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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涼涼當王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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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1:06 |顯示全部樓層
香彌 - 涼涼當王妃

汝心所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吾心所向,只願與汝長相守,
無論生死,但願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歐陽歡覺得自己出門前一定忘了燒香拜拜,
才有辦法幫同學撿個手機都能撿到古代去,
沒想到這還不是最悲慘的,她不但被撞斷了腿,
還誤把花心小王爺當成專情好男人,吃了好大的虧,
就在她難過自己識人不清時,他的王爺叔叔竟出面安慰,
還很阿莎力的表示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做賠罪,換他來愛她,
呃……雖然人家說擺脫失戀的最好方法就是再談一場戀愛,
但她沒有大小通吃的習慣,只好想盡胳法拒絕他的「厚愛」,
豈料王爺的追求手段太高明,讓她想不淪陷都難,
不但在危急時替她擋箭,甚至許下一輩子只會有她的承諾,
讓她的心為他深深悸動,生起了想和他相守一生的念頭,
可當她下定決心為了他,留在這個完全不熟悉的時代時,
卻有人告訴她,自己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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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1:24 |顯示全部樓層
【楔 子】

    烈日當空,即使走在布滿綠蔭的山路上,仍熱得汗流浹背,停下腳步,歐陽歡抬起衣袖隨意抹了下額上的汗,回頭望著跟在後面的幾個同學,出聲替他們打氣。

    「小美、大魚、和尚,加油,就快到了。」趁著周休假日,他們幾個大學同學相約一起來爬山。

    體力好的她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他們三個則一路蹣跚的跟在後頭。

    「阿歡,你剛才也這樣說,結果我們走了半個小時還沒到。」里面唯一的男同學出聲抗議。

    她笑咪咪地說︰「這次是真的,再走五分鐘就到了。」

    「我走不動了啦。」走在最後面的女生兩手撐在膝蓋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歐陽歡索性走過去替她拎起背包,一邊拉著她往前走,「大魚,真的快到了,相信我。」

    沒了沉重的背包,大魚的腳步輕快起來,口袋里的手機此時響起,她掏出手機要接聽,沒想到手一滑,手機掉落至一旁的斜坡下。

    她慘叫一聲,「啊,我的手機掉下去了,怎麼辦?」

    歐陽歡探頭看了眼,目測斜坡不是很陡,知道大魚體力一向不好,她主動說道︰「我幫你下去撿,你在這里等一下。」

    「好,那你小心一點哦。」大魚感激的叮嚀。

    歐陽歡慢慢往下走,途中經過一座墳墓,由于旁邊都是比人還高的雜草,她擔心草里有蛇,只好輕輕踩著墓旁而過。

    走過墳墓時,她整個人陡然間一暈,接著一腳踩空,人就這麼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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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1: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晨曦初露,歐陽歡便醒了,她沒有立刻睜開眼,先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然後在心里默默數著一、二、三,才徐徐掀起長睫。

    映入眼眸的簡陋房間,仍是與前兩日一樣。

    「啊——」她握拳,大叫一聲發泄失望的情緒後,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起身下床。

    隨意將一頭黑綢般的長發扎成兩條辮子,到後面的水井打水洗後,她花了些時間,將這間破舊的茅屋徹底打掃干淨。

    家徒四壁她可以忍受,但太髒亂她就受不了了,而且看樣子她可能還得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還是讓自己住得舒服些好。

    一邊打掃的同時,她再將整間屋子梭巡一遍,仍是沒找到什麼值錢的物品,看來今天只能像昨天一樣,到寧靖王府前去領賑濟的白粥和饅頭來填飽肚子了。

    整理完,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拿起一只缺了一角的碗——這已是這間屋子里最好的碗了——前往寧靖王府。

    寧靖王公冶瀾,每年在他母親的忌日時都會施粥贈藥五日,也多虧這樣,身無分文的她才不至于餓肚子。

    她也不想象個乞丐一樣每天去排隊領食物,但氣節事小,餓死事大,她窮得連個銅錢都沒有,其實本來是有兩枚的,但那兩枚桐錢在她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被她換了兩顆包子吃掉了。

    為了填飽肚子,她早已搜遍那間小茅屋,除了破舊簡陋的幾件家具,什麼都沒有,就連她想找件衣服,換下身上這件縫縫補補了很多次,看起來很像乞丐裝的衣服都沒辦法,真的是窮得快被鬼給抓去了。

    一直到昨天入睡以前,她都還在想,也許是她前陣子看了太多的穿越小說和電視劇,才會作這種夢,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等醒來後她就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離奇的夢。

    但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她沒辦法再自欺欺人的騙自己這是一場夢,只好認清現實。既然不知怎麼來到了這個不在歷史中的世界,至少要讓自己努力活下去,可不能餓死在這里。

    「歐陽歡,這點小事難不倒你的,加油。」她握起拳頭為自己打氣,然後來到寧靖王府前,跟著大家一起排隊領粥。

    領了一碗粥和兩顆饅頭,她笑著道謝,「謝謝。」

    透過這兩天的打聽,她約略知道這里是一個叫大煌王朝的地方,使用的文字是漢字,說的也是漢語,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有房屋也都很像古代的漢朝。

    只不過口音有點奇怪,有點像客家話與閩南話融合在一起的感覺,幸好她這兩種話都學過,因此能與他們溝通。

    肚皮餓得直打鼓,歐陽歡等不及回到茅屋,隨便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就坐在路邊喝起粥來。

    當她喝完粥,正要吃饅頭時,瞥見一只瘦巴巴的小缸狗蹲在她前方兩步的距離,那對圓滾滾的黑眼珠正渴望的看著她。

    歐陽歡看看手里的兩顆饅頭,剛才那碗粥和手上的兩顆饅頭是她今天一整天的糧食,她自己都填不飽肚子了,實在沒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給牠,但是再看了眼那只狗,牠好瘦,瘦到皮膚下整個骨架都清晰可見,她于心不忍的將其中一顆饅頭剝了一半丟給牠。

    小缸狗興奮得幾口就把饅頭吃完,繼續用著那雙灼熱又專注的眼楮看著她。

    歐陽歡也不管牠聽不聽得懂人話,急忙說︰「剩下的不能給你,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食物。」

    說完,她不再理牠,慢條斯理的吃起另一半饅頭,另一顆她要留到中午以後再吃。她打算今天要去找個工作,否則等過幾天王府不再發放賑濟的食物,她就要喝西北風了。

    不過在這樣的古代世界她能做什麼?

    在二十一世紀,她是正在就讀大學社工系二年級的學生,不過社工系在這里八成沒用處,她想了想,歸納出她能做的工作大概只有兩類——

    一種是出賣色相,雖然她現在這張臉不算是什麼傾城傾國的絕世美女,但也算十分清麗,到妓院去應該能吃得開,不過除非萬不得已,她不想賺這種錢。

    另一種就是出賣勞力,譬如說去幫人家洗衣打雜,或是去當丫鬟。

    就當她思索之際,餓急了的小缸狗竟冷不防的撲上來一口咬走她拿在手上的另一顆饅頭。

    「臭小缸,把我的饅頭還來——」

    被搶走饅頭的歐陽歡氣急敗壞的追過去,大概是因為這是她今天唯一僅剩的食物,所以她整個大爆發,很快就追到小缸狗,握住夠牠叼在嘴里露出來的那半截饅頭,想搶回來。

    一人一狗就這樣在大街上對峙著。

    「小缸,做人……呃,做狗要有良心,我已經分給你一半的饅頭,你怎麼可以動手再搶,你這是忘恩負義你知不知道?」她不滿的教訓著小缸狗。

    「嗚——」小缸狗緊咬著饅頭不放,對她齜牙低嗚。

    「你還敢凶我!」她同樣齜牙咧嘴,瞇起眼故意恫嚇牠,「信不信我把你這只忘恩負義的強狗宰了當香肉吃?」

    也不知道小缸狗是不是聽得懂她的威脅,只見牠慢慢往後退,但嘴里卻仍緊咬著饅頭不放。

    歐陽歡磨著牙,用力的想搶回自己的饅頭,一人一狗僵持著互不相讓,最後饅頭被扯裂成兩半,她手上拿著半顆饅頭,一**摔到地上。

    這時旁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里面一名男子透過掀起的車簾望見這一幕,他嘴角微勾,逸出一絲笑意。

    若是有人看見他此刻臉上的笑容,必會大感吃驚,被稱為冷面戰神的他竟也會笑。

    他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朝外彈了出去。

    歐陽歡正要爬起來時,忽然看見一錠銀子掉到她面前,她一愣,順手撿了起來。

    哪來的銀子?她抬頭張望,只看見前方一輛已駛遠的馬車。

    還來不及高興白白撿到一錠銀子,眼角瞥見已飛快啃完另外半顆饅頭的小缸狗,她氣呼呼的怒斥牠,「你這只忘恩負義的臭小缸,以後我再也不分食物給你吃了!」

    小缸狗彷佛感覺不到歐陽歡的怒意,熱情的搖著尾巴,盯著她手里剩下的那半顆饅頭。

    「你別想!」她將饅頭拿高,免得一個不小心又被牠給叼去,下一瞬才想到,這饅頭是從狗兒嘴里搶回來的,還能吃嗎?

    可若不吃,她下午就得餓肚子……等等,她看向手上那錠從天而降的銀子,她有錢可以買食物了!

    依據她這兩天對這里貨幣的初步了解,這錠銀子至少有五兩,一兩可以換到二十文銅錢,五兩就能換到一百文,一文銅錢可以買一顆包子,一百文就可以買一百顆包子。

    一餐兩顆包子,一天吃六顆包子,足夠她吃上半個月了,這樣一算下來,她樂得喜逐顏開,心情極好,大方的將剩下的那半顆饅頭也丟給小缸狗。

    「喏,給你吃吧,以後記住不要再搶別人的東西吃,今天遇到我算你運氣好,萬一遇到凶一點的人,人家一腳就踹死你。」

    教訓完狗狗,她摸了摸隱隱作痛的頸子,她懷疑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可能是自縊而死。

    那天醒來時她覺得頸子很痛,找來一面破銅鏡,看見頸子上有道深紫的勒痕。

    不過,如果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上吊自盡,為何她醒來時是躺在床上?

    她推測,或許是因為瀕死的感覺太痛苦,所以那人放棄自殺爬回床上,可最後還是不幸嗝屁了,然後在二十一世紀的她為了要幫朋友撿手機而摔下山坡,結果就這麼穿越過來,魂魄附在她身上?

    對這離奇的一切,歐陽歡還是弄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她一邊朝茅屋的方向走去,一邊出神的想著,沒有留意到前方有匹馬失控的在大街上狂奔,所有的行人見狀都紛紛避開,只有沉思中的她沒看見。

    猛然間,一個黑影朝她撞來,她整個人天旋地轉的被撞飛出去——

    徐徐張開眼,歐陽歡只覺得全身痛得都快散了,比起她前幾日穿越過來那天還要痛……噫,等等,難道她穿越回現代了?

    她驚喜的睜大眼,但入目所見仍是穿著古代衣飾的女子和古色古香的房間,她失望的垂下彎起的嘴角。

    「姑娘,你醒了?」一名穿著一身湖綠色衣衫的婢女望向她詢問。

    她倒吸了口氣,呻吟了聲,「啊,我的腿……好痛。」她發覺全身最痛的地方就是左腿,她伸長手臂想撫摸左腿,可身子一動,牽動到左腿,更痛了。

    「你的腿折了,大夫說須休養數月才能痊愈。」那名婢女說道。

    「我的腿折了?」她一愣,陡然想起來昏迷前好像被什麼撞到,她抬起頭問︰「是誰撞到我?」

    聽見她的話,剛走進房間的公冶遨坦承道︰「是我的馬一時失控撞上你,你家在哪里?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

    望著那名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歐陽歡搖頭說︰「我沒有家人。」

    她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還是發生了什麼事,茅屋里只有她一個人,這幾日也不見其它親人出現。

    這點跟二十一世紀的她有點相似,她的母親和弟弟在三年前出車禍過世,因為外遇與母親離婚的父親早已另組家庭,對她不聞不問,所以她跟孤兒沒兩樣。

    「既然這樣,那你就留下來養傷好了。」公冶遨恩賜般的說道。

    她抬眸先梭巡了這間十分雅致的房間,再好整以暇的打量肇事者,看見對方那一身錦衣華服,襯得他整個人更顯英俊灑脫、華貴不凡,她眼里的亮度蹭蹭蹭的往上直飆。

    這個人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這下她暫時不用擔心肚皮的問題了。

    他駕車……呃,是駕馬撞傷她,按理除了要負擔她的醫療費用外,還得賠償她的精神損失。

    她心里的小算盤飛快的撥動著,須臾,算出一個數目,理直氣壯的張口說道︰「除了養傷的醫藥費外,你還要再給我一百兩銀子作為賠償。」

    她的目標其實是五十兩,所以預留了五十兩的殺價空間,若是他不殺價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鮑冶遨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向他索要賠償,身為寧靖王的佷兒,他周邊的人個個都討好巴結他、奉承他,沒人敢對他無禮不敬,而眼前這姑娘看他的眼神不但沒有半分恭敬,那過于閃亮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似的。

    鮑冶遨突然間對她大感興趣。

    「本少爺已準許你留下來養傷,你還敢跟我要錢?」一百兩銀子他輕易就能拿出,不過要從他手里掏錢可沒那麼容易。

    不想賠償嗎?哼,她可不會這麼輕易就算了,「我好端端走在路上,是你的馬失控撞傷我,這件事沒錯吧?」

    「沒錯,所以我才把你帶回來治傷。」他這樣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要是她今日遇到的是個蠻橫一點的人,壓根不會管她,哪還會將她帶回治傷。

    「所以這整件事是你違規駕駛肇事在先,而我是無辜的受害者,除了醫藥費之外,還有我身體上遭受到的疼痛和精神上受到的驚嚇,以及因為受傷導致我無法工作賺錢的損失,這些你都要負責賠償。」歐陽歡有條不紊的指出他必須為這起「交通」事故負起完全的責任。

    鮑冶遨挑眉,她說話的腔調有些奇怪,用詞也與一般人不太一樣,但他大致能聽懂她的意思,他並非不講理的人,很爽快的承諾。

    「好,你身體上遭受到的疼痛和精神上受到的驚嚇我可以賠償你,這樣吧,我各賠你十兩銀子。」兩者相加共二十兩銀子,對一般人來說已經不少。

    瞟了眼她那身綴滿補丁的粗布麻衣,他停頓了下,接著再說︰「至于你說你因此無法賺錢,我也能賠償你,你先前在哪兒做事,我派人過去知會一聲,順便問問你月銀多少,也好折算給你。」

    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憑她這副模樣,一個月只怕掙不了多少錢,想訛他的錢可沒這麼容易。
    「呃……」沒想到他竟然會反問她的工作,歐陽歡微微一窒,想起他先前爽快答應賠償的事,她對他頗有好感,于是老實回答,「我正要去找工作,被你這一撞,就沒辦法找了,所以我也沒辦法估算我月銀多少,才會只跟你要求一百兩的賠償。我這腿只怕要休養幾個月才能完全痊愈,這樣吧,我沒辦法工作的損失就算三十兩好了,連先前你賠的那二十兩,一共五十兩就好。」

    「燕兒,大夫說她要休養多久才能痊愈?」公冶遨詢問站在一旁的婢女。

    「約莫三個月。」司徒燕瞟了眼歐陽歡,對她的獅子大開口很不以為然,少爺沒把她丟下不管,帶她回來治傷已是很大的恩賜,她竟然還敢開口要少爺賠償她這麼多銀子。

    「咱們府里的總管一個月的月銀不過八兩銀子,凝春客棧的女掌櫃一個月的月銀是七兩銀子。」慢條斯理的說著,公冶遨將目光睇向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就算你能找到像凝春客棧女掌櫃那樣的工作,三個月也不過是二十一兩銀子。」

    歐陽歡不太了解這里一個月的薪水究竟有多少,方才只是隨口說的價,聽他這麼算下來,她也沒唆,一口說道︰「好吧,那你就賠我二十一兩好了。」

    見她面容清麗柔美,臉上的表情卻極為生動豐富,公冶遨莫名的很想逗逗她,故意說道︰「我可不認為你的能力及得上凝春客棧的女掌櫃,依你這般年紀,除非進入青樓,否則,你頂多只能拿到一兩的月銀。」

    「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她很不服氣,「若是我真的找到了超過七兩月銀的工作呢?」

    「那我就如你所願賠你三十兩銀子。」

    為了爭一口氣,她點頭說道︰「好,那我們走著瞧,等我的腳傷好了之後,我就去找月銀七兩銀子的工作。」

    「倘若你找不到呢?」

    「那就以我找到的月銀來給吧。」

    「好,我拭目以待。」他對這個奇怪的女子越來越有興趣,明明看起來十分柔弱,性子卻不是那樣,能言善道又帶抹黠慧。「你叫什麼名字?」

    「歐陽歡。」

    就在歐陽歡被馬撞昏之時,有四名大漢抬著一具棺木前往她住了數日的小茅屋。

    幾人進去後,前後仔細搜尋了遍,腰間掛著酒壺的男人疑惑的出聲,「不是說這兒有具屍骸要咱們抬去埋葬嗎?人呢?」

    「老六,該不會是你弄錯地方了吧?」鼻上有顆痣的矮胖男人回頭問。

    被喚老六的男人出去瞧了瞧,回來說道︰「那女人說是在紅土巷,兩株槐樹旁的一間破茅屋,就是這里沒錯呀。」

    「那屍首呢?難不成它詐屍自個兒跑了?」鼻上有顆痣的矮胖男人質疑。

    「會不會是被人運走了?」里面最瘦小的男子猜測。

    腰間掛著酒壺的男人,拿起酒壺喝了幾口酒後說︰「不過是一具屍首,又不是黃金,有誰會想要?」

    「可現下四處都找不著,要怎麼辦?」被喚老六的男人問。

    瘦小的男人說道︰「咱們已收了錢,這會兒回去說找不到要埋葬的屍首,那錢豈不是要還回去?我看這件事咱們誰都別說,把錢分一分,就當已經把人給埋了。」那女人給的錢不少,他可不想到手的錢給飛了。

    聽他這麼說,其它幾人立刻同意,抬了棺木離開茅屋。

    歐陽歡從照顧她的那名婢女司徒燕口中得知,撞傷她的人是寧靖王的佷子公冶遨,而這里正是寧靖王府。

    由于公冶遨的雙親在他幼年時便過世,因此是由他的叔叔寧靖王公冶瀾扶養他長大。

    鮑冶瀾還未成親,膝下無子,十分疼愛這個佷兒,因此王府里的人沒人敢怠慢這位少爺,幾乎把他當成世子對待。

    趁著今日公冶遨過來看她,歐陽歡提出一個要求。

    「少爺,你能不能幫我準備一支拐杖和一輛輪椅?」王府里的人都稱呼他少爺,她也入境隨俗的這麼稱呼他。

    她左腿骨折,到痊愈前至少會有三個月行動不便。

    這里畢竟不是她家,加上又在古代,沒有便利的衛浴設備,要「方便」時很不方便,她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別人扶著她上上下下的。

    有了拐杖之後,她就能自己行動不用太麻煩別人,至于輪椅,是她打算外出時用的,坐在輪椅上怎麼也比撐著拐仗行走要輕松多了。

    「拐杖我可以命人幫你準備,不過那輪椅是什麼?」公冶遨疑惑的問。

    歐陽歡這才想到這里是古代,這些古代人八成沒見過輪椅,她說明道︰「輪椅就是椅子下面有兩個輪子,只要推動輪子它就會自己走。」

    「椅子下有兩個輪子?」

    見公冶遨托著下顎,似乎是在想象她形容的椅子,她索性道︰「你拿紙筆來,我畫給你看。」

    鮑冶遨立刻命婢女取來文房四寶。

    拿起毛筆,歐陽歡畫下輪椅的形狀。「喏,就是這種的,在這旁邊安裝兩個輪子,椅子就能動了。」

    鮑冶遨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看,頗感新奇的笑了起來,「這種會滾的椅子倒挺有趣,好,我命人做一張來玩玩。」

    聽他這麼說,歐陽歡嘴角微抽了下,怕他只顧著做來自己玩,急忙提醒他,「別忘了幫我做一張。」

    「好吧,那就做兩張。」他大方的說道,將她畫的圖交給身後的一名隨從,「你去吩咐總管,讓他找人做兩張這種輪椅來。」

    「是。」隨從應了聲,拿著那張紙走了出去。

    交代完畢,公冶遨滿眼興味的睨著她,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問道︰「你是哪里人?為什麼說話的腔調這麼奇怪?」

    她的嗓音軟軟的,聽起來挺悅耳,她模樣像是大煌人,不像其它的外族人,可說話時卻是怪腔怪調的。

    「我來的地方說了你也不知道。」提起自己的來處,她訕訕的嘆了一口氣。

    鮑冶遨不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這天下除了咱們大煌王朝外,東邊是東岐國、西側是鳳蕩國、北邊是白雲部族,南邊是佬族人所居,你說,你是從哪里來的?」

    她搖頭,「都不是。」

    「怎麼可能都不是?」以為她是有意隱瞞不想說,公冶遨板起臉孔,「你該不會是外邦派來的細作吧?」

    她憂的指著虛空說︰「我是從那里來的。」台灣應該就在某個與這里交錯的時空吧。

    「你是在耍我?」他有些不悅的瞪她。

    「若是我存心想騙你,隨便編造一個地方不就好了。」她有些後悔,她穿越時空的事不能隨便泄露出去,剛才應該隨口胡謅一個地方敷衍過去就好。

    為了彌補方才的失言,她想了想再說道︰「其實我先前差點就被勒死了,僥幸活下來之後,很多事都忘了,連說話的腔調都變成這模樣,不信你看。」

    為了取信于他,她索性露出頸子上那抹還未完全消失的勒痕給他看。

    鮑冶遨湊近細看,她頸子上確實有道勒痕,他訝問︰「是誰想勒死你?」

    「我也不知道,幾天前我醒來就忘了以前的事,所以你問我是從哪里來的,我才會沒辦法回答你。」她還要在這里養傷,可不能得罪這位少爺,現在他可是她的衣食父母。

    看了她頸子上留下的勒痕,公冶遨對她所說的話信了幾分。想起她忘了以前的事,又被他的馬給撞傷,他不由得對她多了幾分憐憫,溫聲說道︰「你就先留在這里安心養傷,再慢慢回想以前的事吧。」

    見應付過去了,她忍不住開心的道謝,「謝謝。」這位大少爺雖然有些驕氣,但還不至于不講理,她對他頗有好感。

    她燦亮的眼神,笑得來很甜美,公冶遨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離開她的房間後,他在廊道下遠遠瞅見自家叔叔走來,想到自個兒昨日闖下的禍,他腳跟一旋想避開,可惜遲了一步。

    「站住。」

    聽見那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公冶遨背脊一僵,緩緩轉過身,俊朗的臉龐堆滿討好的笑容,「叔叔,您昨日不是進京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鮑冶瀾沒回答他的話,一開口便質問︰「我聽說你昨日將怒焰騎出去,還撞傷了人,可有這回事?」

    怒焰是他新近得到的一匹駿馬,牠性情暴烈不受控制,他曾叮嚀過佷兒,在馴服怒焰之前不準騎牠,可他卻罔顧他的交代,擅自將牠騎了出去。

    在叔叔那雙冷黑的雙眸逼視下,公冶遨斂眉低目,主動認錯。「叔叔,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不會再騎怒焰了。」

    「到書房去抄寫家訓五百遍。」公冶瀾立刻做出懲罰。

    雖是公冶遨的叔父,公冶瀾卻只年長他十歲,他十五歲從軍,縱橫沙場十一年,贏得冷面戰神的威名,直到兩年前因搭救遇伏的屬下,右肩和右臂受了重創,無法再提劍,因而從沙場上退下來。

    他戰功彪炳,四年前聖上夏侯皎便封他為寧靖王,並將臨近都城的這座城池萊陽城賜給他為封地,由此可見對他的器重。

    即便公冶瀾因傷從沙場退下,夏侯皎對他仍十分倚重,凡涉及軍防大事,均會先咨詢他的意見再做決定。

    因此這兩年他雖身在封地,仍時常被召進宮中,他昨日便是進京面聖。

    聽見懲罰,公冶遨慘叫一聲,「什麼?五百遍?」公冶家訓長達一千多字,五百遍寫下來就要至少五十萬字,他要寫到何時?

    「或者你想到呼延將軍那里操練三個月也可以。」他給佷兒選擇的機會。他雖疼愛他,對他的管教卻也十分嚴格,因此才沒讓他養成驕縱跋扈的性子。

    「我……寫。」他情願寫字,也不想去呼延翼那里受折騰。

    以前叔叔縱橫沙場時,呼延翼是他的副將,兩年前叔叔受傷退了下來,由呼延翼接替叔叔掌軍,他仍繼續延用叔叔操練士兵那一套方法,每個人操練下來幾乎都要脫去一層皮,不過只要能撐下來的,個個都成為了不起的強兵猛將。

    只可惜他對從軍可沒半點興趣。

    「被你撞傷的人可有大礙?」公冶瀾再問。他那張俊肝的臉龐如斧鑿刀雕般深邃,剛毅的臉孔也如同玉石般波紋不興,喜怒不形于色,也因此當年馳騁沙場時被封為冷面戰神。

    「她腿折了,須休養數月,由于她沒有親人可照料,我已將她安置在咱們府里療傷。」公冶遨將自己所做的安排稟告叔叔。

    「命人好好照顧她。」怎麼說都是佷兒撞傷了人,理虧在先,吩咐了聲,公冶瀾便轉身離去。

    鮑冶遨輕吐一口氣,開始思量要找誰來幫他抄寫那五百遍的家訓。

    才這麼想著,前面飄來公冶瀾的聲音——

    「若是你找人代寫,就再加罰一千遍。」

    鮑冶遨頓時垮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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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歐陽歡坐在桌前,拿著毛筆在紙上涂涂畫畫,已忙了一個早上。

    這幾日公冶遨常來看她,除了派婢女專司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還送了不少補品給她,對她算是不錯,她每天吃飽睡,睡飽吃,日子過得很悠哉。

    但由于腿骨折,行走不便,整日待在房里也很無聊,因此她決定做副撲克牌來打發時間。

    她現在正在畫撲克牌上的點數,至于國王和皇後的圖案,她就隨便畫了兩個男女娃娃來代表。

    畫了一早上,終于畫完最後一張,她抬頭對照顧她的司徒燕說︰「好了,燕兒,你幫我把這些空白的紙裁成跟這些牌一樣的大小,然後像我這樣將六張紙粘在一起。」

    一時找不到厚一點的紙板,她只能用普通的紙張來做,可這種紙太軟了,要幾張粘在一起才能增加它的硬度和厚度。

    「阿歡,你做這些是要做什麼?」

    司徒燕原本是稱呼她歐陽姑娘,在她的要求下才改口叫她阿歡。

    「要玩牌,我待會再教你怎麼玩。」

    「玩什麼?」剛走進來的公冶遨聽見她的話問道。

    看見他,司徒燕趕緊起身行禮,「少爺。」

    歐陽歡仗著自己腳上有傷坐著沒動,抬眸笑道︰「我做了一副撲克牌,待會我們一起來玩。」

    「好,要怎麼玩?」他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神態很是親昵。

    「現在要先把這些粘起來,變硬一點才能玩,你也幫忙粘吧,可以快一點。」

    歐陽歡將裁好的紙遞給他,要他幫忙粘貼。

    在她這個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眼里,沒有什麼尊卑之分,因此很自然的開口要他幫忙。

    但司徒燕聽了卻大吃一驚,少爺身分嬌貴,哪能讓他做這些事!

    「這些奴婢來做就好了,少爺先喝杯茶吧。」她趕緊斟了杯茶遞給公冶遨。

    鮑冶遨擺擺手,「我不渴,阿歡,你快教我這些要怎麼粘。」他與司徒燕一樣叫她的小名,對她使喚自己的事不以為意。

    她示範給他看,「哪,你就像我這樣拿漿糊把這些粘一圈,然後一張一張貼上去,最後再粘上我畫的那一張就可以了。」

    鮑冶遨聽完她的說明後跟著做,須臾,他粘好了一張牌,見司徒燕還愣在一旁,催道︰「你還杵在那里做什麼,快點幫忙呀。」

    「是,奴婢這就做。」司徒燕連忙坐下,繼續粘貼方才還未粘完的紙,悄悄的瞟了眼公冶遨,再瞅了瞅歐陽歡。

    她看得出來少爺似乎十分喜愛歐陽歡,所以這幾日才會天天過來看她,可她沒想到歐陽歡竟敢使喚少爺,而且少爺還不見怪。

    「這種東西是哪來的,我怎麼從沒見過?」看著她畫的花樣,公冶遨好奇的問。

    「呃,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她不是有心想要冒用撲克牌發明人的身分,實在是她無法解釋這其實是來自現代的物品,只好佯稱是自己想的。

    為了轉移話題,歐陽歡開始介紹撲克牌的內容——

    「這一副牌里有四種花色,像這樣的是梅花,這是磚塊,這是紅心,這是黑桃,每種顏色都各有一到十三個數字,所以加起來總共有五十二張牌。」

    為了盡快粘貼完,公冶遨再召來其他幾名婢女一起粘,因此沒花太多時間,很快就粘好。

    做好後,歐陽歡留下這些婢女說道,「這種牌人多才好玩,我先教大家一種玩法。喏,玩之前要先這樣洗牌,這目的是要把牌打散,免得一樣的花色全都湊在一起,接著大家圍成一圈。」

    她依序為每個人發了一些牌後,接著再說︰「大家像我這樣拿起自己的牌,不要看里面的點數哦。」

    見每個人都照做後,她開始說明玩法。

    「從我開始,丟出一張牌就喊一,少爺排第二,丟出第二張牌就喊二,然後燕兒喊三……最後喊完六之後再接著輪回來,由我繼續丟出一張牌喊七,然後少爺再丟出一張牌喊八,就這樣一直喊到十三,再從一開始。」

    鮑冶遨聽完她的解說,不解的問︰「這樣子有什麼好玩的,不就是大家輪流喊數丟牌而已?」

    「當然不止這樣啦,好玩的在後面,我們在丟牌的時候不是會喊數嗎,由于我們手上的牌都是蓋著的,看不到上面的點數,只有在丟牌的時候翻過來才會看到,這時如果剛好出現與我們喊的點數相同的牌,就要像這樣立刻伸手蓋住它,動作最慢的人要受罰哦。」

    鮑冶遨聽懂了,迫不及待想試試看,「我明白了,那快點開始玩吧。」

    由于剛開始大家還不是很明了玩法,因此總是歐陽歡第一個先蓋住牌,而公冶遨則是第二個。

    他的手覆在她手上,歐陽歡抬頭睇向他,他朝她揚起一抹笑,眨了眨眼。

    她被他俏皮的表情給逗得笑出聲。幾天相處下來,她對這位養尊處優但性子並不讓人討厭的少爺越來越有好感。

    他活潑爽朗的性子很順她的眼,而他刻意的親近示好她也能感受得到,她承認她對他是有些心動,因此決定順其自然。

    如果接下來兩人的感覺對了,她不排斥與他交往。

    幾名婢女還不熟悉玩法,因此有些跟不上他們,直到幾圈下來,大家都熟悉了,越玩越起勁,緊盯著丟出來的牌,紛紛搶著蓋牌。

    「一、二、三、四……啊,七!」

    砰——幾人爭先搶後的將手蓋上,這次反應最慢的是司徒燕,而最快的人是公冶遨,由他來懲罰她。

    「少爺不要罰奴婢在臉上寫字。」看向旁邊幾人被畫花的臉,司徒燕開口求情。

    「那你就學兔子跳十圈吧,一邊跳還要學豬叫。」

    「什麼?」她瞪大眼,那多難看呀。

    「快點、快點,還要再接著玩呢。」公冶遨渾手催促。

    司徒燕委屈的噘著嘴,在眾人的圍觀下,一邊學兔子跳一邊學豬叫,逗得公冶遨哈哈大笑。

    「哈哈哈,真好笑。」

    包括歐陽歡和其他的人也都哄然大笑。

    那嬉笑的聲音遠遠傳開,正要走向書房的公冶瀾在廊道下聽見笑鬧聲,覺得有些奇怪,王府里素來治理嚴謹,鮮少聽見這種笑聲,他好奇的走過去。

    來到傳來笑聲的房間,他透過敞開的房門瞥見屋里的人。

    里面除了佷兒外,還有幾名婢女,他目光最後停在一張陌生的臉龐上,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記性素來甚佳,一眼就認出她是數日前在街頭與一只狗兒爭奪饅頭,最後狼狽的摔了一跤的那名姑娘。

    她怎麼會在王府?

    「你們在做什麼?」

    略帶沙啞的嗓音並不大,卻透出一股威懾的力道,令房間里的眾人全都在一瞬間像含了顆雞蛋般張大了嘴,止住笑聲。

    鮑冶遨回頭看向站在房門口的人,有些不安的撓了撓頭。

    「叔叔,您怎麼來了?」叔叔一向不喜他帶著人在府里玩鬧,這會兒被他撞見,只怕免不了一陣訓斥。

    歐陽歡看見大家都露出驚懼的表情,不解的望向公冶瀾。

    她來了幾天,這是第一次見到他,從公冶遨對他的稱呼,她很快明白這個高大的男子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不禁特別打量他。

    他有一張非常立體深邃的臉孔,眉長而濃,略顯狹長的雙眼黑沉沉的透著一股凌厲,鼻子很挺,唇瓣厚薄適中,若說公冶遨的英俊是屬于花美男型的,那麼這個男人的英俊則是屬于陽剛型的。

    若在現代,他那副高姚的身材和那張酷酷的臉龐,當模特兒一定會紅。

    「遨兒,你為何聚集這麼多下人在這里嬉鬧?」公冶瀾斥問。

    鮑冶遨不想在歐陽歡面前被叔叔責罵,因此他拿起桌上的牌,走過去向他解釋,「這種牌是阿歡想出來的,既好玩又能訓練反應。」

    鮑冶瀾抬起左手接過那些牌,看了看,「這是什麼?」

    「阿歡說這是撲克牌,有很多種玩法,能藉此訓練腦子的反應,是不是阿歡?」公冶遨暗中向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順著他的話說,只要是有益處的事,叔叔就不會反對。

    歐陽歡立刻會意的接腔附和,「沒錯,玩這種牌不僅能訓練算數,還能訓練記憶和反應。」

    「哦,這要怎麼玩?」她的話引起了公冶瀾的興趣。

    歐陽歡撐著拐杖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牌,說明另一種玩法,「有一種玩法叫撿紅點,要湊成十點才可以,像是四和六加在一起是十點,還有二和八加在一起是十也可以,還有兩張都一樣是十點也可以,最後再統計紅色的點數,誰的紅點最多就贏。」末了她補充一句,「這種就是訓練算數的。」

    看見她拄著拐杖,公冶瀾已知她必是那日被佷兒撞傷的人,聽完她的說明,他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淡淡開口,「這牌是哪來的?」

    「是阿歡想的。」公冶遨開口便說,頗有以她為榮的感覺。

    對自己冒充是撲克牌的發明人,歐陽歡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

    從佷兒對她的維護,公冶瀾隱約察覺到佷兒似乎頗喜愛這姑娘,他仔細審視她,她肌膚細如凝脂,柳眉杏眼,菱形的唇瓣透著淡淡的嫣紅,容貌清麗,不過本該柔美的五官,卻因為她那雙過于燦亮慧黠的雙瞳而多了分明媚開朗。

    他不禁思及那日她想從狗兒嘴里搶回饅頭時臉上那份不甘和頑強。

    鮮少有什麼事能令他如石雕的臉上露出笑容,那日看見她與狗兒在爭食,是少數幾次令他失笑的事。

    瞅見她清澈的大眼目不轉楮直勾勾的凝視著他,對他沒有絲毫畏懼恭敬之意,他忍不住問︰「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你跟少爺長得很不一樣。」她不好意思說她是被他的「男色」吸引,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我與遨兒是叔佷,自然長得不同。」說完這句話後,他接著吩咐她一件事,「你再做一副牌給我,還要把各種玩法仔細寫下來。」

    「啥?」她愣了下。

    能讓叔叔感興趣開口索要,這可是很不容易的事,公冶遨立刻一口就替她答應下來,「叔叔,我會叫阿歡今天就把牌做好,再給您送去。」

    鮑冶瀾離開後,幾名婢女也不敢再留在這里,各自去做事了,房間里只剩下歐陽歡、司徒燕與公冶遨。

    她沒好氣的瞟了眼公冶遨,「是你自己答應你叔叔要在今天內把牌做好,你自己做吧。」

    沒在意她不敬的態度,公冶遨解釋,「我這也是為了要讓叔叔對你有好印象,才幫你答應的,最多我幫你吧,燕兒,你去找南宮總管再多拿些紙過來。」

    「是。」司徒燕出去領紙。

    歐陽歡忽然想到,她來到這里之後遇見的人全都是復姓,像是公冶遨和照顧她的司徒燕,還有方才其他幾名婢女有的姓上官、有的姓淳于、有的姓鐘離,總管則姓南宮,全是復姓,就連她的歐陽也是復姓。

    她不由得懷疑,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穿越到這里嗎?

    見她突然托著腮沉思起來,公冶遨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大煌王朝的人都是復姓嗎?」她脫口問。

    「是呀。」這事大煌王朝沒有一人不知。

    「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我……」一時找不到理由解釋,她轉移話題,「我發現你好像很怕你叔叔?」適才他看見公冶瀾時,神情立刻變得拘謹起來。

    鮑冶遨少年心性,被她這麼說覺得削了面子,辯道,「才不是怕,那是尊敬。

    我父母過世後是叔叔照顧我的,他就像我爹一樣。」

    況且他敬畏叔叔也是很自然的事,叔叔征戰沙場多年,身上那股子威勢,別說是他,就連一向驍勇善戰的呼延將軍在叔叔跟前也是戰戰兢兢,不敢亂說話。

    歐陽歡半是揶揄半是感嘆的說︰「你這個爹還真年輕,他看起來好像才二十幾歲。」不過他身上那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倒是公冶遨所不能比的。

    「叔叔長我十歲,今年二十八了。」

    「那你叔叔為何至今還不成親?」這幾日她聽司徒燕聊了不少王府里的事,因此知道這件事,有些好奇的問。據她所知,古人不是都十幾歲就成親了嗎,他的條件又這麼優,怎麼會拖到現在還單身?

    「叔叔本來是有位未婚妻的,幾年前叔叔準備要迎她入門時,她突然罹患重病,偏偏那時佬族入侵邊疆,叔叔領兵出征,當他擊敗佬族凱旋而歸時她已撒手人寰,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留給了叔叔一封信,這麼多年下來,叔叔也就沒再娶了。」

    「想不到你叔叔倒是位痴情的人。」

    「叔叔長年忙于征戰,也沒見過她幾面,哪來的痴情?」公冶遨不以為然的說道。他根本不相信叔叔是對他的未婚妻一往情深而不娶,當年叔叔未婚妻病逝的時候,他可沒見他臉上有什麼哀傷的神情。

    「那他為何不娶?」歐陽歡不解的問。

    「我想原因應該就在她留給叔叔的那封信上,我曾試探的問過叔叔,但他不肯透露。」對這件事他也很好奇,究竟那信里寫了什麼,以致叔叔至今不肯娶妻。

    兩人邊說邊就著方才剩下的那些紙開始制作撲克牌,她將裁好的紙遞給他一些,指著自己做的那副撲克牌說︰「你就依照這副牌上的圖案來畫,你畫黑色的牌,我畫紅色的牌。」

    他拿起筆,畫著一張黑桃二,一邊問道︰「你怎麼會想到這麼有趣的東西?」

    「呃……我夢見的。」她隨便掰了個理由,為了不讓他再追問下去,她開始解釋其他幾種玩法。

    鮑冶遨聽得津津有味,立刻決定一件事,「咱們再多做一副牌吧。」這麼有趣的玩意兒,他要拿去向他那些朋友炫耀炫耀。

    不過他覺得最有趣的是她,撞到她也算是好事一樁吧,撿回了個這麼好玩的丫頭。

    「歐陽姑娘,王爺讓你過去他書房一趟。」一名下人前來傳話。

    歐陽歡有些訝異,「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人不知,請歐陽姑娘盡快隨小人過去。」

    她拿起拐杖,由于輪椅還沒做好,因此她只能在司徒燕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

    來到書房,司徒燕被留在外頭,她單獨進去見公冶瀾。

    「請問王爺找我來有何事?」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太懂得那些參見的禮儀,因此只朝他輕輕頷首,客氣的問道。

    見她腿受了傷,公冶瀾也沒追究她沒向他行禮的事,指著那張她昨日寫下來的一條玩法問道︰「為何這種玩法是二最大,不是一也不是三或其他的數?」

    歐陽歡被他問得一怔,這種問題她從沒有想過,不知道當初發明大老二的人為何要以二為最大,一時啞口無言的望著他。

    他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兩人對看了須臾,她尷尬的抿了抿唇,忽然急中生智的說道︰「那是因為我排行老二,所以才以二為最大。如果王爺喜歡以一或是三、四、五、六、七、八、九為最大也可以,只要玩的人大家都約好就沒有問題。」

    「不用了,就用二吧,本王只是以為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沒有。」就算有她也不知道,古代又沒電腦和谷歌大神可查。

    他黑黝黝的雙眼睇住她,略顯沙啞低沉的嗓音透著懷疑的質問︰「你接近遨兒有什麼目的?」

    昨日佷兒把這副牌交給他時,提及她忘了以前的事,他立刻起疑,命人去調查她,卻查不出她是何人,只知她是在前幾日突然出現在萊陽城。

    歐陽歡被他那黝黑深沉的眼神看得心頭一跳,他那彷佛石雕般的臉孔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她忽然明白公冶遨為何在他面前會變得拘謹,面對這樣的人,確實莫名的有種壓迫感,但他問的話令她有些惱,忍不住反駁,「難道王爺以為是我故意去讓少爺的馬撞傷,好藉此來接近他?」

    他沒開口,但望著她的眼神已表明了他的意思——難道不是如此?

    因為被他懷疑,她氣憤不平的為自己澄清,「我可沒辦法預料到少爺的馬會失控,更沒辦法預測要是被馬撞到,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馬蹄下,若我真要接近他,何必冒著生命危險?」

    「正因冒著生命危險,才不容易令人起疑。」他的話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說詞。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接近公冶遨?」她不滿的反問。

    「這要問你。」他石雕般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你……」她剛想說什麼,但一直單腳撐著拐杖站著很辛苦,久站令她的身子有些搖晃,就在撐不住正要摔倒之時,他身形一閃,飛快的伸出左手扶住她的腰。

    她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她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對上,他黝黑深沉的雙眼彷佛磁石,將她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住,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彷佛靜止似的。

    鮑冶瀾移開眼,扶著她走到旁邊的椅上,讓她坐下。

    歐陽歡坐下後,不怎麼情願的向他道謝,「謝謝。」雖然他扶住了她,可要不是他,她也不會在這里站這麼久,還要忍受他的質疑。

    「這張輪椅是你讓遨兒命人做的?」他指著擺在不遠處的一張木制輪椅問道。

    這椅子今天工匠送來時被他看見,他從總管那里得知是遨兒依她所畫的圖讓人做的,便將其中一張扣在書房。

    她的來歷不明,若不查探清楚,他擔心遨兒很可能被她利用而不自知。

    她循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露出驚喜的笑容,「噫,輪椅做好了嗎?」

    「這種椅子你從哪學來的?」

    「你們這里難道沒有這種有輪子的椅子嗎?」她就不信這里沒有殘疾人士。

    他思索了一下說道︰「我沒見過。」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因為剛才被他懷疑,她故意諷刺,想了想接著再說︰「如果你懷疑我接近少爺有什麼不良居心,我可以離開這里,但是你們要賠償我受傷的損失。」

    鮑冶遨還沒賠她錢,上次那枚「從天而降」的銀子在被他撞傷後也不翼而飛,不知是掉了還是被人給偷了,她此刻身上沒半文錢,若是拖著受傷的腿離開王府,只怕真的要活活餓死。

    他不發一語的注視著她,她臉上那副氣呼呼的表情,令他想起了那日她與狗兒爭食的情景。

    他冷鷲又銳利的眼神彷佛想將她整個看穿一樣,令她很不舒服,但她沒有躲避,不肯示弱的抬起下顎,狠狠的瞪回去。

    須臾,公冶瀾啟口,「你可以留下。」她清澈的眼神坦然無懼,令他相信佷兒撞傷她的事純屬意外。

    「你不是懷疑我接近少爺另有目的嗎?」

    他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我說了,你可以留下,就坐這輪椅回房吧。」他推來輪椅,扶她坐上去。

    歐陽歡詫異的望著他,對他剛才還在懷疑自己,轉眼間又準她留下的態度感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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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2:5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仲夏,暑氣逼人。

    歐陽歡與司徒燕和另外兩名婢女在房間里打牌。

    自從她做出了第一副撲克牌後,王府里有不少人也學著她各自做了幾副,只要一得閑,大家便聚在一起玩牌。

    此刻她們在玩的是接龍,這個玩法簡單的游戲很受婢女們的歡迎。

    幾人一邊玩牌,一邊閑聊著這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事——

    「……真羨慕那個昭萱公主,要是我也是聖上流落在外的女兒,那該有多好。」上官芫芫拿出一張黑桃八接在黑桃七之後,語氣又羨又妒的。

    必于昭萱公主的事,歐陽歡昨天已聽司徒燕提過了。

    十幾年前,由于宮廷發生變故,昭萱公主的生母禮妃娘娘帶著年僅兩歲的小公主逃出宮中,宮變平息後,聖上多年來派人明查暗訪,卻始終找不到她們母女的下落。

    直到前陣子聖上貼出了黃榜,才終于找到流落在外的公主,可惜禮妃娘娘早在離宮不久便香消玉須。

    司徒燕不客氣的潑她冷水,「公主?你別想了,咱們天生命賤,還是認命吧,若是日後能嫁個好人家就要謝天謝地了。」

    「咱們這種身分哪能嫁個什麼好人家,能嫁的還不就是同咱們一樣的奴才,要是能做個通房丫頭或是侍妾就已是天大的恩賜了。」鐘離蕙嘆道。

    「通房丫頭是什麼?」歐陽歡不解的問。

    「就是被主子看上收房,日後要是有了身孕,就能成為主子的小妾。」上官芫芫解釋。

    換言之就是替人暖床的丫頭,經過這段時間,歐陽歡已經了解這個大煌王朝跟中國古代一樣,是個男尊女卑一妻多妾的社會,女子在這里沒什麼地位。

    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她不能接受這種事,搖頭說道︰「成為小妾有什麼好,不僅要跟正妻爭寵,還要與其他的侍妾相爭,就連生下來的孩子地位也比不上正妻所生,要我當小妾,我情願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當正妻。」

    鐘離蕙不以為然,「我倒寧願成為有錢人家的妾,那樣至少還能有口飯吃,萬一成為窮人的妻子,嫁的丈夫又沒用,那日子可有得熬了。」

    「就是呀,只要能得寵,就算是妾,過得也不會比正妻差。」司徒燕附和。

    上官芫芫試探的問歐陽歡,「阿歡,你以後想嫁給什麼樣的人?」

    這段日子少爺天天來看她,她也總對少爺笑臉以對,兩人之間透著的那股子曖昧,她們可都是看在眼里。

    方才聽她的意思似乎是不願當小妾,可少爺早就有了未婚妻,就算再喜愛她,也不可能娶她為正妻。

    歐陽歡沒察覺到她這麼問的用意,直覺說出她以前理想中的丈夫標準。

    「我要嫁的人他必須要能了解我、包容我、懂得尊重我,當然更要全心全意的愛我。」

    說完,她想到公冶遨,兩人才認識一個多月,還說不上很了解彼此,不過他對她不錯,也挺尊重她,初步看來算是有達到她的標準。

    司徒燕她們幾人聞言,彼此暗暗遞了個眼神。

    鐘離蕙笑道︰「阿歡,千金易得,痴情郎難求。男人會寵女人,但要讓他們全心全意對一個女人很難,稍有家世的男人,哪個家中不是一妻多妾。」

    「王爺不就對他的未婚妻很痴情嗎,在她過世後至今未娶。」那天聽了公冶遨提起他叔叔因未婚妻留下的一封信而遲遲未娶的事,歐陽歡便直接把他歸為痴情人了。

    「這倒是,不過像王爺這樣的男人可是萬里挑一。」王爺為了那位過世的未婚妻而至今不娶的事,司徒燕她們幾人自然也知道。

    瞥見公冶遨走進屋里,鐘離蕙她們三人連忙起身行禮。

    「奴婢見過少爺。」

    歐陽歡仗著腿傷在身,沒有起身,見他望向她,她微笑以對。

    鮑冶遨俊朗的臉上堆滿笑容,熱絡的對她說︰「阿歡,園子里的荷花今日開得很艷,我推你出去瞧瞧。」

    「好。」經過這一陣子相處,她感覺得出他喜歡她,而她也喜歡他,因此對他的主動示好,她欣然接受。

    鮑冶遨命司徒燕先將輪椅放到門檻外,再扶著她走過去坐上輪椅,不讓司徒燕跟著,他親自握著後方的推桿,推著她去賞荷。

    目送他們離開,上官芫芫面露羨慕之色。

    「少爺對阿歡真好,我想等阿歡的腳傷好了,說不定少爺會納她為妾。」

    鐘離蕙說道︰「可她不是不想當妾嗎?」

    司徒燕不以為然的道︰「她現在仗著少爺寵她才敢這麼說,等她發現少爺已有未婚妻時,就算再不願意還是會接受的。」

    鮑冶遨推著歐陽歡前往荷花池,途中與她閑聊著。

    「我上回不是命人做了兩張輪椅嗎?一張在你這兒,另一張我才拿去讓那些朋友瞧,結果可巧了,隔日就有個朋友跌斷了腿,拿去用了。」

    聞言,她笑道︰「也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倒霉,不過這工匠手很巧,這輪椅做得比我當初所想的還要更好。」

    「我找的人當然好啦。」他得意的道。

    「不是南宮總管找來的工匠嗎?」

    「欸,是我讓南宮總管去找的,不就是我找的嗎!」想起一件事,他眉開眼笑的說︰「對了,你知道現下咱們萊陽城里最風靡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就是你想出來的撲克牌,我前兩日找人照著你畫的圖樣,另外做了幾十副拿去賣,結果才擺出來不久就全都賣光了,又命人加緊再做兩百副,這都還沒做好,便全都被預訂一空。」

    聽見他居然想到要用撲克牌來賺錢,歐陽歡眼楮一亮,「那你賺的錢要分我一半,那可是我想出來的。」

    「好好好,到時候賺的錢分你一半。」他討好的說,其實那些錢他壓根沒看在眼里,只是做著好玩。

    不過他的話給了歐陽歡靈感,她決定再想想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可以依樣畫葫蘆的拿來賺錢。

    來到池畔,這座荷花池比一個足球場還大,都可以在里面泛丹了,此刻池里開滿了荷花。

    「好美哦。」她看得目不轉楮。

    鮑冶遨瞅了眼荷花,討好的說︰「花是很美,不過我覺得你更美。」

    歐陽歡臉上的笑容更甜了幾分,笑睨他一眼,望向那片荷花,想起以前讀書時曾背過的一首詩——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好詩。」

    聽見耳畔傳來公冶遨的聲音,歐陽歡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念出了聲。

    「這首詩是你做的嗎?實在太妙了,尤其最末那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公冶遨贊不絕口。

    這是宋朝楊萬里做的詩,但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好再次冒充作者了。大概是先前已有一次經驗,所以這次她神色很鎮定。

    「我隨口念的。」

    「這首詩太好了,回頭我要把它抄起來,不過,你為何要稱這荷花池為西湖?」公冶遨疑惑的問。

    她眼皮微微一抽,隨便想了一個藉口,「因為……這里大得很像個湖,又在我住的房間的西邊,所以才稱它為西湖。」

    「我每見你一次,你都有讓我驚奇的地方,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才藝的姑娘了。」他眼里情意綿綿,對她的喜愛越來越多。

    其實那些都不是她自己想的,全是剽竊別人的作品,但這種話她自然沒辦法告訴他,摸摸鼻子,她轉開話題,「這里怎麼會種這麼一大片荷花?」

    「叔叔喜歡荷花,所以就命人在這里掘池種了荷花,你看,那邊有艘小舟,要不是你腳受傷,我就帶你坐上小舟,在這荷花池里泛舟。」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見一艘小舟停在池邊,她很想試試在荷花池里泛舟的感覺,便望向他說道︰「我想去泛舟。」

    「可你的腳……」

    「你推我過去,我再自己坐到小船里。」

    見她一臉渴望,公冶遨答應了,「好吧。」

    他推著她過去,然後扶著她坐上小舟。

    兩人相對而坐,公冶遨搖著櫓,將小舟劃進荷花池里,微風習習,暗香浮動,沁人心脾,歐陽歡忍不住舒展雙臂,半眯起眼,開心的深吸了幾口氣。

    「好舒服哦!」

    見她那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嬌媚神態,公冶遨忍不住俯過身,在她粉頰上偷得一吻,小舟因他突然傾身而搖晃著。

    她一邊穩住身子,一邊瞪大眼看向他。

    他急忙坐回來,為自己唐突的行為做解釋,「對不住,你太美了,令我一時情不自禁。」

    她撫著被他輕吻的臉頰,心里想著,這算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吻嗎?

    見她清麗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嬌羞,沒有斥責他方才的孟浪之舉,公冶遨不禁揚起笑,他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也有意,于是試探的握住她的手。

    她微微一訝,卻沒有揮開他,任他握著,兩人之間誰都沒說話,小舟上涌動著一股曖昧的情思。

    離荷花池不遠處有一座樓閣,站在樓閣上便可將荷花池的美景盡收眼底。

    此刻,公冶瀾就站在二樓的廊檐外,公冶遨推著歐陽歡來到荷花池,再領著她去泛舟的經過全落入他的眼中。靜靜看著,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眸流露出一抹復雜的思緒。

    他身後的屋里有三名男子圍坐一圈,手上拿著的正是歐陽歡做的那副撲克牌,其中一名男子催促著,「阿豹,輪你了,快點出牌。」

    東方豹是公冶瀾昔日麾下的一名將領,生得方頭大耳,此刻他正看著手里的牌撓耳抓腮,「欸,你別催,讓我慢慢想要出哪一張。」

    「別想了,沒得吃就隨便出張牌吧。」呼延翼說道,他們在玩的正是撿紅點。

    他身形魁梧勇猛,跟隨公冶瀾最久,公冶瀾兩年前受傷退出沙場後,便推薦由呼延翼接替鎮國將軍之職。

    這次他是趁著要回京述職,帶著副將東方豹順道前來拜見公冶瀾,結果一見到他,公冶瀾便拿出這副撲克牌並教他們玩法,他們這一玩便玩出了興致。

    一旁的端木陽二話不說,走到東方豹背後看了下他的牌,立刻替他做了決定,抽出一張黑桃八丟出去。

    「你沒牌可出,就出這張吧。」黑桃八只能配紅心二或磚塊二,最多也只能得到兩點,因此損失最小。

    端木陽也是公冶瀾的舊部,他膚色偏白,長得斯文俊秀。這次是奉命調回都城,出任都城禁軍統領一職,因此與呼延翼他們同行。

    走回坐位坐下時,他瞟了眼站在外頭的公冶瀾,輕聲詢問呼延翼。

    「呼延將軍,你這次來,有打算要同王爺提你妹妹的婚事嗎?」

    「這要看王爺的意思。」王爺不提,他哪好先提。

    東方豹粗著嗓說道︰「你若不好意思提,我替你說去,這遨兒同你妹妹訂親都這麼多年了,是該把婚事給辦一辦了,趕緊讓蓉蓉那丫頭嫁進門,也好替王爺生個佷孫。」

    鮑冶遨與呼延翼的妹妹呼延蓉是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自小就兩小無猜,感情很好,當初還是公冶遨主動表示長大要娶呼延蓉,因此兩家才會訂下這門親事。

    鮑冶瀾走進屋來,正好聽見東方豹的話,開口表示,「這事我再問問遨兒的意思,看他打算什麼時候要將蓉蓉娶進門。」

    東方豹興匆匆的說︰「王爺,我記得四個月後有個十年難得一見的大吉日,要不就那天吧。」

    「你怎麼知道四個月後有個十年難得一見的大吉日?」端木陽疑狐的問。

    「欸,還不是我那妻舅要娶媳婦兒,聽說就是選在那日。」否則這種事他一個粗人哪里會曉得。

    鮑冶瀾點點頭,「我再問問遨兒。」

    當夜,公冶瀾便叫來佷兒詢問此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將蓉蓉娶進門?」

    「這……」見他突然提及此事,公冶遨一時有些愣住,這陣子他每天陪著歐陽歡,都差點忘了還有呼延蓉這個未婚妻了。

    鮑冶瀾沒遺漏他臉上那抹遲疑之色,「你不想娶她了?」

    鮑冶遨立刻表明,「不,我會娶蓉蓉。」他與蓉蓉自幼一塊長大,彼此情誼深厚,他不會背棄她。

    「那你打算怎麼安置歐陽歡?」他看得出佷兒很喜歡她。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叔叔的臉色說道,「我想……納她為側室。」雖然喜歡歐陽歡,但他分得出輕重,在她前面有個呼延蓉在,他是不可能娶她為正妻的,何況彼此的家世也不相當。

    「你跟她提過這件事了?」雖然還沒弄清楚歐陽歡的來歷,但他直覺認為以她那樣的性子,不太可能會願意屈居側室。

    「還沒。」他是曾想告訴她,但也不知為何就是遲遲不敢說。

    「她的事你自個兒看著辦吧。你東方叔叔說四個月後有個十年難得一見的大吉日,不如就趁那日把蓉蓉娶進門。」

    鮑冶遨想了想,頷首答應,「好,就那日吧。」還有四個月,他可以趁這段時間說服歐陽歡當他的側室。

    其實以歐陽歡的身分,他肯納她為側室已是她高攀了,她若識大體,該感到高興才是。

    佷兒離開書房後,公冶瀾把玩著歐陽歡做的那副撲克牌,思忖著當她得知遨兒要娶親時會有何反應。

    她是會大怒的拂袖而去?還是會接受成為他的妾室?

    他拉開桌案的抽屜,從里面的一個木匣子里取出一封已泛黃的書信,從頭再細細讀了一遍。

    他多年未娶妻,是因為過世的未婚妻百里鈴留給他的這封信。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等,等待一個能與他相知相惜、真心相待的人,可惜多年來一直未等到這樣的人出現。

    驀然間,他眼前閃過一雙清澈又坦然無懼的眼,氣呼呼的瞪著他。

    他黝黑的眸里隱隱流露一抹遺憾,那日若是他將她帶回來,那麼今日也許……

    發現這個世界沒有象棋後,歐陽歡立刻讓公冶遨找木匠幫她做了一副象棋和棋盤,然後再教他玩法。

    鮑冶遨很喜歡象棋,立刻再做了幾副送給他那群朋友。

    這次,歐陽歡算盤打得很精,事先就跟公冶遨約定好,「你這次找人做棋盤和象棋拿出去賣,每副我要抽六成哦。」怎麼說她也算是把象棋推廣到這里的創始人,她應該分得比較多的利潤。

    為了討她歡心,公冶遨也爽快的答應。

    除了公冶遨之外,公冶瀾也對這種類似行軍布陣的象棋大為贊賞,由于歐陽歡是創始人,他特地召她來書房,向她討教。

    此刻在棋盤上,紅黑兩軍對陣。

    黑色的象棋只剩下一將、一卒、一車、一士,而反觀紅色的還有雙、雙偶、一炮、一仕、一帥和三只兵,很顯然紅軍已勝券在握,而黑色那方在做垂死掙扎。

    歐陽歡瞪著棋盤,她才與他下了三盤棋,第一盤是她贏,但接下來兩盤情勢就整個翻轉過來,他竟將她殺得落花流水,逼得無路可走。

    她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是第一次玩象棋嗎?

    「你以前真的沒玩過象棋?」她問出心里的疑問。

    「這種棋子不是你想出來的嗎,在這之前我自然沒見過。」公冶瀾縱橫沙場十余年,自然擅長行軍布陣之事,因此從佷兒那里得到這套象棋時便十分喜愛,先前便和佷兒對弈對過了。

    下了近十盤,佷兒沒一盤臝他,因為找不到對手,他才會找她這位「創始人」來對弈。

    「呃,說的也是。」她訕笑的摸摸鼻子。

    他移動一只,「換你了。」

    她看一眼棋盤,她的將被他的兩只從左右堵住了去路,往左會死,往右也會死,她只好棄子投降。

    「我輸了。」歐陽歡沮喪地抬頭,見他伸手揉著右肩,方才就發現他從頭到尾都是使用左手下棋,右手始終垂在身側,她想起曾聽公冶遨提過他因右肩受傷,導致右臂因此使不出力的事,開口問道︰「你肩膀痛呀?」

    鮑冶瀾卻答非所問的說,「這兩日應會下雨。」

    她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說,因為感覺到要下雨,他的肩膀才會跟著痛起來。

    通常傷及筋骨很容易因為濕氣重而覺得酸痛,瞟了眼他垂在身側的右臂,從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看得出比起他的左臂要弱不少,她沒有多想的問他,「你當初受傷後沒有做復健嗎?」

    若是傷愈後有適當的做復健,就算手臂不能恢復到未受傷前的狀況,至少也不會讓肌肉和神經萎縮太多。

    他看著她,石雕般的臉上面無表情,眼里微露出一抹疑惑。

    「什麼是復健?」

    這陣子她已經盡量少說些這里的人不曾聽過的話,但剛才還是不經意的說了出來。

    歐陽歡想了想解釋道︰「就是利用一些按摩的手法或是訓練的方式,幫助你的手臂恢復一些功能,你的手臂若是長期不使用,可能會導致肌肉和神經逐漸萎縮。」

    聞言,公冶瀾那雙黑黝黝的眼注視著她,質問道︰「遨兒說你忘了以前的事,為何你卻知道這麼多奇怪的事?」輪椅、撲克牌、象棋,這些全是未曾聽聞的東西,她為何能想得出來?還有,她看起來分明不是外族人,但那奇怪的腔調又是怎麼來的?

    見他又在懷疑她,歐陽歡沒好氣的說︰「那些都是我作夢夢見的,我每晚睡著總是會夢見些稀奇古怪的事,比如說我曾夢見有能在天上飛的飛機,不用馬拉就能在地上跑的車子,還有能自己動的樓梯。」

    「雞本來就會飛。」只不過飛不高。

    她愣了愣,才明白他說的是雞不是機,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那種雞,是一種金屬做的,像這種形狀的飛機。」她伸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畫給他看。

    「那不用馬拉就能跑的車子,和能自己動的樓梯又是長什麼樣?」他問。

    她畫給他看,「像這樣。還有這種是馬桶,方便的時候可以坐在上頭,然後方便完按這里,水就會將穢物給沖走。」她再畫出馬桶的模樣給他看。

    他看了須臾,才抬頭問︰「你怎麼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歐陽歡隨口瞎掰,「我想大概是天上的仙人閑著沒事,晚上跑到我夢里來,帶著我去雲游其他世界,我就是在那些地方看到這些東西的。」在這里待了快兩個月,她一度懷疑她那些關于現代的記憶,該不會只是她的一場夢吧。

    就像莊周夢蝶一樣,究竟是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周呢?

    說完,抬眸見他那對深邃的眼深沉的睇視著她,被他這麼看著,她背脊有些發毛,下意識的飄開目光,不去看他那雙諱莫如深的眼。

    他忽然問她,「如果讓你當妾你願意嗎?」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還是依直覺回答,「當然不願意,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個妻子。」

    丙然如他所料,依她的性子是容不下其他女子的,遨兒想讓她做側室只怕不容易。

    他將話題帶回她先前說的事上,「我付你銀子,你幫我做你剛才所說的復健。」

    當初受傷時,大夫說傷到右肩筋脈,他的手臂無法再恢復以前那般的力道,他很失望,傷愈之後發現果然使不出力來,心想這條手臂算是廢了,也就沒再管它了,此刻聽她這麼說,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忍不住想試試看。

    她有些瞠目結舌,「可是我只會些推拿按摩的手法。」至于要怎麼做訓練,她就不太清楚了,畢竟她不是復健師。

    「一個月我給你十兩銀子,你試試吧。」他並沒有抱持太大的希望,只覺得若能改善手臂無力的狀況也是好的。

    聽見他一個月要給她十兩,她雙眼頓時一亮,立刻在金錢的誘惑下接了這樁工作,「好,不過復健不是馬上就能見效的事,要慢慢來才行。」

    他頷首,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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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3: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阿歡,這給你。」公冶遨走進房間,遞給她一只橙黃色的荷包。

    「這是什麼?」她接過,感覺沉甸甸的,打開來看,只見里面裝滿了銀子,杏眼頓時瞠大。

    「這麼多銀子!」

    見她吃驚的模樣,他忍不住笑呵呵地說︰「這些是上次賣出去的那些撲克牌賺得的錢,等象棋的錢拿到,我再給你送來。」

    「好,謝謝。」看著手上白花花的銀子,歐陽歡開心得闔不攏嘴,這是她來到大煌王朝賺到的第一筆銀子。

    喔,銀子,她有錢了,不再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見她那麼開心,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頭,「瞧你高興成這樣,活似沒見過銀子似的。」

    她沒理會他的調侃,小心收起荷包,想起什麼,她朝他伸出手,「你撞傷我的錢還沒賠給我呢!」差點忘了這件事。

    看她活像個討僨鬼似的向他討錢,他不僅不反感,還覺得她那模樣十分可愛,「咱們先前不是約好了,等你找到月銀七兩的工作再給錢嗎?」

    提到這件事,她眉飛色舞,喜孜孜的向他宣布,「我已經找到月銀十兩的工作了。」

    鮑冶遨不太相信,狐疑的問︰「月銀十兩?是做什麼的?你什麼時候去找的?」

    「你叔叔要我幫他做復健,答應每個月給我十兩月銀。」她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每天去幫你叔叔的手臂做復健。」

    為了這件事,她特地詢問了來為她腳傷復診的大夫關于公冶瀾肩傷的事,得知他的手臂雖然無法再用力,但還不到完全不能使力的地步。

    聽完,公冶遨有些意外,「阿歡,你真的有辦法幫叔叔的手臂恢復嗎?」雖然叔叔不曾提過,但他知道手臂無法再使力的事對叔叔打擊很大,他因為無法再握劍,不得不離開沙場。

    「要完全恢復到像以前那樣不可能,我能做的只是不讓他手臂的肌肉和神經再萎縮下去,不過只要訓練得當,他的手還是能拿輕一點的物品。」

    以前有個朋友的阿嬤中風,她曾看過她在家做復健的情形,加上請教了大夫後,她心里已經擬好了一套訓練計劃。

    「那你的腳傷不要緊嗎?」公冶遨關心的問。

    「我是用手幫他,不會用到腳,不要緊的。」況且她還有輪椅,進出都可以坐在輪椅上,不會累。

    為了要讓坐在輪椅上的歐陽歡方便出力,公冶瀾特地坐在一張矮凳上。

    「你把上衣脫下,我要先幫你熱敷。」她指示。

    他配合的脫去衣袍,赤luo著上身。

    看著他那肌理分明的結實上身,歐陽歡的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燥熱起來。

    她悄悄深呼吸,穩住情緒後,拿起事先準備的熱巾子——她事先請大夫準備了能疏筋活血的藥材,讓人煎煮後將干淨的巾子浸入熱湯藥里,這樣藥汁就會吸附在巾子上——她小心的敷在他曾受傷的患處。

    按摩前要先疏通血脈,再配上有疏筋活血的藥材輔助,效果會比較好。

    她的手緩緩透過熱巾子沿著他的肩膀往下揉捏著。以前曾跟學姊去療養院當志工,因此她學會了些按摩的手法。

    屋內很安靜,她盡量不讓自己的眼神對上他,因為那樣感覺會很尷尬,而且他的眼神深邃,彷佛看不見底的深淵,給人的壓迫感很大。

    歐陽歡低垂的視線瞟見他身上有不少深深淺淺的舊傷疤,忍不住好奇的問︰「你身上怎麼有這麼多傷?」

    「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是難免的事。」他石雕般的俊容面無表情,雙眼一直盯著她,覺得自己僵硬的肩膀和手臂在她的按揉下彷佛舒展了些,就連因為下雨而酸痛的感覺也減輕不少。

    經他這麼一說,她這才記起他曾經是個武將,而且還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冷面戰神。關于他的事跡和功勛,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能說上一些。

    因受傷無法再上沙場,他心里一定很遺憾吧。

    她有些同情的抬起眼,冷不防迎上他投來的視線,他那黝黑的雙瞳宛如黑洞,幾乎一瞬間就將她吸了進去。

    她陷在他眼底深處那抹幽深的情緒里,心頭莫名一顫,彷佛被什麼緊緊纏住似的,有一瞬間迷惑了,下一瞬,她回過神,努力讓自己從他那深沉的眼神里退出來。

    靶覺到胸口有些異常的鼓動,她斂眸垂目,不再看他,專注的替他揉捏著手臂的肌肉。

    等敷在他傷處上的巾子冷了後,她取下來,稍稍加重力道開始按摩,一邊說道︰「我為你擬了個訓練計劃,希望你能配合計劃來做。」

    「嗯。」他輕哼一聲,視線仍停留在她的臉上。

    等按摩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後,她推著輪椅取來事先準備好的兩顆雞蛋大小的玉球,這是她請南宮總管找來的。

    她拿起兩顆玉球在掌心滾動,示範給他看。

    「你待會就像我這樣轉滾這兩顆玉球。」這是要讓他練習手指的靈活度。

    見他點頭,她拉起他的手,將那兩顆玉球放在他手心里。

    但他使不出力氣的手根本握不住那兩顆玉球,玉球瞬間從他的手里滾落,他黑瞳微斂,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已使不出力氣的右手。

    見狀,歐陽歡這才發現自己高估了他手的力道,推著輪椅過去把玉球撿起來,回到他身邊,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們先來練習握拳,然後你把手腕向內彎起,像這樣。」

    她握著他的手腕,協助他慢慢往內折,「你自己也要盡量用力。」

    他依她的話緩緩收攏五指,在她的協助下將手腕往上折。

    兩人接下來花了半個時辰重復這個動作。

    罷開始不好訓練太久,半個時辰後,歐陽歡讓他休息,「好了,今天就先練習到這里,明天再繼續吧。」

    說完,她收拾好物品,推著輪椅要離開。

    門口因為有道門檻,輪椅過不去,于是她單腳站起來,想推開門叫人幫她把輪椅搬出去,這時公冶瀾走過來,用左手舉起她的輪椅送出去,再扶著她跨過門檻坐回輪椅上。

    只有少數親信才知,他其實左、右手都能使劍,左手的勁道甚至比右手還強,然而征戰沙場十余年,他早已厭倦戎馬生活,因此便趁著右肩受傷,從沙場上退了下來。

    歐陽歡有些訝異他用單手就輕易舉起那張木制輪椅,那張輪椅重量不輕,一般人也要兩手才能抬起,他竟然單手就有辦法做到。

    她心忖,大概是由于右手不能使力,因此他才開始鍛鏈左手吧。

    鮑冶瀾交代守在門外的一名侍衛,「送歐陽姑娘回去。」

    「是。」

    她撐起傘,回頭向他道謝,「謝謝。」

    他石雕般的俊顏面無表情的說︰「是我該謝你。」今天這樣做下來,他感覺到手臂舒服了不少。

    歐陽歡笑了笑,抬手朝他揮了揮,離開他的寢院。

    他一直站在門邊目送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才進屋。

    不久,他召來了南宮總管吩咐他一件事。

    沒過多久,整個王府里的門檻全被拆了,包括她住的那間廂房。

    「奇怪,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拆門檻?」司徒燕納悶的問。

    歐陽歡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但又覺得似乎不太可能。

    因為她不認為自己有重要到能讓公冶瀾為了她坐著輪椅進出方便,就命人把門檻拆了。

    「會不會是因為那件事呀?」偷得空閑的上官芫芫朝一塊過來的鐘離蕙使了個眼色。因為她們兩人和司徒燕交好,因此只要一有空便往這里跑。

    「你是說那件事?可也沒必要拆門檻呀。」

    她們雖沒明說是什麼事,但司徒燕明白她們在說什麼。

    「會不會是有什麼禁忌?」也許是有高人指點,要少爺成親時,府里最好不要有門檻之類的話,或者是女方那邊的要求,王爺才命人拆的。

    上官芫芫附和,「八成是這樣,要不然王爺沒道理下令把整個王府的門檻都拆了。」

    「燕兒,你們在說什麼事呀?」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的歐陽歡出聲問。

    「沒什麼。」司徒燕趕緊搖頭。

    少爺曾嚴厲警告過她們,他準備迎娶呼延蓉的事還不能讓她知曉,誰敢泄露一個字,他就趕誰出府。

    察覺到司徒燕是在敷衍她,歐陽歡追問︰「我剛才明明聽你們說什麼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

    上官芫芫說道︰「反正你不久就會知道了,先別問啦。」府里已開始籌備婚禮,少爺的婚事再瞞也瞞不了多久,她遲早會曉得的。

    歐陽歡狐疑的看看她們三人,「你們神神秘秘的,究竟瞞了我什麼?」

    害怕說漏嘴會被少爺趕出去,鐘離蕙趕忙起身,「啊,我想起來我還有事要做,先走了。」

    「我也有事還沒做完。」上官芫芫也跟著一塊離開。

    在場只剩下司徒燕一人,見歐陽歡朝她看來,她急忙搶先說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茅廁。」說完也跟著溜了。

    歐陽歡皺眉,奇怪,她們到底在瞞她什麼事?

    不過她也不急,該知道的她遲早會知道。

    拿來紙筆,她在紙上畫出跳棋的圖樣,公冶遨這幾日外出不在府里,她準備等他回來後,要他找人幫她做跳棋,撲克牌和象棋大受歡迎,她心想這里的人應該也會喜歡跳棋這種游戲。

    按健了半個多月,公冶瀾已經能自己握拳,也能慢慢抬起手臂,他左手取來兩顆玉球放在右手心上,試著想握住玉球。

    但仍握不住,玉球從他手上滾落。

    罷進來的歐陽歡看見這一幕,好意的出聲勸道︰「王爺,這種事要按部就班慢慢訓練,急不得。」由于她每天都來幫他做復健,因此公冶瀾交代過門外的守衛,看到她已不須再通報,直接讓她進來即可。

    他面無表情的撿起玉球放到一旁,自動脫去衣袍,在矮凳上坐下,等著她為他熱敷和按摩。

    歐陽歡將干淨的巾子浸入事先煎好的藥汁里面,再輕輕取出擰干,敷在他的傷處上,接著從帶來的一個小袋子里取出兩個木雕的小圓球,微笑的開口,「我讓南宮總管找木匠做了木球,它的重量比玉球還輕,等一下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握得住。」

    「嗯。」他點點頭,目光停留在她臉上。

    她下意識的回避他的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常常這麼注視著她。

    她心想大概是這屋子里也沒有其他人可看,所以他只好看她,可是被他這樣看著,她覺得壓迫感很大。

    「欸,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著我?」忍了這麼多天後,她實在忍不住了,決定還是跟他說清楚,叫他不要再這麼看著她,這讓她很困擾。

    「為什麼?」他沒收回視線,石雕般的俊顏雖仍面無表情,但語氣里似乎隱約有些不解。

    她被他那句「為什麼」給問得一窒,她很想告訴他因為被他看得壓力很大,而且這樣一直看著人也很不禮貌吧,她試著委婉的說道︰「因為這樣讓人很不自在,你想,如果我也這麼看著你,你會不會覺得很不舒服?」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臉上,唇瓣吐出兩個字,「不會。」

    他的回答令她有些錯愕,懷疑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可瞅見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又覺得他不太可能做出這麼幼稚的事,她抿了抿唇表示,「可是我會,你這樣一直看著我,讓我覺得很不自在,好像受到監視—樣。」

    他常常這樣看著她,說真的,她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對她有意思,不過後來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沉默須臾,公冶瀾黑眸里閃過一絲幽微的情緒,從她臉上收回視線。

    他無法告訴她,一見到她,他的眼楮總是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她,彷佛怎麼都看不夠似的,想再多看她幾眼。

    見他終于不再盯著她看了,歐陽歡暗暗輕吐了口氣,拿起有些涼了的巾子,開始為他按摩肩膀和手臂。

    這段期間公冶瀾又忍不住睇向她,想起她方才要他別再看著她的事,他連忙移開眼,卻不經意瞥見她露在頭發外的左耳垂上有個蝴蝶形狀的紅色胎記,那胎記很清晰,就像只真的蝴蝶似的,十分可愛。

    他下意識的伸出左手,撫向她的耳垂。

    她微微一驚,抬起頭。

    鮑冶瀾內心也對自己的舉動感到訝異,不過臉上卻沒表現出半分,從容地為自己的唐突做解釋,「你的耳垂有個胎記。」

    「嗯,像只蝴蝶。」她頷首,瞟見不遠處一件很眼熟的物品,指著問︰「那是什麼?」

    「你上次畫的馬桶,我命人做了一個。」

    「真的是馬桶!」她沒想到他竟叫人做了出來,先是很高興,但隨即想到什麼,那抹高興馬上消失。

    「這里沒有自來水可沖,又沒有化糞池,就算有馬桶也沒用呀。」

    他捕捉到她話里兩個陌生的詞,「自來水、化糞池是什麼?」

    「呃……」糟糕,她又不小心說了現代的東西,公冶遨還好敷衍,但他可沒那麼容易搪塞糊弄,「那是……我夢見的東西,要有這兩樣東西,這個馬桶才有用。」

    他目光深沉的看著她。

    她努力不讓自己在他迫人的視線下畏縮,瞠大眼坦然的看回去。反正她上次已經跟他說過那是她作夢夢見的,這樣說他應該找不出什麼把柄吧?

    「歐陽歡。」他突然叫她的名字。他知道她身上藏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她不想說,他也沒打算逼她。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他那略帶沙啞又低沉的嗓音鑽進她耳膜里,讓她莫名的輕顫了下,說話有些結巴,「干、干麼?」

    他的目光閃動著某種意味不明的情緒,徐徐出聲,「你願意與人共事一夫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她不解的望著他,搖頭說︰「當然不願意。」

    「若是你很喜歡那個人,你也不能接受嗎?」他再問。他這是為佷兒問的,他知道遨兒至今還隱瞞著她他要娶呼延蓉的事。

    「那更不行,我絕對不要與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若對方是真心愛我,就不該再娶另一個女人,讓我受這種委屈。如果他堅持要享齊人之福,我會一腳把他踹開,我歐陽歡的感情是很珍貴的,絕對不浪費在這種男人身上。」一口氣說完,她疑惑的問他,「王爺,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這種事?」

    「沒什麼,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她也有件事想問他,「這樣啊,有件事我能不能問一下?」

    「你說。」

    「王爺為何要命人將府里的門濫全都拆掉?」既然司徒燕她們也神神秘秘的不肯說,她只好來問下令的人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道︰「等你的腳傷好了,我會命人再裝回去。」

    聽見他的話,歐陽歡很驚訝,這麼說來他真的是為了讓她方便出入,才命人拆了門檻?

    她不禁有些感動。

    「謝謝,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

    他沉默著沒再說話,在她為他按摩完後,他握起那兩顆木球試著轉動。

    木球輕多了,他握在手里雖然感到有些吃力,卻不會再像先前那樣掉了。

    他垂眸慢慢轉動著木球,很認真的訓練著。

    歐陽歡注視著他專注的神情,不知不覺看得有些入神。他身上散發著一種經歷過滄桑的成熟魅力,讓人感覺穩重又可靠。

    總是面無表情的他看起來雖然有些冷酷,但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能感覺到他並不是那麼無情的人,他只是不擅于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突然很想看他笑,不知道他若是笑起來會是什麼模樣?歐陽歡就這樣痴痴地望著他,直到公冶遨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

    「叔叔,我回來了,噫,阿歡,你也在這里呀。」

    她倉卒的收回眼神,覷向公冶遨,他這幾天有事外出不在府里,也不曉得做什麼去了。

    「事情辦好了?」公冶瀾抬眸望向佷兒。

    「嗯,辦好了。」公冶遨含糊的應道,當著歐陽歡的面沒敢多說什麼。

    他這趟其實是去呼延家下聘,由于和呼延蓉有好一陣子沒見面,她纏了他好幾天,不肯讓他回來。

    見叔叔手里握著木球,公冶遨順勢轉開話題,「叔叔,你這是在做什麼?」

    「訓練。」公冶瀾簡單回答。

    「做這麼多天訓練,叔叔感覺如何?」

    「有些進步了。」

    聽他這麼說,公冶遨瞅著歐陽歡,滿臉驕傲的道︰「阿歡果然很厲害,連大夫治不好的傷她都有辦法。」

    瞟了佷兒一眼,公冶瀾望向歐陽歡,「我慢慢練習,你可以出去了。」

    「那我們出去了。」好幾日沒見到歐陽歡,公冶遨歡歡喜喜的推著輪椅帶她離開。

    來到屋外,兩人先敘了一下分別幾日的思念之情後,歐陽歡向公冶遨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你叔叔很奇怪,剛才竟然問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問我願意與人共事一夫嗎?」

    聞言,公冶遨迫不及待的追問︰「那你怎麼回答?」

    「當然不願意。」她留意到他有些急切的語氣,狐疑的打量著他,她總覺得公冶瀾會突然這麼問她,必然有某種原因。

    沉吟了下,她鄭重地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場,「我的丈夫只可以有我一個妻子,如果他還想要別的女人,那我就不要他了。」

    聽見她的話,公冶遨立刻打消要把呼延蓉的事告訴她的念頭。雖然婚期已訂下,再瞞也瞞不了多久,可聽她這麼一說,他怕說出來會惹得她更生氣。

    「你覺得你叔叔為何會問我這種事?」歐陽歡抬頭睞著他問。

    「我也不知道。」他假笑的掩飾自己的欺瞞。

    「好幾天沒見,我推你四處走走吧。」

    「荷花快謝了,我們再去那里看看吧。」

    「好。」

    鮑冶遨嚴令王府下人不準在歐陽歡面前提及他要娶親的事。

    距離他的婚期還有兩、三個月,他打算慢慢想辦法說服她改變不願與人共夫一事,他打的主意是,只要讓她離不開他,那麼最後她只能不得不接受這件事。

    為了博得她的歡心,他對她更加呵寵,幾乎天天都買各種各樣的禮物送她,有華麗昂貴的首飾、有精巧的玩物、有精致的玉器、有美麗的衣裳……看得司徒燕她們都忍不住眼紅嫉妒了。

    收到他送的禮物歐陽歡並沒有特別高興,總覺得在那些禮物之下似乎隱藏了其他目的。

    因此在公冶遨昨天又送了她一只手鐲時,她索性直接問他。

    「你這幾日送了我這麼多禮物,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她目光審視的盯著他。

    他嚇得脫口便否認,「沒有。」

    她頓了一下,接著徐徐再說︰「如果你真的有了別的女人,就老實告訴我沒關系。」

    聞言,公冶遨心里一喜,「你可以接受……」

    她揚眉打斷了他的話,「我會退出,你的心里既然有了別的女人,我也沒什麼好留戀,我會成全你。」

    她這番話令公冶遨心頭一凜,他不想失去她,但是又不可能不娶呼延蓉,一時急得不知該怎麼辦,因此接下來一、兩天他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這日,晌午時分,歐陽歡坐在輪椅上,把玩著他前日送給她的那只玉鐲,那玉鐲白如羊脂、溫潤細膩,觸感極好。

    她垂眸思索著公冶遨從那天回來後就對她格外殷勤的事,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問題?

    她親口詢問過他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他回答沒有。

    在沒有任何證據前,她選擇相信他的話。

    「阿歡,今兒個天氣不錯,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司徒燕從外頭走進來,見她坐在輪椅上,走過去熱絡的說道。

    「也好。」兩人出了房門,經過荷花池,她看著那一池殘荷,想起上次與公冶遨一起在池里泛舟的事,有些婉惜的道︰「荷花都謝了。」

    「晚一點就有蓮子和蓮藕可以吃了,咱們這荷花池的蓮子和蓮藕可好吃的呢。對了,不知這會兒少爺在不在他的跨院里,要不要過去瞧瞧?」

    「嗯。」這一、兩天都沒見到他,歐陽歡也有點想他了,且她來王府兩個多月,還不曾到過他的院落。

    司徒燕推著她走向另一側,來到一處跨院,這處院落的門檻同樣被拆了,她順利的推著她進去。

    見屋里沒人,司徒燕噫了聲,「奇怪,怎麼不見平時在這里伺候少爺的玉娟呢?」

    歐陽歡抬頭打量了眼這處跨院的花廳,覺得很像公冶遨的風格,金雕玉砌,十分華麗。

    兩人等了會兒沒見到人,她說道︰「我想他可能不在,咱們回去吧。」

    「等等,阿歡,你聽,那是什麼聲音?」司徒燕突然說。

    「聲音?」她凝神傾聽,發覺果然有像是貓叫又像是呻吟的細碎聲音,「好像是從後面傳來的。」

    沒詢問她的意思,司徒燕便逕自推著她往後面的寢房而去,來到一間房門前,那呻吟聲更明顯了,還伴隨著粗濁的喘息聲。

    瞟了眼闔上的房門,司徒燕輕聲告訴歐陽歡,「這里是少爺的寢房。」

    聞言,歐陽歡怔了一瞬,接著霍地抬手推開房門,一眼就望見床榻上的情景——一對男女一絲不掛的交疊在一塊,那粗重的喘息聲和呻/吟聲便是從兩人口中發出來的。

    這情景看得她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她緊握著十指,又驚又怒的斥問︰「你們在做什麼?」

    她明明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可是嘴里卻仍不由自主的問出這種蠢話來。

    聽見她的聲音,床上交纏的兩人驀地一驚,公冶遨回頭一看,這才發現歐陽歡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房門口了。

    他吃了一驚,倉卒的抓來被褥遮住赤/luo的身子,驚疑的問道︰「阿歡,你怎麼來了?!」

    「你讓我覺得好惡心!」她氣憤的朝他吼了一句後對司徒燕說道︰「燕兒,我們走。」

    「阿歡,你等等,聽我解釋。」公冶遨急急忙忙的下床。

    「少爺,先把衣裳穿上。」床上的那名婢女拿來他的衣服,服侍他穿上。

    她是他的貼身丫鬟,早在兩年前就被他收為通房丫頭了。

    服侍公冶遨穿好衣裳,見他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將自己的衣物穿上,再慢慢收拾凌亂的床榻。

    思及方才的事,她輕嘆一聲,身為一個下人,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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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3: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歐陽歡離開公冶遨的寢房回到房間,她氣壞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司徒燕見她氣得不輕,想了想勸道︰「阿歡,其實這種事也沒什麼好介意的,以少爺的身分,有個通房丫頭是很尋常的事。」

    歐陽歡惱怒的問︰「剛才床上那女的是他的通房丫頭?!」她記得司徒燕她們先前曾說過,通房丫頭就是替主子暖床的丫頭,若是懷了孕,就能母憑子貴升為小妾。

    「嗯,玉娟服侍少爺已經有兩年了。」

    「他有了別的女人為何還要來惹我?!」想到剛才的情景,歐陽歡滿面怒容。她受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教育,沒辦法容忍這種事,這對她而言就像是背叛一樣,讓她更不堪的是,那女人還跟了他兩年。

    這麼說起來,反而是她這個後來者才是小三。

    穿好衣裳追過來的公冶遨匆匆走進房里,聽見她的話,趕緊解釋,「玉娟只是個丫頭,怎麼能跟你比?」

    「丫頭就不是女人嗎?!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以後你也別再來找我了!」她憤怒的道。

    「你別這麼不講理,我那些朋友光是通房丫頭就有好幾個,我也才只有玉娟一個而已。」他不認為自己跟玉娟的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聽他的意思是覺得自己只有一個通房丫頭已經很克制,反倒是她在無理取鬧,歐陽歡怒氣更盛。

    「你想要幾個都隨便你,那些事已經與我無關了,滾出去,現在看見你只會讓我想吐。」親眼看見他跟別的女人滾床單,讓她像吞了酸臭的餿水一樣,陣陣反胃。

    見她對他出言不遜,公冶遨的脾氣也上來了,動怒的斥責她,「你太放肆了!桂仗著我寵你,就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

    聞言,歐陽歡氣憤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配不上你嗎?」

    既然都鬧成這樣,公冶遨索性把他要娶呼延蓉的事一並說了。

    「我已經有一個訂婚多年的未婚妻,婚期就訂在兩個半月後,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棄你不顧,我會納你為側室。」

    歐陽歡張著嘴,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她覺得好像有人拿鉛球往她的頭上重重的K了一記,讓她有一瞬間的暈眩。

    他說什麼?他兩個半月後要娶妻了,而她只能做他的小老婆?!

    氣到極點,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指著門口冰冷的說︰「你出去。」

    見她神情突然冷下來,公冶遨有些擔心,試著想解釋,「我不是存心要騙你,我只是一時不知該怎麼跟你說。」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見歐陽歡的怒火似乎一時半刻難以消除,公冶遨只好先行離去,臨走前他說道︰「阿歡,我對你是真心的,就算娶了別人,我也會一樣寵著你的。」

    見她垂著眼,不再回答他的話,公冶遨這才慢慢走出房間。

    在他離開後,歐陽歡立刻收拾行李。

    見她似乎打算要離開,司徒燕詫異地問︰「阿歡,你要做什麼?」

    「我沒辦法再留下來了。」她將幾件衣裳打包好後,想起這些衣物都是公冶遨送的,她立刻放棄帶走的打算。

    抬頭環顧這一屋子的物品,沒有一件是屬于她所有,只有小荷包里的那些銀子是她憑著自己的能力賺來的,于是她將小荷包放入懷里,坐著輪椅往外走。

    這張輪椅就當作是他欺騙了她感情的賠償吧。

    「阿歡,你真的要走?」司徒燕攔住她,勸道,「少爺剛才的話雖然重了點,可是他也沒說錯,以你的身分,少爺肯納你為側室對你已經很好了。」雖然很嫉妒她得到少爺的寵愛,但她對自己還不錯,因此她是發自真心的想勸她留下。

    歐陽歡望著她問︰「燕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兩個半月後要娶親的事?」

    「我……是少爺不準我們告訴你,說誰敢泄露就將誰趕出去。」這件事可是少爺自個兒說出口,不是她泄露的。

    她剛才只不過是「不小心」推著她去找少爺,然後「不小心」撞見了少爺和玉娟的事。

    「原來你們瞞著我的就是這件事。」歐陽歡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無法忍受與人共事一夫,若不能獨屬于我一個所有,那我寧願什麼都不要。」

    鮑冶遨不只有個通房丫頭,不久後還要娶妻,到時候她算什麼?不如趁現在早點走,眼不見為淨。

    說完,她轉動輪椅的輪子往外走。

    司徒燕怔忡的望著她,她以為她那日說絕不當小妾的話,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做了。

    片刻後,她急忙追出去,卻被南宮總管攔下。

    「燕兒,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可是阿歡她……」看見總管朝她投來的凌厲眼神,司徒燕不敢再說什麼,應了聲是便往回走。

    她不明白為何南宮總管要指使她推歐陽歡去少爺的寢房,她一個下人也不敢多問什麼,她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少爺雖然嬌貴,可他畢竟不是這座王府真正的主子。

    離開王府來到鋪著青石磚的大街上,歐陽歡有些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猶豫片刻,她往那間曾住了幾日的小茅屋而去,打算今晚先在那里住一晚,明天再想想以後要怎麼辦。

    途中她看見一只髒兮兮的白狗趴在路旁,認出就是上次搶了她饅頭的那只狗,之前她是因為沒錢才會跟它搶饅頭,但現在不一樣,她有錢了,遂大方的買來兩個肉包子,丟了一個給它吃。

    白狗興奮的搖著尾巴,幾口就將包子吃進肚子里,似乎沒吃飽,它抬起圓滾滾的黑眼珠,熱切的盯著她。

    她彎下腰摸摸它的頭,忽然有種與它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欸,小缸,你跟我一樣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要不你就跟了我吧,也好作個伴,你放心,我現在有銀子養得起你了,再過半個多月,等我的腳傷好了,我還可以再去賺錢,現在我知道做什麼可以賺大錢了。」

    上次做的撲克牌、象棋大受歡迎,她打算再做些好玩的東西拿出去賣。

    狽兒也不曉得是不是聽懂了她的意思,朝她吠了兩聲,接著冷不防從她手上叼走另一個肉包子,稀哩呼嚕的幾口就吃掉。

    這次她沒生氣,笑了笑,發現前方站了一個人,她抬起頭,看見公冶瀾。

    她斂起臉上的笑,瞪他一眼。

    「你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她現在已經明白,他早就知道公冶遨要娶妻的事,所以前陣子才會問她願不願意與人共事一夫。

    很可笑,全王府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唯獨她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曉,大家一定都在暗地里嘲笑她吧。

    他那雙黑黝黝的雙眸注視著她,略帶沙啞的嗓音輕吐出幾個字,「你不能走。」

    「不走留下來讓你們繼續嘲笑我嗎?」

    「沒人敢笑你。」

    聽見他這句帶著善意的話,她臉上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

    「我不會再回去了。」

    「你還沒幫我做完復健。」他要求她履行當初答應他的事。

    「以後你只要照著我設計的訓練來練習就可以了,反正我是不會再回王府了。」

    略一沉吟,他提出另一個選擇,「你若不回王府,就跟我去都城吧。」

    「都城?」她疑惑的抬眸。

    「我明日要去都城,你可以跟我一塊去。」

    她知道都城是大煌王朝國都所在,應該比萊陽城更大更繁榮,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待多久,反正她的腳傷也快好了,想四處去走走看看,因此沒有考慮太久,歐陽歡就答應了公冶瀾的提議。

    「好,我跟你去都城。不過我剛跟這只小缸約好了要收養它,我可以帶它一塊去嗎?」她指著蹲在一邊看著她的小缸狗。

    瞟白狗一眼,公冶瀾認出了它,「這只狗就是上次搶了你饅頭的那只?」

    「噫,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她詫問,接著想起什麼,「難道那天那錠從天而降的銀子是你丟給我的?」

    「嗯。」

    她眼皮抽了抽,沒想到竟讓他看見自己那麼糗的一面。

    鮑冶瀾答應她,「你可以養它。今天先跟我回去,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說畢,見她面露猶豫之色,似是不想跟他回府,他改口道︰「若你不想回王府,我幫你找個地方住一晚。」

    遲疑了下,歐陽歡仍是決定回去。

    「不用,我跟你回去吧。」剛才出來時在氣頭上,現在心情比起剛剛離開王府時平復了些,有些事她想跟公冶遨說清楚,做個徹底的了結。

    鮑冶瀾若有所思的睇她一眼,命令跟在他身後的侍衛帶走地上的那只白狗,親自推著她的輪椅走回王府。

    棒了兩個時辰,方才大吵一架的兩人此刻正面對面的坐在房間里。

    「阿歡,你不生我的氣了?」公冶遨小心翼翼的瞅著她問道,就在不久前,她讓人找他過來,說是有話想對他說。

    歐陽歡搖頭,「說我完全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剛才冷靜的想了想,我決定原諒你了。」

    聽見她的話,公冶遨面上一喜,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太好了,我保證我會比以前更寵你的。」

    她縮回了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雖原諒了你,但是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

    得知她仍不願回到他身邊,公冶遨滿臉不悅的質問︰「為什麼?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這段時間你對我不錯,所以我沒辦法恨你,我知道你認為一個男人身邊有幾個女人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因為別的男人也是一樣,不懂我為何不能接受,對嗎?」

    要怪就怪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紀,她無法接受一夫多妻的婚姻,如果她是出生在這個時代,也許就能平靜的接受了。

    鮑冶遨隱隱明白她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回到他身邊,有些急了,開口想說什麼,卻被她阻止,要他先聽她說。

    「你跟那位呼延姑娘訂婚很多年了,還有你房里的丫頭也跟了你很久,說起來我才是後來者,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我根本不可能跟你交往,因為在我心里始終認定男女之間的感情要一心一意,你全心對我,我也全心對你,如果我只是你生命里眾多女人之一,這樣不對等的感情我不想要。」

    她深吸口氣接著再說︰「你說我貪心也好,說我嫉妒心重也罷,我不會跟任何人分享我的丈夫,不管是感情還是肉體。我要就是要全部,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個,不能再有任何人。」

    鮑冶遨聽完她的話,沉默著無言以對。因為他做不到她所說的那樣,心里只有她一個,不再有其他人。

    他是喜歡她沒錯,可是他也喜歡呼延蓉,玉娟跟了他兩年,他多少對她也有些感情,而且他不敢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喜歡任何人。

    看見他黯然的神情,歐陽歡心頭有些不忍,她明白是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造就出他們對感情認知的不同,不能全怪他。

    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他真的對她不錯,若沒有遇上他,也許她會過得很慘,她真心的向他道謝,「少爺,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說著,她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愣,下意識的也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明天我要跟你叔叔去都城,以後也許不會再見面,你結婚我沒什麼好送你的,就祝你們能白首偕老、恩愛逾恆。」

    鮑冶遨怔怔的望著她,這一刻,他明白自己徹底失去她了,心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眼眶有些發熱。

    翌日一早,歐陽歡帶著被洗干淨的白狗,坐上了公冶瀾的馬車前往都城。

    那只瘦巴巴的小缸狗縮在她腳邊,似乎有些畏懼,她摸著它的頭安撫著。

    想起什麼,她抬眼望向坐在旁邊的公冶瀾。

    「王爺不是曾經懷疑我接近少爺別有目的,你現在不懷疑了嗎?」居然還主動提議要帶她去都城。

    「你很愛記仇?」他依然面無表情,黑眸卻閃動著一抹興味。

    「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現在我跟少爺分手了,你卻不讓我走,希望我跟著你一塊去都城,你這麼做有什麼用意?」這次輪到她來質疑他了。

    她可不全然相信他留下她,只是為了要她幫他做復健這麼簡單。

    那一套復健的訓練計劃她都已經告訴他了,沒有她,他也可以自己做訓練,至于熱敷和按摩,找其他人做也可以,沒必要非她不可。

    他注視她須臾,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開口道︰「我還未成親。」

    「那跟這件事有關嗎?」她不解的問。

    「我的未婚妻已過世,身邊也沒有其他的女人。」

    他告訴她這些做什麼?她狐疑的瞅著他。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彷佛轟天雷,轟得她目瞪口呆——

    「你若嫁給我,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她驚愕的瞠大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問︰「你說什麼?」

    他的雙眼深沉的睇視著她,再重復一次,「你若嫁給我,就不須與人共事一夫。」

    他、他、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于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媽呀,這是什麼情況?

    她才剛失戀,結果前男友的叔叔竟然向她求婚?

    她眨了下眼,很快想到一個可能,「你是在戲弄我嗎?」

    「我是認真的。」他石雕般的俊顏透出一抹嚴肅。

    她被他的話震得有片刻失去說話的能力,胸口撲通撲通的鼓動著,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問他,「為、為什麼?」

    他給她一個簡單的理由,「我想成親了。」

    對他的理由,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以你的身分地位,應該有不少女人爭先恐後的想嫁給你吧?」他有權有勢,容貌也很出色,難道還怕娶不到老婆嗎?沒必要選擇她。

    他答非所問的說了句,「我未婚妻過世前留下一封信給我。」

    這件事她聽說過,公冶遨說他就是因為那封信而遲遲不再娶,此刻聽他主動提及,不由得好奇追問︰「那信里寫了什麼?」

    鮑冶瀾從懷里取出那封信遞給她,這是他今早從木匣里取出來的。

    既然是他主動遞給她,她也大方的接過信,打開來看——

    王爺︰

    當您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追尋我心愛的人而去。為了我與王爺的婚事,他被我父親逼迫而死,失去他,令我痛斷肝腸,不欲苟活。

    一世很長,若無法與相愛之人相守,便是徒然白過一生。

    我與王爺前後只有四面之緣,想來您也一樣,對鈴兒必然也生不起情愛之念。

    可他與我卻是相伴數年,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他雖只是身分低微的下人,不若您位高權重,但我心只屬于他。或許您會認為我不守婦道,但我心不由已。若身受千刀萬剮能換得他重生,我願為之。

    鈴兒無福嫁予王爺,臨去時祝願您,有朝一日也能見得能與您相知相惜、真情真心相待之人。

    當您遇見一個能令您不顧一切的人時,那個人就是您想相伴終生的人,請王爺別輕易錯過。

    看畢,歐陽歡有些驚訝,從這封信里,他的未婚妻似乎是為了她的情人而殉情,並非是先前聽說的重病而死。

    她抬起眼看向公冶瀾,眸里帶著幾分同情。未婚妻為別人殉情,令他很難堪也很心痛吧,怪不得他這麼多年都未成親。

    她的眼神令他黑眸微微一斂,她這是在憐憫他?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些事。

    「當初她若坦白告訴我她心有所屬,我會成全他們。」女方的父親怕女兒殉情的事會招來非議,因此宣稱她是病重而亡,還隱瞞了他們的事,這封信是由女方的貼身婢女私下轉交到他手上的。

    且如她信上所言,他們只見過四次面,他對她確實沒有太多的感情,之所以要成親,也不過是因為已與她訂了親。

    她收好信遞還給他,「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她?那這封信你為何要隨身帶著?」隨身攜帶未婚妻留下的遺物,不是因為對她難以忘情嗎?

    「這是家兄生前為我訂下的親事,我與她沒見過幾次面。」當時他還不到十歲,「至于信,是我今晨取出來再看了一次,因為要出門,便隨手收進懷里。」

    歐陽歡疑惑的問︰「都隔了這麼久,你為何突然想再看這封信?」

    信里他的未婚妻自白自己愛的是別人,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事吧,換作是她,恐怕早就將信給撕毀,而他竟然保留下來,還拿出來看。

    他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簡單的說了一句話,「因為你。」這麼多年他一直留著這封信,是因為他很疑惑,她為何情願死也不嫁他,是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一名女子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而遇見歐陽歡後,他彷佛隱隱有幾分了解那是什麼樣的感情了。

    「我?」她錯愕的指著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面頰忽然間燥熱起來,可又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魅力,能令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傾心于她。

    正當她這麼想著,耳畔傳來他那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

    「這麼多年我一直沒遇到想相伴終生的人,直到遇見你。」

    聽見這句話,她的臉孔火辣辣的燒起來,呼吸也有些不穩,心跳更莫名的跳快幾拍。

    她想抬眼看他,但又覺得有些尷尬,眼神不知該往哪里飄。一向能言善道的她,腦袋忽然糊成一團,不知在這種時候該怎麼說才好。

    他沒忽視她此刻有些惶然羞赧的神情,徐徐說道︰「我這趟會在都城多待一陣子,你不需要急著回答我,可以慢慢考慮。」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抬頭望著他,問出心里的疑惑,「為什麼會是我?」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點?或者該說她哪一點令他心動?

    他沉吟片刻後回答,「你想出來的象棋、撲克牌很有趣。」

    她有些失望,「就這樣?」她還以為他會說什麼她長得很美、個性很迷人之類的,結果竟是因為象棋和撲克牌。

    而且要命的是,那些也不是她想出來的,她只是冒用了別人的創意。

    他思索了下再說︰「你幫我復健,對我幫助不小。」

    她嘴角抽了下,剛才聽見他的表白,令她的虛榮心大大的滿足了下,還以為他是對她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非她不娶之類的深情。

    現在,她得出了一個結論,「你是因為覺得我還滿有用處的才想娶我嗎?」這讓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很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頷首道︰「或許吧。」要不然他也說不清,他為何會萌生想要她陪伴在身邊的念頭。

    聽見他這麼承認,她莫名的很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又來歷不明,你不覺得我高攀不上你嗎?」連他佷兒都嫌棄她的出身,認為她不配當正妻,他不嫌棄嗎?

    「我有能力照顧好你,不需要倚仗那些家世門第做為依靠。」

    他輕描淡寫的話充滿著對自己的自信,讓她忍不住贊賞的看他一眼,忽又想起什麼,接著再問︰「我先前跟少爺交好,王府里人盡皆知,你娶我不怕閑言閑語嗎?」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麼向他的佷兒交代兩人的事?

    「若你怕閑言閑語,我可以將府里的下人全都撤換掉,若你擔心的是遨兒,既然你已與他把話說清楚了,那麼你們現在便毫無瓜葛。是他不能為你放棄其他的女人,並非我橫刀奪愛。」

    他說著這番話時,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震撼的強勢。

    歐陽歡直勾勾的注視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在這一瞬間,他彷佛化身為那個在戰場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將軍,她的胸口鼓動著,被這樣的他深深吸引,無法從他臉上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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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4: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萊陽城距離都城約莫半日的路程,他們在午後抵達都城。

    鮑冶瀾將歐陽歡安置在聖上御賜給他的一座宅邸後便進宮覲見聖上。

    坐了半天的馬車,歐陽歡受傷的腳有些酸,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想午睡卻沒辦法靜下心來,滿腦子想的都是先前在馬車里公冶瀾對她說的那些話。

    他向她求婚,她該答應他嗎?

    以條件來說,他比公冶遨更好,但對她而言,結婚是很神聖的事,除非真心相愛,她不會因為物質條件就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

    那麼,她愛公冶瀾嗎?

    以後會不會她無法預測,但至少目前不愛,她才剛結束跟他佷兒的感情,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愛上他。

    還好他也沒逼她,給了她時間考慮,反正他也沒說期限,她就慢慢想吧。

    這時她突然想起,先前在王府里為他做復健的那一個月,他總是盯著她看,最後還是在她的要求下才沒再那麼明目張膽的看著她。

    而且為了讓她的輪椅方便進出,他還為她拆了整個王府的門檻,莫非,那時他就對她有意了?

    她翻到床榻邊,看著趴睡在底下的小缸狗,自語自語的問道︰「哎,小缸,你覺得我該答應嫁給公冶瀾嗎?」

    小缸狗坐起身,抬起骨碌碌的眼珠子看了看她,見沒吃的,它意興闌珊的再趴下。

    她沒在意小缸的態度,喃喃的再說︰「他那個人除了老是板著一張石雕臉外,其實也沒什麼可挑剔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又是有權有勢的王爺,簡直可以說是萬里挑一,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若是嫁給他,當個涼涼的王妃似乎也不錯。」

    小缸狗見她說了這麼多話,意思意思的嗚了聲。

    「可是婚姻要建立在兩人的感情基礎上,就算他條件再好,要是我不喜歡也沒用。」不過,她也不討厭他就是了。

    他那雙深邃的雙眼在她腦海浮現,耳邊彷佛響起了那時在馬車里他對她說的話——

    「若你怕閑言閑語,我可以將府里的下人全都撤換;若你擔心的是遨兒,既然你已與他把話說清楚了,那麼你們現在便毫無瓜葛。是他不能為你放棄其他的女人,並非我橫刀奪愛。」

    她承認他這番話有打動到她,令她很感動。

    現在回想起來,心里還回蕩著那種奇異的悸動。

    有人說治療情傷的最快方法就是再投入另一段感情,她仰著臉看著雕花床頂,想了想後決定順其自然吧。

    看看待在都城的這段時間,是不是能與他迸出什麼火花。

    做出決定後,她沒了煩惱,很快就睡著了。

    紫霞殿——

    「臣參見聖上。」公冶瀾朝坐在寶座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行了個君臣之禮。

    「愛卿免禮,賜坐。」夏侯皎儒雅的臉龐帶著笑意,抬手說道。

    「謝聖上。」他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不知聖上這次召臣進宮所為何事?」

    夏侯皎沒回答他,反而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愛卿多大歲數了?」

    「二十有八。」

    夏侯皎頷首,這才說明召他進宮的目的,「朕先前將流落在外十幾年的昭萱公主尋了回來,她還未婚配,朕思來想去,覺得愛卿的品性和才干都足以匹配公主,所以有意將昭萱公主許配給你。」

    聞言,公冶瀾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拱手稟道︰「謝聖上美意,不過臣已有鐘意之人,且已向她求親。」

    聽見他的話,夏侯皎眉頭微皺,但很快便恢復,「哦,是哪位大臣的千金有幸得到愛卿青睞?」

    鮑冶瀾是他非常倚重的臣子,因此對他謝絕賜婚雖有些不快,但因為知他的性子,因此也沒怪罪于他。

    且既然他已心有所屬,那麼縱使強逼他娶了女兒,只怕女兒也不會幸福,與其如此,還不如另擇他人。雖然公冶瀾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選,但朝中也不是沒有其他優秀的臣子。

    「她是個孤女,無父無母。」

    聞言,夏侯皎有些訝異,「一個孤女能博得你的青睞,想必定有過人之處,眹可要好好瞧瞧,你改日帶她進宮讓朕見見。」

    「是。不過能否請聖上再等一段時間,因為臣雖向她求了親,但她還未答應。」

    聽他這麼說,夏侯皎很詫異,「朕可下旨替你倆賜婚。」只要聖旨一下,女方便不能不嫁他。

    「多謝聖上,但臣希望這樁婚事她能心甘情願答應,而不是迫于皇威不得不從。」

    「好,朕就依你,等她答應了,你就帶她進宮見朕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公冶瀾告白的影響,現在見他赤luo著上身,歐陽歡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害羞起來。

    將浸了藥汁的巾子敷在他肩膀上,她心跳有些快,伸手替他揉捏時變得有些拘謹。

    棒了許久,公冶瀾開口問她,「你今天不舒服嗎?」

    「沒有呀。」

    「那為何力道這麼小?」

    那是因為人家在害羞啦!這種話她自然不好意思說,「你覺得太輕哦,那我用力一點。」她加重力道捏、捏、捏。哼,看你還敢不敢嫌輕,要不是他昨天莫名其妙跟她求婚,她哪會這麼不自在?

    等巾子涼了,她開始為他推拿按摩,沒了巾子的阻隔,她的手直接撫摸到他赤luo的手臂和肩膀,感覺好像有電流竄過似的,掠過一絲酥麻感。

    真是見鬼了,之前幫他按摩了一個月都沒這種感覺,現在只不過被告白居然就像個青澀的少女一樣。

    對自己的失常,她很想用力敲自己一棍讓自己醒一醒,快點恢復正常,不過就是被求婚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鮑冶瀾一直安靜的沒再開口,由于她先前提過不喜歡他一直盯著她看,因此他直視前方,只有偶爾忍不住時才會覷看她一眼。

    反而是她沒能忍住,抬眼望向他時,剛好迎上他投來的目光,讓她心里莫名一陣輕顫,趕忙慌張的移開視線。

    可惡,她是怎麼了?她是在怕什麼,他又不會吃了她。

    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她草草結束按摩。

    「我有點累,接下來你就自己做訓練吧。」說完匆匆坐著輪椅要離開。

    這時,他冷不防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間她像是觸了電似的,覺得被他握住的手彷佛傳來一股電流,電得她整個人一震。

    她結巴的問︰「你、你要做什麼?」

    他從放在一旁的荷包里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她,「到今天剛好一個月,這是當初答應給你的十兩銀子。」他沒有遺漏她臉上閃過的那抹驚慌,將銀子塞到她手上便立刻放開她的手。

    收下銀子,她抿著唇,遲疑了下才開口道謝,「謝謝。」

    見他似乎沒要再說話,她坐著輪椅往外走。

    他目光深沉的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雙眼流露出微不可察的一抹失落。

    她還不能接受他嗎?一大早,歐陽歡就聽見外頭傳來的鞭炮聲和鑼鼓聲,她來到屋外的回廊上,好奇的問被派來服侍她的婢女。

    「外面好像很熱鬧,是在慶祝什麼事嗎?」

    那名婢女答道︰「今天是秋神祭,秋神會游街巡查凡間,凡它經過之處,路邊的百姓就會放炮竹以示歡迎。」

    「秋神祭?好像很有趣。」可惜她的腳還沒好,不方便外出。

    此時公冶瀾剛好過來,聽見她的話又看到她一臉神往的表情,便說道︰「你若想看,我帶你去看。」

    她有些心動,最後抵不住好奇,點了點頭,「好。」

    他們住的府邸離熱鬧的大街不遠,公冶瀾推著她的輪椅,前往秋神游街時會經過的街道。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回頭問他,「王爺,秋神祭是什麼?」

    「秋神是主掌秋天之神,每年秋天時,大煌百姓便會為迎接秋神降臨而舉行秋神祭。」

    她舉一反三的問︰「那是不是也有春神、夏神和冬神?」

    「沒錯。春神、夏神和冬神也都各有祭典,不過由于秋天是收成時節,因此會格外隆重熱鬧。」

    聽起來似乎是這里的常識,而她卻不知道,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我是因為忘了以前的事,所以才不記得這些。」

    「嗯。」他低應了聲。從她想出來的那些奇特物品,還有她奇怪的腔調和想法,可以看出她的來歷不簡單,不過他相信她是無害的,因此除非她自己願意說,不然他不會逼問她。

    來到大街上,就看見一隊熱鬧的車隊緩慢的在人群中行走,至少有十幾輛以上的馬車,那些馬匹拉著沒有車篷的車架,上頭用鮮花和稻穗與各種谷物蔬果妝點得美輪美奐。

    中間那輛馬車上站著一名穿著金色華麗衣袍的美麗女子,扮成秋神,不停做著拋灑的動作。

    她看不清楚,回頭詢問公冶瀾,「她在灑什麼?」

    「灑天水,象征今年能風調雨順大豐收。」

    彷佛也感染到民眾的歡欣之情,歐陽歡也興高采烈的看著。

    她在看秋神,公冶瀾則在看她臉上的粲笑。

    車隊經過她前面時,她被秋神拋灑的天水滴到,眉開眼笑的回頭對公冶瀾說︰「我滴到天水了,這是不是代表我會很好運?」

    「嗯。」他黝黑的眸瞳隱隱透著一抹笑意,「前面有市集,你想去看嗎?」

    「好。」她笑應。

    開心的她渾然沒有察覺在不遠處一間客棧的二樓上,正有道震驚的目光注視著她。

    朝霞宮——

    昭萱公主從外面匆匆忙忙走回自己的寢宮,屏退了所有宮娥後,拉著一名婦人,秀麗的臉上布滿了驚惶之色。

    「公主不是去看秋神游街嗎?出了什麼事,怎麼神色這麼驚慌?」慕容蓮訝問。

    「娘,我看見她了。」昭萱公主一開口便直呼她為娘。

    「你看見誰了?」慕容蓮不解的問。

    「是掏心,她沒死!」

    「你看見掏心?!這怎麼可能,那天我們親眼見她斷氣,你是不是看錯了?」慕容蓮詫道。她在宮里的身分是照顧公主的奶娘,實則是她的親娘。

    「我絕不會看錯,真的是她,她不僅沒死還來到都城。娘,你說她是不是要來搶回她的身分?」方才在宮外還有宮女和太監跟著,她一直強忍著驚駭之情不敢表露出來,直到此刻在親娘面前,才敢流露出害怕的情緒。

    慕容蓮驚疑的道︰「那時她分明沒氣了,而且我們也讓人把她給埋了,人死不可能復活的,人有相似,我想你定是看錯人了。」

    「可是她真的長得很像掏心,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不認為自己看錯了。

    慕容蓮輕拍著女兒的手安撫她,「你先別慌,這件事娘會暗中派人去查,你可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過她的腳似乎受傷了,坐在一張有輪子的椅子上,由一個男人推著她。」

    「好,娘這就派人去查。」


    屋里,歐陽歡緊張的盯著大夫拆掉固定在她腿上的竹板,檢查她骨折的部分。

    檢查完畢後,頭發花白的老大夫說道︰「姑娘的傷已大致痊愈,你可以試著走走看。」

    他是退隱的太醫,這次是公冶瀾特地將他請來,確認歐陽歡的腿傷是否已痊愈。

    她從輪椅上站起身,試著將骨折的那只腳踏到地面,身旁的婢女和公冶瀾同時伸出手想扶住她,她下意識的選擇了握住公冶瀾的手。

    他小心的扶著她,陪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

    「覺得如何?會痛嗎?」他緊盯著她,語帶關切的詢問。

    「不會痛,只是好像有些怪怪的。」

    老太醫說道︰「姑娘多月未行走,剛開始還不適應,多走幾步就習慣了。」

    「嗯。」她繞著屋里走了一圈。

    期間公冶瀾一直小心的扶著她,她也很自然的讓他扶著,不覺有什麼不對。

    走一圈回來,她仰起臉,欣喜的笑望著他,「好像真的好了。」

    「姑娘才剛復原,記得一開始別走太急太快,這一陣子最好還是慢慢走,別跑別跳。」老太醫叮囑她。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太醫準備離開時,歐陽歡像想起什麼,急忙叫住他。

    「大夫等等,麻煩你看看王爺的手臂好嗎?」已經為他做了一個多月的復健,雖然好像有改善一些,但她不太確定這麼做對不對,畢竟她不是專業的復健師。

    聞言,公冶瀾有些詫異,不過他也沒反對,任由老太醫為他檢查。

    「嗯?王爺這手臂似乎變得結實了些。」當初王爺受傷後也曾找過他診治,可結果與先前為他治療的大夫一樣,都認為他傷及經脈,手臂恐怕是廢了,無法再拿劍。

    沒想到這次檢查,他的手臂竟比先前的情況要好轉許多。

    「王爺現在能握住多重的東西?」

    鮑冶瀾拿出一顆玉球遞給他看。

    老太醫接過掂了掂,有些吃驚,「王爺已能拿這麼重的東西?」

    「多虧這陣子她為我做復健。」他看向歐陽歡。

    聞言,老太醫驚奇的望向歐陽歡,「姑娘是怎麼做的,可否告知老夫?」

    于是她將為他熱敷、按摩,還有訓練他肌力和握力的事——告訴老太醫。

    老太醫聽得頻頻頷首,最後說道︰「不錯、不錯,這樣做下來確實能對王爺的手臂有很大的幫助,照這樣繼續訓練下去,受傷的經脈雖不能完全復原,但手臂的力氣也許能回復五、六成也說不定,這套手法老夫得要好好學起來。」

    聽老太醫這麼說,歐陽歡算是安心了,至少她沒做錯,她抬眸瞅了眼公冶瀾,發現他也在看她,這次她沒有回避他的眼神,朝他錠開一抹暖笑。

    鮑冶瀾彷佛受到了某種鼓勵,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

    她微訝,但並不覺得反感,透過他緊握著的手,她隱隱感覺到他喜悅的情緒,她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心情頓時歡快起來。

    ***

    熬了三個多月,終于能自由行走,歐陽歡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去逛街,既然來到大煌王朝的國都,怎能不四處看看。

    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公冶瀾自告奮勇帶路,「你路不熟,我陪你去吧。」

    「好。」她沒反對,有一個王爺當她的跟班和向導,何樂而不為。

    那天秋神祭時人太多,她只有匆匆看了下,這次她很仔細地看著兩旁的店鋪和小販。

    有販賣服裝和飾品的,也有販售生活雜物和用具的,還有各種吃食和蔬果雜糧,甚至連牛雞鴨馬等等都有人販賣,琳瑯滿目,多到令她目不暇給。

    經過一處攤子,見前面圍了很多人,歐陽歡好奇的擠進去,看見有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正以高亢的嗓音招攬客人。

    「來來來,各位鄉親,這次小弟來到貴寶地,特地拿出珍藏的寶物來讓大家討個吉利,只要射中這石獅嘴里的鈴鐺,就能帶走這個寶物。」

    他指著擱在架子上一尊毛茸茸的大玩偶,以亢奮的語氣接著說︰「各位可千萬別小看這尊寶偶,這可是經過雲泥寺高僧加持的吉祥之物,它可以招財納吉,只要在家里擺上一個月,包準你財源滾滾來。」

    看向那只布偶,歐陽歡不禁備感親切,她沒想到在這里也有絨毛玩偶,還是一只大象模樣的玩偶,而且這種招攬客人的方法跟夜市也很像。

    旁邊另一名略微年輕的男子在同伴說完話後,敲起手中的鑼喊道︰「來來來,想得到寶物的人快過來,只要三枚銅錢,就能有五次機會射鈴鐺,射中就能將這尊吉祥寶偶帶回去。」

    話說完底下已有不少人紛紛掏出銅錢。

    歐陽歡好奇的看過去,只見參加的人用三枚銅錢換到一只長方形的木板,上頭整齊排列著五支袖珍型的箭,只要將箭矢往後拉,箭就會射出去。

    她心忖那上頭應該有類似彈簧之類的設計,才能將箭彈射出去。

    參加者需站在距離石獅十步之外,那石獅大約有半匹馬的大小,它微微張開的嘴咧出一道不大的隙縫,要準確的將箭射進那裂縫里,才能射到它含在嘴里的鈴鐺。

    她走過去也想試試看手氣,掏出三枚銅錢換來那個箭板,研究了下,發現箭板底下果然是安裝了類似彈簧的物品,她試著拉了拉,等輪到她的時候,她瞄準石獅微微咧開的嘴,第一箭射到石獅的頭,第二箭踫到鼻子被彈開,接下來的也都落空。

    她本來就沒期待會射中,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來玩,因此也沒太大的失望。

    可是她沒想到公冶瀾竟然也對這種游戲有興趣,看到他手中的箭板讓她十分驚訝。

    第一箭射出,傳來當地一聲,直接射入了石獅的嘴里,敲響里面的鈴鐺。

    「好啊!」圍觀的眾人一陣歡呼,接下來的四箭也都傳來鈴鐺的聲音。

    攤主看得目瞪口呆,他擺攤這麼久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五箭都中靶。

    「老板,還不快把那寶偶給人家。」有人催促。

    他回過神,笑呵呵贊道︰「這位爺真是好箭法,在此奉上寶物,請爺笑納。」

    他捧著布偶奉上,這種布偶他還有好幾個,所以也不覺可惜,況且有人能射中,就表示大家都有機會。

    接著他再拿出一尊老虎模樣的布偶擺到架子上,高聲喊道︰「這尊也是經過高僧加持的寶偶,帶回去就能招財納福,來來來,要玩要快,小弟只有三尊寶偶,被射中就沒了。」

    鮑冶瀾回到歐陽歡身旁,將那只大象布偶塞到她懷里,令她微微一怔。

    「這是要給我的嗎?」

    「你不是想要?」方才就見她目不轉楮的盯著這只布偶,還親自跑去射鈴鐺,應該是很想要才對。

    知道他是特地為了她贏來這只布偶,她低下頭抱著那四分之一人高的大象玩偶,道了聲謝,嘴角抑制不住的漾開粲笑。

    雖然不是很昂貴的禮物,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很高興。

    瞥見她臉上的笑容,公冶瀾幽深的眼眸也微不可見的流露出一抹笑意。

    陡然間,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銀光射來,他不假思索,一個箭步將她護在懷里。

    突然被他擁進懷里,歐陽歡有些詫異,接著發現他神色嚴峻的抬頭四處梭巡時,她不解的問︰「怎麼了?」

    他搖頭,還沒開口,便聽見有人驚喊——

    「啊,這位大爺,你背上中箭了!」

    歐陽歡急忙繞到他背後,看見一支箭矢插在他背上,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裳。

    她一驚,「你受傷了?!」難道他剛才忽然將她抱進懷里是為了要救她?她抬眸張望四周,想尋找是誰暗箭傷人。

    「那人逃了。」公冶瀾說道,方才顧及她的安危,因此他沒有追去。

    他背上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她看得心驚膽顫,「你還撐得住嗎?我扶你回去找大夫。」

    「只是小傷,不礙事。」背上的箭並沒有傷到要害。

    一支箭插在背上還說是小傷?氣他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她惱得瞪他一眼,扶著他快步回去。

    「大夫說你不能走太快。」他拽住她的手,要她走慢點。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意她的腳,「你不用管我,走快點,要趕緊止血,要不然失血太多會休克。」她不敢拔下他背上的箭,因為怕貿然拔下箭頭會讓血流更多。

    見她話里有不曾聽過的字眼,公冶瀾很有求知精神的問道︰「休克是什麼?」

    「就是會昏倒。」她隨口解釋,緊張的拖著他,加快腳步往府邸的方向走去。

    他深邃的黑瞳靜靜看著她,抬手輕撫了下她焦急擔憂的臉龐。

    她回頭,關切的問︰「怎麼了?撐不住了是不是?那你等一下,我找人過來幫忙扶你。」萬一他昏倒,她一個人恐怕抬不動高大的他。

    「我還撐得住。」他只是看她這麼擔心,有種很溫暖的感覺涌上心頭。

    「快到了,你再忍忍。」見他那張石雕般的俊臉還是面無表情,彷佛受傷的人不是他,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心疼。

    因為箭頭有帶倒勾,因此必須割開傷口旁邊的肌肉才能拿出箭頭。

    歐陽歡不敢看這血淋淋的一幕,轉過了頭,十指緊緊掐著。

    如果剛才他沒有及時抱住她,那支箭可能就是插在她身上了,如今承受這種痛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雖然不用承受皮肉之痛,她心里卻很不好受,恨不得能替他分擔一半的疼痛。

    彷佛等了一百年那麼久,終于聽到大夫說了聲,「好了,王爺記得別讓傷口沾到水,老夫去開藥方子。」

    「多謝大夫。」

    送走大夫後,歐陽歡走到床榻旁,看著傷口已包扎好的他,蹙眉問道︰「很痛吧?」

    他搖頭,沒傷及要害,這種程度的傷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他略一沉吟後問她,「你是不是曾得罪什麼人,或是有什麼仇家?」

    「這是什麼意思?」

    「方才暗算的那人似乎是沖著你來的。」

    「我?!」她錯愕的瞪大眼。

    「你是說那個人原本想暗算的人就是我?!」

    「沒錯。」倘若對方要殺的人是他,瞄準的對象應當是他,但那支箭明顯是朝著她而去的。

    她一臉茫然的道︰「我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至少她穿越過來的這陣子沒得罪人,等等,難道是這具身體前主人結的仇?

    她忽然想到當初她醒來時頸子上的勒痕,下意識的摸了摸頸子。

    她曾一度以為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太窮了,所以選擇自縊,但現在想想,或許是有人想勒死她也不一定。

    她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他,「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過好像曾經有人想勒死我。」

    鮑冶瀾思索一會後說道︰「近日我會命人加強戒備,你也暫時不要外出。」

    「好。」想到在危險發生的一瞬間,他不假思索地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她握住他的手道謝,「謝謝你。」

    他黝黑的瞳眸泛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反握住她的手。

    垂眼看著被他緊握住的手,歐陽歡有些哭笑不得,她跟他握手只是想向他表示感謝,沒有其他的意思,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不過方才他救了她,她很感激也很感動,因此並沒有收回手,默默讓他握著,就當……報答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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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4: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娘,怎麼樣,成功了嗎?」見到慕蓉蓮走進來,昭萱公主急忙上前詢問。

    慕蓉蓮搖頭,「失手了,她身邊的寧靖王救了她。」

    「怎麼這麼沒用!」她怒斥,「那怎麼辦?」

    慕蓉蓮安撫女兒,「你先別著急,娘會再想辦法,不過她現在住在寧靖王的府邸,咱們不好明著干,只能暗中進行。」

    那日聽完女兒的話後,她便依照女兒的敘述,找到那個疑似掏心的女子,再派人去調查,打聽到她是跟著寧靖王從萊陽城過來的,那萊陽城正是掏心當初斷氣之處。

    為求慎重,兩日前,她特地扮成送菜的小販,悄悄潛進寧靖王府邸,結果遠遠一看,立刻認出她果然就是那個該死的掏心,于是回來後便買通了人,想暗中除去她。

    「娘,要是讓聖上知道咱們冒名頂替她,可是會被殺頭的。」昭萱公主急道。

    「你先別擔心,娘當初不曾對掏心提過她是禮妃女兒的事,她應該不知道她的身分,否則她早讓寧靖王帶她進宮與聖上相認了。」

    她本是禮妃的貼身侍婢,當年跟著禮妃一塊逃離宮中,可出了宮不久禮妃就因病過世,留下小公主掏心一人。

    她埋了禮妃,帶著小公主也不敢回宮,不久便嫁了人,生下一個女兒,掏心則被她當成養女,幾年前丈夫過世,她便帶著女兒回到家鄉洛水城。

    幾個月前看到聖上張貼尋找公主的黃榜,本想帶著掏心前去相認,但女兒的一句話卻點醒了她——

    「娘,咱們這麼多年來把掏心當成婢女在使喚,若是她成了公主,會不會命人殺了咱們?」

    慕容蓮深覺女兒的話有道理,于是改變了主意,將掏心誘騙到萊陽城一間破茅屋里,與女兒一塊勒死了她,然後兩人帶著禮妃留下的信物,讓女兒頂替她成為公主,進宮與聖上相認。

    「要是沒有那個寧靖王,事情就不會這麼麻煩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攀上他的!」昭萱公主惱道。

    慕容蓮神色陰狠的道︰「你放心,娘絕不會讓她活著。」

    歐陽歡端著藥走進房間,見公冶瀾靠坐在床板上,床榻前的矮凳上坐著一名男子,年紀與公冶瀾相當,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白皙斯文。

    「這位想必就是歐陽姑娘吧。」端木陽覷向她,他先前調來都城擔任禁軍統領前,曾與呼延翼等人順路去探望公冶瀾。

    由于那時停留不久,因此未曾見到歐陽歡,不過卻早已從公冶瀾那里聽說撲克牌正是由她所創。

    「是。」她輕點螓首,疑惑的看著他,「你是?」

    鮑冶瀾出聲為她介紹,「這位是端木將軍,他是負責都城安危的禁軍統領。」

    端木陽瞥見她耳垂上那抹蝴蝶形狀的胎記,不禁多看了幾眼,「噫,我好像在哪見過一樣的胎記。」

    鮑冶瀾沒怎麼在意胎記這件事,他比較在意的是她的安危。

    「我方才提的事,你留點心。」因為有人想殺歐陽歡,因此他讓端木陽替他留意可疑之人。

    端木陽頷首,「王爺放心,我會派人留意,一發現有可疑之人便立刻來稟告王爺。」瞟見歐陽歡端在手上的碗,他站起身說道︰「王爺該喝藥了吧,那末將不打擾,先告辭了。」

    端木陽離開後,歐陽歡將手上的藥遞給公冶瀾。

    他左手剛接過藥,她突然想起他右手不方便的事,再把碗端回來說︰「我喂你。」

    他注視著她,說道︰「你無須為我的傷而內疚。」

    「不全是內疚。」還有對他的心疼。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感覺,不像是以前對公冶遨那種單純的喜歡,好像還多了些其他的什麼,不過她現在還沒弄清楚那些復雜的情緒是什麼。

    鮑冶瀾若有所思的深看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安靜的喝著她一口一口吹涼喂來的藥。

    喂完藥,遲疑了片刻,歐陽歡問出心里的疑惑。

    「你先前說想娶我,可是你喜歡我嗎?」除了撲克牌象棋和跳棋,還有幫他復健的事外,他喜歡她這個人嗎?

    她不希望他只是因為她「有用」,所以才想娶她。

    鮑冶瀾沉思片刻,啟口說出自己的心情,「我情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你受傷,這樣算是你說的喜歡嗎?」

    在得知她不願與人共事一夫後,他使了一些手段,令她與佷兒提前決裂,並將她留在身邊,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想要她陪伴在身邊。

    佷兒不能給她的,他給得起。

    他的話就像他那張萬年不變的一號表情,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可是卻令歐陽歡心里不由自主的蕩開一抹喜悅,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來,因而故作冷靜的說︰「算是吧。」

    臉上的表情可以偽裝,但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公冶瀾從她的眼里看出她似乎很欣喜,「你很高興?」

    被他一語道破心情,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橫他一眼,他不知道有些事就算知道,也不好直接說出來嗎?

    「你從哪里看出我很高興?」她故意板起臉孔問他。

    他指著她的雙眼,「你的眼神。」

    她趕緊用力眨眼,「你看錯了。」

    「嗯,你現在有些生氣。」

    她白他一眼,發現他跟會哄人的公冶遨完全不一樣,想到公冶遨,她這才發覺,自從離開萊陽城後,她好像不曾再想過他。

    她居然這麼快就忘了他的事,是因為她對他用情不深?還是她本來就屬于情傷好得快的那一類人?又或者是因為公冶瀾?

    她托著腮,輕蹙眉心有些困惑的想著。

    她微噘粉唇的模樣十分誘人,公冶瀾情不自禁的傾過身,在她粉唇上落下一吻。

    她瞠大眼,粉頰霎時染成一片嫣紅,方才那一吻,讓她彷佛觸電似的,整個人從頭麻到腳。

    可惡,居然敢偷吻她!

    不行,她也要親回來才可以。

    她不願吃虧的用力在他唇上回吻一口,等吻完才發覺自己沖動的做了什麼事,她彷佛被雷劈了,驚愕的瞠大眼,呆立當場。

    媽呀,她剛才做了什麼?

    回神後,她羞得沒臉見人,掉頭就跑。

    抬手撫摸著被她吻過的唇瓣,公冶瀾微微眯起眼,眼里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抱著公冶瀾送給她的那只大象玩偶,歐陽歡坐在床邊,時而對著大象傻笑、時而蹙眉。

    「小缸,你覺得我跟他在一起好嗎?」她瞟了眼趴在地上的小缸狗問。

    來到都城這半個多月,小缸頓頓飽餐,整個胖了一圈。聽見她的聲音,它垂在身後的尾巴意思意思的搖了兩下。

    昨天沖動之下吻了他,害她今天很不好意思去見他,可是又別扭的很想看看他。

    她戳著大象的頭埋怨,「都怪你,要不是你昨天突然偷親我,我也不會整個大暴走。」

    其實想想,不過就親了一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可不知為何,比起上次公冶遨在小舟上親吻她時的感覺就是很不一樣。

    昨天只是淺淺一吻,那感覺說是天雷勾動地火似乎太誇張了,但是確實讓她整個人有種被電到的感覺。

    思及他說情願自己受傷,也不願她受傷的話,她又忍不住眉開眼笑,一波波欣喜的感覺像浪潮一樣,在她心里反覆拍打著。

    如果那種話是公冶遨對她說的,她應該只會高興一下下,因為他原本就很會說好聽話哄人,可是出自公冶瀾的嘴里,那就應該百分之百是他的真心話了。

    她捏著大象的鼻子,心情莫名的很好,嘴角高高翹起。

    「歐陽姑娘,吃早膳了。」服侍她的侍婢將提來的食籃擺在桌上。

    「王爺他吃過早膳了嗎?」歐陽歡下床,走過來問。

    「青青已經替王爺送早膳,王爺這會兒應該在吃了。」那名侍婢一邊說一邊將食籃里的早膳取出來擺在桌上。

    小缸狗聞到食物香味,立刻跟到歐陽歡腳邊坐下,圓滾滾的黑眼珠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身後的尾巴猛搖著。

    歐陽歡笑道︰「等一下就喂你,你別急。」

    她拿起一顆包子,等不及的小缸狗跳起來叼走,幾口就把包子啃完。

    拿貪吃的小缸沒轍,歐陽歡笑罵,「你這只臭小缸,真是沒規矩,以後我要好好教教你才行。」

    她話才剛說完,就見小缸突然發出幾聲哀鳴,身體痙攣的蜷縮成一團,然後口吐白沬、倒地不起。

    歐陽歡吃驚的走過去,「小缸、小缸,你怎麼了?快,去找大夫來。」她著急的吩咐那名侍婢。

    侍婢卻嚇得面色發白,因為她看出小缸是中了毒,驚駭的抖著嗓說道︰「奴、奴婢不知道包子里有聽見她的話,歐陽歡很吃驚,「你說什麼?包子里有毒?」她再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小缸狗,見它抽搐了一會兒後便動也不動的,她捂著唇,傷心得哭了出來,「小缸、小缸—」

    她的哭叫聲驚動了其他的下人,也驚動了公冶瀾。

    一得知小缸被毒死的事,公冶瀾馬上趕過來,命人將端來早膳的侍婢和灶房里的所有下人全都關押起來。

    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發生這種事,令他大為震怒。

    看見公冶瀾,歐陽歡難過的紅著眼楮,「要不是小缸,死的就是我了,它是為了我才死的。」她不敢想像,要不是小缸貪吃,如今死的會不會就是她?

    看著白狗的屍體,公冶瀾臉色異常冷峻,「我會找出下毒的人。」

    這時,一名侍衛來稟報,「王爺,有個在廚房幫忙的丫頭不見了。」

    「加派人手去。」

    「是。」

    鮑冶瀾扶起蹲在小缸屍體旁的歐陽歡,命人將它帶出去埋了。

    「等一下,小缸是為了我而死的,我想親手埋葬它。」抱起小缸,她不舍的撫摸著它僵硬的屍體。

    鮑冶瀾陪著她來到後院,命人為她掘了個洞。

    她將小缸放進洞里,哽咽的對它說︰「若是當初我不收留你,今天你就不會死了。」

    鮑冶瀾心忖,若是沒有這只貪吃的白狗,今日死的也許就是她了,看在這個分上,他吩咐一名下人去拿食物過來,然後將那些食物一起放進洞穴里。

    「這些就給它當陪葬吧。」

    她點點頭,「嗯,小缸一向貪吃,有這麼多食物可以吃,它一定很高興。」抹了抹淚,她抬頭對他表示,「我還想在這里陪它一會兒,你不用管我。」

    鮑冶瀾頷首,留下兩名侍衛保護她後,前去審問那名侍婢和灶房里的下人。

    一個多時辰後,公冶瀾審問完那些人,歐陽歡也埋好小缸回到房里,他走進來,俊顏透著嚴肅。

    「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查出是誰下的毒了嗎?」小缸的死令她心情抑郁,眉頭輕蹙。

    「沒有,下毒的人已經逃走了。」他正色的看著她說道,「那日有人想殺你,今日又有人在你的食物里下毒,很顯然有人想對你不利。」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但是誰想害我?」

    「線索在你身上。」他深黝的雙眼注視著她。

    「在我身上?」她茫然不解。

    「要追查這人,須從你的身分查起。」若不揪出這人,只怕日後這種事還會再發生,他不能容許她發生任何危險,因此雖然曾說過不追究她的來歷,但此刻他必須問個清楚,才能消除禍端。

    「我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沒有騙你。」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歐陽歡將自己那天在茅屋里醒來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清醒過來後,我只記得這三個多月來的事,以前發生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我頸上的勒痕少爺也曾見過。」

    聞言,公冶瀾沉吟道︰「依你這麼說,當初這人就想勒死你,也許他發現你沒有死,所以才又再下手。」

    看他似乎是信了她的說詞,歐陽歡頷首道︰「嗯,似乎是這樣,只是不知道那個人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是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

    還是她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有人想滅她的口?

    「既然你醒來的地方是在那間茅屋,就先從那里查起吧。」

    「好,那我回萊陽城去查。」一來到都城,就先後遭到暗殺和下毒,還害死了小缸,她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目前這人隱在暗處,你別出面,這件事我會派人去查……」

    鮑冶瀾話還未說完,一名下人突然前來稟報,「啟稟王爺,聖上下旨,召王爺入宮覲見。」

    紫霞殿——

    「參見聖上,不知聖上召臣進宮有何要事?」

    「是昭萱公主仰慕愛卿的威名,想見見愛卿。」夏侯皎接著吩咐內侍去傳昭萱公主,「愛卿還沒見過昭萱吧?」

    「臣尚未見過公主。」

    「她聽人提起你昔日縱橫沙場時的風采,心生敬仰,所以想見一見愛卿。」

    自從尋回了這位從小就流落在外的公主,夏侯皎便對她十分寵溺,簡直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一來是為了彌補她這十幾年來在外所受的苦,二來是因為她的生母禮妃生前是他最寵愛的妃子,當年宮廷變故時,為免遭到迫害,她才會帶著女兒逃出宮中,因此病死在外,對此他很歉疚。

    不久,昭萱公主走進殿中,「兒臣拜見父皇。」

    夏侯皎滿臉慈愛的看著女兒,為她介紹,「昭萱,來見見寧靖王。」

    鮑主雖是聖上的女兒,但王爺的品秩比公主還高,因此公冶瀾無須向她行禮。

    昭萱公主看向公冶瀾,微微欠身,「昭萱見過寧靖王。」他俊肝英偉的容貌令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夏侯皎笑吟吟的道︰「都坐下說話吧。」

    鎊自坐下後,昭萱公主刻意提起公冶瀾昔日的戰功,「昭萱聽說,三年前佬族入侵我邊疆,王爺將他們殺得落花流水,大敗而逃,能否對昭萱說說,王爺是如何行軍布陣、調兵遣將的?」

    鮑冶瀾簡單的回答幾句,「當時我布下長蛇陣,誘他們入彀,再一舉殲滅他們。」

    「那四年前王爺是如何擊退東岐國的呢?」為了拉攏公冶瀾,她可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解他的功績。

    先前下毒失手的事一傳到娘和她耳里,她和娘便決定要先從公冶瀾身上下手。

    掏心能一再逃過一死,是因為有公冶瀾的庇護,只要能拉攏他,那麼對付掏心就容易多了。

    對自己過往的戰功,公冶瀾無意炫耀,因此扼要的說道︰「我先分化他們的兵力再佯敗幾陣,引他們追逐,然後在鯉魚谷設下陷阱伏擊,生擒住他們的將帥,三軍無帥,自然大亂陣腳。」

    接下來昭萱公主又興致勃勃地詢問他一些戰役的事,同時一邊釋放對他的好感。

    對她屢屢投來的示好眼神,公冶瀾視若無睹,再回答兩個問題便站起身道︰「啟稟聖上,今日臣府中出了些事,有人在食物中投毒,因此請容臣告退,回去處理此事。」

    「哦,竟有此事,可查到是誰如此大膽?」

    「尚未查到。」

    夏侯皎頷首,「好吧,那你回去好好調查此事。」

    「臣告退。」

    見他不僅對她的示好無動于衷,還拿投毒的事當藉口離開,昭萱公主暗自氣惱,在公冶瀾離開後對夏侯皎嬌嗔,「父皇,這公冶瀾好大架子,對兒臣說話竟如此不假辭色,他是不把兒臣這個公主看在眼里嗎?」

    「公冶瀾生性如此,你別怪他。」

    女兒方才頻頻對公冶瀾目送秋波的事,夏侯皎看在眼里,遂刻意說道︰「你瞧,他像根木頭一樣不解風情,無趣得緊,咱們別理他。」公冶瀾已親口說過他心有所屬,因此他不希望女兒看上他,免得徒添困擾。

    換作別的臣子,也許會為了保住功名而討好公主,但他深知公冶瀾絕不是這樣的人。

    昭萱公主仍不死心,摟著夏侯皎的手臂撒嬌,「可是兒臣很希望能再多了解一此二戰場的事,父皇能常召他進宮說給兒臣聽嗎?」

    在女兒的撒嬌下,夏侯皎很快忘了先前的顧慮,點頭答應,「好、好,朕有空就召他進宮陪你。」

    之後,夏侯皎常常宣召公冶瀾進宮陪公主,他雖不耐卻不能抗旨。

    這事歐陽歡也知道了,剛開始一兩次還不覺有什麼,但之後他每天都進宮,讓她生起了危機感,彷佛原本屬于自己的地盤突然有了入侵者一樣。

    她忍了幾天終于忍不住了,今天在為他熱敷按摩時試探的問︰「你今天早上又進宮陪公主了?」

    「嗯。」

    「聖上該不會是想招你當駙馬吧?」她故作玩笑般的問,沒發覺語氣里隱隱飄著絲酸味,同時為他按摩的手也不自覺的有些用力。

    鮑冶瀾看她一眼,眸里閃過某種意味不明的光芒,「聖上確實曾有意想將公主許配給我。」

    「你答應了?」她情急的脫口問出。

    「沒有。」注視著她,他那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說道︰「我在等你的回覆。」

    歐陽歡一時沒意會過來他的意思,困惑地眨眨眼,但下一瞬明白他指的是何事後,腦袋突然間像打了幾十個結一樣亂成一團,支支吾吾的語不成調。

    「那個……我……」

    他幽黯的眼神深深的望著她,「你希望我娶公主嗎?」

    「……不希望。」她小聲的回答。

    「那麼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問得這麼直接突然,讓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我……」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輕快的嗓音,解了她的困窘——

    「叔叔。」公冶遨帶著滿臉笑意走進來,見到一旁的歐陽歡,他親昵的叫道︰「阿歡。」

    望向突然出現的佷兒,公冶瀾問道︰「遨兒,你怎麼來了?」

    「叔叔留在都城這麼久未歸,我很掛念叔叔,所以過來看看。」這是藉口,他其實是想來見歐陽歡,自她離開後,他一直很思念她。

    看見他,歐陽歡倒沒什麼不自在,微笑的與他打招呼,「少爺。」

    「你這陣子在都城過得好嗎?」公冶遨關心的問道。

    「很好,王爺很照顧我。」

    「那就好。」想起什麼,公冶遨從懷里取出一只錢袋遞給她,「這給你,這些是上次做的那些象棋、撲克牌還有跳棋所賺得的銀子。」

    「哇,有這麼多嗎?」她打開錢袋,發現里面起碼有上百兩,他特地為她送銀子過來讓她很意外,她還以為她分不到了。

    「我沒有提成,全都給你。」

    「你不需要這樣。」她將錢袋的銀子取出來,上次說好四六分,因此她把屬于公冶遨的那份遞給他,「這些是你的。」

    他沒有接過,「我不缺這些錢,反倒是你,一個人在異地,身邊要多帶些錢才是。」

    她對他的體貼感激的笑笑,拉過他的手,將那些銀子塞到他手上,「這些銀子夠了,你該得的你拿去吧。」

    鮑冶瀾雙眼緊盯著她拉著佷兒的手,眉心微不可見的起了絲皺摺。

    見佷兒還要再推卻,他伸出手拿過那些銀子,直接塞進他懷里,「既然她讓你拿,你就拿去。」

    「叔叔?」被有些粗暴的塞進那些銀子,公冶遨有些訝異。

    鮑冶瀾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婚事籌辦得如何?」

    「已差不多了。」不太想在歐陽歡面前談及他與呼延蓉的婚事,公冶遨找了個藉口離開。

    「叔叔,南宮總管托我替他采買些物品,我先出去了。」說完,他朝歐陽歡看了眼,這才離開。

    他走後,公冶瀾和歐陽歡都沒再開口說話,屋內異常安靜。

    見公冶瀾沒再提起方才那件事,她也沒說什麼,為他做完復健想起身離開時,卻忽地被他拽住。

    她的唇瓣陡然被他封住,強勢的吻著她。

    她來不及反應,被就他狂猛的吻給弄得暈沉沉的無法思考,她的心跳得好厲害,被他緊緊抱在懷里,卻沒有任何想推開他的念頭,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彷佛也在顫抖,但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深的悸動。

    半晌後,在她幾乎快喘不過氣時,他才從她的唇瓣上移開。

    他緩緩放開她,沙啞的嗓音比平時更加低沉了幾分,「我等你的答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只覺得腳步有些虛浮,像喝了酒似的飄飄然,整個人處于一種微醺的狀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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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 23:25: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翌日,公冶遨找了個機會單獨見了歐陽歡。

    「阿歡,陪我下盤棋如何?」

    「好。」她一口答應,與他的事已事過境遷,現在見到他,她心里沒有任何嫌隙。

    兩人在涼亭里擺上象棋的棋盤,擺好棋子,她先移動了。

    他移動一只卒,閑聊般的說道︰「我昨天見到端木叔叔,他說昭萱公主似乎很傾慕叔叔,聖上也有意將公主嫁給叔叔。」

    「是嗎?」她移動炮的手微微一僵,強忍下心里那股莫名的不悅,勉強維持平靜的表情,「那你叔叔怎麼說?」

    他移動一只馬。

    「我不知道,這事我還沒問過叔叔。不過能當上駙馬,我覺得叔叔不該拒絕。」

    「因為能成為駙馬,就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嗎?」她很不以為然的說,語氣隱隱透著一絲恚怒。

    鮑冶遨瞅她一眼,說道︰「叔叔不喜歡公主嗎?可我聽說他最近常常到宮中陪公主呀。」

    「那是因為聖上召他進宮,他不得不去。」她的音量不自覺的揚高。

    「倘若叔叔真的不想進宮陪公主,直接回萊陽城就好,何必還待在這里,我還以為叔叔留在都城是為了昭萱公主呢。」

    他的話令歐陽歡猛然一驚,沒錯,他為何要留在都城?難道真的是為了公主?

    可若是如此,那麼他昨天為何又要吻她,還說等她的答覆?

    接下來的一盤棋,在她的心不在焉下輸得很慘。

    鮑冶遨笑道︰「真難得,這可是我第一次贏你呢。來,咱們再下一盤,這次你可別再讓我了。」

    她沒心情玩了,心思全在公冶瀾和公主的事上頭,因此第二盤棋也很快就輸了。

    鮑冶遨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自責的道︰「我不該故意提起叔叔的事,才讓你沒辦法專心。」

    隱隱聽出什麼,歐陽歡抬眸睞向他。

    他神色有些苦澀的解釋,「昨天離開後,我突然想起南宮總管托我問叔叔打算何時回王府的事,當我回頭要去問他時,看見了你和叔叔……」叔叔吻她的那一幕,讓他震驚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回神後,又驚又怒,卻不敢上前去質問兩人,只好狼狽的離開。

    他一整夜都沒睡,想找叔叔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又不敢,因此今天才特意藉著下棋來試探她,結果當她一聽他說起叔叔和公主的事,便整個人心神不寧,連下棋的心情都沒有,連輸他兩盤。

    那樣的神情他若還看不出有什麼,他就是蠢蛋了。

    沒想到竟被他看見公冶瀾吻她的事,歐陽歡有些意外,不過她和公冶遨早已分手,因此她並不覺得心虛。

    事情既然說開了,公冶遨隱忍了一夜的情緒也爆發出來,忿忿不平的質問︰「你跟叔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倆一個是他最尊敬的叔叔,一個是他很喜歡的女子,竟背著他如此親密,令他覺得既難堪又憤怒,更懷疑是不是早在王府時他們之間便已有了私情。

    他質問的語氣令歐陽歡有些不滿,「我已經跟你分手了,要跟誰在一塊是我的自由。」

    「你……」她的話令公冶遨氣得口不擇言,憤怒的指責她,「是不是你勾引我叔叔?!」

    「你憑什麼這麼說?」他輕蔑的語氣惹惱了她。

    「要不然叔叔怎麼可能對你做出那種事?」叔叔一向清心寡欲,他從來不曾見過叔叔露出那樣強烈的情緒。

    想不到公冶遨竟是這麼看她的,她冷下臉,「你何不自己去問問你叔叔,究竟是我去勾引他,還是他來引誘我?還有,我想跟誰在一起,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丟下話後,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麼,她起身要走。

    聽到歐陽歡仍振振有詞,他脫口怒責,「我們才分開不到兩個月你就移情別戀,你根本就是水性楊花的女子。」

    居然說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歐陽歡忍無可忍的反唇相稽,「你這個精蟲上腦的花心大蘿卜有什麼資格這麼批評我,就算我跟你叔叔之間真的有什麼,也是在我們分手後,可是你呢,在我們交往的時候,你就一邊跟別的女人上床,還一邊背著我在安排要娶別的女人的事,你才是最爛的男人。」

    他從小養尊處優,從來沒被人這樣指著鼻子辱罵過,雖然什麼精蟲上腦的話他不是聽得很懂,但也明白那絕不是好話。

    「你膽敢這樣罵我?!」他怒斥。

    「我為何不敢?」她揚起眉,冷冷睨著他,「我說錯了嗎?你沒做出那些惡心的事嗎?還有,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叔叔來當面對質,看看究竟是我勾引了他?還是他強吻我?」她說著舉步要走。

    一聽到要去找叔叔,公冶遨驚得拽住她。

    「放手!」她揮開他的手。

    「你不要去找叔叔。」

    她冷諷,「怎麼,你只敢在這里罵我水性楊花,卻不敢面對你叔叔?」

    「我……是我失言了,抱歉。」他懊惱的道歉,他是因為太嫉妒加上不甘心,所以才會對她出言不遜。

    見他低垂著臉,神情懊悔沮喪,歐陽歡頓時心軟了下來,覺得似乎該對他解釋一下她與公冶瀾的事,因此想了想說道︰「來到都城這段時間,你叔叔一直很照顧我。」

    至于他在馬車里便向她求婚的事,她沒打算說出來。

    「所以……你們就日久生情了?」他抬眼望著她,神情很復雜,有眷戀也有酸澀嫉妒。

    苞他這樣算是日久生情嗎?她暗忖。

    把她的沉思當成默認,公冶遨露出一抹苦笑,心情已稍稍平復了些,仔細想想,是他自己放棄她在先,也怨不得她移情別戀。

    「你不能接受我有玉娟和蓉蓉,要是叔叔真要娶公主,你要怎麼辦?」若是她不能接受他有別的女人,卻能接受叔叔與公主的事,他會覺得很不公平。

    「我說過絕不與人共事一夫,即使對方是公主也一樣。」何況公冶瀾親口對她承諾過,若是她嫁給他,他不會再娶別的女人。

    聽她這麼說,公冶遨覺得心情平衡了些,起碼她對他們倆一視同仁,猶豫了下,他問道︰「阿歡,我跟叔叔在你心里,你喜歡誰多一些?」

    他想知道在她心里比較看重誰。

    歐陽歡被他的問題給問住了,愣愣的望著他,一時竟無法回答。

    她是曾經喜歡過公冶遨,那麼公冶瀾呢?

    她對他究竟懷著什麼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與對公冶遨的喜歡很不一樣,要復雜多了。

    這個問題她先前一直刻意閃躲著不去想,此刻被他一問,她被逼得不得不認真思索起來。

    見她遲遲沒答話,公冶遨從期待漸漸變成失望。

    他原以為這個問題她會很容易回答,可她卻想了這麼久,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看著公冶遨失落的神情,歐陽歡的思緒就像撥開了重重的迷霧一般,在這一瞬間突然清晰了起來,她陡然明白她對公冶瀾的感覺與公冶遨不太一樣的原因何在了。

    她是喜歡公冶遨,但那樣的感情其實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那時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滾床單,還瞞著她要娶別的女人為妻時,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覺得他背叛了她的信任,也因為對他的感情是友情居多,她才會很快就淡忘掉這件事,也因此現在面對公冶遨,她才能完全沒有任何芥蒂。

    而她對公冶瀾的感覺,比較像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感情,所以在他吻她時,她才會有那麼強烈的悸動,聽見有別的女人覬覦他時,她才會那麼憤怒,覺得自己的地盤受到了侵犯。

    想通了困擾自己這麼多日的問題,歐陽歡霍地站了起來,快步離開涼亭,想去找公冶瀾,連公冶遨在她身後叫她都沒聽見。

    在回廊上遇見要外出的公冶瀾,她情急的抓住他的手,一開口便說道︰「我現在答覆你,我答應嫁給你。」

    苞著過來的公冶遨聽見她的話,整個人怔住了。

    而公冶瀾那張石雕般的俊顏終于有了不一樣的表情,露出一抹驚喜。

    「你答應了?」

    「沒錯。不過你先前曾承諾,若是娶了我絕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你要做到。」

    他頷首,「我會做到,等我回來。」他往外走。

    「你要去哪?」她拽住他的手問。

    「皇上召我進宮。」

    「我不準你去見公主。」她的語氣充滿了酸醋味,她絕不給任何人有機會搶走她的男人。

    他那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誘哄,「我不會娶她,我這次進宮會向聖上稟明我們的婚事。」

    她雙眼一亮,「真的?」

    他黝黑的雙眼閃過一絲笑意,點頭,她這才肯放他離開。

    一旁的公冶遨內心五味雜陳的轉身離去。

    他做不到的事,叔叔卻能做到,他輸得並不冤。

    紫霞殿——

    夏侯皎見到公冶瀾,儒雅的臉上帶著笑意說道︰「愛卿,公主想去狩獵,朕希望你能陪她去,順便保護她。」

    鮑冶瀾沒答應,拱手稟道︰「聖上,臣有一事稟告。」

    「何事?」

    「臣要成親了。」

    「你要成親了?」聞言,夏侯皎十分意外。

    「臣先前曾稟告聖上,有一心儀的姑娘,如今她已答應嫁給臣。」

    聽到這事後,夏侯皎靜默良久才徐徐開口,「那朕就恭喜愛卿了。」他明白公冶瀾此刻稟告他這件事的用意。

    他不是個沒有雅量的君主,既然公冶瀾對公主無意,他也不打算強迫他。這段時間順著女兒的意召他進宮陪她,也只不過是想也許兩人常常見面,能令他對女兒動情。

    但公冶瀾不愧是冷面戰神,心如磐石,即使公主如何向他示好,他也不為所動。不過,從另一方面來想,能有這樣不為名利所誘的臣子倒也是朝廷之幸。

    「多謝聖上。」

    「公主在飛霞園里等你,你去見見她吧,順道將這個喜訊告訴她。」由他親口告訴公主,公主也該死心了。想到什麼,夏侯皎再補上一句話,「過兩日記得將那位姑娘帶來讓朕瞧瞧。」

    「是。」

    鮑冶瀾很快來到飛霞園,見到站在瀑布旁的昭萱公主。

    看見他過來,昭萱公主整個人親昵的粘到他身邊,她穿著一身絛紅的獵裝,親密的摟住他的手臂,嬌聲道︰「王爺,你來啦,咱們走吧。」

    這陣子公冶瀾在父皇的宣召下,每天進宮陪她,但他卻總是板著一張臉,對她冷漠以待,她心里雖著惱,但為了拉攏他,只能忍下這口氣。

    鮑冶瀾掙開昭萱公主的手,退開一步,「公主,再過不久我就要成親了。」

    「你說什麼?」她愕道。

    「我要成親了,以後不方便再進宮陪公主。」說完,沒再多停留的轉身便離開。

    看公冶瀾如此直白的拒絕,昭萱公主氣得將旁邊盛開的一叢花全都打爛。

    「可惡,他竟敢這樣對我!」挾著怒氣,她一路走回寢宮。

    「公主,發生什麼事了?」慕蓉蓮見她氣沖沖的進來,關心的上前詢問。

    「公冶瀾要成親了。該死,虧我這段日子不停向他示好,他竟然對我無動于衷!」

    「他要成親了?」聞言,慕容蓮屏退屋里的宮婢,皺起眉道︰「看來那件事咱們得另想法子了。」原本她是盤算拉攏公冶瀾後,要除掉掬心就易如反掌了,但現下這個辦法看來不能用,只能另作他想。

    「娘,萬一他要娶的人是掏心,那父皇遲早會見到她,若是他認出她才是真正的公主該怎麼辦?」這段時間她得知公冶瀾另有心儀的女子,便懷疑那人是跟在他身邊的掏心,否則那日見她有危險,他不可能為了救她而不惜自己受傷,因此又急又惱。

    「當年掏心才兩歲,他們十幾年沒見面,聖上不可能認得出她來,除非……」

    見母親突然望著自己,昭萱公主問︰「除非什麼?」

    「除非那個胎記。」

    鮑冶瀾從宮中趕回府邸,立刻去找歐陽歡,在一處回廊上見到佷兒正在與她談話。

    「恭喜你,以後你嫁給叔叔之後就是王妃了,這樣一來我也得改口稱你為嬸嬸了。」明明是祝賀的話,公冶遨卻說得有些酸。

    他作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嫌棄她的身分,叔叔卻絲毫不在意,還親口允諾她今後絕不會再娶任何女人。

    憑著這點,他確實比不上叔叔,他輸得心服口服,可心里還是很不舒坦。

    歐陽歡不介意他那酸溜溜的語氣,誠心的對他說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當初要不是你騎的馬撞傷了我,還將我帶回府里治傷,我就不會遇到你叔叔,也不會有今天的一切。」

    「倘若……我當初答應只娶你一個,你是不是也會嫁給我?」

    「可能會吧。」她坦然說道,當時她還沒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他又對她不錯,若是他向她求婚,她極可能會嫁他。

    見他面露失落之色,她笑著安慰他,「少爺,你的性情與王爺不同,你雖然喜歡我,可你也喜歡別的女人,說白一點,就是你沒辦法對一個人專情,王爺與你不同,他不輕易動情,可一旦動情,卻能長長久久。」

    「你怎麼知道他能長長久久?」公冶遨不以為然的問。

    「我看過他未婚妻留給他的那封信。」

    「那信里寫了什麼?」公冶遨好奇的追問。

    她沒提那人殉情的事,只簡單的說︰「她在信里祝福王爺能找到一個相知相惜、真心相待的人,為了找到這個人,王爺才至今未娶,直到遇見了我。」

    「這麼短的時間里,你便跟叔叔相知相惜了?」他話里的妒意很濃,他們才分開兩個月,她的心便完全向著叔叔,說他不嫉妒是騙人的。

    「心意相通不在時間的長短,有些人在一起一輩子也不見得了解彼此,有些人只見了一面,卻有種已認識了一輩子那麼久的感覺。」當明白自己對公冶瀾的情愫後,此刻她心里滿滿都是他。

    聽見她的話,公冶瀾緩緩朝她走去,雙眼眨也不眨的睇著她。

    「叔叔。」見到他,公冶遨有些不自在的叫了聲,然後強撐著笑容對他道賀,「恭喜叔叔。」

    「你給不了她的,我能給她。」公冶瀾像是想解釋什麼的說道。

    鮑冶遨頷首,「我知道,我不怪叔叔,我先回萊陽城了。」說完,他便默默轉身離開。

    鮑冶瀾握著歐陽歡的手,直接帶著她來到書房,他胸口那股彷佛要噴薄而出的感情洶涌得快淹沒他,他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略帶沙啞的嗓音低沉的在她耳邊呼喚著她的名字。

    「歡。」

    她溫馴的任他擁著,透過他的體溫,她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強烈情感,她的心在與他共鳴,兩人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強勁的鼓動著。

    他深黝的眼神透著一抹異樣的光彩,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櫻唇。

    她輕輕闔上眼,回應著他的吻。

    她融化在他那深情的吻里,被濃濃的幸福密密包圍著。

    她覺得在這一刻,她彷佛找到了自己失落的那一部分,直到現在才整個完整了。

    「瀾。」她動容的輕喚他的名。

    「屬下查到在歐陽姑娘被少爺的馬撞傷那日,有四人抬著棺木前往那茅屋。」

    令狐兆在書房里向公冶瀾稟報前去調查茅屋的事,他是公冶瀾極為器重的左右手,派他前去茅屋調查,可見他對此事的重視。

    「可知他們是何人?」公冶瀾問。

    「屬下一路追查到洛水城才找到他們,他們是洛水城的收屍人,有人拿了筆錢要他們前往那茅屋埋葬一具屍首,結果他們去到茅屋,卻沒見到任何屍首。」

    「是誰拿錢要他們前去埋屍?」這人也許就是屢次想加害歐陽歡之人。

    「據他們所說,是一名婦人,但屬下根據他們所指,找到那名婦人,那婦人卻說這件事是她姊姊托她所辦。」

    「可有找到她姊姊?」他問道。

    「沒有,她姊姊在交代她辦了那事之後便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還有她的兩個女兒也一並失蹤。」

    沉吟須臾,公冶瀾吩咐,「你去找出那婦人的下落,可多從她妹妹身上著手,她姊姊離開前定有異樣。」

    「是。」

    「父皇,兒臣聽說您明天要召見歐陽歡,可有此事?」一得知此消息,昭萱公主急忙趕來想阻止夏侯皎。

    「沒錯。」

    「她搶走了寧靖王,您為何還要召見她?」她不滿的問。

    「朕想見見能令寧靖王傾心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好奇嗎?」

    「兒臣不想見她,父皇您也別見她,她同咱們一樣長著兩只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有何好見的。」她極力想阻止他們父女倆見面。

    見她如此厭惡歐陽歡,夏侯皎溫聲勸解她,「昭萱,是她遇見寧靖王在先,因此不算是她搶走了寧靖王,況且你身為皇家公主,要有容人的雅量和胸襟,才不至于有損皇室的威嚴。」他雖疼愛女兒,卻不是個是非不分之人。

    見他仍要見歐陽歡,昭萱公主情急之下,跺著腳脫口道︰「兒臣不管,父皇不準見她。」

    「放肆!」見女兒如此任性,夏侯皎沉下臉斥道︰「你這是在對父皇說話嗎?」

    見他動了怒,她嚇得兩腿一軟,急忙跪下來認錯,「兒臣錯了,兒臣只是太惱那歐陽歡,所以才一時出言無狀,求父皇恕罪。」

    「起來吧。」見女兒知錯,夏侯皎放緩了神色,扶起她,好言勸慰,「朕知道你傾慕寧靖王,但這種事強求不得,縱使朕強迫寧靖王娶了你,但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嫁給他日子也不會好過,還不如成全他。咱們大煌王朝人才濟濟,朕會再替你覓個比他更加出色的良婿。」

    「兒臣明白了,謝父皇。」她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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