的易大哥呢!書嬋怎麼可能嫁給易大哥……」

  「我不是!不要叫我易大哥!」

  「易大哥……」

  「我不是你的易大哥,誰是你的易大哥?我一點也不想當你的易大哥,我也是個男人啊!書嬋,你曾把我當男人看嗎?」

  「易……」

  「不只是段程楓,我也是一個想永遠好好守護你的男人啊!」

  為什麼?為什麼她從來沒有發覺?沒發覺易大哥對她……

  易向函緊緊抱住書嬋,「你難道就不能用愛著程楓的方式愛著我嗎?」

  程楓!書嬋僵硬的站在易向函懷中。

  「書嬋,你難道不能用看段程楓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嗎?」

  他痛苦的表情令書嬋覺得很熟悉,就像程楓看著她的眼神一樣,也是允滿愛意與掙扎。

  她怎麼這麼遲鈍,竟然還時時依賴著易大哥,他究竟有多難熬?

  「書嬋,就算只有短短的後半生,你難道不能分一點時間給我嗎?」

  書嬋推開易向函,她別開頭,「別這樣。」

  「你不能試著給我機會照顧你、守著你嗎?」

  「易大哥,書嬋不是……」

  「別說了。」他掩住她的口,「書嬋,請你先別急著拒絕我……」

  「我……」

  「你還喊我易大哥,這要怎麼給我答案呢?所以我不要你此刻的答案。我希望你能試著慢慢的別把我當成一個兄長,你可以先試著把我當成一個朋友、甚至一個親人,我希望……最後你能把我看成一個想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男人……」

  易向函的說詞讓書嬋太過震驚,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段程楓與蔚畫藍的婚約仍混沌不明,你難道要一直守著段程楓嗎?你想想看,我是真心真意要好好守護你一輩子。義父母都很中意你,你嫁入將軍府不會再有人給你白眼。而我別無所求,只想這麼一直一直這樣的守護你。」

  書嬋默然不語,她不想再說什麼讓易向函傷心。

  她打小就認定了程楓,雖然易大哥總是對她呵護備至,但程楓也癡癡等她這麼多年。兩個情深意重的男人在外人眼中也許分不出高下,但是書嬋心中卻早定了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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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2: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可願意等我?

  願意相信我們有重取的一天?

  程楓自從得知書嬋回到月府,就經常獨自到月府前徘徊,期盼著能遠遠的看書嬋一面。

  「你這是何苦?」  

  他究竟站了多久才等到她?

  「即使等上一天,你能見我一面,那也是值得的。」自從月前易向函送她回府那天之後,他足足又等了一旬才又見到她一面。

  書嬋聽了滿心酸楚,她平日在月府深居簡出,想像程楓由日到夜苦苦等候,只為了遠遠看她一眼,實在令人心酸。

  「你若是想見我,派個人到月府說一聲,我便會去城郊見你。」

  他的聲音低啞,「在沒有結果之前,我沒有臉見你,我以為只要遠遠的看你一眼,我就可以滿足了。」

  書嬋潸然淚下。

  程楓用指尖接住一顆滾燙的淚珠,「不要哭……」

  「我沒有哭。」她否認只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她流淚,但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頰邊。

  他們站在庭院深處,程楓輕吻去她的淚痕,「你流淚讓我很捨不得……」

  他讓書嬋依偎在自己肩窩,「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笑容,你的臉……很適合笑。」

  「可是……你總是說我有張呆呆的笑臉,我不喜歡呆呆的臉。」

  程楓緊緊擁住她,他將臉藏在她清香的髮絲中,「書嬋,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嗎?知道嗎?」

  「不知道。」

  程楓笑了,「為什麼?」他的笑聲中有哽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鈍?」

  「我也不知道。」她開始沮喪了,「我不像你這麼聰明,不過……就算我不知道,你也應該可以說給我聽啊……」

  「好,我說給你聽。」程楓在她耳邊低語,熱熱的呼吸就在頰邊輕撫,唇片隨著他說話輕吻著她的臉頰。「我好喜歡好喜歡書嬋……」

  書嬋的肌膚因為程楓的碰觸而輕顫。

  「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想每天跟書蟬躺在一張床上,喜歡到連夢裡也有書嬋相伴……」  

  「連作惡夢嗎?」

  他笑出聲,「連作惡夢都兩個人一起。這種問題大概只有你會問。」他相信也只有他會認真回答。

  「書嬋……」

  「嗯?」

  「你也喜歡我嗎?」

  「嗯。」她吸吸鼻子想止住淚水,「書嬋也好喜歡好喜歡楓,喜歡得想把楓吃進肚子裡,那麼……他們就不會一直想拆散我們了。」

  程楓抬起頭來,眼中閃著淚光,「好,你要吃得下,那你就吃吧!」

  書嬋破涕為笑。

  「書嬋,我已經跟爹娘說過絕對不娶蔚畫藍,你等我。」他保證。

  「好,不管多久都等你。」書嬋沒有半點猶豫。

  他可憐的妻子啊!「罷了!」程楓箝緊書嬋,讓我們遠走高飛,遠離這些人事物,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你不要再等了,我不要再讓你過辛苦的日子。」

  「不……」書嬋掙扎的推開他,「我要等。」

  「但我等不及了。要是等不到那一天呢?」程楓說出心中的恐懼。

  「真等不到那一天,我會自己打算。」

  程楓面色冷凝,「易向函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會選擇易向函嗎?」

  書嬋怒了,「你再說一遍。」

  程楓後悔了,他後悔讓嫉妒蒙蔽理智,破壞他和書嬋短暫的相聚。

  「我會。」書嬋傷心欲絕,她氣得口不擇言,「我會選擇易大哥,易大哥對我百依百順,將軍府每個人都將我捧在手心上,我不用費心去等誰來同意我進他們家門,易大哥也不嫌棄我是學士府的下堂妻,我不用……」

  「別說了!」程楓將書嬋抱進懷裡。

  「你放開我!」書嬋用力掙扎,「放開我……」  

  「我不能放。」程楓緊緊摟住她。

  「我明天就回將軍府住,不用再為了怕閒言閒語回到月家受人冷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停道歉。

  書嬋泣不成聲。

  「別哭了,你讓我好心疼。」程楓也哽咽著,他緊箍著書嬋,一點也不敢放鬆,「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急了,書嬋,你原諒我,我真的對不起。」

  書嬋心軟了,畢竟程楓是她心愛的人,她都願意一輩子等他,又如何會不原諒他呢?

  程楓可以感覺到書嬋的身體從僵硬到漸漸放軟,知道她的氣比較消了。

  「可以了,你放開我。」

  「我不敢放。」

  書嬋一怔。

  「我怕……」程楓像孩子般將臉埋在書嬋胸前。

  「有什麼好怕的?我不會走的,」

  他的語氣悶悶的,「我怕一放開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你還說我呆……」她人就在這裡,怎麼可能不見呢?

  「書嬋,你答應我一件事。」程楓很慎重的注視著她。

  「嗯?」

  「下回我再惹你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但千萬不要不見我,好嗎?」

  他的要求卑微得令人鼻酸,誰猜得出學士府的天之驕子會提出這種要求?

  「傻氣。下回你可不能再說我呆了。」

  「書嬋,回答我。」他堅持著。  

  她熱淚盈眶,「傻瓜,我怎麼會不見你呢?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嗎?」

  程楓點頭,他含淚微笑。

  「是啊!你如果吃得下,就把我給吃了吧!」

  ※※        ※※        ※※

  程楓並未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人監視,當他回到學士府,在逸楓居等不到人的蔚域藍正在大發脾氣。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給我滾!」

  墨竹被重重刮了一個耳光,哭著逃離蔚畫藍,不慎撞上段程楓。

  「墨竹?你怎麼了?」

  「少爺……」她搖頭不敢多說,怕再惹事。

  程楓眼尖,「你的臉……說!是誰打你,快點告訴我。」 

  墨竹不敢講,只轉頭看向來處。  

  「蔚畫藍?」

  蔚畫藍現身走出,「就是我。」

  「是你?你憑什麼對墨竹動手?」

  「唷!只不過替咱們府裡教訓個丫頭,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誰讓你進逸楓居的?這裡是我的住處,本少爺有允許你進出逸楓居嗎?」  

  程楓此言如同下令逐客。

  蔚畫藍大刺刺的,「是娘讓我進來的。」

  娘?「住口!你叫誰娘?」

  「當然是學士府的老夫人啊!段大少爺,我認為你該好好認清現實了,現在恐伯只有你自己認為沒有未婚妻吧!我蔚畫藍早已是半個段家人,出入段府,而且是我未婚夫居住的院落,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程楓狠狠的瞪向蔚畫藍,恨不得掐死她。

  「少奶奶……」丫鬟墨菊匆匆跑進逸楓居。

  程楓急轉過身,「墨菊,你喊她什麼?」

  墨菊噤聲,害怕得縮在一旁。  

  「好丫頭,快過來這兒。」墨菊是她安排在程楓身邊的眼線。

  墨菊附耳在畫藍身邊低聲察告,蔚畫藍臉色愈聽愈陰沉。

  「看來月知縣的五姑娘過得挺不錯的,既有易公子保護,又有段公子誓言搶著再迎娶回家呢!」

  程楓握緊雙拳,怕自己上前徒手殺了蔚畫藍,「你竟然找人跟蹤我!」

  「段程楓,你把我蔚畫藍的名份擱在哪兒了?」她伸手搭上程楓胸前。

  「不要碰我!」程楓粗魯的揮開。

  畫藍摔倒在地。

  「我段家少奶奶的名份絕不會放在你身上!」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尉畫藍,你給我聽清楚了,不管你是前腳踏進學士府還是後腳,出不管外人怎麼看,你在我段程楓眼中什麼也不是!你別自居為主,四處指使人跟蹤我!」  

  「段程楓,你別太過分了,想想你爹跟你娘……」

  程楓連聽也懶得聽,「對了,不許你再對我身邊的人動手,否則我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是嗎?」蔚畫藍面目扭曲,「哼!不動你身邊的人……那麼我去動那遠在天邊的月書嬋就可以了嗎?」

  程楓劇震,「你想幹什麼?」

  「我在想……月姑娘對學士府真是個特別的存在,倘若出了什麼事……」

  「你敢對書嬋下手……」程楓逼近一步。

  畫藍大笑,「好凶啊!我真的好怕……」她佯驚撫胸,「你想想看,要是段大人知道月書嬋私會公子,不知道會不會格外驚喜啊?」

  「蔚畫藍,我警告你,不許你動書嬋一根汗毛。」

  「呵呵呵……要我死守你的秘密?可以啊!」她開出她的條件,「你想要保住月書嬋,就要張開雙手迎接我進門。」

  程楓不予理會,「墨竹,隨我進屋。」

  「段程楓,你意不如何啊?」

  程楓仰天狂笑,良久才回頭看她。  

  「怎麼樣?」

  「要娶你為妻,我寧可死!」

  蔚畫藍表情猙獰,「段程楓,我就不信你狠得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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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8 00:23: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蔚畫藍來到知府大人的宅院密會月書嬋,既然是密會,當然也不會讓小道消息傳出風聲。蔚畫藍極具心機,不希望她來見書嬋的消息傳到他人耳中。

  「蔚小姐……」書嬋有些怕她。

  蔚畫藍仍是飛揚跋扈,身為一個尚書千金,她自認身份較書嬋為高,所以咄咄逼人。

  「我們該怎麼稱呼呢?畢竟我即將嫁入學士府,也算和你有些關係。」  

  「不用稱呼,你直接叫我書嬋就可以了。」

  蔚畫藍擺高姿態,「好,既然你這麼乾脆,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講,我今天來足要跟你談有關程楓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蔚畫藍語帶譏諷,「那你還慫恿程楓再度迎娶你進門,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你為何執迷不悟?」

  「我沒有,是程楓讓我等的。」  

  「我不能否認程楓對你有情,我們連婚期都定了,程楓就是因為你才一再推拖婚事,讓段蔚兩家頭痛不已。」

  書嬋嘴唇發白,「婚期?」她要相信程楓,不能動搖,「我……只要程楓要我等,我就等他一輩子。」

  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就算會害了程楓?」

  「害了程楓?」

  「當然會害了他,你想想看,皇上都親口向我爹恭賀,還賜下賀禮,這件婚事還能更改嗎?那可是欺君大罪啊!程楓為了你不肯面對現實一再推拖婚事,到時大渦臨頭.誰也擔當不起。」

  那怎麼辦?書嬋擔心程楓,又不想背棄兩人的誓言。「我該怎麼辦?」  

  「我聽說易公子對你有意,不如你就下嫁易少將軍,也好讓程楓死了這條心。」蔚畫藍獻計。

  「不行……」書嬋拚命地搖頭,「程楓會受不了的。」

  「我會安慰程楓,你太小看時間了,他終究會忘了你。」

  他會忘了自己嗎?「就算這樣……我也不能這麼對待易大哥。」

  「那好,既然你不合作,我們也不會坐視兩家大禍臨頭,為了自救……」蔚畫藍冷笑著。

  「你……你想要怎麼樣?」

  「月知縣貪贓枉法的把柄隨便找也有一大堆,輕則流放,重則滿門抄斬,至於學士府,近年黨爭不斷,段大人若是單打獨鬥,可能也撐不了多久了。」

  書嬋驚惶不安,善良的她既想保護家人,又不希望程楓受到傷害,更是不願利用易向函對她的愛。她真的沒辦法應付蔚畫藍的威脅。

  ※※       ※※       ※※

  從那天起,開朗活潑的書嬋變得安靜孤僻,她獨自待在屋裡哪兒也不去,拒絕了程楓見面的邀約,如行屍定肉般一天過著一天。

  程楓一次次的懇求著,但書嬋不但沒有回信,還將原信退回。絕望的程楓只好求助表姐雁平公主,雁平得知消息之後立即出宮私訪書嬋。

  「書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雁平看到書嬋時,幾乎認不出這個形容枯槁的人竟然就是那個樂天的傻娃娃。

  書嬋沒有應答,只是靜靜坐在窗邊,閉目沉思。

  待月府通報的下人離開後,雁平讓偽裝隨從的程楓進來,「你可以進來了。」

  「書嬋?」他激動得握住她瘦骨支離的身子,「你是怎麼折磨自己的?」

  書嬋聽見他的聲音,眼睛霍然大睜,那雙大眼在凹陷臉頰中顯得更大更驚恐,「不要……我不要見他……」

  「書嬋……」程楓緊壓住她掙扎的身體,「我是程楓啊!你看清楚……」

  「不不不……」書嬋用腳踹他,「你走,快點走……我不要看到你。」

  「為什麼?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嗎?」程楓忍痛任她打罵,怎麼也不放開手,「書嬋,你不要生氣,告訴我,我一定改,你不要不見我……」

  書嬋狠命地咬他。

  「啊……」程楓吃痛縮手。

  室內頓時恢復寂靜,原先吵鬧不休的書嬋安靜的坐在一旁,彷彿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別,」雁平示意他別去打擾書嬋,「我看……先不要驚擾她,我們找大夫來看看她。」

  「她怎麼會……」見到書嬋如木偶般呆坐在一旁,程楓難受地淌下英雄淚。

  「這情況不知道多久了。」雁平沉吟,「一項一項來,我們再讓書嬋繼續住在月府不是辦法,要想辦法安置她。」

  ※※      ※※        ※※

  雁平出面與易向函交涉,希望讓書嬋暫住「易竹居」。

  書嬋的身體雖虛弱,但未有大礙,只是因為終日失神,在月家又疏於照料才瘦弱不堪。

  易向函發現書蟬生病,本以為書嬋又遭到親人錯待,他還到月家大鬧了一場,大費周章卻仍找不出原因。

  她就像一隻龜退縮到殼裡,怎麼喚也喚不出。  

  「公主,讓段程楓來看她吧!」易向函提議。

  雁平很訝異,「你肯?」

  他當然不是心甘情願,但每日坐在書嬋床前,看著她像個玩偶活著,想到那天真嬌憨的笑容將永遠在她可愛的小臉上消失,他願意用任何方式來幫助書嬋。

  易向函嘴角帶著苦澀的笑容,「至少她對程楓有反應,不是嗎?」

  「也是,雖然是大吵大鬧,但書嬋對程楓……咦?」一句話驚醒夢中人,雁平有所感應。

  書嬋對段程楓有所感應,那她這次發病的原因或許……跟程楓有關。

  「易公子,有句話……本宮不知當說不當說。」

  「公主有話請直說。」

  「若是書嬋有救,但你卻會失去她,你會怎麼抉擇?」

  「會失去書嬋?此話怎講?」易向函不解。

  「書嬋對程楓一往情深,若是能再次撮合他們,說不定會有轉機。」她知道易向函對書嬋有情,這對他是重大而痛苦的抉擇。

  「我……」難道他就不如段程楓嗎?如果再給他多一點時間,也許就能感動書嬋。他深信自己有天可以得到書嬋的心,易向函不願意放棄,他沒有這麼無私。

  「易公子?」

  「不可能的,他們不可能再在一起,實在太難了。」易向函否認雁平的說法。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公主有法子?」易向函心情複雜。

  雁平公主點頭,「可能要冒一點險。」

  易向函沉吟。

  「只要你要求,本宮就想辦法救她。」  

  如果書嬋繼續這樣,就可以一輩子守著她,等程楓娶了蔚畫藍,她也可以死了這條心嫁給自己…… 

  「我要救她。」他太自私了,有一瞬間,他竟然想犧牲書嬋的一生來成全自己。

  「好,」易向函對書嬋癡情讓雁平動容,「再一個問題。」

  「公主請說。」

  「這是我私人的問題,我想知道……你為何從來沒有問過本宮為何會去做書嬋的侍女……」

  易向函一窒,「侍女?」她在說些什麼啊。

  雁平笑容蕭瑟,「原來你根本沒注意。」

  易向函恍然,「公主就是雁兒?」

  「我知道易公子無心於本宮,但本宮對易公子……就如同你對書嬋一樣,無怨無悔。」

  「下官何德何能……」

  「感情的事……誰說得準?本宮有個方法或許可以一試。若是成功,書蟬和程楓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你……」

  「請公主成全書嬋。」他決定了,為書嬋,他願意退讓成全段程楓。

  雁平苦笑,「連你都能偉大的退讓,本宮當然也要盡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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