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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岑揚 -【劣女鬥惡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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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1:18: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看著大學時代的好朋友一臉春風得意,葉秋心裡是又羨又妒。

  感情生活的順遂果然會讓一個女人變得更美麗。

  那陷入《謎霧莊園》一片中,女主角妮可基熳那困惑疑慮外加驚慌無措處境的自己呢?

  大概離臉色蒼白、口吐白沫只有一步之遙而已吧,她想。

  「秋。」梁雨萍咳了咳,險些被好友十分鐘內百變的豐富表情逗出才剛剛入口的咖啡。

  事業順心、情場得意的她,容光煥發的美麗與幸福在肢體語言間不吝讓旁人窺知;相較之下,連日失眠、無精打采,外加臉色暗沉的葉秋就很糟糕了。

  「幹嘛?」懶洋洋地睞了好友一眼。

  「妳看起來很糟。」前不久才像紀伯侖作品中的先知,氣宇軒昂地「開解」她關於愛情的種種,讓她克服心理及年齡的顧慮,接受大學學弟的感情;誰想得到過沒多久競變成這副模樣--委靡不振,為異性的追求深感困擾,一臉憔悴。

  但孟?穀她是見識過的,對童心未泯甚至有點長不大的葉秋來說,梁雨萍倒覺得他不失為一個好對象。

  雖然是過於擅用心機了點。以她為餌,試圖逼出躲起來的葉秋,這點不怎麼讓人認同;但是對葉秋--她得承認,孟?穀這種出人意料的創舉很適合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好友。

  「我也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糟,但我實在是想不出來。」唉,她想得腦漿都快從頭頂的百會穴噴出來了,還是不知道自己對孟?谷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然而真要她說討厭,讓他就此放棄撒手離她而去,她又做不到。

  是女人虛榮的劣根性使然,即便自己不想接受對方的追求,也不願意看他去追別的女人?還是她對他真的有意,只是不敢承認?

  好煩哪……

  「還想不出該怎麼回答他嗎?」姐妹淘立場對調,如今化身旁觀者的梁雨萍氣定神閑,當局者的葉秋則是心煩意亂。

  「秋,孟先生之所以答應再給妳時間想想,是因為他相信妳……」在好友「是嗎」的質疑眼神下,梁雨萍也不敢把話說得太篤定。

  「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我只知道,如果我再躲起來,要嘛就躲一輩子讓他找不到,否則我的下場會很慘。」有時候她會懷疑孟?穀究竟是認真還是故意作弄。

  從他身上,她根本感覺不到愛意,除了某些特別的時候……

  「秋,妳怎麼臉紅了?」

  「天氣太熱。」葉秋嘴硬道,以手當扇,試圖搧去臉上令她不自在的燥熱。

  梁雨萍忍俊不住,笑著調侃她:「秋,我們坐在冷氣房裡,室溫只有二十二度。」

  「呃……」

  「到底誰才是那個別扭說謊的人呢?」有別於之前被勸解的猶豫,現在的梁雨萍是被男友細心呵寵的幸福小女人,含帶戲謔的眼眸不時往姐妹淘身上流轉。

  可惱啊!「妳這只龜也別笑我這只鱉沒長尾巴,大家半斤八兩啦。」

  「秋,輪到我開釋妳了吧。」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風水是會輪流轉的。

  「是是,還請上雨下萍大師開講,弟子誠心聆聽。」

  都到這節骨眼了還有心情插科打諢。梁雨萍豎指戳好友額心一記。

  「大師打人啊!」

  「秋,」梁雨萍頓時哭笑不得。「在跟妳說正經事,別玩了。」

  「是。」乖乖正襟危坐。「大師請說。」

  不理她的揶揄,梁雨萍慎重道:「妳曾說我被以前的感情束縛以至於無法接受烈旭的感情,這我承認;但妳也是。」

  「慢!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馮定邦。」要命,她才見過他幾次啊!「我對狼心狗肺的陳世美沒興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指的是--妳為什麼要因為目睹我失戀的經過,進而拒絕去嘗試男女之間情感的交流?」

  「啊?有嗎?」

  「妳或許沒有自覺,但妳的確一直在這麼做。」梁雨萍說得字字確鑿:「妳仔細回想。算算看,孟?穀其實並不是第一個公開追求妳的人。而妳對於追求者的態度總是若即若離,到最後,那些有心人也不得不退守到妳容許的界線,只跟妳稱兄道弟作朋友,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孟?穀則是這當中最不死心、態度最強硬堅持的一個,簡單說一句,他有本事讓妳拿他沒轍。」

  「我發現有姐妹淘的致命缺點了。」太瞭解彼此不是件好事,比如現在。

  「比起我來,妳的確交遊廣闊,尤其妳的異性朋友多於同性友人,可是這裡頭有多少人是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作妳朋友的,這個問題妳想過沒有?」

  訝然的表情足以說明她葉姑娘壓根沒思考過。

  「我知道我失戀時的情況很糟,但妳沒有必要因為這樣就望情怯步,不是每個人的感情路都會顛簸不平,也許妳的會很順利。」

  「『也許』是個很強烈的字眼,充滿不確定性。」

  「未來是不可預測的。」

  「這話孟?穀也說過。」她也知道,然而--「我承認,我是被姐姐妳的失戀歷程嚇到,但除此之外,是因為我心裡有另一個人。」

  「妳心裡有人?」頭一次聽。「誰?」

  「一個沒有希望的人。」

  梁雨萍緊張地瞅著她。「有婦之夫?」

  「差不多啦!」葉秋意興闌珊地晃手,表示不想再談這話題。

  憂心忡忡的麗顏聽見她的話,看見她的肢體透露的訊息,梁雨萍松了口氣。

  笨蛋秋,差點嚇死她。「妳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喜歡在心裡的那個人,秋。」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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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喜歡柏烈旭?

  第一次,葉秋朝自己丟出這個問題。

  驚訝地發現,她竟然無法很確定地跟自己說:是,我就是很喜歡他。

  反而又立刻對自己丟出第二個問題:葉秋,妳真的到現在還喜歡他嗎?

  「為什麼不?」葉秋歪著腦袋,自言自語:「他很體貼,個性隨和又風趣,待人溫和有禮,長得也不錯,對感情很認真,為什麼不?他是女人心目中的好男人、最佳典範不是?」任誰都會心動的。

  心動?葉秋按住胸口,怦怦、怦怦--沒有心跳加快、沒有呼吸急促。

  對柏烈旭,好像沒什麼感覺哪。

  那麼孟?穀呢?腦袋換另一邊歪,葉秋閉上眼,在腦海中描摹出孟?穀的臉。

  怦怦怦、怦怦怦怦……要命!跳得飛快!

  倏然睜眼,坐在庭院享受日光浴的葉秋瞪著空無一人的前方,好像那裡突然蹦出了個外星人向她招手,眸中滿滿的錯愕不信。

  「不會吧?」她對孟?穀?

  哧!呵……右側牆垣飄來笑聲,引葉秋循聲望去。

  「孟?穀?」真糟,才剛想到他就見著。「你笑什麼?」

  孟?穀雙手靠在牆垣頂,神情閑適愉悅。「妳的表情很豐富,比週末的電視節目更容易讓人放鬆心情。」

  意思是她很好笑就對了,這話真讓人高興下起來。

  「多謝贊美。」這男人真的喜歡她嗎?好懷疑。「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難得妳會關心我的生活。」孟?谷毫不隱藏他的訝異,當然啦,其中不無刻意的戲謔。

  「不說拉倒。」誰稀罕。

  「今天是週末。」為免佳人拂袖而去,孟?穀收了點分寸。「就算是老闆也不能剝奪我休息的權利。」

  好驚訝!「我還以為你是工作狂,拿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用的怪人。」

  「承蒙抬舉。」孟?穀抿唇,表情並沒這句話所代表的感激之意。「我只是個人,不是機器。工作對我來說是發揮己長、賺取金錢供應生活所需的工具,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成就呢?」葉秋頗有興趣地提問:「男人都希望自己有所成就吧?」

  「女人不也一樣?」他反問。「無論是誰,都會想在自己費心專注的地方,有所成就,我以為在這點上,男女皆然。」

  的確……葉秋點頭,她認同他的說法。

  「你跟我所想的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孟?谷糾正道:「只是妳認識我的程度多寡,間接影響了妳對我的看法。」

  認識的程度影響她對他的看法?葉秋不由得回想起最近的那場爭執。

  一開始,她以為孟?穀很生氣,事實上他的確被她毫不尊重的閃躲態度激怒。

  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他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嘆息,極力壓抑自己動怒的沖動,讓理智控制一切。

  用說之以情取代憤怒的指責,該說這是一個經過歷練的成熟男人所表現出最完美的自製能力?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有感情,卻不沖動。

  想到這裡,葉秋赫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這個搬到隔壁這麼久,又不時針鋒相對的男人,她一直不瞭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不瞭解?還是從來不曾試著去瞭解?她捫心自問。

  打從初見面,就一直採取對立態度的她究竟在抗拒什麼?

  難道就像雨萍說的,她是害怕失戀,所以始終不敢接受異性的追求,直到遇見孟?穀這麼堅決介入她感情生活,強硬到讓她不得不正視這件事實的男人?

  而她以為自己暗戀柏烈旭--最初也許是真,但到後來,不知不覺變成煙幕彈,用來將每顆想靠近自己的真心阻擋在門外?

  「妳曬昏頭了嗎?」

  「啊?」恍惚回神,葉秋被近在眼前的臉部特寫嚇到。

  「你怎麼跑到我家院子來的?」

  孟?穀指指兩戶中間的隔牆。「就這麼簡單。」

  「你翻牆?」

  「不難。」他笑著,露出惡作劇得逞的頑童獰笑。

  「拜託……」葉秋呻吟出聲,無法理解三十好幾的男人為什麼會做出小鬼頭的動作?老男人的腦筋是怎麼個轉法?「萬一受傷怎麼辦?」

  「妳擔心我?」

  「我是擔心付不起你的醫藥費,孟大律師。」她嘆道,指著抵在那面牆的整上用具。「要是我家用來整土的九齒釘耙不小心傷了閣下一根腳趾頭,讓你一狀告上法院,我可吃不消。」

  孟?谷「哈」的一聲爆出大笑,情不自禁伸長手,故意惡整地揉亂她一頭鳥發。「妳不當律師太可惜了,秋。」

  「台灣的律師夠多了,不差我一個。」

  「這將是律師界的損失。」

  「少狗腿。」才不信哩!在學校,她可是教授聞之落淚的墮落派掌門,專司不看教科書、不認真聽課、考試狂作弊--通稱「不務正業」。

  「……來不來?」

  「什麼?」剛沒聽清楚他的話,葉秋再問。

  「幫我洗車。」

  洗、洗車?杏眼圓瞪突然冒出這句話的男人。

  「孟?穀,以你的身價要請菲傭絕對不成問題,只要你包吃包住,薪水過得去,一定會有很多人來應征,甚至--」話才說到一半,葉秋突然嘿嘿獰笑,扮起電視上壞人千篇一律的淫邪表情。「以你的外表,要求『全套』的服務,我想對方也不會抗--啊!」

  不待葉秋說完,孟?穀長臂一伸,從後頭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言下之意,妳是願意提供『全套』服務了?」

  「喂,你重聽啊?!我說的是菲傭!」葉秋急忙在他胸前轉身,雙掌左右夾擊他的臉。「來,孟?谷小朋友,跟著葉秋姐姐說一遍:ㄈㄟ菲,ㄩㄥ傭--菲、傭!」這下總聽懂了吧?

  被笑氣脹痛肚皮,再也撐不住的孟?穀甘心俯首稱臣,笑倒在懷中人頸項,彎弓如蝦的背不時顫抖,給笑逼出來的。

  老天,她真寶!

  「跟妳在一起永遠不嫌悶,秋。」低沉的笑聲中,孟?穀斷斷續續說道:「妳再這麼與眾不同下去,會讓我愈來愈捨不得放開妳……」

  交頸的親昵來得突然,她應該全身僵硬的,畢竟抱住她的是個表明對她有意的男人,但--

  說真的,她喜歡被孟?穀抱在懷裡的感覺,他身上有清冽的男性香水味,及一點點陽光的味道。

  捨不得放開她麼?

  那就緊緊抓住她、別放開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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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頓「太陽帝國」的晚餐就讓葉秋把自己給賣了,價碼之低,恐怕說出去還會被來台幫傭的菲籍人士笑到腸穿肚爛。

  而葉秋之所以甘心低價出賣自己,只是為了這家自助餐廳無限量提供的知名品牌霜淇淋。

  吃飽喝足,人生夫復何求。呃!

  離開餐廳,在葉秋主動提議下,兩人沿著忠孝東路四段直走,緩步行至附近的國父紀念館。

  九點多的時刻,華燈已燃多時,屬于情人的夜晚才正要開始;入夜後,紀念館廣場四周的路燈零星綻亮,昏暗不明的燈光製造出朦朧的意境,向來都是情侶相偕散步談心的好地點。

  手牽手、心連心,有的情侶甚至情難自禁躲至樹後擁吻,分享彼此的甜蜜。

  「我應該常來這裡作現場觀摩的。」葉秋殺風景地自言自語道,不時往廣場兩旁種滿綠樹的小公園探頭探腦。「還要找色仔一起共襄盛舉。」

  「最好組成一個觀光團?」身邊飄來笑意。

  一心窺探的葉秋直覺應和:「是啊,由我帶隊--喂!」回頭沒好氣睨他一眼。「不正經。」

  「不正經的是妳。」孟?穀從後頭攬回愈往小公園裡探的人兒,一手遮住她好奇的大眼,強行拖離現場。「不要打擾別人。」

  「只不過是看看嘛……」

  「立場互換,妳希望跟男友親熱的畫面被人當戲看嗎?」孟?穀扣緊她小手不放,免得她去塗炭無辜生靈。

  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如環山壁的大掌握住纖柔無骨的小手不放,像領航員似地導引散步的路線。

  路燈下,兩道黑影在柏油路面交迭,幾乎合而為一。

  走在後頭的葉秋望著、踩著,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溫馨。

  「我記得小時候我爸也這樣牽著我散步,他的手比你小一哇--唔!」

  話未竟,孟?穀猛地用力,將身後人拉到前頭,懲罰意味濃厚的吻堵住她專門破壞氣氛的小嘴,吻到她喘不過氣,小手討饒地揪住他襯衫亂扯一通。

  「不要告訴我伯父也會這樣吻妳。」警告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似,既粗且沉,添入曖昧的暗喻,弱了話裡的惱怒。

  「你、你少胡說。」呼、呼……葉秋捂著胸口,差點窒息。

  孟?穀改牽為摟,五指注入力道,盡量控制在不會讓葉秋覺得疼,又不會讓她容易掙脫的範圍內,一如廣場上、小公園裡或散步或幽會的情侶,充分表現出男方對心上人專斷的佔有欲。

  但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多想了,怕被掙脫的前題是被他摟抱的人想逃啊。

  可是依葉秋現在的心情--

  「喂,我們這樣是入境隨俗應應景?還是本來就該這個樣子?」

  孟?穀側首,在忽明忽滅的光線下,仔細審視她的表情。

  「妳想說什麼?」

  憋不住話,葉秋直說了:「為什麼不問我?」

  整個晚上,不,是近半個月,在那晚他承諾讓她好好思考之後,他不再提及感情的話題,像現在這樣可以說是她自動送上門來的好時機,他也一點都看不出來想追問她思考結果如何的樣子。

  她曾目睹柏烈旭等待雨萍答復時的焦躁不安--想立刻沖到心上人面前,猛搖她好逼出答案,卻又因為捨不得強迫她、讓她難過,只能反過來勉強自己用理智抑住情感上的沖動,靜待她主動聯絡。

  同樣是等待對方的答復,孟?谷會不會太冷靜、太沒誠意了?

  半個月來,對於她思考的結果,他根本就不聞不問--班照上、日子照過,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對自己丟給她的問題有什麼急於得知的熱切,平靜得像個入定高僧,好像那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他沒有限制她要在多少時間內厘清自己對他的感情,他給她的時間無限充足,充足到--讓她這個被等的人覺得焦慮。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問她?

  「問什麼?」

  孟?穀不解的疑惑令葉秋為之氣結。

  搞什麼鬼?她認真苦思、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情,到頭來呢?這位老兄搞失憶,忘了有這回事?!

  一口氣換不過,葉秋怒目相向。「好!好你個孟?穀!謝謝你的晚餐,從現在開始我決定跟你分道揚鑣,千山我獨行,你也不必送,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告辭!」

  絕然離去的身影忽地被從後頭伸掌抓住,作用力作祟外加故意,葉秋旋了大半圈,正面撞上等在後面的肉牆,狠狠的。

  「咳!咳咳……」孟?穀胸口承受這份加速度的撞擊,連連咳嗽。「妳真狠。」

  「比起你來,我這不過是小case。」敢唬弄她就要付出代價,哼!「說,為什麼不問我?」

  「已經知道答案的事何必再問?」

  已經知道?「你知道什麼?」

  「秋,」孟?穀雙手交叉在她腰背同時重重壓向自己,俯首在她唇角落下蜻蜒點水的淺吻,自信滿滿道:「妳比妳想像中的還要喜歡我,不,甚至可以說妳比妳想像中的還要愛我。」

  啥?!葉秋張口結舌,一臉錯愕地呆望著咫尺距離的男人臉孔,聲音梗在喉間怎麼就是出不來。

  「我說過如果妳再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會吻妳。」

  「我不唔……」

  抬頭的危機意識敵不過男人沖動欲望的神速,轉眼間--

  葉秋兵敗如山倒,只有讓人臉紅心兒跳的麻辣熱吻如洶湧波濤,迅速將她捲入激情狂潮,說什麼也不放她遊上岸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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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1:18: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妳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喜歡在心裡的那個人--這是好友送她的話。

  這她可以認同,因為千思萬想之後,她發現自己的確是如好友所說,已不像以前那樣,真的那麼深戀柏烈旭。

  對柏烈旭的感情,早在這幾年的淡化中成功轉為單純的友誼。

  妳比妳想像中的還要喜歡我……

  慢、慢著!他打哪來的自信,竟然對她說這種話?

  甚至可以說妳比妳想像中的還要愛我……

  真是夠了!他什麼時候變成她肚子裡的蛔蟲?連她都不知道、不確定的事,他也能說得煞有其事,好像已經發生了似的!

  她說喜歡他了嗎?她說愛他了嗎?

  沒有啊!

  那他憑什麼自開一言堂,說得這麼武斷?

  惡哉愛情!把人的腦袋攪得像漿糊一般稀巴爛,怎麼理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昨晚的驚魂讓她一夜不成眠;起了個大早,葉秋索性晃到社區小公園,挑了塊幹淨的草皮大刺剌躺下。

  還沒有想通之前,她不想見到他。

  偏偏天不從人願的機率高過順應人,黑壓壓的陰影降臨,擋住澄藍天光。

  「一大早妳躺在這裡做什麼?」來人正是她極力想回避的,語調因之前的跑步參雜稍微短促的喘息。

  哇靠!「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有晨跑的習慣?」

  「因為妳從來沒問過我。」

  無言以對,葉秋閉上眼,眼不見為淨總行了吧?

  結束緩沖動作,孟?穀落坐葉秋身旁,注意到她眼皮微浮。「昨晚沒睡好?』

  「拜你所賜。」可惡!她徹夜未眠,他倒好,精神飽滿到還有力氣跑步。

  「我只不過是說中妳的想法,何必這麼興奮?」

  閉合的眼猛地一掀,無法置信地看向身邊的男人。「我現在才知道律師最需要的不是法律知識,而是一張萬箭不穿的厚臉皮,多謝賜教!」

  孟?穀側躺下來,左手撐額俯視她。「秋,我不相信妳能容忍一個絲毫不喜歡、不愛的男人像這樣親近妳--」他說,空閑的右手戀戀不舍地摩挲她粉嫩的臉頰。「或者像這樣吻妳……」逐漸壓近的唇帶著同樣的眷戀,舔吻她的眼、她的頰,最後落至她的唇。

  嘴裡不曾說出口的話,在兩人相濡以沫的親吻中也能夠傳達,以無聲的親昵方式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吻作罷,孟?穀退開點距離以便能收進她所有的表情。「我說錯了嗎?」

  「不,你沒錯,但不足以解決我的疑惑--你如何肯定我愛上你?你忘了嗎?我還有暗戀的人。」

  「相信我,我從來不曾把他或『他們』放在心上。」

  「因為你有自信我絕對會愛上你?」

  他搖頭。「因為我知道那只是妳拒絕男人追求的盾牌。」孟?穀再度壓低身,吻上她因驚愕微張的檀口。「想要我吻妳就說一聲,不要用這種表情暗示我。」

  她想要他--慢!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你、你怎麼知道?」連她都要好友提醒才注意到的事,他是怎麼發現的?

  「我相信妳曾經深深暗戀過某人,甚至是好幾個人,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暗戀在無法實現的情況下,它只會被逐漸淡忘,感情是最禁得起時間考驗、也最禁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

  「好矛盾。」她感嘆。

  「是的,就是這麼矛盾。至於能不能通過時間的考驗,要看這個人對於這份感情有多大的堅持。秋,我只能說從妳身上,我看不見經年累月深情暗戀一個人的表現,妳過得太自由、太快樂,一點也沒有為情所苦的跡象,這點恐怕連妳自己都沒有發現,甚至於妳自以為的失戀和感傷也不過是日積月累下來的習慣--習慣暗戀、習慣失戀、習慣偶爾為它傷感--並非妳還眷戀著對方,只是單純的習慣,就像我們習慣起床第一件事是刷牙洗臉一樣,妳習慣每隔一段時間將自己丟進事實上早無疾而終的暗戀裡悲秋傷春。」

  比起好友提點她的話,孟?穀的說法更犀利透徹,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放上手朮台解剖開來一樣。葉秋呆若木雞地瞪著他好半晌。

  「也許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很會掩飾。」她企圖力挽狂瀾。

  「我還沒見過比妳更表裡如一的人。」「狂瀾」還是將她卷進無底的漩渦。「承認這一點,妳只是習慣,只是拿暗戀這事當藉口拒絕每一個企圖追求妳的男人,以維持妳的自由之身,還有--保護自己免受感情的傷害。」

  「你如果不作律師,可以考慮去當心理分析師。」她冷冷地說,心下惱火他對自己准確無誤的剖析。

  「我多了妳六年的閱歷是不爭的事實。」孟?穀抬手,指腹輕輕撚起落在葉秋額上的蒲公英種子。「妳已經開始關心起我的生涯規劃了。不錯,有進步。」

  「你真是--噗哧!」

  「秋?」

  「不行了……」算了,她認輸了,葉秋翻身,倚進右側門戶洞開的胸懷。

  孟?穀亦不吝惜出借手臂給她當枕頭,一手佔有地勾在她腰側。「妳不再嘴硬否認了?」

  縮在他懷裡的葉秋動了動,為自己調整出最舒服的姿勢。

  「告訴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他,「讓你追求的女人是不是都像我這麼慘?被你的陰險狡詐氣得多長出好幾條魚尾紋不說,還得忍容你自信過度,專斷霸道的行事作風?」

  「把我批評到這種地步,幾乎讓我懷疑自己是四大惡人之一的女人,妳是第一個。」她實在很懂得怎麼讓一個男人受挫;但矛盾的是,這更顯出她的與眾不同,讓他一旦心動,就無法放棄。

  「之一?」葉秋哈的一聲,「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還排在你後頭哩。」

  什麼話她都接得上。「葉秋,妳是我所見過最特別的女人。」

  愉快機智相佐的對話到這裡突然中斷,氣氛為之驟轉。

  葉秋難得嚴肅地望著他。「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激起你男人劣根性裡的征服欲,想試試看能否征服我,讓我愛上你?」

  征服?原先環在葉秋腰側的手轉扣她臂膀,推出一點距離好看見她的表情。

  「妳以為自己在寫小說嗎?征服?」孟?穀幾乎失笑出聲。

  「我本來就在寫小說。」她很認真看待這個問題,他卻在打諢。

  「小說家?」

  「沒那麼崇高,只是一名剛出道的小作者。」

  孟?穀的眼神透出興趣。「關於哪方面的著作?改天一定拜讀。」

  「如果你對言情小說有興趣的話,我可以送你幾本,讓你好好『拜讀』。」再狗腿啊,看你能奉承到哪去。葉秋頗有興味地欣賞他尷尬的表情。

  Yes!總算扳回一城。

  她到底要給他多少驚喜(或是驚嚇)才甘心?看著她因為勝利露出的得意燦笑,孟?穀只有搖頭失笑的份。

  言情小說?呵!

  「你笑什麼?」她問,發現他不住審量的目光,復問:「又在看什麼?」

  「我笑自己還是有看走眼的時候,我以為妳只是一名打字員。」畢竟他幾乎是每天看見她在書房面對計算機敲敲打打,作這聯想並不為過。

  「你乾脆說我從事家庭代工做塑膠花算了。」葉秋不高興地掃了他一眼,退離他懷抱,翻過一百八十度背對這個老是讓她生氣的男人。

  沒多久,她又翻回來,與他對視。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是不是只勾起你的征服欲,其實你的感情並沒有嘴巴上說的--」

  「我愛妳。」孟?谷率先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改躺為坐的葉秋。「我不會再說喜歡,因為我發現除了『愛』這個字之外,沒有其它字能夠詮釋我對妳的感情。」

  「男人一般不大喜歡把『愛』這個字掛在嘴上。」這是她多年的觀察心得。

  「我不是一般的男人。」

  「的確,」這點她同意。「普通的男人臉皮不會像你這麼厚。」聽的人都臉紅了,就他這個說話的人還一副沒什麼的樣子,不是臉皮厚是什麼。

  「秋。」她真是個焚琴煮鶴的高手。

  葉秋抬眸仰望,不知何時升高的太陽在孟?谷身後形成一道暈輪,乍看之下,本來就肩寬頑長的他更形威嚴。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認識這樣的男人,更有甚者,進一步與他發展出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還是遇見了,也心動了,還能怎麼樣?

  「你那天晚上問我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妳不說也無妨。」

  「不,還是要說,以示鄭重。」她堅持。「雖然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很好,但我還是喜歡說出口。」

  「洗耳恭聽。」

  「親愛的孟?谷先生--」葉秋擊掌,拍落手心的草屑,朝他伸手。

  孟?穀咧嘴笑出聲,伸手拉她一把。

  待站定,葉秋緩緩啟口:「我不討厭你,甚至,我可以試著和你交往。」

  「親愛的葉秋小姐,我必須告訴妳,我們已經在交往了。」他嘆息。

  「哦?」眉眼淘氣地挑起一抹疑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或許早在我剛搬進來、不幸看見妳睡衣下的春光時就開始了。」

  「喂!」浪漫旖旎的氣氛為之一變,葉秋氣呼呼地瞪著他。「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幹嘛?等等!什麼叫做『不幸』?」

  孟?穀縱聲大笑,不待女友反應,拉著她往回家的路上走。

  後頭的葉秋邁步跟著。「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不幸』看見……」

  沿途,羞惱的女人汲汲索問,時而被走在前頭捧腹大笑的男人以吻中斷,一直到走進屋內,還隱約能聽見前者的逼問與後者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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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問葉秋成為孟?谷女友之後有什麼甜頭可嘗,大概只有以「閑雜人等」的身分進入寰宇法律事務所而不被趕出來的特別待遇吧。

  從第一次的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驚奇到現在的熟悉,葉秋曾經想過或許將來可以拿寰宇作藍圖,編寫出幾篇故事來也不一定,誰教寰宇裡藏有不少帥哥美女。

  好比她眼前的章婕妤。

  叩叩!今天的她非閑雜人等,而是被男友請托送來被遺忘在家的文件,

  「打擾了,婕妤。」第一個拜訪的不是男友,而是男友的助理。

  沒辦法,這就叫做制度化行政程式--在見到主人前,一定要先通報門房。

  所幸,她很喜歡這位門房小姐。

  「秋。」正如葉秋欣賞她,章婕妤對她也頗有好感,尤其是得知她跟她一樣都是參與世界展望會項目的展望之友後,相談更是投契。

  「我把東西拿來了,他在忙嗎?」

  「應該算……」章婕妤囁嚅好半天,最後決定開口:「秋,妳能不能勸勸我家老闆?我想女朋友說的話他應該比較聽得進去。」

  勸?「什麼事這麼嚴重?」

  「關于方照龍的事。」

  方照龍?「誰啊?」

  章婕妤拉她進助理室,將自己所見及心中的憂慮簡略說明。「……所以我想請妳勸勸老闆,不要這麼輕易相信他,尤其現在又是上頭准備遴選合夥律師的重要時刻,方照龍這段日子跟老闆的互動異常熱絡頻繁,我擔心他會對老闆不利。」

  「婕妤,妳有寫小說的本事哦。」想像力豐富。

  「秋,不論到哪種職場,爭權奪利都是不可避免的,人總想往高處爬。」

  「聽妳這麼說,我倒想見見這個讓妳十分防備的方律師。」

  叩叩。助理室門板再度被人叩關敲響。

  裡頭兩個女人聞聲抬頭,章婕妤迅速別過臉,顯然厭惡見到對方。

  葉秋只好代為「接客」。「你哪位?」

  「剛才兩位小姐話題中的男主角。」方照龍斯文笑道,一雙眼跳過葉秋,落在章婕好身上。「何其有幸,能讓兩位小姐在我背後指指點點。」

  「是啊,」相較于章婕妤的沉默,葉秋反而不覺有什麼難為情,直刺刺地回頂:「男人的價值在於能讓多少女人在暗地裡討論他。」反正她不是寰宇的人,得罪他也不會少塊肉。

  狡詐的詭辯讓方照龍意外地將目光移到葉秋身上。「妳是--」

  「我的女朋友。」跟在後頭步出辦公室的孟?穀搶口道。

  「妳是葉秋?」方照龍溫文地頷首。「幸會。」

  這男人不糟啊,為什麼婕妤避他如蛇蠍?葉秋困惑地來回看過兩人。

  「秋,我請妳帶來的文件呢?」

  「在這。」葉秋沒多想,拿著紙袋走向男友。

  「孟?穀,你好好考慮。」

  在孟?谷帶女友進辦公室前,方照龍突然回頭這麼一說。

  而葉秋的視線此時不小心越過方照龍肩頭,撞見章婕妤聞言臉色微變。

  真是奇怪哪,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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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孟?穀的辦公室,葉秋直接破題:

  「他要你考慮什麼?」

  「考慮跟他合作,離開寰宇獨立執業。」

  「寰宇給你們的待遇不好?」

  他搖頭。「並不是待遇的問題,只是我不想工作得這麼累。」

  「年紀輕輕就有退休的念頭,你是受了什麼打擊?還是覺得人生幾何,想遠離塵世到深山隱居?」

  孟?穀噗哧失笑,將淘氣的情人攬入懷中,垂視在地面的眼閃動著男人在對女人訴說自己的理想時,難以掩去的激昂精光。「我只希望工作之餘能享受生活。」

  「在我看來,你已經是個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再說,你不要忘了,沒有足夠的本錢在背後撐腰,享受生活只是一個奢侈的夢想。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純粹就事論事。」

  「我知道。」有對象可以傾訴,有個人願意聆聽--此時此刻,孟?谷全心沉浸在與人分享內心世界的感覺。「我從來沒有一直待在寰宇的想法。這裡的確是法律人趨之若騖的寶地,但附隨體制龐大、利益牽涉復雜而來的人事問題讓我心煩,只要是稍有規模的組織都有這樣的問題,任何行業都一樣。」

  「你指的是寰宇傳出遴選合夥律師消息這件事?」

  「還有很多妳不知道的。」話才剛說完,孟?谷就看見女朋友雙眼亮晶晶地盯著自己,透露「說吧、說吧」的殷殷期待。「以後有的是時間告訴妳,重要的是,妳覺得呢?」

  葉秋愣了一下。「你的事幹嘛問我?」

  「因為妳是我的女朋友,將來更是我的妻子。」

  「等、等一等!」葉秋有種觸機落阱的感覺。「女朋友三個字我接受,但妻子是怎麼回事?」他們的感情已經深到可以談這個話題了嗎?

  「如果妳不曾想過關於未來的事,那妳從現在起可以開始想了,秋。」孟?穀摟緊她,不讓她輕易逃出這個話題。「三十歲以上的男人,絕大多數是用以結婚為前提的心態去追求一個女人;換句話說,他找的不是能燃起一時激情的女友,而是能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

  「你也是?」

  「我是。」他老實承認。「對妳來說這或許還算很遙遠的事,但對我並不是。我必須坦承--秋,我很渴望有個家。」

  「你已經有了,就在我家隔壁,獨門獨院,三層樓高的透天厝。」

  「不要裝傻。」他知道她乍聽見他的話覺得無措,但他絕不容許她用這種方法閃躲。「我想要一個有妻子、有孩子的家,那是我的夢想。」

  啊?葉秋這回是真傻了。「夢想?」成家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構成要件,他竟將它視為夢想?會不會把它想得太崇高了些?

  知道她驚訝什麼,孟?穀肯定起予以重復:「是的,夢想。」

  「對你來說這不是難事。」有才能、有出色外貌,男人想有的他都有了。

  「我告訴過妳我因為花蓮大地震的緣故,成為展望會受助童之一對吧?」感覺她在懷裡點頭,孟?穀繼續道:「但我沒有告訴妳,那場地震讓我失去一切。」

  失去一切?「難道你的父母親--」

  「不,他們沒有死。只是日子太苦,生活過不下去,他們決定把我丟下,謀求自己的生路。」他說得很簡潔。

  葉秋卻聽得想掉淚,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視有個「家」為夢想。

  「混蛋!沒事說這種無聊話是故意要破壞我的心情嗎?人家今天本來很開心的說。」雖然抱怨,她的手卻離開身側,緊緊圈住這個把自己的事說得漫不經心,好像它不過只是個案例的男人。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多渴望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她在安慰他嗎?孟?穀收緊雙臂,敞開一切感受她給予的溫暖。

  她不會知道他有多喜歡她笨拙卻對他很受用的撫慰,他知道的葉秋是很獨善其身的人,能被她兼愛的,只有她在乎的人。

  能被她在乎,他覺得很快樂。「在我的想法裡,與其埋首苦幹為人賣命作嫁,我寧可獨立執業。一來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二來也能妥善調配自己的工作,不至於影響到我的家居生活。」

  在她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還在學習摸索中,他已經想到這麼久之後的事;兩相比較之下,她面對愛情的態度會不會太混了點?葉秋不禁這麼想。

  「秋,」孟?穀沉吟出聲,下顎抵在女友為配合自己側敞的肩頸,品味從她身上飄出的淡淡香皂味,摩挲出親密的熱度。「答應我,從現在開始妳會把我放進妳未來的人生當中。」

  「你的步調太快了。」葉秋凝視西裝上精緻的鈕扣,藉以分散注意力,免得自己掉進他溫情的漩渦太深,貿貿然答應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從追求到交往,你的動作都快得嚇人,我之前會躲你,除了因為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之外,泰半是被你太過積極的態度嚇到--沒有人提出追求是從強吻開始,也沒有人交往不到兩個月就論及婚嫁,你的行為很霸道。」

  「就我所知的案例當中,有人交往不到一星期就結婚。」他說。

  葉秋挑眉,不置可否地睨視他俯下的臉。「敢問孟大律師,這對夫妻是你哪種案例的當事人?」

  「……離婚之後的財產權糾紛。」好吧,算她精明。

  看吧!送給他的白眼寫著如是訊息。

  「有人說女人最容易受情境影響,你希望我是因為一時感情沖動答應,或者是認真思考過後,才決定跟你組成一個家?」葉秋挑明問他。「我不想現在就討論這個問題,但我保証絕對會開始去想,關於你我是否有共同生活的可能,這樣可以嗎?」

  「沖動可以讓妳立刻作出我想要的決定;但是,」孟?穀決定退步妥協。「秋,妳說服了我。」

  「這是我的榮幸,孟大律師。能讓孟大律師俯首稱臣的人不多哪。」她傲傲地說,引來男友發笑。

  「不瞞妳說,秋,」孟?穀吻了她一記,續說道:「我衷心期待妳點頭答應的那一天來臨。」

  她微笑,踮腳主動吻上他。

  這一吻,打破了向來都由孟?穀採取主動的交往模式,也難怪孟?穀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無法反應。

  「沒人跟你說過嗎?別在女人面前張嘴,特別是那個女人對你有所企圖的時候。」葉秋裝酷地說,孟?穀呆若木雞的反應逗得她很樂。

  她在回敬他呵,這個愛記恨的小女人。「我歡迎妳的企圖,親愛的葉秋小姐。」

  「那就請你招待我去福華餐廳吃頓好料的吧,親愛的孟?谷先生。」葉秋公佈自己的「企圖」,指指腕表。「十二點零四分,該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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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答應男友會更進一步去思考兩人的感情未來將如何發展,但前提是她必須要有那個時間。

  日歷不會因為沒人去撕它,就讓時間永遠停在那天,濃情蜜意之餘,葉秋還是得先填飽自己的肚皮,回到計算機前面與十萬字的浪漫愛情搏鬥,面臨雖然是自我要求,但還是會讓她歇斯底里、握發吐哺的截稿壓力。

  不久前,有個朋友這麼跟她說--

  「既然已經有這麼個知名律師作男友,就不要自找麻煩、給自己壓力,專心做個受寵的小女人吧,反正言情小說界人材濟濟,也不缺妳這株小草;漫漫書海中亦不乏妳這點小雨滴,說不定封筆嫁作律師娘,也沒人發現XX已嫁作他人婦,默然退出言情界……」

  算她狠!本以為自己說話已經夠狠,但聽完這位何姓女檢官給她的良心「忠告」之後,葉秋覺得自己說的話堪比飄飄仙樂。

  就算記恨她出賣她當年苦追她冰山老公的愛情滄桑史,也用不著說這麼傷人的話嘛!嗚嗚……

  但她不會放棄,能將興趣與工作合而為一的人不多,她何其有幸,怎麼能輕言放棄!

  於是葉秋宣佈閉關自守,將自己丟進既令她痛苦又讓她快樂的小說世界。

  基本上,這樣是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妨礙的,畢竟寫作本就是一件孤單的工作,一旦開始起稿,就會自然而然形成一方任何人都沒法進去的空間。

  但對一個身為男朋友的男人來說,女友的鎖國政策意味著自己被遺忘冷落。

  有的人受得了,有的人吃不消--

  葉秋很幸運,她有個尊重她工作的男朋友,還會不時送來補給品,盯她乖乖吃完才准她繼續回到計算機前面。

  偶爾,讓他撞見她敲鍵盤敲得手腕酸痛的畫面,還能得到免費的指壓按摩。

  這樣的男朋友恐怕是所有女性作者的夢想吧?

  有時想想,葉秋覺得自己很幸運,只要不去想這個男友三不五時壞心作弄她的事就成了。

  「子淚眼婆娑地望著醜,她不敢相信心愛的醜竟然相信寅跟卯挑撥離間的話,離開她,選擇了辰--」

  「啊啊啊!」連續三音節不中斷的慘叫打斷背後強忍笑意朗讀的聲音,葉秋急忙按下待命狀態的快速鍵,瞬間,計算機螢幕轉成漆黑。

  他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不知道?!醒神的葉秋這才發現自己呆了好久。

  「妳這次是打算用十二地支代替人物姓名了?」短短幾句話就出現「子丑寅卯辰」五個人物,她這回的故事還真不是普通的復雜。孟?穀暗想,覺得好氣又好笑。

  「要你管!」討厭!葉秋記恨地怒視笑不可抑的男人。「笑死你算了!」

  「那就沒有人幫妳送鰻魚飯來了,秋。」孟?穀晃晃手上的提袋。「還是妳指定位在中山北路的肥前屋。」

  隨著晃動飄出的香氣刺激葉秋的唾腺分泌,只見她像只聞到木天篸香的貓,跳下椅子,幾乎是用撲的,撲上孟?穀的手臂--當然是提著食物的那只。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孟?穀早事先有所防備,在葉秋撲上來的同時,他高舉執袋的左手,右手也沒閑著,緊扣葉秋腰身,讓她動彈不得,只能學貓伸長手試圖搶到美食,最後因為拿不到,表情怨懟地瞪著把她要著玩的男朋友。

  「你給不給吃?」

  「要吃可以,答應我,飯後休息一個小時。」

  「成交。」

  達成協議,孟?穀將袋子交給她,只見葉秋表現出難得的賢慧,領他到樓下,利用幾分鐘的時間張羅兩人的便當和味噌湯。

  「伯父伯母呢?又出門旅行了?」

  好好吃……鰻魚鮮嫩多汁,吸收鰻魚肉汁的米飯也十分美味。

  「秋,」孟?穀失笑,輕推因為嘗到美食滿足得瞇起眼進入忘我境界的女友。「我在問妳話。」

  「他們跑去西藏玩了。去度他們第……」掐指算算,「四十七次的蜜月旅行。」

  「我希望將來老的時候可以跟伯父伯母一樣。」孟?穀羨慕道。「秋,妳擁有一個令人欣羨的家庭。」

  「你也會有的。」她說。「只要你經濟許可,生出來的孩子像我跟我哥一樣,個性獨立又不會讓作父母的擔心就行了。」

  「那就拜託妳了。」

  嗄?偷襲男友鰻魚飯的手頓在半途。「什麼?」

  「妳的肚皮要爭氣點,別讓孩子遺傳到母親糟糕的個性。」孟?穀戲謔地輕拍她剛裝進一盒鰻魚飯微凸的腹部。

  「我認為遺傳到父親的個性才更糟。」可惡的傢夥,損人不帶臟字。葉秋夾奪他一大塊鰻魚肉以示薄懲,准備送進嘴裡。

  「那妳打算什麼時候生我們第一個孩子?」

  啥?!誤入陷阱,剛搶到手的鰻魚「啪」一聲掉進早唱空城計的便當盒裡。

  表情錯愕的臉迅速竄上兩團紅雲,燒至耳根,直愣愣瞪著嘴皮子占上風、此刻正托腮笑睨自己的男人。

  他、他們已經進展到談論何時生小孩的程度了嗎?

  這男人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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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1:19: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同樣的書房,同樣????流暢的鍵盤打字聲,不同的是多了一個人。環繞室內的背景音樂,也從驚濤駭浪的聲樂換成各種不同版本的爵士樂,以適中的音量放送柔軟的音波,讓人不由自主放鬆精神。

  葉宅二樓的書房是打通兩間臥房構成的,一分為二--一邊是歐風辦公室的簡潔風格,另一半則采和室設計,榻榻米中央一個方桌,四邊各放置一把和室椅,以休閑閱讀、聊天泡茶的功用為主。

  書房的四面牆壁,除了有窗子的那一面外,其餘都訂作與天花板相連接、兩層互拉式X的書櫃,葉家所有藏書全都在這裡。

  葉秋慣用感覺俐落的辦公室,至於和室這邊,只有葉宅大家長回來才有使用的機會,否則鮮少動用,直到孟?穀的出現才有了改變。

  孟?穀最後還是決定離開寰宇法律事務所,與方照龍合夥另起爐灶。正處于跟寰宇交涉離職事宜,同時還得繼續手頭上案件的他,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加上葉秋開始寫稿--兩個人都忙的情況下,小兩口聯絡感情的約會場所只能朝便利性考量。

  這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比「家」更便利的?

  於是乎,早年遷進新居時由葉秋和葉父合作設計的書房,如今是經小兩口評選為第一名的約會勝地。

  只不過,約會時,兩人沒有太多引發遐想的情話綿綿,最常發生的情況是一個寫稿、一個看書或閱讀從事務所帶回的案子--孟?谷不會打擾女友工作,葉秋也不會在男友看得正入神的時候出聲嚇人。

  沒有口頭約定,但兩人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同樣選擇以安靜來度過難得共處的寶貴時間,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只要湊在一起就是鬥嘴辯論,作弄彼此,非爭到有一方占上風不可。

  鬧與靜,是這麼極端的兩面,卻同時存在於他們倆的相處模式裡,而且顯得那麼自然。

  生而為人,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順應周圍環境做出最適當的調整,也許在無暇談情說愛的忙碌中,他們已找到最適合的相處之道。

  即便是週末,偶爾也會選擇這樣安靜度過。

  注意力移開久盯的計算機螢幕,葉秋這才發現窗外西山日落,夕陽餘暉在窗戶留下幾筆橘紅色調,天光逐漸轉暗。

  葉秋轉向左後方閱讀桌的方向,孟?穀沉迷於閱讀中,渾然不覺。

  他們上一次交談是什麼時候?又說了什麼?

  我來了。

  哦。

  好像就這兩句話,因為他早上來的時候,她已經開工了。

  換句話說--老天!他們倆沒吃中飯?!

  想到這裡,肚子忽然配合著唱起空城計,葉秋索性關閉計算機,下樓作飯。

  不過實在是因為飢餓來得突然又強烈,來不及作什麼豐盛齷料理,XX聾秒和用冰箱裡現成的材料作出兩盤蕃茄義大利面、川燙一些綠色花椰菜,再煮一鍋玉米濃湯。

  回到書房想問他是不是要下樓吃飯,卻發現他老兄已經躺在榻榻米上睡著了。

  走近他一瞧,原本微笑的葉秋立刻變了一張臉。

  「真是過分。」不想吵醒他,她只能小聲嘀咕,惱火地盯著他握在手裡的小說,大拇指卡在第一頁,顯然看沒多久人就給周公拉去下棋了。

  她怎能不生氣?!

  書頁左上方的書名映入眼簾,那是她寫的小說耶!

  這位孟老兄也才翻開第一頁就給她嗝屁睡著,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她的小說有這麼悶嗎?!

  「笨蛋孟?穀,不懂得欣賞,死豬頭!」葉秋嘟囔咒念,以極小極小的音量。

  縱使不滿,她還是記得他工作繁忙,這個禮拜幾乎沒什麼睡,不忍吵醒他。

  但,還是生氣,氣到空空如也的腸胃都飽得不想吃東西了。

  「給我記住!」可惡,為什麼絕大多數的男人就是不看言情小說?談情說愛不是女人的專利,而是兩性共用的福利啊。

  從客房抱來薄被的她如是怒想,卻在回到書房為他蓋被時,吃吃笑了起來。

  他這樣至少已經釋出誠意,願意放下高傲的男性自尊,接觸曾被一群立委炮轟為不良刊物的言情小說,雖然最後很不捧場地給她睡著。

  葉秋步上榻榻米,為孟?穀蓋好被,順便收拾亂了一地的書冊。

  「算了,總比你看我欣賞的作者的書睡著要好得多。」她自我安慰道。

  「為什麼?」身側飄來淡淡的詢問。

  葉秋沒有多想,直覺反應道:

  「因為我一定會提出抗辯,到時又要吵--喝!你什麼時候醒的?!」

  「我只是閉目養神。」換句話說,他本沒睡。「原來妳的藝名--」

  「筆名。」她糾正。「你是存心氣我嗎?」還藝名哩。

  孟?穀坐起身,毫無預警地將葉秋拉向自己,把她當小孩子般抱坐在腿上,直笑道:「我們很久沒吵架了。」感嘆聲中不乏懷念。

  沒時間挑釁也沒時間被挑釁,他跟葉秋這陣子都太忙了。

  「你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希望跟女友吵架的男人。」分明有病。

  孟?穀在她額角落下一吻。「我享受跟妳吵架的感覺。」

  「安靜不好嗎?我覺得最近這樣子也不錯。」她覺得很自在,難道他不是?

  「我應該說得更精准一點。秋,我享受跟妳在一起的感覺。」

  「我也是。」她承認。

  「哦?今天這麼誠實?」

  「我一向誠實。還有,如果再不下樓,我煮的面就涼了,而我們兩個會是全世界第一對有東西吃卻餓死的笨蛋情侶。」葉秋跳離他大腿,拉他往門外走。

  「秋。」一直任她拖著走的孟?穀突然停住。

  「幹嘛?」她回頭,就近斜倚在門邊等他說完。

  「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他們常為相左的意見對辯,就算不慎擦槍走火也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愈吵,他們的感情愈好,吵架已然變成他們增進感情的方式:在忙碌到誰也沒力氣唇槍舌劍的最近,他們發現另一種相處模式--在同一個屋簷下,即便沒有看見對方、跟對方做一樣的事,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近似夫妻的居家生活,讓他愈來愈戀家,愈來愈想與她共組一個家。

  「我看得出來,然後呢?」葉秋的聲音拉回他思緒,黑白分明的眼正瞅著他。

  然後嗎……

  「我們下樓吃飯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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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呀!門教人從外頭毫無預警的打開。

  「哎、呀!」

  「啊!」

  「唉……」

  三方反應不一,開門的葉秋驚呼聲中不乏戲謔,衣衫不整的梁雨萍脹紅麗顏,情潮方熾的柏烈旭功敗垂成。

  「抱歉,還是我們倒帶重來,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葉秋自認非常好心地向兩人提出建議,只要減去她眉眼間的笑謔,會顯得更有誠意一點。

  「不用了。」讓女友躲在身後整理服裝儀容,柏烈旭暫時代理事務所主人招呼道:「進來吧,秋。」

  「謝啦。」

  「需要我回避嗎?」柏烈旭體貼地問。

  「沒那麼嚴重,只是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順便問點事。」

  「就缺一個精明能幹的法務助理。」整理好儀容的梁雨萍笑說,雙頰紅暈未褪,眉目間淨是嫵媚。「有興趣嗎?」

  「等妳真的找不到人再說。不過……」葉秋先是不感興趣地晃晃手,接著轉頭往門外喊:「我說柏弟弟,今天是禮拜三,你應該在上班吧?」

  端了三杯茶進來的柏烈旭笑道:「『展峰』采彈性休假制,我今天休假來幫雨萍整理辦公室。」各送上一杯,他很自然地落坐女友身側。

  「好個……整理法啊。」她意有所指道,立刻逗紅眼前這對情侶的臉。

  「不說這個。妳找我有事?」

  「只是想不通。柏小弟在也好,可以提出他男人的看法。」

  「什麼事?」兩人異口同聲問。

  「孟?穀最近一直在避著我。」她不願往壞處想,但需要有人可以商量,手帕交當然是談心事的不二人選。「雨萍,妳覺得是為什麼?」

  「工作忙?」她說。「律師界現在有個消息,孟律師和方律師已經離開寰宇另起爐灶,有不少客戶都表示要將案子轉到他們合夥的事務所,忙是可想而知的。」

  「不不,」葉秋馬上否決,「他以前再忙都會擠出時間到我家,不可能。」

  「那麼……」梁雨萍秀眉微蹙,葉秋提及的狀況讓她想起過去那段情傷。

  坐在她身邊的柏烈旭似乎感應到了,緊握兩人交纏的手,安撫她的憂慮。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妳想說的正是我最不願意想的。」就是因為不願意想,才會來找旁觀者商量,畢竟旁觀者清嘛。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柏烈旭插嘴問。「那時候又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發生,不過就是窩在我家各做各的事……」葉秋向兩人簡單說明上上個週末兩人窩在書房約會的情形。「那天過後,他就一臉鬱卒,問他發生什麼事也下說。」

  柏烈旭陷入沉思。

  「……也許他遇見更能夠實現他夢想的女人了吧。」葉秋嘆道,「除了變心,還有什麼理由會讓一個男人疏遠自己的女朋友?」

  「是啊……」梁雨萍點頭認同手帕交的說辭。

  聽得在場唯一男士心驚膽顫。

  「我認為--」甫一出聲,立刻得到兩位女士「青睞」,但這滋味--

  老實說,並不會好到哪去。

  然而他認為自己有義務代表男性同胞提出抗議,伸張正義。

  「咳咳,我是男人,當然很清楚男人的想法。」他說,轉向等待下文的葉秋。「的確如妳所說,變心會讓男人開始疏遠自己的女友,但是女人也會這樣--因為變心而疏遠對方。這是一定的,不分男女。」

  葉秋不得下點頭。這話由柏烈旭來說,非常有說服力,畢竟這位仁兄有過女友變心的切身之痛。

  得到現場兩位女性頷首認同,柏烈旭心裡舒了口氣,繼續他為男人喉舌的平反之路。「男人之所以會疏遠自己的女友,還有其它原因,比如說--不忍。」

  「不忍?」葉秋與梁雨萍互視一眼,回頭看他。「不忍什麼?不忍分手?不忍傷女友的心?」那跟變心有什麼不一樣?

  「是不忍委屈女友配合自己。」柏烈旭嘆口氣,實在不懂女性為何一開始往壞處想就忘了還有正向思考這回事。「會不會是孟先生想跟妳表示什麼,但這對妳來說可能是妳不願意的事,所以他忍住;但見到妳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所以才會避著妳?」他推測。

  「男人會這樣嗎?」葉秋歪著腦袋問。

  「會的。」回答她的,不是身為男人的柏烈旭,而是梁雨萍。「至少在烈旭身上我看到了。有些男人確實會因為擔憂傷害心愛的人而採取回避的態度。」

  「是嗎?」葉秋懷疑極了。「他跟我說話總是夾槍帶棍,亂毒一把的,完全不怕我毒發身亡,哪來的擔心傷害?」

  梁雨萍哧笑,「打情罵俏跟我們現在談的是兩碼子事。」

  葉秋翻了翻白眼。「如果那叫打情罵俏,那我跟他最後的下場就是同歸於盡,彼此被對方的毒舌給毒死。」吐吐舌,哇!好恐怖。

  「秋……」梁雨萍是覺得好氣又好笑,非常同情孟?穀的遭遇。

  愛上鬼靈精怪的秋,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改天有機會,她想問問他。

  「妳仔細想想,」柏烈旭接道:「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他極力想做,但妳無法配合,或者對妳來說並非那麼迫切的?」

  孟?穀想做,但她--

  「那個笨蛋!」她懂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秋?」梁雨萍不解地打量好友。

  「我知道了。」葉秋笑逐顏開。「柏小弟,你真的很聰明。」

  「謝謝了,秋學姐。」對於從葉秋嘴裡蹦出的話,柏烈旭接得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慎,又讓她趁機砸得滿臉豆花。「能從妳口中得到一句贊美,真是我莫大的榮幸。」說完,摟著心上人的肩,交換會心一笑。

  葉秋欣賞兩人深情凝視的畫面,一如以往,只有樂見其成的開懷。

  「我該走了,兩位繼續啊。」

  「秋!」梁雨萍惱嗔,好不容易退燒的臉再度燒上羞赧的紅火。

  始作俑者卻早已揮手作別西天雲彩,告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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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谷跟方照龍合夥的律師事務所正式開業。舍寰宇而自立,這事多少讓擠寰宇窄門不得進的同業嘖嘖稱奇,有的甚至抱持看戲心態,等著看這兩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律師敗北的狼狽。

  草創之初,百廢待舉,讓孟?谷經常得忙到三更半夜,有時候甚至要到隔天清晨才能回家。

  旭日初升,六點多的清晨,一輛車順著社區車道緩慢行進,車內的人熬夜加班一身疲憊,眼角餘光掃過窗外沿著步道晨跑的住戶,其中有幾個是熟面孔,以前晨跑時偶爾會互相打聲招呼道早安。

  以前……孟?穀嘆口氣,這個「以前」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

  但他知道現階段的忙碌是在為以後奠定穩健的基礎,所以對於目前晨昏不定的繁重工作,他倒也不以為苦。

  事務所未來的發展如何他不擔心,唯一擔心的,是住在隔壁的葉秋--他的情人、他的女友。

  他想擁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家庭,很想很想。從七歲那年失去父母親,凡事只能靠自己、靠救濟之後,他就一直這麼想。

  神思恍惚問,孟?穀已經停好車,走上自家前院。

  然紛亂的思緒卻還不放過他,仍繞著一直充塞在腦海中的夢想直打轉--

  是的,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用功讀書爭取獎學金,寧可半工半讀也要念大學,甚至為節省學費,他強迫自己達到上修的標准,用三年的時間念完四年的學業;之後在教授力邀下,考取公費留學--這一切的一切,並非為了成就什麼偉大的事業,他只是很單純地培養能力,讓自己擁有建立一個家庭並鞏固它的基本能力。

  雙親承受不住災後經濟上的壓力遺棄他這件事,將是他一輩子的夢魘;但也因此教會他,想要維系一個家庭,除了無形的感情,還需要有形的物質。

  並不是非優渥富裕不可,但不虞匱乏是最基本的標准--他不想重蹈雙親的覆轍,更不想讓他的孩子走上與自己相同的道路。

  他想親手打造一個屬于他孟?穀的家庭--那個家有他、有他心愛的妻子,和寶貝的孩子,最好再養一隻拉布拉多犬--

  他承認,那是一個很童話很夢幻、很不符合他外在形象,甚至可能說出去還會被笑的夢想。

  但那也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渴望。

  他希望每天下班回家,家裡會亮著燈,這代表家裡有人等他。

  他希望,當他停好車,打開家門時,會有人--也許是妻子,也許是孩子,也許是家裡養的拉布拉多,興奮地撲向他。

  他也希望,每當自己回到家時,會有人為他開門,跟他說聲你回--

  「你回來啦!」

  拿出鑰匙欲開門,不料屋裡有人先行反應,「嘩」的一聲拉開門,精神奕奕地向熬夜未眠的他打招呼。

  「秋?」孟?穀瞪著站在屋內玄關處的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葉秋瞇起眼,雙手揪住他領口,湊上前直嗅。「說!是不是昨晚背著我跟哪個野女人?混,才這麼『早』回來?」

  「秋?」孟?穀不確定地再喚。

  難道是他走錯門?

  「你沒走錯。」看出他的遲疑,葉秋拉他進屋。「一夜沒睡,我的建議是你最好先上樓洗個澡,再下來吃點東西,最後再回房睡覺。」她說,一邊將孟?穀往樓上推,一直到房門口為止。

  孟?穀仍然以為自己正在夢中,一直到冷水打醒腦袋,他才驚悟這是再真不過的現實。

  他的葉秋剛剛的確像個疑心病重的妻子,質疑他一夜未歸是因為外頭有女人,神態之唯妙唯肖,頗有當演員的資質。

  恢復清醒的腦袋有助於思考,孟?穀不浪費淋浴的時間,一心二用的邊思索葉秋這麼做的用意。

  可惜,直到他換上舒適的睡衣下樓,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錯。」迎他到飯廳的葉秋撥撥他的頭發,再整整睡衣衣領,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洗過澡後的你看起來秀色可餐。」

  這是一個女人該說的話嗎?唉。

  「秋……」孟?穀嘆息。不想了,她腦袋裡的東西一向難猜,尤其他現在戰鬥力不足,無法上戰場。「除了分手,妳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談。」

  「吃完東西再說吧。我敢打賭,你熬夜工作都沒有吃東西。」

  她說中了,不過--「先談,趁著我的血液還留在腦袋裡,還有思考能力的時候。」吃完東西血液會流向胃袋,思考力也會因而下降這點小常識他還懂得。

  「我保証!」葉秋比出發誓的童子軍手勢。「這件事不需要用你的腦袋思考,你盡管放心。」

  「聽妳這麼說,我更害怕。」

  「喂!沒禮貌。」葉秋嗔睨他,索性將他按坐在餐桌前,強硬道:「吃完再說,否則免談。」

  孟?穀攤開雙手,除了妥協還能怎樣。「一個條件。」

  「什麼?」

  「等我吃完,幫我煮杯咖啡,虹吸式kono。」禮多必詐,孟?穀決定靠咖啡因補足戰鬥力,雖然不知道那能撐多久。

  「那有什麼問題!」

  二十分鐘後,桌面的清粥小菜已撤,換上一杯香醇咖啡和一杯紅茶,分別放在桌子兩旁。

  兩人面對面各坐一邊,葉秋神色恰然,輕嗅紅茶的香氣,再撕開長條型的糖粉包加入調配,一臉愜意地享用自己鐘愛的大吉嶺紅茶,顯然十分陶醉。

  相較之下,孟?穀的表情有別於她的輕松自若,顯得較為沉重。

  倒不是說她煮的咖啡不香,事實上,葉秋煮的咖啡堪稱專業級,只是一向直來直往的她卻對想談的事隻字未提,這讓孟?穀懸心吊膽,無法放鬆精神,安心享用。

  「你怎麼不喝?難道我煮的咖啡不好喝?」

  「沒的事。」孟?谷立刻喝進一口黑咖啡,終於忍不住先開口:「秋,妳有話就說,只要不是談分手,什麼事都可以。」

  葉秋皺了眉頭。「是什麼原因讓你以為我要找你談分手?」

  「今天早上的反常。」孟?穀雙手托著咖啡,瓷杯透出的熱度熨著他雙掌。「秋,我沒有告訴過妳,在我父母親拋棄我的前一晚,他們帶我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約莫推敲出他話中的意思,葉秋的表情變得凝重,卻沒有阻止他說下去。

  而孟?穀也就這樣凝視著杯內如醇酒般色澤的咖啡,邊說話:「就像死囚行刑前讓他們吃一頓豐富的餐點,是要他們吃飽好上路,我的雙親不認為被他們丟下之後的我還能活,所以帶我去吃最後一餐。」

  「你認為這是最後一餐?」

  「不尋常的舉止通常暗示著不祥,妳--」手上的瓷杯突然被奪,孟?穀抬頭,發現葉秋單膝跪在矮桌上,壓低上身俯視他,小臉寫著不高興。

  「秋?」

  「你是對你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才以為我做這些事是為了跟你分手?還死前的最後一餐哩!什麼時候我變成劊子手、你變成死刑犯了?!」輕聲細語的低問到最後還是破功,變成潑婦罵街。

  火藥一爆,威力全開!「不喜歡有人為你等門、替你開門嗎?不喜歡每天有人替你作飯、煮咖啡是嗎?」葉秋居高臨下,凶神惡煞地揪緊男人衣領。

  不這麼做,她怕自己會掐上他脖子,還沒嫁人就先殺夫!

  她精心設計的浪漫全葬送在這個男人手上,要她怎麼不氣?!

  「很抱歉,孟?谷先生--在不久的將來,每天都會有個人在家等你、替你開門,就是會有這麼樣的『最後一餐』,早、中、晚,一日三次,有時候還會加上宵夜伺侍你,要不要習慣是你家的事!」

  「秋?!」孟?穀眼睛登時一亮,激動地站起身。

  她這話的意思是--

  他眸裡如獲至寶的激動、神情的欣喜,登時讓葉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然而此時充塞在胸口的,不是氣憤,是滿滿的心疼。

  誰叫他要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最後一餐嘛!

  「你怎麼會以為我要跟你談分手呢?」她放柔了聲音說道:「在我們彼此都付出這麼多的時間經營感情,尋找彼此相契的相處方式之後,你怎麼還想得到『分手』這個字眼?你應該想到的是「結婚』好嗎?」

  「妳是說我們要結婚了?」他必須確定。

  「是的、是的!」葉秋說得很用力,怕他年紀大耳背。

  一會,她頹然嘆了口氣。「小說果然跟現實不一樣。本來,按照我的劇本,我們應該一起吃完早餐之後,坐下來面對面,深情款款地凝視彼此,然後我會非常嫵媚--不准笑!就是非常嫵媚不行嗎?!」她雙手扠腰,狠狠瞪他。

  「可、可以!」孟?穀憋住滿腹笑意,作出手勢請她繼續說,僅存的疑慮與不安被她脫軌的求婚打散,開始有心情欣賞葉秋自導自演的熱切神態。

  葉秋沒好氣地哼了他一聲,斂住脾氣道:「然後我像只貓似地爬上餐桌,來到你面前,然後牽著你的手,像這樣;接著用糖包的紙袋,在你右手中指打上結充當婚戒。」她邊說邊示範,在孟?穀右手中指打上非常漂亮的蝴蝶結。

  「最後,我會溫柔地對你說,我們結婚吧,然後你點頭說好,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

  「什、什麼?」她有沒有聽錯?葉秋瞪大眼,望著笑意盈盈的孟?穀。

  「你、剛、說……說什麼?」

  「我說不。」笑容未變,拒絕的話也沒變。

  亂了調的譜讓葉秋瞬間不知所措,表情茫然得像個無助的小女孩。「我以為……你這陣子對我忽冷忽熱是因為……想結婚但不想勉強我才……難道你--」

  「我不會嫁給妳,葉秋。」孟?穀及時打斷她往壞處想的揣測。「我不會入贅。」

  「啊?」大大的問號打上葉秋方才聞言愀然失色的俏臉。

  「這陣子我的確是因為想求婚又怕妳會勉強答應,才刻意疏遠妳,很抱歉讓妳難過了。」他為這段時間的陰陽怪氣道歉。

  「什麼?」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要結婚不要?

  見她仍一臉茫然,孟?穀抬起右手,將她系於中指上的紙環揚在彼此之間,忍笑解釋:「秋,婚戒是戴在中指沒錯,但男人應該套在左手,女人才是右手,妳求婚前應該多作點功課--如果我們要結婚,絕對是我娶妳,而非妳娶我。」

  花了近一分鐘消化他的話,刷白的面容漸次緋紅,氣沖發頂,失落的神情教氣憤取代,擺出河東獅吼的陣勢:

  「孟?穀!我這麼用心這麼認真這麼慎重跟你求婚,你竟然這麼混蛋這麼壞心這麼惡劣地耍我!還說我沒作功課?!你有沒有良心唔……」

  熱吻壓下,成功地封住所有不滿的喳呼。

  趁葉秋被自己吻得七葷八素之際,孟?谷悄悄解下紙環,改套在她右手中指,維護自己的求婚權。

  別怪他大男人主義作祟,但求婚應該是專屬男人的權利,不容任何入侵犯。

  即便是他心上人、未來的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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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1:19:3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凝視昨天剛滿月、此刻正在搖盤中熟睡的兒子,初為人父的得意神情充分寫在孟?穀臉上。

  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如今幾乎全握在他手心裡。

  他不求這一生成就多麼耀眼輝煌的事業,只要擁有鞏固他的家、保護他家中妻小的能力,他就會感到無比的幸福。

  妻子、孩子--幾乎萬事具備,只差一隻拉布拉多。

  「真的沒得商量?」回過神,孟?谷再向一旁登錄滿月賀禮的妻進行游說:「拉布拉多性情溫順隨和……」

  「除非你認為你老婆我的重要性比不上一隻狗。」要她跟有一口尖牙的犬科動物同居,門都沒有!「下一個。」她催促負責拆紅包禮物的丈夫,口氣因提及懼怕的動物而添火。

  孟?穀低嘆一聲。看來養狗的提議得等兒子長大點,再說服他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向堅稱這個家有狗沒有她的愛妻請命才行。

  暗嘆口氣,他拿過來自王娟的紅包拆開,立時一愣!

  半晌,出口喚妻,語氣莫名詭異:「秋。」

  「不要再說狗的事,不行就是不行,著毋庸議。」以為他又要請命,葉秋搶先開口表明堅決反對的立場。

  可惜她想錯了,孟?穀沒來由地打開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妳曾想過寫長腿叔叔這類的題材嗎?」

  葉秋放下筆,一臉古怪地望向丈夫。「長腿叔叔?你指的是女主角自小孤苦伶仃,所幸男主角暗中相助,女主角長大後與男主角相遇相戀,同時一邊尋找救助她的人,後來意外發現原來救助她的人就是身邊這位英俊瀟灑、年輕多金的情人,於是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拜託!那已經被用過N遍了。」揮揮手,立刻把丈夫的提議打回票。

  「如果是反過來呢?比方說女主角是救助男主角的長腿妹妹,男主角因為女主角的資助加上努力,終於有所成就,但孜孜念念尋找救助自己的恩人,因緣際會認識女主角……」

  「這跟長腿叔叔有什麼不同?」葉秋打斷他問:「不過就是換人做做看而已,沒創意,難怪你只能做律師--嘿!別以為這樣就能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答應你迎狗進門哦。」她防備地瞪著他。

  孟?穀舉手作投降狀,先行示好:「我只是突然好奇妳對這個設定會怎麼下筆。」

  是嗎?雖然存疑,葉秋還是開口回答,只要不關「狗」事,她什麼都可以談。

  「如果要寫,我要寫個完全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法?」孟?谷摟愛妻偎進大開的懷抱,手腳並用纏住她。

  葉秋也躺得理所當然,打了個呵欠才道:

  「比方說女主角見到被自己資助的男主角,開始挾恩情喝令男主角作牛作馬,無所不用其極地壓榨他,男主角為了報恩毫無怨言……」

  「秋,妳確定要這麼寫?」

  「哈……呼……只是說說而已啦。」她不怎麼認真地應道,孩子氣地揉揉眼,睡意隨著呵欠的次數漸濃。

  沒辦法,誰教她丈夫的身體躺起來很舒服,而他們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忙著整理親朋好友送給兒子的禮物,一邊整理一邊聊天,晃過大半夜,到現在還沒睡。

  「如果有一天我們資助的孩子找上門,妳會怎麼辦?」丈夫又丟出另一個問題。

  「哈……呼,」又一個呵欠。「嗯……我記得娟姨說過,會找上門的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為了表達謝意,另一種是惡意找來想多討一點--你知道的,世上還是有那樣的人。」

  「如果是為了表達謝意呢?」他又問。

  意識逐漸朦朧,葉秋瞇起眼,語意模糊:「既然要道謝,就要有三跪九叩的覺悟……要滿足恩人的虛榮心……呼……」陣亡。

  孟?谷並未喚醒愛妻,只是將她打橫抱起,送上二樓臥房;然後--

  他決定趁妻子熟睡時,銷毀娟姨夾在兒子滿月紅包中的另一份禮。

  那份寫著「資助人葉秋」、「受助童孟?穀」等資料的大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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