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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糖罌 - 嬌妾掌家(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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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8: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席臨川兀自乾笑了一聲,搖一搖頭,屏息不再去想她,腦海中的聲音卻仍是回蕩了一陣子。好像一字一句清晰地印了下來,再次向他強調了一遍,想留住她根本就不可能。

    紅衣躺在榻上,興奮難消地躺到了後半夜才睡著,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最後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她望一望陽光,好像都快中午了。

    揉著眼睛去開門,外面的婢子朝她一福,遞了頁紙給她,笑吟吟道:“恭喜姑娘脫籍。”

    這是……她的戶籍?

    這麼快?

    盼了這麼久的事情突然實現,她一時反倒回不過神來了,猶猶豫豫地伸手接過,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那婢子便又一福:“奴婢告退。”

    紅衣獨自一人站在房門口,怔了好久。

    闔上門後心跳仍是亂的,就像被人拿著鼓槌胡亂敲個不停,充滿喜悅卻又有點承受不住。

    可以離開了!

    她強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來,緩和了好一陣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定下心神走到桌邊坐下,拿出自己之前做的計畫來看。

    她當東西的結餘有二兩銀子,加上這些日子積攢的月錢,雖則出府之後有房租之類的大塊開支,也大約可以“坐吃山空”半年左右。

    先找個住處,不用太大,夠用就行。把必需品買齊了,安頓下來,然後“找工作”。

    “篤篤。”

    敲門聲一響,紅衣連忙去開門,以為是綠袖,想著正好同她道別……

    門一開,被外面的人一驚。

    “公子。”她屈膝一福,席臨川抬腳進了屋中,“戶籍辦妥了?”

    紅衣點點頭:“嗯。”

    他也點了下頭,掃了眼房間,沉默不語地把手中拿著的信封遞到她面前。

    “這是……”紅衣不解,他淡聲道:“是你贖身的那兩千兩銀子。”

    她立時驚得向後一躲。

    袖中放著戶籍的那只手下意識地背到身後,她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可不帶這麼反悔的,她現在已在良籍是自由身,若他想拿兩千兩銀子把她“買”回去……

    她可不賣!

    “這錢你拿著。”他沒理會她的反應,聲音聽上去沉沉的,“我不缺這兩千兩銀子,但你以後既要讓命、讓喜怒哀樂都握在自己手裡,還是過得寬裕些好。”

    紅衣仍不敢接,站在兩三丈外,眼含錯愕地看著他。

    他抬了抬眸,遂把那信封扔在了身邊的案桌上,抱臂又道:“住處我讓齊伯給你找好了,就在敦義坊,孩子們住的地方隔壁,價格也與那處差不多。你要住多久自己定,要買下來也隨你,房主很好說話。”

    “公、公子……?!”她訝異地望著他,他睇了睇她,沒做什麼解釋,又道:“對了,綠袖的戶籍也在這信封裡。我問過她,她樂得去陪你,就索性一起辦了。”

    ……?!

    紅衣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被他這一連串的反應弄得說不出話。僵了好一會兒,視線仍停在他面上,身子稍一彎將那信封拿了起來,打開一看,裡面除了一疊銀票,還真有另一張戶籍。

    她將戶籍抽了出來,伸手就要把銀票還給他——她贖身歸贖身,之後無緣無故拿他這兩千兩銀子算怎麼回事?多心虛啊!

    席臨川卻沒接回來。

    他低垂著眼簾睇著那信封,眉頭淺蹙:“我沒跟你商量。”

    怎麼還有……逼人要錢的呢?

    上一個逼她要錢的是聿鄲,之後……嚇死人了。

    “你別以為戶籍到手就萬事大吉了,我若真想把你弄回賤籍去,也不是辦不到。”他語聲冷冽,一點面子都不留地警告她,“所以你別惹我。”

    紅衣的嘴角禁不住地搐了一搐,被他陰冷的口氣一鎮,自然不敢再“惹”他了。

    “我走了。”他複又睇她一眼,足下一轉便要離開。

    紅衣在原地滯了一滯,到底在他推門離開前反應過來,福身道謝:“多謝公子。”

    席臨川腳下微頓。他微偏過頭,側臉上一縷輕笑若有似無,無比明確地告訴她:“你不再是席府的人了,換個稱呼。”

    聽上去很像在鬧彆扭的口吻,紅衣又不知是什麼彆扭,思了一瞬,只又一福,依言改了口:“多謝將軍。”

    當日下午,紅衣與綠袖一起到了敦義坊的那處院子。與孩子們所住的地方確實只有一牆之隔,同樣是兩近,但稍微小一些,倒是看著更精緻。

    傍晚時房主來了一趟,三人唇槍舌戰一番後,以三十五兩銀子的價格把這地方買了下來。

    此後,這就算個家了。

    二人一同裡裡外外地收拾著,其間紅衣問起綠袖為何答應跟她一起出來,綠袖認真道:“聽說公子給了你兩千兩銀子,我算了一下,就算咱倆都是廢物,什麼都不幹,也夠活五百年的。”

    這理由真實在!

    這當然只是說說而已,第二天清晨,二人不約而同地起了個大早,原因也都一樣——找工作。

    綠袖不知從何處打聽的,說敦義坊中有幾家生意還說得過去的酒樓飯莊,時常需要打雜幫忙的,她覺得簡單易做,便說給了紅衣。

    紅衣想了想,點頭答應了,想法卻不太一樣——她琢磨著“從基層做起”摸索一番,看看這年代的飯店是怎麼經營的,學個大概,然後自己開一個——畢竟,手裡兩千兩鉅款擱著,不創業都對不起這份自由。

    一同到了敦義坊北邊的淮鄉樓,這該是家做淮昱菜的地方。紅衣上前說明了來意,小二打量二人一番便笑了:“正巧缺個廚娘,兩位等等,我找掌櫃的去。”

    她們就依言坐到一邊等著,待得掌櫃的來了,好生交談一番,掌櫃的就點了頭,說每個月兩錢銀子,讓二人先試試看。

    約定好三日後開始“上班”,“工作”就姑且算是有著落了。二人自是心情不錯,沿街買了些點心,一式兩份,一份送去給孩子們,一份留著自己吃。

    廚娘這份工作還是需要些技術含量的。

    比如……需要幫著切菜,綠袖本身刀工好,毫無壓力;紅衣就不一樣了,切絲什麼的,在二十一世紀……許多菜那是擱板上一搓就行的啊!

    於是雖則有人教也還是切得很慢,好在教的人也是過來人,知道初學者都有個過程,倒也不怎麼找她的麻煩。

    唯一的困難,大概就是手上時不時的會添個口子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這天,淮鄉樓從中午忙到了晚上。

    實際上一直沒有客人,但後廚的火一直沒停,是因傍晚有人在此慶生,把淮鄉樓自上而下三層樓全包了下來,後廚一直在為這生辰宴備菜。

    夜幕降臨時,數道煙火從紅衣側旁的窗外竄上天幕,在空中綻放開來,一片片絢爛。

    “黃瓜丁!”掌勺的大廚孟持喊了一句,綠袖揚聲一應:“來了!”

    殷紅的蘿蔔絲倒入鍋中。

    “雞肉丁!”孟持又喊了一句,遲了一會兒才聽得應聲,紅衣嘬著又添了道口子的手指,把切好的肉丁遞了過去。

    片刻後出鍋裝盤,這菜看著有點像紅衣在現代時吃過的宮保雞丁。小二將菜端出去,廚房裡繼續忙碌著,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比觥籌交錯的大廳還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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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過了一刻,外面嘈雜起來。

    有人叫叫嚷嚷的往這邊來了,聽聲音似已喝得半醉,口中說出的話不清不楚,偶爾還能聽見幾句根本不是漢語的話。

    後廚便安靜下來,眾人手上的活沒停,但都免不了往外看上幾眼,直至闔著的門“光”地一腳被踹開。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歲,果然是喝醉了的,臉色被酒氣沖得通紅,一左一右有兩人扶著都扶不住他。

    他站在門邊定了一會兒,口中含含糊糊地嚷道:“那雞肉……誰、誰做的!一股子腥味,吃得我家少夫人直、直反胃!”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不知要不要接這醉鬼的話。片刻,又有腳步聲傳來,“登登登登”的走得很急,是小二趕了過來:“這位客官,這邊是後廚了,您下樓喝酒。”

    “滾!”那人一喝間猛揮了手,小二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跌在圍欄上才站穩。那人又回過頭來,氤氳著酒氣地眼中沁出些許凶光,“誰做的!出來!成心給我家公子添堵!”

    這是成心戒酒撒瘋找上茬了,小二一見也沒辦法,在門口直遞眼色,意思是誰做的就先出來,好歹先弄清始末,真要鬧起來大不了找官府來平事。

    “你有病啊!”孟持拿著菜刀就沖那醉鬼喝了一聲,顯然氣惱不已,“那菜我做了沒有幾千次也有幾百次了,頭一回聽人說腥!吃不慣大夏的東西你回赫契吃去!別跟這兒撒野!”

    ——霍,這裡頭還摻上國恨家仇了啊!

    廚房中頓時一片肅殺,眼見著本就不愉快的事情被這一句話挑得更厲害了。兩個扶那人上來的人也是赫契人,登時也顯出不滿來,擼了袖子就要動手的樣子。

    紅衣在旁看得直抽冷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口,衣袖忽被人拽了一拽。

    “紅衣。”輕輕的一聲喚,紅衣回過頭去,便見綠袖塞了塊帕子過來,“快把手包上。”

    “……啊?”紅衣一愣。

    “你以為那菜為什麼腥啊!”綠袖壓音道。

    紅衣登時了悟——是因為血氣?!做熟了居然還能有腥味?!

    雖是心存疑惑,她接過帕子的手還是一緊,悄悄地將那帕子在手指上一纏,懸著一口氣接著看眼前的情狀。

    小二正慘白著面色勸架,說出的話卻很生硬:“客官、客官您別見怪,那菜您不滿意,本店另送您兩道……”

    “滾!”他再度推開小二,指著廚子冷然喝道,“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別在淮鄉樓撒野!”孟持也喝了一句,怒火沖腦,說這話拎著菜刀就過去了,明擺著是要砍人。

    反應快的人一聲驚呼之後,方才不敢吭聲地眾人頓時成了拉架的,一邊拉著孟持不讓他上前,一邊拉著那赫契人要他退後,那赫契人又哪裡肯依,藉著酒勁擼起袖子就要打一架,眼見著要鬧出人命來。

    紅衣纏著帕子的手指攥緊在手中,想要上前又沒有勇氣,思緒反覆幾番後心念一動,她側過頭向綠袖道:“我下樓一趟。”

    “紅衣?”綠袖一愣,卻沒來得及攔她。

    紅衣心裡有個並不確信的想法。

    她覺得這能把淮鄉樓包下的人必定是有些身份的,那麼,古往今來居於“上流社會”的人,應該都是講些體面的。

    方才那人一口一個“少夫人”,多半並不是什麼賓客,而是哪位賓客家中的隨從。他藉著酒勁在上面鬧事,底下的賓客未必知道,而若知道了,未必會由著他這麼鬧。

    畢竟淮鄉樓在長陽城中都略有些名氣,在這兒見了血,對相關的人名聲都不好。

    她下樓時腳下走得很急,到了樓梯口時見著店裡的另一個夥計阿白,阿白攔了她便問:“上面怎麼著了?”

    “打起來了!”紅衣急道,就勢一拽阿白,“究竟是哪位少夫人吃了不舒服?”

    “嘿……別提了,是今兒這慶生宴主家的少夫人。”阿白道,說著舉了舉手裡端著的水碗,“我得趕緊送水去,讓她漱口。”

    “……等等!”紅衣當機立斷,再度橫在他眼前,不假思索道,“你去送水的時候,跟那位少夫人說兩句話。”

    阿白一愣:“什麼?”

    “第一,她家僕人在上面跟咱們的廚子動手呢。”紅衣說著語中一頓,續言又說,“第二……你告訴她那腥氣是新來的廚娘不小心割了手所致,跟廚子沒關係。”

    阿白猶豫著打量她兩眼,躊躇著應了,又忙去送水。

    紅衣一顆心撲撲亂跳著等著人來,緊張得手越攥越緊,握疼了傷口都沒意識到。抬頭看看仍爭端未平的二樓,又望望阿白方才去的方向,腳下踱來踱去,乾著急。

    少頃,終於有人來了。

    五六個雖穿著漢服但仍能看出是赫契人的人從她面前疾步走過,半步沒停地就上了二樓,過了會兒,又一齊押著那醉鬼折下來,很快就被淹沒在廳中的人群裡。

    紅衣松了口氣,舉步上樓。可剛到樓上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有人來了,來者的視線在廚房中一劃:“哪個廚娘割破的手?又是哪個廚子罵的人?我們少夫人叫你們去!”

    “鐺——”孟持手裡的菜刀狠剁在菜板上,一言不發,氣勢洶洶地就出去了。

    紅衣愣了一愣,也跟著出去了。

    二人跟著那赫契人一起,繞過熱鬧的大廳,去了側旁一個安靜的雅間。推開門,有個容顏姣好的異族女子側臥在榻,黛眉緊蹙著,仍不住地撫著胸口。

    側旁有婢女服侍著勸她飲水,見三人進來,才忙不迭地退到一邊,躬身不言。

    房中還有一人,在房間一側,正欣賞牆上巨幅的水墨畫,一個年輕的背影很是挺拔。

    那女子坐起身來,柔荑撫著胸口,抬眸便向孟持怒然道:“你們自己做壞了菜,還敢罵我們赫契人!”

    紅衣知道這事上確是他們自己理虧的,服務行業麼,“服務”沒到位,其他都是廢話。抬眼一瞧孟持還是一副氣哼哼的樣子,哪敢讓他說話,連忙賠笑道:“夫人恕罪。怪我怪我,這事都怪我,我……我是新來的,刀功還沒練好,所以……”

    她的話還沒說完,正看畫的那人猛地轉過身來,睇一睇她,神色愕然:“紅衣?!”

    “絲——”紅衣當即呲著牙抽了涼氣,上下銀牙緊緊地咬了半天,才道出一句,“聿鄲……公子……”

    當日下午,紅衣與綠袖一起到了敦義坊的那處院子。與孩子們所住的地方確實只有一牆之隔,同樣是兩近,但稍微小一些,倒是看著更精緻。

    傍晚時房主來了一趟,三人唇槍舌戰一番後,以三十五兩銀子的價格把這地方買了下來。

    此後,這就算個家了。

    二人一同裡裡外外地收拾著,其間紅衣問起綠袖為何答應跟她一起出來,綠袖認真道:“聽說公子給了你兩千兩銀子,我算了一下,就算咱倆都是廢物,什麼都不幹,也夠活五百年的。”

    這理由真實在!

    這當然只是說說而已,第二天清晨,二人不約而同地起了個大早,原因也都一樣——找工作。

    綠袖不知從何處打聽的,說敦義坊中有幾家生意還說得過去的酒樓飯莊,時常需要打雜幫忙的,她覺得簡單易做,便說給了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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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8: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紅衣想了想,點頭答應了,想法卻不太一樣——她琢磨著“從基層做起”摸索一番,看看這年代的飯店是怎麼經營的,學個大概,然後自己開一個——畢竟,手裡兩千兩鉅款擱著,不創業都對不起這份自由。

    一同到了敦義坊北邊的淮鄉樓,這該是家做淮昱菜的地方。紅衣上前說明了來意,小二打量二人一番便笑了:“正巧缺個廚娘,兩位等等,我找掌櫃的去。”

    她們就依言坐到一邊等著,待得掌櫃的來了,好生交談一番,掌櫃的就點了頭,說每個月兩錢銀子,讓二人先試試看。

    約定好三日後開始“上班”,“工作”就姑且算是有著落了。二人自是心情不錯,沿街買了些點心,一式兩份,一份送去給孩子們,一份留著自己吃。

    廚娘這份工作還是需要些技術含量的。

    比如……需要幫著切菜,綠袖本身刀工好,毫無壓力;紅衣就不一樣了,切絲什麼的,在二十一世紀……許多菜那是擱板上一搓就行的啊!

    於是雖則有人教也還是切得很慢,好在教的人也是過來人,知道初學者都有個過程,倒也不怎麼找她的麻煩。

    唯一的困難,大概就是手上時不時的會添個口子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這天,淮鄉樓從中午忙到了晚上。

    實際上一直沒有客人,但後廚的火一直沒停,是因傍晚有人在此慶生,把淮鄉樓自上而下三層樓全包了下來,後廚一直在為這生辰宴備菜。

    夜幕降臨時,數道煙火從紅衣側旁的窗外竄上天幕,在空中綻放開來,一片片絢爛。

    “黃瓜丁!”掌勺的大廚孟持喊了一句,綠袖揚聲一應:“來了!”

    殷紅的蘿蔔絲倒入鍋中。

    “雞肉丁!”孟持又喊了一句,遲了一會兒才聽得應聲,紅衣嘬著又添了道口子的手指,把切好的肉丁遞了過去。

    片刻後出鍋裝盤,這菜看著有點像紅衣在現代時吃過的宮保雞丁。小二將菜端出去,廚房裡繼續忙碌著,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比觥籌交錯的大廳還熱鬧些。

    過了一刻,外面嘈雜起來。

    有人叫叫嚷嚷的往這邊來了,聽聲音似已喝得半醉,口中說出的話不清不楚,偶爾還能聽見幾句根本不是漢語的話。

    後廚便安靜下來,眾人手上的活沒停,但都免不了往外看上幾眼,直至闔著的門“光”地一腳被踹開。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歲,果然是喝醉了的,臉色被酒氣沖得通紅,一左一右有兩人扶著都扶不住他。

    他站在門邊定了一會兒,口中含含糊糊地嚷道:“那雞肉……誰、誰做的!一股子腥味,吃得我家少夫人直、直反胃!”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不知要不要接這醉鬼的話。片刻,又有腳步聲傳來,“登登登登”的走得很急,是小二趕了過來:“這位客官,這邊是後廚了,您下樓喝酒。”

    “滾!”那人一喝間猛揮了手,小二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跌在圍欄上才站穩。那人又回過頭來,氤氳著酒氣地眼中沁出些許凶光,“誰做的!出來!成心給我家公子添堵!”

    這是成心戒酒撒瘋找上茬了,小二一見也沒辦法,在門口直遞眼色,意思是誰做的就先出來,好歹先弄清始末,真要鬧起來大不了找官府來平事。

    “你有病啊!”孟持拿著菜刀就沖那醉鬼喝了一聲,顯然氣惱不已,“那菜我做了沒有幾千次也有幾百次了,頭一回聽人說腥!吃不慣大夏的東西你回赫契吃去!別跟這兒撒野!”

    ——霍,這裡頭還摻上國恨家仇了啊!

    廚房中頓時一片肅殺,眼見著本就不愉快的事情被這一句話挑得更厲害了。兩個扶那人上來的人也是赫契人,登時也顯出不滿來,擼了袖子就要動手的樣子。

    紅衣在旁看得直抽冷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口,衣袖忽被人拽了一拽。

    “紅衣。”輕輕的一聲喚,紅衣回過頭去,便見綠袖塞了塊帕子過來,“快把手包上。”

    “……啊?”紅衣一愣。

    “你以為那菜為什麼腥啊!”綠袖壓音道。

    紅衣登時了悟——是因為血氣?!做熟了居然還能有腥味?!

    雖是心存疑惑,她接過帕子的手還是一緊,悄悄地將那帕子在手指上一纏,懸著一口氣接著看眼前的情狀。

    小二正慘白著面色勸架,說出的話卻很生硬:“客官、客官您別見怪,那菜您不滿意,本店另送您兩道……”

    “滾!”他再度推開小二,指著廚子冷然喝道,“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別在淮鄉樓撒野!”孟持也喝了一句,怒火沖腦,說這話拎著菜刀就過去了,明擺著是要砍人。

    反應快的人一聲驚呼之後,方才不敢吭聲地眾人頓時成了拉架的,一邊拉著孟持不讓他上前,一邊拉著那赫契人要他退後,那赫契人又哪裡肯依,藉著酒勁擼起袖子就要打一架,眼見著要鬧出人命來。

    紅衣纏著帕子的手指攥緊在手中,想要上前又沒有勇氣,思緒反覆幾番後心念一動,她側過頭向綠袖道:“我下樓一趟。”

    “紅衣?”綠袖一愣,卻沒來得及攔她。

    紅衣心裡有個並不確信的想法。

    她覺得這能把淮鄉樓包下的人必定是有些身份的,那麼,古往今來居於“上流社會”的人,應該都是講些體面的。

    方才那人一口一個“少夫人”,多半並不是什麼賓客,而是哪位賓客家中的隨從。他藉著酒勁在上面鬧事,底下的賓客未必知道,而若知道了,未必會由著他這麼鬧。

    畢竟淮鄉樓在長陽城中都略有些名氣,在這兒見了血,對相關的人名聲都不好。

    她下樓時腳下走得很急,到了樓梯口時見著店裡的另一個夥計阿白,阿白攔了她便問:“上面怎麼著了?”

    “打起來了!”紅衣急道,就勢一拽阿白,“究竟是哪位少夫人吃了不舒服?”

    “嘿……別提了,是今兒這慶生宴主家的少夫人。”阿白道,說著舉了舉手裡端著的水碗,“我得趕緊送水去,讓她漱口。”

    “……等等!”紅衣當機立斷,再度橫在他眼前,不假思索道,“你去送水的時候,跟那位少夫人說兩句話。”

    阿白一愣:“什麼?”

    “第一,她家僕人在上面跟咱們的廚子動手呢。”紅衣說著語中一頓,續言又說,“第二……你告訴她那腥氣是新來的廚娘不小心割了手所致,跟廚子沒關係。”

    阿白猶豫著打量她兩眼,躊躇著應了,又忙去送水。

    紅衣一顆心撲撲亂跳著等著人來,緊張得手越攥越緊,握疼了傷口都沒意識到。抬頭看看仍爭端未平的二樓,又望望阿白方才去的方向,腳下踱來踱去,乾著急。

    少頃,終於有人來了。

    五六個雖穿著漢服但仍能看出是赫契人的人從她面前疾步走過,半步沒停地就上了二樓,過了會兒,又一齊押著那醉鬼折下來,很快就被淹沒在廳中的人群裡。

    紅衣松了口氣,舉步上樓。可剛到樓上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有人來了,來者的視線在廚房中一劃:“哪個廚娘割破的手?又是哪個廚子罵的人?我們少夫人叫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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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8: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鐺——”孟持手裡的菜刀狠剁在菜板上,一言不發,氣勢洶洶地就出去了。

    紅衣愣了一愣,也跟著出去了。

    二人跟著那赫契人一起,繞過熱鬧的大廳,去了側旁一個安靜的雅間。推開門,有個容顏姣好的異族女子側臥在榻,黛眉緊蹙著,仍不住地撫著胸口。

    側旁有婢女服侍著勸她飲水,見三人進來,才忙不迭地退到一邊,躬身不言。

    房中還有一人,在房間一側,正欣賞牆上巨幅的水墨畫,一個年輕的背影很是挺拔。

    那女子坐起身來,柔荑撫著胸口,抬眸便向孟持怒然道:“你們自己做壞了菜,還敢罵我們赫契人!”

    紅衣知道這事上確是他們自己理虧的,服務行業麼,“服務”沒到位,其他都是廢話。抬眼一瞧孟持還是一副氣哼哼的樣子,哪敢讓他說話,連忙賠笑道:“夫人恕罪。怪我怪我,這事都怪我,我……我是新來的,刀功還沒練好,所以……”

    她的話還沒說完,正看畫的那人猛地轉過身來,睇一睇她,神色愕然:“紅衣?!”

    “絲——”紅衣當即呲著牙抽了涼氣,上下銀牙緊緊地咬了半天,才道出一句,“聿鄲……公子……”

    這真是……冤家路窄。

    紅衣詫然望著他,徐徐吸著涼氣靜下神來,而後勉強地銜起笑容,問他:“聿鄲公子怎麼在這兒?”

    聿鄲的眉頭輕輕一挑,而後一哂:“今天是我的生辰。”

    “……”紅衣的面容就更僵了。

    他端詳著她,反問道:“倒是你,怎麼也在這兒?”

    她掙扎著給了他答案:“我……在這兒幫廚。”

    聿鄲珀色的眼眸中顯有一縷訝然閃過,他重新打量她一番,問得遲疑:“你……贖身了?!”

    紅衣點頭。

    “好快。”他笑了一聲。

    她卻實在沒心思跟他在這敘舊扯閒篇,方才打假罵戰的事還沒收場,孟持也還在此戳著。於是她敷衍地回了一笑,便轉了話題:“公子,那份雞丁……”

    聿鄲被她含著怯意卻還是有力地望過來的目光看得一愣,遂緩了口氣,頷首道:“罷了,小事一樁,沒必要傷了和氣。”

    而後揚音一喚,添了兩分厲色:“叫鐵達耶進來!”

    候在側旁的兩名婢子立刻出去叫人,很快,就把才才那鬧事的醉漢叫了進來。他酒勁仍還沒消,進來時身形有點不穩,冷眼一掃紅衣與孟持,遂向聿鄲一欠身:“公子。”

    “誰准你鬧事的!”聿鄲一喝,慍意分明。

    鐵達耶顯有不服,胸口一番起伏,最終倒也沒說出話來,垂首一抱拳:“屬下知錯。”

    “道歉!”聿鄲又喝道,這下那鐵達耶面色一白,愕然看過去,滿是意外。

    莫說是他,就是紅衣也心裡一悸,細一思量,哪敢受他這禮——此前已見識過聿鄲的心思,誰知這一回後面又要有什麼下文!

    “不、不用了……”紅衣堆著笑,一壁後退一壁連連擺手,“菜沒做好本是我們的不是,別、別傷了和氣就好……”

    聿鄲看向他,神色稍緩了一些,沉吟片刻,略一點頭:“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告退!”紅衣趕忙一福,胳膊肘碰碰旁邊的孟持,示意他一同離開。

    走出數步後,依稀聽得房中傳來不服的辯解聲和忍怒的斥責聲,紅衣有點好奇地向後望了一望,又轉回頭來。反正聽不懂,就當事不關己。

    “你們是有意鬧事。”聿鄲鐵青著臉,話語寒涼得好似刀刃劃在冰面上,讓人不寒而慄。

    鐵達耶垂首未語,他上前一步,又問道:“是誰的主意!”

    鐵達耶還是沒有吭聲,穩穩地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好像一堵牆。

    聿鄲冷聲一笑,視線從他面上一掃而過,在房中劃了個弧,停在臥榻的那女子面上。

    女子面容一顫,連肩頭也微有瑟索,頓時顧不得胸中殘存的不適,匆忙搭著婢女的手下了榻,跪地辯道:“我沒……”

    “是不是你,你自己清楚。”聿鄲一語截過,側眸冷一□她,沉然又道,“來大夏前我一再說過,把你那顆滿高傲而幼稚的心收起來——你若非不聽,就滾回赫契去。”

    “憑什麼由著他們怎麼欺負!”那女子頓時怒了,昂首駁道,“您沒聽說嗎?這淮鄉樓對赫契的客人,皆多收三成的錢,這錢最後會捐給大夏的朝廷用來攻打赫契!這簡直就是侮辱!他們欺人至這般,還不許我們出口氣嗎?!”

    “侮辱?”聿鄲側首看向她,笑意輕蔑,“打聽的這麼清楚,你不會不知道這淮鄉樓是怎麼來的——淮鄉樓老闆孟季原是祁川人,早年被赫契騎兵殺了全家才逃到淮昱。‘淮鄉’這名字是點明售淮昱菜不錯,但也是‘懷鄉’。”

    女子咬緊貝齒忍著不駁,聿鄲打量著她,又一聲冷笑:“我們現在怎麼有臉反過來找他們出氣,赫契今日被步步緊逼,有多少是我們自己的罪!”

    “你怎麼能這麼說!”女子猛地站起來,瞪視聿鄲切齒而道,“我們赫契人是鷹神的子孫,怎麼會有你這樣迂腐懦弱的人!”

    “琪拉!”鐵達耶先聿鄲一步喝住了她,心驚地觀察著聿鄲的神色,連連遞眼色示意琪拉出去。

    聿鄲目光瞟過,斬斷了鐵達耶的視線,神情沉肅:“夠了。明日午時之前,你帶她離開長陽城,送她回去。”

    “你……”琪拉錯愕與憤怒交雜,剛奪上前一步即被鐵達耶捉住了胳膊,不由分說地往外拽。

    房中安靜了許久之後,聿鄲的神色才逐漸緩和下來。視線投到門外,廳中仍觥籌交錯熱鬧無比,有歌者舞者、有來往賓客,就如同太平盛世的一個縮影一樣,直讓人挪不開眼。

    清晨的陽光驅散薄霧、刺過秋涼,投在地上的暖光漾開溫意,徐徐地摒開盤繞了一夜的陰寒。

    紅衣與綠袖如常地起了身,盥洗更衣吃早餐,推門出去,一下子便覺出坊中氣氛不對。

    這個時辰,雖然恰是上班前“早高峰”時刻,來往的人向來不少,但平日裡,絕不是這個樣子。

    ——有官兵四處巡查著,目光警惕地掃過一個個路人,弄得路人都有些怕,紛紛躲得遠一些。

    走著走著,偶爾還能看到禁軍都尉府的人,穿著飛魚服、佩著繡春刀,盤問著路邊各商鋪的掌櫃,俱是神情謹肅。

    “這是出了什麼事?”綠袖緊鎖著眉頭不解道,紅衣也是同樣的神色,搖一搖頭,“不知道啊……”

    疑惑不安地一直走到淮鄉樓門口,抬眼一看,又驀驚了一跳。

    數名禁軍在週邊著,將眼前三層高的小樓圍得水泄不通。同樣是此時趕來“上班”的幾個夥計均被攔在了外面,一壁張望著一壁竊竊低語。

    紅衣與綠袖也望了一望,而後蹭著腳步走到幾人身邊,壓了音詢問:“阿白,這怎麼了?”

    “唉,別提了。”阿白歎息沉重,“說是半個時辰之前遭了劫。來者兇悍,早來開門清掃的阿木和帳房劉都……”

    他說及此又一聲歎,其中意思不言而喻。紅衣和綠袖同時一驚:這是鬧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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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9: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有禁軍從樓中走了出來,起先抬了兩個人出來,是阿木與帳房劉;

    過了一會兒,又抬出一人,這人卻還有氣,外面的眾人一見便迎了過去:“孟持?!”

    人數之多,一時阻了禁軍的腳步。原在廳中主事的禁軍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皺眉一喝:“別圍著了!快送醫館!”

    眾人這才各自散開了,那人喟了一聲,餘光一掃定住:“紅衣姑娘?”

    紅衣一怔,抬眸望去,連忙一福:“大人。”

    是那位北鎮撫司的鎮撫使。他看著紅衣思量了一會兒,稍一點頭:“姑娘進來一下。”

    紅衣踟躕一會兒,便隨著進去了。她雖做了心理準備,可踏入門中時,還是被迎面襲來的一陣血腥氣刺得胸中翻江倒海。

    強忍住那陣反胃,紅衣輕聲問道:“大人有事?”

    “姑娘得罪了什麼人麼?”他出語直接,直問得紅衣一懵:“什麼?”

    “這件事很奇怪。”他道,“不是為劫財。”

    她一訝,抬眼間視線恰好落在不遠處的櫃檯上,大概是帳房劉算帳時把錢都拿了出來,沾了血的銀票、銅錢散了一桌子,卻沒有被拿走。

    “坊中武侯比我們先一步趕過來的,當時兇手還沒走。”鎮撫使說著,神色沉得越來越厲害,“他們追了一陣子,那幾人並不戀戰。直至到了西邊——也就是你安置那些孤兒的地方,才突然想躍牆進去。好在那牆夠高,武侯又追得急,那人一躍未成便只好放棄——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拿著弩往院中放了數箭。”

    “什麼?!”紅衣大驚,未及發問,鎮撫使便抬手示意她安心:“我們去查看過了,那時孩子們還沒醒,無人受傷。”

    她驟然鬆氣。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鎮撫使皺起眉頭,“和這兩個地方都有關係的,只有你一個人。若不是你得罪了誰,難不成是這淮鄉樓有人得罪了那幫人、同時那些孩子還得罪了他們?”

    自然不可能,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泰半時間都在一方院子裡學習玩樂,就算偶爾出門也都乖得很,怎麼可能惹上這樣的是非?

    紅衣努力地放開想像力,從各個方面想著,忽而一凜:“兇手是赫契人麼?”

    “什麼?”鎮撫使顯有錯愕,頓了頓又道,“尚未抓到,不知是不是赫契人——但你為何會這樣想?”

    “昨晚,那個赫契富商……聿鄲,在這裡設宴慶生。”她語氣有點顫抖地說著,“有一道菜沒做好,當時就起了爭執。鬧事的是個醉漢,說話不好聽,主廚的孟持又氣盛,險些打起來。”

    她說著越想越覺得恐懼,定了定神,才又繼續說下去:“但是後來、後來我們見到了聿鄲,他說顧念從前和我相識,便不再計較的,還要那個鬧事的向我道歉,怎麼……”

    鎮撫使的目光微顯淩色,一邊聽他說著,一邊斟酌著。須臾,冷聲一笑:“赫契人真是狠辣卑劣慣了。”

    “大人。”門口有禁軍一抱拳,暫時打斷了二人的分析,躬身稟說,“聿鄲來了。”

    ……他竟敢來?!

    紅衣訝異中,不禁覺得是自己猜錯了。耳邊聽得鎮撫使寒笑涔涔:“來得正好,直接請去鎮撫司去。”

    “可是……”門口的禁軍猶豫了一瞬,又一躬身,“冠軍侯同來的。”

    鎮撫使和紅衣同時一愣,前者想了想,沉了口氣:“請進來。”

    片刻,席臨川與聿鄲一同進了淮鄉樓正廳。

    “君侯。”鎮撫使一揖,而後看向聿鄲,冷視未言。

    紅衣眉眼不動,朝席臨川靜靜一福:“席將軍。”

    席臨川睇著她一笑,接著便是一句調侃:“明明身上不缺錢,你犯得著來幹這幫廚的事?”

    口吻明擺著促狹,紅衣低著頭抿了抿唇,沒應他這話。

    鎮撫使咳嗽了一聲,複向席臨川一拱手:“不知君侯來此……”

    席臨川面上笑容頓失,語氣也驟然冷了,睇著聿鄲道:“本是想打獵去,剛出府就讓人擋了路。”他隨意地轉向了聿鄲,“聿鄲兄您自己說個明白?”

    聿鄲的面色難看得可怕,看一看那鎮撫使又看看紅衣和席臨川,一喟:“我知道君侯收養了一些孤兒在敦義坊,聽說有人欲傷他們,便登門向君侯陪個不是。”

    鎮撫使一聲冷笑,問出的話也意有所指:“‘有人欲傷他們’,你去向君侯賠什麼不是?”

    安靜了一會兒,聿鄲稍抬了頭,薄唇輕啟:“那是我的人。”

    三人皆愕住。

    不是沒料到那是他的人,而是驚異於他會這樣承認。

    好半天沒人接上話,席臨川面色一陰:“人呢?”

    這顯是欲要人問罪。

    “出城了。”聿鄲平靜道。

    劍影一閃,紅衣只聞得短促風聲一劃而過,再定睛時,劍尖已指在聿鄲喉間。

    席臨川清冷而笑,話語隨意得好像持劍之人並不是他:“放走了人還有意來說一句,聿鄲兄您有意挑釁?”

    聿鄲也未避,稍緩了一口氣,回看過去:“身在大夏都城,豈敢挑釁大夏的驃騎將軍?”

    紅衣屏著息,清晰地看到席臨川眸中一絲殺意閃過,心弦緊繃之下當即喊了出來:“將軍!”

    好在他持劍的手並未有動作,淡掃了紅衣一眼,收劍入鞘。

    聿鄲氣息稍松,逕自解釋起來:“他們昨日在淮鄉樓生了些不快,有心想找麻煩。我怕再惹是非,命他們今日午時前出城。”

    他頓了一頓,苦笑又道:“於是他們一早來淮鄉樓出了氣,之後便直接出城了。”

    紅衣呼吸一窒。

    她也清楚,這不是通訊發達的二十一世紀。若擱在二十一世紀,首都出了這樣的事,立時三刻便能通知各方警力出動,該封路封路、該盤查盤查。

    這會兒就不一樣了,消息得靠人來傳,就算快馬加鞭地趕到城門口也得要些時間,那幾人想搶先出城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沒料到他們會這樣。”他看向鎮撫使,神色誠懇。

    “你該料到他們會這樣。”席臨川冷笑輕蔑,接下來的話語也咄咄逼人,“他們會沖著那些孤兒去,便不止是因為與淮鄉樓結怨而回來報復。他們是知道那些孩子是我收養的,有意而為之,他們恨的是我們這些大夏將領乃至所有大夏子民——你不該察覺不到。”

    聿鄲啞口無言,連帶著氣息也噎了一會兒,默然應道:“是。”

    紅衣感受著周遭氣息中的一絲又一絲冷意,不自覺地環住了胳膊。席臨川狠一咬牙,轉身便往外走:“我會稟明陛下,殺人償命。”

    “……君侯!”聿鄲一聲急喝,連聲音都有些嘶啞了,席臨川卻並未停腳。紅衣不解地看著聿鄲面上的驚恐,那看上去並不像因為怕死而生的恐懼,倒更像是存著什麼更大的擔憂。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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