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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笛神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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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2-2 11:33 編輯

【小說書名】:鐵笛神劍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黃山一叟鐘剛、摩雲劍客周天生、千愚書生姬鳳,並稱“黃山三友”。鐵笛、神劍、一摺扇威振大江南北,聲譽之隆,掩盡天下英雄。三人雖是義結金蘭的好友,但武功各有獨到之處,既非一師所授,也非源流一宗。

  生性偏激的千愚書生為獨霸武林,潛心研創破解之術,而著有“神龍”、“飛虎”、“靈蛇”三部寶錄。六十年後,盛傳寶錄流入江湖。九陰蛇母莫幽香自恃據有寶錄,創立九陰教,斂天下武林怪傑。柬邀武林各派彙集洱海,一場武林會戰迫在眉睫……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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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11:4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回
  雪夜雙駒 荒山拯少婦
  仁心俠膽 靈藥返芳魂

  北風怒吼,雪如鵝毛,這是個大風雪的晚上。

  豫鄂交界的桐柏山下,卻正奔馳著兩匹快馬,雖然嚴寒砭骨,但那兩匹長程健馬卻滿身大汗,顯然,馬上人有著火急的事情,才這樣冒著風雪,黑夜趕路。

  馬上面坐著兩個疾服勁裝的大漢,全披著一色黑的棉披風,他們急馬如箭,只踏得地上積雪橫飛。

  突然間,一聲淒婉的呻吟,隱隱從那怒吼的西北風中傳來,不過,那聲音十分微弱,不留心很難聽出。但那馬上兩人,耳目似是比常人靈敏得多,風吼松嘯聲中,仍然聽得了那聲微弱的呻吟。前面一個年齡較大的壯漢,一勒韁,收住急奔快馬,回頭說道:“二弟,你聽那是不是人在呻吟?”

  後面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緊隨前面的壯漢,收韁停馬,凝神聽了一下,答道:“不錯!這聲音是人所發,可能是趕路的人,失足由山上跌了下來,身體受傷,又被風雪困住,難再行動,咱們時間雖然急迫,但也不在乎這片刻工夫,不妨我去看看,若這人還有救,我們就把他帶到前面,找個人家安頓下。”

  那年齡較長的大漢,略一沉吟道:“我們為救人危難,就是晚到一步,想那陸老英雄也不致於見怪,不過,要是因此錯過了陸老英雄壽辰,心中不無愧憾!”

  後面一人接口笑道:“大哥這是多慮了,想那陸老英雄乃武林一代名宿,一生中行俠仗義,為人排紛解難,不知留下多少使人敬仰之事,我們為救人性命,錯過他壽辰時刻,正是他心之所安,何來愧憾呢?”

  那年長大漢,點點頭不再答話,一帶馬頭,當先向右邊山崖下尋去。

  這時,已是二更時分,兩人藉滿地皚皚白雪,反映出來的微弱光輝,尋找了頓飯時間,尚未尋到,那年齡較長的大漢,已有點不耐起來,搖搖頭,說道:“只怕人已經氣絕了,要不然這樣長的時間,怎的卻不再聞呻吟之聲?他若是被雪埋住,可夠我們找的了!”一語甫畢,那呻吟之聲突又傳來。

  這次,兩人距那發聲之處甚近,聽得異常清晰,循聲奔去,轉過一個山角,果然發現一個人倒臥在雪中。那人自頭以下,已全被大雪埋住,只露出半個腦袋,如非聞到那呻吟之聲,就是看到,也難分辨出人來。

  兩人一躍下馬,拂開她身上積雪後,都不禁呆了一呆,原來那被雪掩埋之人,竟是一個少婦,左肩和右腿,都帶著傷,血和雪混凝成黑色的冰塊,兩人都是久歷江湖人物,一見那傷痕形狀,立時認出是兵刃所傷而且傷口盈尺,非常嚴重,雖然傷處為血冰凝阻,難以看出是否傷到筋骨,但以那傷口形態推判,絕是不會很淺。

  那年齡較長的大漢,嘆口氣道:“她傷得這樣厲害,又不知在這雪地凍了多少時間,只怕是難以救得了!”

  年輕大漢,伸手把她右手脈門後,答道:“脈尚在跳動,先替她灌兩口酒下去再說!”說罷,解開腰間佩帶的酒壺,撥下壺塞,用右手大指,食指撬開她牙關,替她灌下兩口酒去。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那少婦突然睜開星目,望了兩人一陣,嘆息一聲,突然叫了兩聲:“珊兒!珊兒!”重又合上眼睛。

  年長大漢見她喝下去兩口酒後,居然在片刻之間醒來,不覺微一怔神,望了那年紀較輕的大漢一眼,道:“二弟,此人大有來歷,我們帶她走吧!”

  當下由那年紀較輕大漢,抱她上馬,放轡向前趕路。

  這兩個大漢,都是中原武林道上極負盛名的人物,那年紀較大的名叫“飛刀鎮三山”江成,年齡較輕的叫“鐵臂金剛”陳炎山,兩人本是同門師兄弟,又加上性情相投,十數年行坐不離,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見到江成,陳炎山一定隨行身側,是以江湖一又稱他們“豫南雙傑”。

  這次,他們由信陽故居,趕奔襄陽隆中山松竹坪,去給一位譽滿武林的老英雄“聖手醫隱”陸天霖拜壽,只因動身前故居出了一檔事情,延誤兩人預定的行期,等到事情辦好,已是臘月初二,陸天霖壽期是臘月初五,算起來還餘下兩天時間,但信陽距隆中山有千里上行程,兩人至遲必需臘月初五午時趕到,方不致錯過壽辰,是以“豫南雙傑”顧不得滿天風雪,晝夜兼程急奔。

  陳炎山的坐馬,雖然是千金選購的良駒,但已奔跑了一日半夜沒有休息,此刻,再加上那個受傷少婦同乘,已然再難奔馳,逐漸的慢了下來。

  兩兄弟只得交換著馱載那受傷少婦,這樣雖可勉強趕路,但速度已是大減。

  天亮時候,到了途中的興隆集,這當兒不但兩匹馬再難支持,那少婦更是奄奄一息,而且大白天中,兩個大漢帶個滿身傷痕的垂斃少婦趕路,縱然沒人盤詰,也實在有點兒不大像話,是故“豫南雙傑”雖覺陸天霖壽辰時間迫促,也不得不停下休息。

  那興隆集雖是一個小鎮,但因地處官道,酒肆客棧林立。“豫南雙傑”選了一家較大的“迎福客棧”住下。

  這“迎福客棧”兼營著酒飯生意,店小二看兩個大漢,馱載一個受傷少婦進店,雖然感到扎眼,卻是不敢多問,因為干店小二這一行的,大都是有點閱歷眼光的人,一見“豫南雙傑”那身裝束,就知道不是保鏢的達官,定是江湖豪客,這般人不管是公怨私仇,大都以私人械鬥解決,從不報官,在他們眼睛中根本就無所謂王法律條,三句話說不對就撥刀相向,生死交關,店小二那敢多問一句閒話,儘管他心害怕,但仍趕緊迎上去接過馬韁,笑道:“兩位爺打尖呢?還是住店?”

  江成道:“你先給我們找兩間乾淨房間休息,馬要多加草料,酒飯快些備好,我們休息下吃過飯還得趕路。”

  店小二諾諾連聲把“豫南雙傑”帶到後院房中,沏上一壺茶,悄悄退下。

  陳炎山把那受傷少婦放在榻上,洗去她傷口冰血,只見其深盈寸,已然傷及筋骨,萬幸天寒地凍,顯然那少婦受傷之後,流出的血液立即凝固,故爾失血不多,不然這大的傷口,只怕少婦早沒命了。“飛刀鎮三山”江成,取出懷中金創藥,替她敷好包起,又替她蓋上了一條棉被,陳炎山已吩咐店小二做一碗薑湯送來,動手給她灌下半碗。

  兩人趁那少婦神志尚未清醒之際,藉機打量幾眼,她臉色雖是蒼白,但卻無法掩得住那秀美的輪廓。只見她:黛眉如畫,膚白似雪,皓齒排玉,長發如雲,年約在廿六七左右,如果在未受傷前望去,定然是一個絕世無倫的美人。

  不大工夫,那少婦長長吐了口氣,慢慢的睜開眼睛,望著“豫南雙傑”微微一笑,道:“多謝兩位好心相救難婦,但我傷勢極重,只怕難以撐過三天了?”

  陳炎山皺皺眉頭,答道:“你傷勢雖然很重,但還不致於沒救,只要能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不難復元。”

  那少婦淒涼一笑,道:“我身上的刀傷,並非致命傷勢,但我中的幾支喂毒暗器,卻是絕毒無比,即使華佗重生,也難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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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南雙傑”聽得一怔,齊聲問道:“暗器打中你什麼地方,怎麼我們就沒有發現?”

  那少婦苦笑一下,答道:“我中的不是普通鏢、箭之類的暗器,而是江湖上最為歹毒的‘燕尾追魂針’!”

  “豫南雙傑”吃了一驚,怔了半晌說不出話,原來那“燕尾追魂針”是江湖四怪之一“陸地神魔”邱三波的獨門暗器,江湖上黑白兩道,只要聽到“陸地神魔”邱三波幾個字,無不退避三舍。“燕尾追魂針”更是武林道上聞名喪膽的暗器,號稱武林三絕暗器之一,這少婦如果真的中了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針”端地無法救得。

  足足過了有一盅熱茶時間,江成才帶著滿臉不信神氣,問道:“想那‘陸地神魔’乃是名滿江湖的四怪之一,不知何以會對你下手。”

  那少婦見兩人滿臉懷疑,心知再說兩人也不會相信,慘然一笑,道:“請恕難婦所中暗器之處,不便示人,兩位救助之情,只有期諸來生報答了。”說罷,又微微一聲嘆息,閉上眼睛。

  陳炎山輕輕一拉江成,退到室外,低聲說道:“師哥!這女人來路確實有點怪道,但咱們既然出手救了她,總要盡到心力,陸老英雄見多識廣,而且又善醫各種毒症,不如雇輛車子,把她一起帶到隆中山去如何?”

  “飛刀鎮三山”略一忖,答道:“不錯,陸老英雄醫道通神,料必可醫好她的傷勢,咱們帶去也好。”兩人定了主意,立即吩咐店小二僱車備馬,匆匆用過飯,冒風雪兼程趕路。

  興隆集距離隆中山還有兩三百里行程,沿途雖然兩番易馬,但趕到隆中山時,已是臘月初六,陸天霖壽辰已過,但見山道上人馬不絕,盡都是拜壽賦歸的武林豪客,雙傑心中不禁暗叫慚愧。

  兩人縱馬催車,急奔松竹坪,剛到莊門外面,陸天霖已得報親迎出來,雙傑翻身下馬,長揖拜道:“愚兄弟拜壽來遲,已覺汗顏無地,怎敢再勞大駕親迎。”

  陸天霖一拂花白長髯,還了一禮,哈哈大笑道:“兩位賢弟跋涉長途,小兄心已難安,拜壽實難擔待,寒舍已備水酒,替兩位洗塵接風。”

  江成回顧身後馬車一眼,說道:“愚兄弟縱然胡塗,但也不致誤過老前輩的壽辰,只因在旅途之上,救得一個傷勢垂危婦人,所以來遲一步,尚望老前輩見諒才好。”

  陸天霖聽得一怔,忙道:“既是有受傷之人,快些抬入舍內。”話一落口,立時有四個壯漢,搶出門外,打開車上垂簾,把那受傷少婦,抬入了宅內。

  陸天霖果然是俠心仁腸,把“豫南雙傑”讓入客廳後,顧不得和兩人寒暄,立即抽身去看那少婦傷勢。

  這時,客廳中還留有很多拜壽客人未走,大都和“豫南雙傑”相識,紛紛和兩人招呼問詢。

  約有一刻工夫,陸天霖臉色十分嚴肅的重返客廳,目注“豫南雙傑”說道:“那少婦傷勢極重,救治已是不易,但兩位賢弟俠骨熱腸,能把她送到我陸某人處,小兄自當竭棉薄,悉心療治,不過要請兩位賢弟給我說明救助她的經過,我才好下手。”

  “飛刀鎮三山”江成,嘆口氣答道:“愚兄弟因家中出了一件意外麻煩,致延誤預定行期,等到事情了結,距老前輩壽日,只餘下了兩天時間,愚兄弟只怕誤了老前輩的壽辰,只得日夜兼程趕路,行經桐柏山下,在大雪中救得了這位少婦,當時愚兄弟只想把她送到一處人家安頓下來,立時趕路,那知她傷勢竟是十分嚴重,又自稱身中當代江湖四怪之一,那‘陸地神魔’邱三波獨門暗器‘燕尾追魂針’。愚兄弟久聞那‘燕尾追魂針’乃是江湖三大絕毒暗器之一,武林道聞名喪膽,如果她不是說的謊言,絕非一般大夫能夠醫得,故而把她帶來松竹坪,愚兄弟拜壽誤期不算,又憑添給老前輩來一陣麻煩,好生慚愧。”

  陸天霖臉色十分凝重的點點頭,道:“她說的不錯,確實中了邱三波的獨門暗器‘燕尾追魂針’!”

  此語一出,大廳上群豪登時一呆,就連“飛刀鎮三山”江成,也不覺為之一怔,他剛才雖然侃侃談起少婦自稱身中邱三波獨門暗器之事,但他自己心中實不相信,大廳上群豪都聽在耳中,亦無一人覺得那少婦之言可信,皆因“陸地神魔”在江湖聲名太大,都想他絕不會和一個婦人動手,即是動手,也不致施用暗器。

  現下聽得“聖手醫隱”一言證實,大家都不覺心神一震,陸天霖目光橫掠大廳群豪一眼,手拂著長髯,又道:“邱三波名列四怪之首,行事最是偏激,他一生中最恨別人伸手管和他有關之事,但老朽又不能見死不救,救則難免和‘陸地神魔’結怨。”

  群豪相顧愕然,無一人敢挺身答話,只因那邱三波名頭太大,當場群豪都自知惹不起,是故,全都啞然無言。

  陸天霖淡淡一笑,道:“邱三波縱橫江湖,威震四海,出了名的手狠心辣,各位縱願相助,亦是力難從心,老朽現下希求各位幫忙的,並非是拒敵邱三波日後來此尋仇之事,只望各位在離開我松竹坪後,不要談起今日事情,老朽就心感意足了。”

  “飛刀鎮三山”江成突然搶前一步,躬身對陸天霖一個長揖,說道:“老前輩俠膽仁心,早已為武林同道敬仰,不過這件事牽涉太大。‘陸地神魔’氣度狹小,江湖道人盡皆知,救人固是要緊,但似不應擔當這大風險,再說老前輩和那受傷少婦素不相識,煩惱全是我們兄弟帶來,追本溯源,事情該由我兄弟出面才對,請老前輩把那受傷小婦交由我兄弟帶走,免得給老前輩留下無窮禍患。”

  陸天霖縱聲一陣大笑,氣發丹田,聲如龍吟,震得大廳上屋瓦作響,群豪只覺那長笑聲中,含有一種奪人的氣魄威力,入耳驚心,知是一種極高的內家氣功,無不折服異常。

  “聖手醫隱”長笑落後,臉色十分肅穆的望了“豫南雙傑”一眼,說道:“兩位未把那受傷少婦到我松竹坪前,老朽自是無權過問,既然送到了我松竹坪,事情就算落在我陸某人的肩上,見死不救,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縱然結怨‘陸地神魔’老朽亦在所不惜,今天,我已年滿六十整歲,一個人活過花甲,死復何憾,各位縱肯守口如瓶,不談此事,但也無法常保機密,邱三波在一年之內,必可查出此事,屆時勢將引起一場風波,不過我只希望有半年時間,能保此事機密不洩,心願已足,那少婦傷勢極重,需待早點療治,諸位請恕我無法相陪了。”

  他最後這幾句話,無疑下令逐客,大廳群豪亦覺茲事體大,陸天霖逐客旨在避免招搖,邱三波既在桐柏山中出現,說不定會聞訊追尋而來,當下紛紛拱手告辭,陸天霖也不挽留,片刻之間,濟濟群雄只走的餘下三人。

  這三人一個是“聖手醫隱”生平第一知交,武昌“神武鏢局”總鏢頭“金翅大鵬”方雲飛,另兩人是護送那受傷少婦來松竹坪的“豫南雙傑”。

  陸天霖目視江成,微微一笑,道:“兩位如果有事,儘管請便,何苦留此是非之地,邱三波如果發覺那受傷少婦不見,可能會追尋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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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成急得滿臉通紅,答道:“老前輩怎能這等說法,這件事情,全由我兄弟身上惹起,真要有了麻煩,我兄弟正該先擋頭陣,我們雖自知不是那‘陸地神魔’敵手,但濺血橫屍,死而無怨。”

  陸天霖嘆息一聲,道:“邱三波一身武功,實非小可,老朽二十五年前在西蜀峨嵋山,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目睹他飛渡絕壁輕功,掌劈古松威勢,震懾了川、湘、鄂、陝,四省百多位綠林豪客,現已廿載未再和他會過,想他功力必然又精進不少,放眼當今武林好手,能和他頡頏的實在不多,兩位俠膽隆情,陸某人心領就是,不是老朽心存偏見,兩位就是留在這也無大作用!”

  “鐵臂金剛”臉色一變,接道:“陸老前輩武功、醫術,受武林萬人敬仰,愚兄弟自知微末之技,如比老前輩,不啻是明月螢光,但武林講究的是信義二字,那受傷少婦既是我兄弟所救,自然我兄弟難脫干係,邱三波一旦查知經過,老前輩固是首當其害,但我兄弟也難逃避得了,千句歸一句,我們惹出的麻煩,只有挺身擋受,老前輩如執意不允我們留在松竹坪,說不得,我兄弟只有求你把那受傷少婦,交給我們帶走了!”

  陸天霖濃眉一揚,哈哈大笑,道:“老朽本是一片好意,想勸兩位不要留在此地淌這一次混水,那知兩位肝膽照人,義薄雲天,既然一定要留此助我,老朽自是歡迎,咱們現在先到靜室,看看她傷勢如何再說。”

  說完話,當先領路,離開大廳。“豫南雙傑”走中間,“金翅大鵬”方雲飛走在最後,穿過兩重庭院,到了一座極為幽靜的小院落中。

  滿院翠竹,烘托著兩株盛放臘梅,一陣陣清香襲人欲醉。

  陸天霖帶著三人,走進東面三間上房,掀開了一道垂簾進入左邊一間靜室,只見一寬大的木榻上,仰臥著那個美貌的受傷少婦。

  兩個青衣小婢,垂手站在床側,陸天霖回頭望了方雲飛和“豫南雙傑”一眼,說道:“她中的‘燕尾追魂針’毒性已經發作,現在情勢極為嚴重,除了邱三波的獨門解藥之外,別人無法解救,因那‘燕尾追魂針’上劇毒,是由七種毒物調和喂制,天下解毒藥物雖多,但卻不能同時解得七毒,是以那‘燕尾追魂針’列為江湖中三大絕毒暗器之一,不過,七毒調和後,雖然解救不易,但因七種毒性相抗,發作極慢,內功精純之人,足可支持三天以上時間。”

  陳炎山問道:“這麼說來,這受傷少婦,倒是大有來歷的人了?”

  “聖手醫隱”點點頭,道:“如是平常之人,別說那‘燕尾追魂針’毒性早已發作,就是她身上幾處刀傷,也足可致命,不等兩位把她送到我松竹坪來,恐怕早已氣絕多時了。”

  方雲飛細望那受傷少婦一眼,只見她星目緊閉,粉臉慘白,柳眉緊顰,氣息奄奄,看樣子只等嚥氣的份兒了,不禁一皺眉頭,道:“小弟久聞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針’中人之後,無藥可救,三日內毒攻內臟,必死無疑,大哥縱然醫道通神,但乏解毒藥物,也是無能為力──”

  陸天霖嘆息一聲,接道:“別說我這點醫術難以解救,就是當今之世,能解得邱三波‘燕尾追魂針’絕毒的人,恐怕也沒有幾個?”

  “飛刀鎮三山”目注“聖手醫隱”滿臉不解神情,問道:“陸老前輩既知難以解救,何苦把她留在松竹坪呢?既難挽救她性命,又和邱三波結下一段梁子。”

  陸天霖一拂長髯,滿臉肅穆,望了“豫南雙傑”一眼,道:“老朽醫術雖難救她,但卻有一種奇藥或能奏效,只是此物得之不易,武林中視若至寶,十餘年前,我因採集幾種藥物,遠行西域崑崙山中,在那深山大澤之間,行腳半年之久,無意中遇上一株千年雪蓮,而且正值花落果熟之期,雪蓮並不珍貴,貴在千年以上,尤以千年以上的雪蓮子,更是難得至極,雪蓮到百年以上,就很少再開花結子,即使開花,也不過一個時辰內就花凋子熟,如果在十二時辰內無人遇得,那結得蓮子,就瓜熟蒂落,沉陷於冰雪之中,老朽實是巧遇,隨手取得,此物功效神奇,能解百毒,常人服用,可以延年益壽,練武之人服用,足可抵三年以上功候,老朽自得此寶,異常珍惜,此時救人要緊,說不得只好給她服用了。”

  “豫南雙傑”聽得一呆,暗道:“聖手醫隱”俠名,果不虛傳,這等珍貴之物,竟肯用來替一個素不相識之人療傷,不覺倍增敬仰之心。

  陸天霖目睹“豫南雙傑”臉上驚奇神色,微微一笑,道:“幾位在此稍後,我去取了藥物就來。”說罷緩步退出靜室。

  不大工夫,陸天霖手捧一隻小巧玉盒,重返靜室,身後跟進來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子,一身紫羅衫褲,滿臉天真笑容。

  陸天霖望著“豫南雙傑”一笑,側臉對那女孩子說道:“慧兒,快過去給江、陳兩位叔叔見禮。”

  那女孩長得十分秀美,嬌稚可人,落落大方,憨然一笑,上前對“豫南雙傑”福了一福。

  “飛刀鎮三山”一面拱手還禮,一面心中暗覺奇怪,兩人皆知陸天霖未成家室,不知從哪來了這麼一個秀美的女兒?

  兩人心中雖然疑竇難解,但卻不好迫問,目注陸天霖,待他解說,那知“聖手醫隱”微微一笑,轉臉望望床上病人,打開手中玉盒,取出一粒胡桃大小瑩晶透明的東西,笑道:“這就是千年雪蓮子了!江湖上極是罕見,幾位請詳細過目,日後遇上,千萬不要錯過。”

  江成見他神態輕鬆,絲毫沒有吝惜重寶之意,心中更是佩服萬分,暗道:“此人胸襟這等寬大,的確是與眾不同!”

  那慧兒似和方雲飛十分熟識,倚偎身側,不斷微笑,神情極是愉快,但“金翅大鵬”臉上,卻微現黯然,右手輕拂著那紫衣女孩秀髮,若有無限愛惜。

  陸天霖吩咐兩個青衣小婢,撬開那受傷少婦牙關,兩指微一用力,雪蓮子應手破裂,但覺清香四溢,頓使精神一振,一滴滴青色漿液,盡滴入那少婦口中,只待漿液全盡,陸天霖才把雪蓮子皮殼重又放入玉盒,蓋上盒蓋笑道:“這皮殼還可用來配製藥物,棄掉未免可惜,現在,咱們暫且退出靜室,待她清醒之後,再讓慧兒替她起下‘燕尾追魂針’。敷藥之後,就不妨事了。”

  當下幾人一齊退出,靜室中只留下慧兒和那兩個青衣小婢。

  天地間鐘靈之氣孕育而出的神物,功效果然奇大,陸天霖、方雲飛、“豫南雙傑”退出靜室不過頓飯工夫,那紫衣女孩已滿臉歡容跑進客廳,高聲叫道:“爹爹,她已經清醒啦!你看我已替她起下‘燕尾追魂針’了!”說著話,把右手用白絹包著的“燕尾追魂針”交到“聖手醫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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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11:42:25 |只看該作者


  陸天霖攤開白絹,方雲飛和“豫南雙傑”都忍不住圍過來細看。

  只見這震懾江湖的暗器,打造得十分精巧,全長不過寸許左右,尖端扁平,有兩個鋒利的倒須勾,通體用純鋼打成,但已被藥浸喂成一片藍汪汪的顏色,後尾有兩片極小極薄的鋼葉,形如燕尾,這種暗器因其體積細小,所以發出時,不帶破空之聲,非有精深的功夫,實在難以躲過。

  陸天霖用白絹包好暗器,嘆息一聲,道:“江湖之上送命在這‘燕尾追魂針’下的,已不知有多少人了?邱三波那等身手,仍用這等陰毒暗器,實有些過於狠辣了!”

  方雲飛淡然一笑道:“‘燕尾追魂針’雖然歹毒,但如比起‘燕趙雙凶’的‘九陰沙’和‘子母磷火彈’又差了一籌,今天我總算又開了一次眼界,號稱江湖三大絕毒暗器,我都見過了──”說罷,縱聲大笑不止。

  “豫南雙傑”聽他偌大笑聲中,充滿著極度的悲忿,不覺相顧愕然,轉臉再看陸天霖時,臉色竟也大變。

  方雲飛只笑得涕淚橫流,仍是不肯住聲,只聽笑聲愈來愈大,震得屋頂欲飛。“豫南雙傑”由錯愕逐漸變為驚奇,只覺此人功力之深,似不在“聖手醫隱”陸天霖之下。

  那紫衣少女聽了一陣,突然嬌喝一聲,撲向方雲飛懷中,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堵在“金翅大鵬”嘴上,叫道:“方叔叔,你不要再哭了!”

  “豫南雙傑”聽得一怔,細辨方雲飛笑聲,果若痛嚎,不知何時,他的笑聲,已變作痛哭之聲。

  “金翅大鵬”吃那紫衣女孩子一掌堵住嘴巴,才陡然收聲,兩道炯炯眼神逼視著陸天霖,嘆道:“可惜大哥那雪蓮子晚得到手中一步──”

  “聖手醫隱”霍然起身,答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縱是早得雪蓮子,未必就於事有補?”

  方雲飛又一聲長長嘆息,默然垂頭。

  “豫南雙傑”冷眼旁觀,從兩人對答言詞之中,聽得不少蛛絲馬跡,看方雲飛悲慟神情,陸天霖凝重臉色,知事體絕非小,“燕趙雙凶”和方、陸之間,必有一段恩怨牽纏,只是難以推想出其中詳情,事屬別人隱密,自是不便追問。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陸天霖和方雲飛,都逐漸恢復鎮靜。“聖手醫隱”轉身對“豫南雙傑”抱拳笑道:“適才因憶起一段往事,不自覺觸情傷懷,失禮之處,尚望兩位大量海涵。”

  江成趕忙還禮答道:“老前輩望重四海,晚輩們敬仰還來不及,這等說法,我兄弟實在當受不起。”

  陸天霖呵呵大笑一陣,正待答話,瞥眼見大廳外一個青裝女子緩步而來,臂間白紗未除,正是“豫南雙傑”風雪中救得的受傷少婦,不禁心頭一震,暗自忖道:千年雪蓮子縱然是人間仙品,也不能說瞬息間就生奇效──他心念初動,那少婦已到那大廳門口,看她款步姍姍,走得並不很快,不知怎的,一眨眼就到了廳門。

  這時,方雲飛和“豫南雙傑”都已看到,更是相顧愕然,這一剎那,大廳上異常寂靜,陸、方、江、陳都呆著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們心中都有很多話想說,只是驚奇的不知如何開口罷了。

  只見那青衣少婦在門口微一停頓,隨即飄然入廳,兩道清澈的眼神橫掠幾人臉上掃過,輕啟櫻唇,笑道:“承蒙諸位援手,救得難婦性命,請受難婦一禮。”說罷,對幾人福了福。

  她言詞雖然說得婉轉,態度亦很謙和,但眉宇之間卻有一種凜然威儀,使人不敢逼視。

  陸天霖拱手還了一禮,答道:“救人乃我輩份內之事,不敢當謝!”

  少婦兩道冷電般的眼神,凝注在陸天霖面上,黯然嘆息道:“適才從府上這位妹妹口中,聽到老英雄仗義之舉,不惜千年雪蓮子挽救難婦一劫,救命之恩,已是難報,如因此,再為老英雄等招來煩惱,那就更使人惶愧無地了。”

  “聖手醫隱”一捋長髯,笑道:“老朽見了姑娘身中暗器後,已知暗算姑娘的仇人是誰,如果我陸某人怕惹火上身,也不敢替姑娘療治傷勢了。”

  青衣少婦又一聲輕嘆後道:“陸老英雄不知那‘陸地神魔’為人,生平最恨別人伸手管和他有關之事,愚夫婦和他結仇經過,也是為救人而起,事隔數年之久,他仍是不肯放過,邀人尋仇至愚夫婦故居,一夜激戰,外子終於傷在他的手下,但那邱三波也被外子在傷後擊中一掌,負創退走,那知他臨去之際,突然回身用滿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了一把‘燕尾追魂針’。當時外子傷得極重,邱三波又施出打暗器中最厲害的手法,外子閃避不及,連中四針,三天內毒發身死,留下妾身和一個女兒,難婦知那邱三波一向做事心狠手辣,不得難婦母女,絕不甘心,因此,在收葬亡夫屍骨後帶著弱女逃離故居,輾轉間關,跋涉長途,想尋一處安身立命之所,但那邱三波如同附身魔影般,窮追不捨,難婦母女,竟無法逃出他眼線監視,這樣彼尋我躲,過了有數月之久,無日不在驚風駭浪之中,難婦本打算捨命和他一拚,只因憐惜弱女無人看顧,不得不避敵偷生,最後實被邱賊迫的無路可走,難婦才決定攜帶女兒,投奔她外祖家去,那知行在桐柏山中,被邱賊帶人追上,難婦拚力獨當群匪,以便讓弱女逃出魔掌,終因眾寡不敵,先遭邱三波‘燕尾追魂針’所傷,隨後又中兩刀,我雖負傷逃奔,群匪仍是不捨,幸得山高夜暗,得脫群匪窮追,到了一處山崖所在,力盡難支,失足滑下,如非諸位援手,難婦恐早已追隨亡夫於泉下了。”

  青衣少婦一口氣說出和邱三波結仇經過,但卻始終未提起自己身世姓名,陸天霖無限惻然,嘆道:“邱三波這等趕盡殺絕之舉,實有背武林道義,老朽這松竹坪倒還清靜,姑娘如不嫌這窮山僻野,就請在這暫住一段時間再說。”

  陸天霖果然不愧久歷江湖之人,那少婦不肯說出姓名,他竟連問也不問一聲。

  青衣少婦淒然一笑,還未及回答,那紫衣女孩子已急步搶到她身側,拉著她衣服,滿眶瑩晶淚水,說道:“你的遭遇當真可憐,我自幼就沒有了娘,可憐我連娘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就留在這陪陪我吧?”說著話,兩行淚水已順腮淌下。

  那青衣少婦在談說和邱三波結仇經過時,眼中雖然淚水盈睫,但她卻始終忍住未落,聽完紫衣女孩子幾句話後,卻是再也忍耐不住,簌簌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滴灑胸前,伸手輕拂著女孩秀髮,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

  紫衣少女抬起一雙淚光瑩瑩的大眼睛,道:“我叫陸慧,今年十三歲啦!”

  青衣少婦臉上無限憐愛神色,低聲嘆道:“沒有媽媽的孩子,實在可憐,我的珊兒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只是不知她能否逃出群匪之手?”

  她這幾句話,像是對陸慧說的,也似在對自己說,只聽得方雲飛等一個個臉現淒然之色。突然,她似想到一件什麼大事般,忽的抬頭望著“聖手醫隱”問道:“這位慧姑娘,可是老英雄令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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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霖被問得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這個半天,還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卻轉眼望著“金翅大鵬”。

  方雲飛臉色十分凝重,望著那青衣少婦,眉宇間隱泛怒意,似對她多此一問,大感不滿。

  這時,陸慧卻一臉茫然不解神色,望著“聖手醫隱”眼光中滿是懷疑。

  青衣少婦也警覺到問錯了話,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這一問,不但使陸天霖大感尷尬,而且也刺傷了陸慧的一寸芳心,她自小就和陸天霖住在一起,十餘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陸天霖固是對她愛護得無微不至,但慧兒也從未懷疑自己的身世,她只知自己幼失母愛,在父親照顧之下長大,所以,他懂事之後,對父親特別孝順,平日她也曾問過母親死時情景,每次陸天霖都給她很詳細的解說,他早已構想好一片說詞,慧兒自然是聽不出一點破綻。

  現下被那青衣少婦陡然一問,陸天霖一時間瞠目結舌!答不出話,這就引起陸慧心中的懷疑,她本是極端聰明的孩子,平時心無雜念,還沒有什麼,現在一見父親惶惑神情,登時疑慮叢生。

  正待開口質問,突聽得一聲陰惻惻冷笑聲,從大廳外面傳來,聲音不大,但卻入耳驚心,令人生出一種陰森的寒意。

  那青衣少婦臉色大變,一轉身,擋在陸慧前面,怒聲喝道:“邱三波──還我的丈夫女兒來──!”一語未落,那陰惻惻冷笑聲,已到了天井院中。

  陸天霖單掌護胸,當先躍出,方雲飛、“豫南雙傑”緊接著穿出廳門,青衣少婦一按陸慧肩頭,低聲囑道:“孩子!你千萬不要出去!”說罷,身形一晃,也搶出廳,她發動雖在最後,但卻搶在“豫南雙傑”前面,身法快速至極。

  只見庭院正中,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亂發披拂,木然靜立,身穿黑色長衫,足著多耳麻鞋,手握蛇頭杖,腰中橫束一條白色絲帶,嘴角掛著一份冷峻的笑意,襯著一張青慘慘毫無表情的馬臉,一雙精光湛湛的三角眼,看得人心發毛。

  陸天霖拱手一笑,道:“邱兄別來無恙,還識小弟陸天霖嗎?”

  來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四怪之首“陸地神魔”邱三波,只見他兩條八字眉微一聳動,陰森森一聲冷笑,道:“‘聖手醫隱’果然是名不虛傳,竟解了我‘燕尾追魂針’上七毒,佩服啊!佩服!”

  陸天霖仰臉打個哈哈,笑道:“邱兄過獎了,小弟這點微末醫道,雖是彫蟲小技,但不能見死不救,濟世活人,大概算不得背逆武林規矩。”

  “陸地神魔”冷冷接道:“我邱三波一生行事,只問心唸好惡,從不管什麼武林中規矩,你既敢救了我‘燕尾追魂針’下遊魂,自然也未把我邱某人放在眼內。”說此一頓,聲色突轉嚴厲,逼視著“聖手醫隱”道:“你還不橫刀自絕,難道還要我動手?”

  陸天霖濃眉一揚,笑道:“邱兄好大的煞氣,陸天霖已經活了這把年紀,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心上,不過要我橫刀自絕,小弟還沒有這份豪氣。”

  邱三波乾咳兩聲,道:“這麼說!只好我動手成全你了?”說著話,兩肩一晃,不見他移步屈膝,已欺到了“聖手醫隱”身側,右手握杖不動,左掌斜拍而出,若劈若點,手法怪異至極。

  陸天霖知他出手陰毒無比,早已有備,雙掌含勁當胸,蓄勢待敵,邱三波一發動,“聖手醫隱”也跟著出手,身子一側,右掌一招“分花拂柳”猛劈他左肘“曲池穴”。

  邱三波冷笑一聲,左臂疾沉,右腳陡然飛踢小腹,沉臂出腿,幾乎是一齊動作,當真是快速絕倫。

  陸天霖一招落空,邱三波腳已快近小腹,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老魔頭果然難斗,仰身一翻,疾退五尺。

  只見“陸地神魔”右手蛇頭杖在地上一頓,如影隨形般追去,陸天霖身子還未站好,邱三波左掌已挾著勁風劈下。

  “聖手醫隱”一著失機,陷入被動,一時間無法出手還擊,只得二次仰身倒竄,避開邱三波一掌猛劈。

  方雲飛目睹義兄連遭險招,不覺激起心頭怒火,大喝一聲,虎撲而上,雙掌平胸推出,奇猛掌風,對“陸地神魔”後背撞去。

  邱三波怪笑一聲,蛇頭杖反臂點出,一股潛力,迎裂了方雲飛劈出掌風,杖尾直逼“玄機穴”。

  方雲飛吃了一驚,雙臂一振,身子凌空而起,他綽號“金翅大鵬”輕功造詣極深,半空一個“巧燕翻雲”右手已藉勢鬆開腰中扣把,抖直十三節亮銀軟鞭,鞭隨人落,一招“飛瀑流泉”凌空擊下。

  邱三波逼退了“金翅大鵬”正待揮杖追襲陸天霖,方雲飛又亮出軟鞭攻到,不覺心頭大怒,蛇頭杖“迎雲捧日”盪開軟鞭後,振腕搶攻,呼呼杖風如嘯,瞬息間攻出八招。

  這八杖劈掃,招招凌厲無倫,只把方雲飛迫退了一丈多遠。

  但“聖手醫隱”卻藉這一陣工夫,回到房中取來了兵刃,他自隱居松竹坪後,已十餘年未和人動過手,一支太極鐵牌早已封存。“陸地神魔”突然間追尋仇到此,三言兩語就說翻動手,陸天霖自是無暇去取兵刃,本來他各種兵器都能用得,平常也用不著太極鐵牌,只因邱三波武功太高,如果兵刃不順手,只怕難以和他對抗,這才藉方雲飛和他動手機會,跑回房中,取出封存了十年未動過的太極鐵牌。

  陸天霖回到廳前“豫南雙傑”也亮了傢伙,江成左手還控著兩柄柳葉飛刀,目視邱三波,蓄勢待發。

  但那青衣少婦卻若無其事般,靜靜的站在一側,星目微閉,對場中生死拚搏,連看也不願看上一眼,陸天霖修養雖好,也不禁心中有點生氣,暗道:“事情全是因你而起,你卻漠不關心,縱然不願出手,也應該睜著眼睛看看。”

  他心念轉動之間,方雲飛已連遇了兩次險招,心知再不出手,方雲飛可能傷在“陸地神魔”手中,當下一聲沉喝道:“三弟退開,讓我來試試他蛇頭杖上招術。”說著話,已縱身撲上,太極牌一招“挾山超海”挾背劈下。

  邱三波翻身一杖“橫架金梁”硬接一擊,但聞一聲金鐵大震,太極牌被直盪開去,陸天霖只覺著雙臂一麻,太極牌幾乎脫手,不禁一驚,心道:這老魔頭好大臂力,心在想手卻未停,橫牌一掄,攔腰掃去。

  這次邱三波卻不再硬封硬接,閃身一讓,向右避開八尺,兩道炯炯眼神,卻落在那青衣少婦身上,面色微現驚奇。

  陸天霖隨著太極牌一掄之勢,躍進再攻,牌化“推波助瀾”掃擊中盤。

  邱三波突然一躍而起,避開太極牌,連人帶杖飛向那青衣少婦,人未落地,蛇杖已探臂攻出,疾向青衣少婦“將台穴”上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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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青衣少婦一閃避開,並不還擊,仍是靜靜站著。

  邱三波一擊不中,第二杖隨即出手,倒握杖尾,振腕點出,蛇杖伸縮間,瞬息攻出五杖。

  可是那青衣少婦只是一味閃躲,不肯出手還擊,看她避招身法的快速靈巧,分明身負極高武功,不知何以甘心讓敵不肯還攻。

  陸天霖究竟閱歷豐富,又因深諳醫道,看了一陣恍然大悟,急忙一躍而上,揮牌直攻“陸地神魔”。

  這一來,邱三波不得不反身接戰“聖手醫隱”兩人杖飛牌舞,打得極為慘烈。

  邱三波似是狂怒已極,蛇頭杖急如驟雨狂風,頻出毒招辣手。

  激鬥到三十合後,陸天霖逐漸不敵,邱三波卻愈發攻打得凌厲,但聞杖風呼嘯,排山倒海般直壓過來。

  方雲飛一抖軟鞭,正想替下義兄,卻見那青衣少婦探手由懷中取出一把尺餘長短的匕首,嬌聲喝道:“陸老英雄,請退下來休息!讓難婦和他結算一下總賬!”

  陸天霖疾攻兩牌,衝出繞身杖影,青衣少婦嬌軀一晃,已攔在邱三波面前,舉起手中寒光輝目的匕首,一指“陸地神魔”慘笑道:“武林道上,偶伸援手救人性命,本屬平常小事,想不到你竟為這點小嫌,懷恨難忘,邀集了江湖上一般魔頭大舉尋仇,在我夫婦毫無防備之下,突然發難,用心陰毒,手段下流,群起圍攻,不講一點武林規矩,藉我丈夫受傷之機,又施放你‘燕尾追魂針’驟下毒手,害了他性命不算,而且又遣派黨徒,追尋我母女下落,企圖趕盡殺絕,逼得我母女連服喪時間都沒有,草草收了亡夫屍骨,實時逃亡天涯,但你仍是步步迫追不放,現在你總算趁了心願,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外子死在你‘燕尾追魂針’下,幼女失落,生死不明,我也中了你的絕毒暗器,可是你沒想到,天下還有人能解得你那‘燕尾追魂針’的奇毒,把我在絕望中救了回來。”

  邱三波兩道凶光暴射的眼神,掃著“聖手醫隱”臉上掠過,冷森森一笑,道:“江湖道上凡是和我邱某有過節、結梁子的人,大概都是滿門滅絕,雞犬不留,無一人能在我手下漏網──”話到這兒,突然一頓,目光轉向大廳,投在當門而立的陸慧身上,咭咭兩聲怪笑,道:“好啊!這小丫頭也在此地,倒省去我一番追尋之勞了!”

  青衣少婦聽得邱三波幾句後,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邱三波誤把陸慧當作了自己的女兒,勢必不肯放過,害人家無端受過;喜的是自己的女兒竟然逃得性命,未落在群魔手中。當下精神一振,道:“你再睜開眼睛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女兒?你不要無緣無故移禍別人。”

  邱三波聽得微一怔神!兩隻怪眼翻動,不停打量陸慧,果覺此女高矮和那青衣少婦女兒有些不同。

  陸天霖見邱三波眼光只管在陸慧身上轉動,怕他陡然施下毒手,一縱身,躍到大廳門口,手橫太極鐵牌,擋在陸慧面前。

  只聽那青衣少婦一聲冷笑,接道:“今天鬼使神差,讓你單身尋到此地,大約你認為我中了你‘燕尾追魂針’後,必死無疑,只是未找到我的屍體,還有些不大放心,因此才追尋來此,在你想,縱然有人救了我,但也無人能解得你針上七毒。所以,才單人匹馬放膽躡來,邱三波,你要親眼看到我氣絕身亡,對嗎?你用心夠毒,也夠縝密,可是你卻沒料到,我竟逃命你‘燕尾追魂針’下。”

  但見邱三波一張青慘慘的馬臉上,肌肉一陣抽動後,突然舉起蛇頭杖,兜頭向那少婦劈去。

  這一杖,發難既出意外,出手又快似雷奔,陸天霖、方雲飛、及“豫南雙傑”都看得心頭一震,心念還未及轉動,邱三波杖勢已挾風落下。

  那知青衣少婦的身法,比邱三波的杖勢還快,嬌軀一轉,讓開杖勢後,欺身直進,手中匕首剎那間攻出三招,但見青光繞身流動,竟把“陸地神魔”迫退了四五尺遠。

  青衣少婦一出手,不但使邱三波心頭一震,就是陸天霖和方雲飛等,也看得呆了一呆。

  只聽邱三波一聲怪笑,道:“賊婦果然是名不虛傳,邱太爺今天要見識見識譽滿武林的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法絕技了!”說罷,縱身而上,蛇頭杖亦展開生平絕學,三十二招迴風連環杖法,全力搶攻。

  霎時間,蛇頭杖化作了一團光影下罩,威勢排山倒海一般。

  但那青衣少婦手中一隻耀目匕首,並未被邱三波蛇頭杖威勢所制,但見一道青芒,配合著她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在凌厲杖風中忽進忽退,任“陸地神魔”猛劈急打,始終無法把那少婦逼退。

  方雲飛走近陸天霖身側,低聲說道:“大哥,這少婦原來是東嶽唐門弟子,無怪出手驚人,只是她傷勢未癒,只怕後力不繼。”

  陸天霖一拂長髯,道:“邱三波剛才一喝,點出這少婦身世,倒使想起一件事來,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法,號稱武林中劍術一絕,但除了唐家子女,不傳外人,這一代唐家的掌門,東嶽散人唐一民,更是個生性冷僻異常的怪人,從不和武林中人物來往,自不會收傳女弟子,這就使人想起十八年前,江湖上傳說的一件旖旎豔聞‘玉崑崙’痴情擋三劍,唐一民斬情逐愛女,這青衣少婦始終未對我說出她身世姓名,極可能是十八年前情寄‘玉崑崙’被乃父逐出家門的青衣龍女唐鳳君了!”

  方雲飛黯然一嘆,道:“這件傳說,小弟也有個耳聞,但如大哥推想不錯,那名播西北的大俠-‘玉崑崙’白濤,已送命在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針’下了!”

  陸天霖還未及答話,驟聽一聲嬌叱厲喝,同時響起,杖影處“陸地神魔”和那青衣少婦霍然分開。定神看去,只見邱三波右肩上衣裂皮綻,鮮血泉湧而出,滴在地上,染紅一片積雪,那青衣少婦卻臉色發青,不住喘息,星目忽睜忽閉,人也搖搖欲倒。

  陸天霖、方雲飛雙雙大喝一聲,直對“陸地神魔”撲去,兩人剛剛躍起,一條人影急掠而過,搶撲到那少婦身邊,扶著她搖搖欲倒的身子。

  邱三波一聲怒吼,蛇頭杖交到左手,振臂一掃,盪開了“聖手醫隱”太極鐵牌,側身閃過方雲飛軟鞭,一挫腰,黑衣飄處,人已躍上屋面。

  陸天霖揮動手中鐵牌欲追,卻聽那青衣少婦叫道:“老前輩快些停住,當心他‘燕尾追魂針’暗器!”這一喝,陸天霖果然收勢停步,不敢冒險追襲。

  邱三波狂笑一聲,蛇頭杖指著陸天霖,喝道:“邱太爺在一月之內,定當重來你松竹坪,屆時不管人畜,刀刀誅絕!”最後一句話落口時,人已到四五丈外。

  陸天霖急奔到那少婦身邊,問道:“你傷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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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少婦勉強一笑道:“不要緊,休息幾天也許能好,那老魔頭雖被我匕首傷了右肩,但傷勢不重,這一逃走必將邀集黨羽,大舉來此尋仇,為難婦之事,恐怕要給你們松竹坪招來一場殺劫──”她話還未完,一張嘴,噴了一口鮮血,手中匕首也掉落地上,一陣急喘後,暈了過去。

  “聖手醫隱”細看她傷勢,知是被邱三波掌力震傷了內腑,皺皺眉頭,吩咐陸慧道:“慧兒!你快把她扶到你房中休息,我隨後就去替她醫傷。”

  原來陸慧一見那青衣少婦受傷後,就由大廳躍到少婦身側,扶住她身子,少婦才未栽倒地上。

  她幼失母愛,十幾年來,從未領受過慈母之愛,陸天霖雖對她愛護得無微不至,又替她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頭,伴守深閨,但因三女年齡相若,一般兒未脫孩子稚氣,相伴戲樂倒是不錯,卻無法給陸慧一種慈祥的母愛,但她自見那青衣少婦之後,心中忽生一種親切之感,是故,一見她受傷後,立時急躍過去。

  §第二回
  斷髮還親 劇憐倩女淚
  雙姝款客 蛇蠍美人心

  且說陸慧抱起那青衣少婦,含著滿眶淚水,奔向自己房中。

  不大工夫“聖手醫隱”和方雲飛聯袂入室,陸天霖手提醫箱,方雲飛卻拿青衣少婦暈迷時,失落的匕首。

  “聖手醫隱”詳細的檢查過傷勢後,心暗暗打鼓,他發覺這少婦內傷極重,是否能夠得救,實在沒有把握。

  方雲飛見義兄檢查過青衣少婦傷勢後,只管沉吟,已看出情形不對,低聲問道:“大哥,她還有沒有救?”

  陸天霖嘆息一聲,答道:“她剛才以重傷之軀,勉強提集一口真氣,和‘陸地神魔’動手,已是大損元氣,如何還能擋受邱三波掌力一擊,現下她不但真氣完全消散,而且內腑亦傷得很重,只怕不易救得了!”

  方雲飛還未及開口,陸慧早已淚垂兩腮,一面哭,一面求道:“爹,你一定得想法子把她救活!我──”

  陸天霖一皺兩條濃眉,兩道眼神中無限慈愛,逼視在陸慧臉上,接道:“孩子!你不要哭了,我知道,現在你心窩藏了很多委屈、懷疑?十幾年來,你一直認為我是親生父親,可是今天,你心動了懷疑,對嗎?孩子,你不止是想讓我救活她性命,而且還想從她身上探問出你的身世,可是,慧兒!當今之世,真能知道你身世的,只有我和你方叔叔三五個人而已,你已經懂事了,我不應該再騙你啦,不過,我所以遲遲不肯把你身世告訴你,並不是有意騙你,而是怕你知道了,悲痛過深,影響你武功進境,現在你既然動了疑,我只有把這件事提前幾年告訴你──”

  陸天霖話到此處,聲音已變得沙啞低沉,臉色淒惶,老淚紛披。

  方雲飛也不禁虎目淚落,仰臉長嘆一聲,全身不住抖顫。

  陸慧哭喊一聲:“爹爹!”一個縱身,撲跪地上,抱著“聖手醫隱”雙腿,泣道:“爹!我是你的女兒,你恩養了我十幾年,不要說,不要說,慧兒不要知道身世了!答應我吧!爹爹!”

  陸天霖充滿悲傷的臉上,現露出慈愛的微笑,扶起陸慧,道:“孩子,這件事不管早晚,總是要告訴你的,你方叔叔肯投身到‘神武鏢局’也是為你的事,他對你關懷愛護,比你伯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慧伸出一隻白玉般的小手,拂著陸天霖顎下長髯,嗔道:“爹爹,我不要你當我伯父,慧兒是你的女兒!”

  陸天霖笑道:“孩子,我實在不是你父親,過了今天晚上,我就把你身世告訴你,但你必需要聽伯伯的話,不許太過傷心,現在先讓伯伯替你這位嬸嬸療治傷勢,慧兒,說不定你將來要報這一身血海深仇,都要得你這嬸嬸助力。”

  陸慧只聽得全身打了一個冷顫,剛剛幹了的淚痕,又被泉湧的熱淚流濕,但她卻強忍下沒有哭出聲來,依言退後了兩步。

  陸天霖轉臉看時,不知何時那青衣少婦已經清醒過來,雙目微睜,淒婉一笑,道:“我傷得很重,只怕無法救得了,兩位不要多費心啦!”說罷,又閉上眼睛。

  陸天霖微一怔神,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功力果然深厚,看來還有希望救得!

  心念一轉,立時又動手詳細的檢查了她內外傷勢,親自動手配了一劑藥煎好,讓陸慧替她灌下後,道:“慧兒,你好好守候這,這劑藥能否生效,還很難料,如以她傷勢去看,救治之望,異常渺茫,但她內功精深,大異常人,也許能夠救得,如果到午夜時她還未清醒,我再試行一用金針過穴之法,看看能否救得。”說完,和方雲飛一齊退出。

  靜室只餘下陸慧伴守著仰臥病榻上的青衣少婦,慧姑娘雖只有盈盈十三,但她因缺母愛照顧,促成了她心理的早熟,十三四歲的人,沉穩大方,不輸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她剛才目睹方雲飛和“陸地神魔”動手,似乎比人相差很遠,就是爹爹“聖手醫隱”看樣子也不是人家敵手,而這青衣少婦以傷病之軀,和一把長不及尺的匕首,卻能把“陸地神魔”打敗,武功之高,實非爹爹和方叔叔能望項背,再加上那少婦高貴的豐儀,和親切慈愛的態度,使陸慧心中頓生出敬愛之意,是故陸天霖讓她守候在病榻,她心中極是樂意,其實“聖手醫隱”讓陸慧守讓那青衣少婦,也有著很深的用意,他想:藉此使慧兒獲得那青衣少婦愛憐,能把她收錄門下,自是最好。

  這時,風雪已經停住,滿天黑雲,隨風飄散,一抹夕陽,從山峽中透射過來,返照窗上,天色已快近黃昏了。

  冬日夕陽分外短,轉眼間,已暮色滄茫,夜幕低垂。陸慧替那青衣少婦拉拉棉被,點燃起燈火,坐在床側,嫩紅的臉上,無限憂苦,顰著秀眉,呆呆出神。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聽那少婦吁了口氣,低喚了兩聲,珊兒,珊兒,微一翻動,又沉沉睡去。那兩聲慈母的呼喚,驟如一支利劍刺入了陸慧心中,聲音雖然微弱,但卻含蘊著萬般慈愛,只聽得慧姑娘一腔熱血澎湃,不自主伏在枕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這一哭,哭出她心中積存的全部幽傷愁苦,當真如杜鵑啼血,哀哀欲絕。

  一支熒熒燭光,照射著這布設雅麗的閨房,一個傷病臥榻的美貌少婦,一個幼失慈母的孤伶少女,一聲聲斷人肝腸的嬌婉輕啼,編織成慘淒的畫面。這情景,確使人黯然神傷。

  突然,一聲沉咳聲發自陸慧身後響起,小姑娘悚然一驚,從沉痛迷惘中清醒過來,一抹臉上淚痕,霍然轉身,隨手抓起案邊匕首,定神望去,只見數尺外站著一個面貌清臞的老人,這等嚴寒之夜,只穿著一件天藍長衫,臉色肅穆,雙目中神光炯炯迫人,他長像本很慈祥,只是有一種孤傲凌人之氣,使人一望生畏,陸慧本想喝問人家,深更半夜,到這做什麼?一和那老人目光接觸,心頭頓生敬畏,呆一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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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人兩道眼神,投落在木榻上青衣少婦臉上,凝注良久,才黯然一聲輕嘆,緩步走到陸慧身側,望著她手中寒光森森的匕首,問道:“孩子,那臥榻上的少婦,是你的娘嗎?”

  陸慧搖搖頭,答道:“不是。”

  老人奇道:“那你為什麼哭得這等傷心?”

  陸慧心頭一酸,道:“我從小就沒有娘了,看到她傷得這樣厲害,不禁想起了我自己的娘──”話到這,突然住口,一揚手中匕首,問道:“你是誰?半夜跑來這,做什麼?”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我是來救她性命的。”一語甫落,颯颯微風過處,陸天霖、方雲飛,雙雙躍入房中。“金翅大鵬”一掌護胸,一掌蓄勢攻敵,厲聲喝道:“可惡老賊,更深夜闌,跑到人家閨房中,幹什麼來了?”

  那老者兩條斜飛入鬢的長眉一揚,似要發作,但又突然緩和下來,冷笑一聲,道:“罵得好,三十年來,還沒有人敢這樣罵過老夫。”

  方雲飛聽他口氣狂妄,火氣更大,正要欺身出手,卻被陸天霖橫身擋住,低聲喝道:“三弟不要魯莽。”說罷,拱手對那老者一禮,笑道:“老前輩,可是譽滿四海,人稱‘東嶽散人’的唐大俠嗎?”

  那老者傲然一笑道:“不敢,不敢,老朽正是唐一民,承蒙援手小女,老朽感激無限。”

  說完,竟也抱拳還了一禮。

  陸天霖呵呵一笑,道:“老前輩盛名四海,武林道敬若泰斗,陸天霖能得瞻仰豐儀,足慰生平渴慕,但恨陸某醫術低劣,未能使令嬡傷勢好轉,實在抱愧至極。”

  唐一民冷傲肅穆的臉色上,微現黯然之色,目光轉投到那仰臥病榻的青衣少婦身上,輕聲一嘆,道:“家門不幸,出此忤女,以致貽笑江湖,老朽本早已和她斬斷父女之情,不想一點情愛,竟難全絕,說來實令人齒冷,如非仰仗陸兄高明醫術,只怕小女早已撒手塵寰了。”

  “聖手醫隱”搖搖頭,道:“陸某托幸千年雪蓮子,解得邱三波‘燕尾追魂針’上七毒,邀天地間異物神效,說來慚愧的很,那知令嬡人剛清醒,邱三波已躡蹤追來此地,那老魔頭武功實在高強,陸某和義弟方雲飛,均難抵拒,令嬡以傷病之軀,獨退強敵,雖傷了邱三波左肩,但她也被老魔頭打中一掌,震傷內腑,陸某正覺束手無策,幸得老前輩及時趕來。”

  “東嶽散人”笑道:“陸兄醫術,譽滿江湖,總算小女命不該絕,才有這等巧遇。”說著話,緩步走到床側,詳細的查看了青衣少婦傷勢後,笑道:“陸兄醫道,果不虛傳,小女氣血已漸復正常,老朽再以本身真氣,助她一臂之力,或能挽她一劫。”說畢,閉上雙目,運氣行功。不到一盞茶工夫,只見他臉上汗水隱現,頂門間熱氣上騰,方雲飛靜站一側,看得驚奇不已,心道:“此老功力果然精湛,幸而剛才未和他動手。”

  但見“東嶽散人”左手一舉,揭開棉被,右手連續拍出,瞬息間遍走那青衣少婦十二大穴。只聽一聲長長嘆息,青衣少婦突睜開了一雙妙目,凝注“東嶽散人”一陣,道:“想不到女兒還能得見爹爹一面。”

  唐一民冷哼了一聲,道:“你還認父親嗎?唐家早就沒有你這女兒了!”

  青衣少婦淒涼一笑,道:“女兒眼下傷得這等沉重,難道爹爹還記恨我嗎?”

  “東嶽散人”冷笑一聲,道:“這都是你自己找的苦吃,怪得那個?”

  青衣少婦眨眨眼睛,熱淚奪眶而出,嘆道:“你女婿已送命在邱三波‘燕尾追魂針’下,你老人家就原諒了他吧?”

  唐一民臉色一變,怒道:“他是誰的女婿?我沒有親手把他擊斃掌下,已算網開一面,以他那等作為,早就該死了!”

  青衣少婦突然挺身坐起,說道:“人死不能記恨,爹爹這樣咒罵他,真叫女兒痛心死了!”

  唐一民臉若冰霜,冷冷答道:“十八年前我女兒已經死了,你還叫的什麼父親?”

  青衣少婦一咬銀牙,掙紮下床,伸手從陸慧手中奪過匕首,舉手一揮,斬斷滿頭青絲,慘笑一聲,道:“爹爹心若鐵石,執意不認女兒,那也沒有辦法,但女兒已身侍白濤,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海枯石爛,此心不變,爹爹再請受女兒一拜,聊盡我一點孝心,女兒還發父母后,永不提生身唐門。”說罷,盈盈拜倒,叩了三個頭,站起身子,目光轉向陸慧,低聲說道:“孩子,苦了你一日半夜,但我卻無一物還報你,我知道身世可憐,從小就沒娘照顧──”陸慧目睹當前情景,早已感傷欲絕,再聽那少婦幾句話,那還能忍受得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天霖和方雲飛,也看得無限感慨,這兩個風塵豪客,竟都滿含著盈眶淚水。

  只有“東嶽散人”神情仍是一片肅穆冷峻,靜靜站著,毫不動容。

  那青衣少婦,把斬斷青絲匕首一齊交到陸慧手中,笑道:“孩子,你把我這斷髮、匕首轉交給唐老前輩,記著,你要親手交給他老人家收下。”說完幾句話,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陸慧接過斷髮、匕首,一臉茫然不解神色,正要開口詢問,那青衣少婦卻陡然轉身向外奔去。

  “聖手醫隱”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唐姑娘傷勢正重,如何能走得路,還是暫留寒舍,養息幾天再走不遲。”

  青衣少婦停住步,怒道:“那個是唐姑娘!”左手一掌掃去,陸天霖被她掌勢逼得向旁一閃,青衣少婦卻藉勢衝了過去,縱身出門。

  陸天霖呆了一呆,待他追出門外時,青衣少婦已走得沒了影兒,只得重返室內,皺著眉頭,對“東嶽散人”道:“令嬡傷勢正重,她這一走,只怕對她身體損害太大。”

  “聖手醫隱”一面講話,一面暗中觀察“東嶽散人”神情,只見他臉色仍然一片冷漠,毫無憐憫之情,不覺心頭一震,暗道:“武林中都說此老冷僻寡合,看來當真不錯,對他親生女兒尚且如此冷若冰鐵,遑論和人論交。”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唐一民縱聲一陣大笑,目視室外,自言自語說道:“你只管安心追隨那姓白的小子去吧!我成就你最後一番心願就是?”說完話,轉臉逼視著陸慧,又冷冷問道:“你可知道,她把斷髮、匕首,交給你的心願嗎?”

  陸慧雙手捧著斷髮、匕首,送到“東嶽散人”面前,怒道:“我知道,因為她不願再多和你講話,所以,要我把她斷髮、匕首轉交給你!”

  此語一出,陸天霖、方雲飛雙雙大吃一驚,他們目睹唐一民冷僻性格,只怕陸慧幾句話,招惹起他的殺機,趕忙蓄勢戒備,只要唐一民一發動,兩人立時出手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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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東嶽散人”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呵呵一笑,伸手接過斷髮、匕首,說道:“你究竟還未脫小孩子氣,她要你轉交我斷髮、匕首,故然有斬斷父女之情心意,但最重要的是要我把你收到門下,天下武林道上無人不知我們唐家武功,一脈單傳,她要不還發斷情,老夫這一生就不能再收弟子。”

  陸天霖、方雲飛都在蓄勢戒備著,準備搶救陸慧,聽完“東嶽散人”幾句話,不覺面露喜色,心中暗道:“此老武功之高,當今江湖上敬若神明,慧兒能拜投在他的門下,報仇有日了。”他們心中正在歡欣當兒,卻聽陸慧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嫩臉上滿罩怒意,大聲答道:“你對自己親女兒,就毫無一點憐惜之情,我不要做你弟子。”

  “東嶽散人”微一怔神,怒道:“早知你不願投我門下,我就不接你手中斷髮、匕首,既然我已接到手中,那還能隨你心意?願意我得收你,不願意我也要收你!”

  陸慧揚了揚兩條柳葉眉兒,道:“我就不拜你做師父,怎麼樣?”

  唐一民冷笑一聲,道:“那還能由得你作主不成。”說罷,陡然一進步,點了陸慧穴道,挾住肋下,右掌虛空劈出,兩扇緊閉窗門,應手而碎,燭光搖顫復明,房中已不見“東嶽散人”去勢快如電閃風飄,陸天霖、方雲飛心念還未及轉動,唐一民和陸慧已蹤影俱杳。

  陸天霖長長的吁了口氣,慢慢的轉過臉,望著方雲飛道:“慧兒能投到‘東嶽散人’門下,實在是一段曠世奇緣,只是唐一民生性冷僻,處事偏激,喜怒極是難測,所以江湖上,都指言他是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慧兒外形柔和,骨子卻極高傲,和她母親當年性格,一般無二,不知他們師父與弟子之間能否相處得來?”

  方雲飛闇然一嘆,道:“慧兒能得入‘東嶽散人’門下,總算是她的造化,今後她能不能繼承唐門衣缽?以後他們師徒能否相處得來?依據武林規矩,我們不便過問,就是想過問,也管不了,只好由她去吧!”

  陸天霖一陣默然,垂首不語,要知他和陸慧十餘年日夕相守,由小把她帶大,雖非親生骨肉,但對陸慧惜愛之心,早已深植,一旦離開,總覺有無限悵惘。

  方雲飛見義兄,良久一語不發,知他心傷慧兒別離,隨淡淡一笑,勸道:“‘東嶽散人’生性雖然冷僻,但我想他還不致作難自己弟子,何況慧兒玲瓏剔透,善解人意,剛才我留心他替女兒療傷之時,神態間亦似有無限慈愛,大哥如思念慧兒,不妨常去看她。倒是有一件首要急事,眼下需得作個決定才好。”

  陸天霖抬起頭,微笑問道:“你是說‘陸地神魔’邱三波報仇的事嗎?”

  方雲飛道:“不錯,慧兒既有了去處,大哥似無再留住松竹坪必要,不如把僕婦遣散,和小弟到武昌鏢局中小住一段時日,俟小弟打點打點,辭去總鏢頭之職後,陪大哥傲游天下名山勝水,也好順便訪查訪查琪兒下落。”

  陸天霖點點頭,道:“邱三波心狠手辣,再來松竹坪,勢必要放手燒殺,遣散僕婦避禍,不失上策,也免株連無辜遭劫。”

  兩人當下議決,第二天陸天霖果然依言遣發僕婦,各贈重金,使其歸家,另謀生活,自己和方雲飛、“豫南雙傑”一起離開他安居了十年的松竹坪,縱馬下山,重入江湖。

  四人行到襄陽“豫南雙傑”告別歸去,陸天霖、方雲飛也改走水道,由襄陽乘船,沿漢水放舟而下。

  “聖手醫隱”自隱居松竹坪後,已十餘年未再在江湖上走動過,這次乘船南下,飽覽兩岸景物,頓覺心情一暢,他本是生性豪放之人,立時把胸中積存的一些憂愁,一掃而光。

  舟行數日,到了武昌,方雲飛帶著陸天霖徑奔“神武鏢局”。

  那“神武鏢局”本是湖北省中最大的一家鏢局,在江湖上極負盛名,主持這家鏢局子的主人,卻是一對豔麗如花的姊妹,方雲飛十年前投身“神武鏢局”只不過想藉鏢局中的關係,結交些武林朋友,再者想藉鏢局中的耳目,尋訪一個人的下落,那知他投身鏢局之後,卻被當時鏢局的主持人“子母梭”張子斌看出他是身負絕學的奇人,對他器重異常,方雲飛受了人家優厚的禮遇,自不能不為鏢局出力,在幾次奪鏢戰中大顯身手,仗手中一隻十三節亮銀軟鞭,力敗劫鏢匪群。“子母梭”張子斌見方雲飛武功才智均屬上選,隨介以總鏢頭重任“金翅大鵬”雖然數度婉辭,但無法推卻盛情,只得答允下來。

  就在方雲飛就任“神武鏢局”總鏢頭第三年上冬天,“子母梭”突然得了急症,臨終之前把方雲飛請到榻前,要他無論如何答應他,十年內不能離開“神武鏢局”十年後是否仍願繼任,聽由方雲飛自決。

  “金翅大鵬”目睹張子斌病勢危殆,只得當場答應“子母梭”帶著一份安慰的微笑,道:“我這病勢已無藥可救,在我死前能托得你這麼一個人,代我主持鏢局事務,完我心願,雖死何憾,只可惜我沒有一點酬謝,報答一場知遇。”

  方雲飛細看鏢主病勢,極為沉重,心中甚是懷疑,因為“子母梭”張子斌平時身體異常健壯,何以陡然一病如是,依據他的觀察,張子斌也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武功恐還在自己之上,這病勢來得於突兀。

  “子母梭”已看出方雲飛臉上懷疑神情,隨又淡淡一笑道:“你心中對我這突來的沉重病情,有著很多懷疑,是嗎?”

  方雲飛道:“不錯!鏢主的病勢,確實使人心中有費解之處──”

  張子斌點點頭,道:“我這病種因在六七年前,和人動手時傷了內腑,現在舊傷復發,沉痾已入膏肓──”說此,一陣急喘,吐出了兩口鮮血後,接道:“我死之後,七年內,定有兩個年輕少女來訪──她們來後──你就把鏢局──和我這包遺物──交給她們──”說著話,勉強掙紮著,從枕畔取出一個白絹封包,交到方雲飛手中,嚥了一口氣,溘然長逝。

  “金翅大鵬”接過那白絹封包,只覺輕如無物,不知包裡放的什麼?既是受人重託,只得妥善收存,他也曾把這件事情,告訴過“聖手醫隱”陸天霖也覺出個中必有一段離奇曲折的隱情,只是難以猜測出來。

  方雲飛果然遵照了“子母梭”張子斌的遺言,擔負起“神武鏢局”的擔子,除了一年一度,陸天霖的生日,到隆中山松竹坪小住數日外,全副精神都放在鏢局事務上面,把個“神武鏢局”辦得有聲有色,比起“子母梭”張子斌活在世上時,生意還要好上許多。

  “子母梭”張子斌死後的第七年上,果然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少女,找上了“神武鏢局”方雲飛詢問二女來歷,二女卻不肯說出,而且反問方雲飛“子母梭”死時,是否告訴過他?讓二女來接收“神武鏢局”。

  方雲飛聽人家說得直截了當,也不再繞彎磨角,拿出收存的白絹封包,交給二女,並把“神武鏢局”財產列冊移交清楚後,向二女堅辭總鏢頭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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