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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巧顏 -【蜜寵嬌娘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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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嬌娘 上》作者:巧顏

一覺醒來發現人生重來,沈琤發誓今生定要再娶安宜郡主李暮嬋為妻!
為了不再犯前世誤殺她全家的錯誤,本該率兵勤王的他反而命人去尋她一家,
結果他先在軍隊駐地找到與家人失散的她,可他的惡名讓她極不信任他,
為了順利接近她,他捏造她父王為他倆定下婚約的謊言,
還胡謅自己日日看著她的畫像入眠,好不容易才取得她一丁點的信任,
坊間卻傳出他強搶郡主的流言……嘖,他是很想這麼做,但他不能承認,
幸好他每天到她面前進行善意的「交流」很有成效,
她主動提出與他對難民進行布施,洗刷他的污名,他二話不說立刻同意,
知道她喜歡英雄,他馬上出兵收復京城,不只受封為侯爺,更掙來賜婚聖旨,
別人眼中的惡狼,在她面前乖得如同兔子一樣,
只是他忘了說了一個謊得說更多謊來圓,夜路走多了,終於碰見鬼,
雖然有皇帝的賜婚,可眼見京城局勢比戰場更難測,他一時腦熱擄她回定北,
惹得她不高興不說,還說想看那幅伴他入眠的畫像……
死了死了,好不容易與她兩情相悅,難道這輩子會因為他的謊言功虧一簣?!
  
女主角:李暮嬋
男主角:沈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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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一章 力輓前世錯誤】

  沈琤死了。
  定北節度使沈琤身為帝國的禍患之一,他的死亡,令遠在帝國都城的皇帝長出了一口氣,畢竟少了一個動輒就率軍打著「上京勤王」的口號,把他搶來搶去的藩鎮重臣,可不免又擔心剩下幾位擁兵自重的藩鎮,沒了沈琤的制衡會越發壯大。
  皇帝捂著心口,「朕甚感悲痛。」
  他死了,朕還是沒好日子過,不如不死,輕嘆口氣大筆一揮,賜?號:忠武。算是對沈琤生前一次帶兵把他從造反的王爺手中搶回來,兩次從其他的藩鎮武將手中迎駕回京的嘉獎。
  詔書一下發,立即招來了四方的口水,攻訐點主要集中在以下幾點——
  其一,沈琤這傢伙人品有問題,殺伐過重,沒道德,更沒武德。
  其二,沈琤他爹就是節度使,割據一方,他比他爹還過分,吞併其他藩鎮,地盤比他爹那會不知擴大了多少倍,有些節度使只聽他號令,唯他馬首是瞻。幸好人死了,不死就要明目張膽的造反了,您還表彰他忠?
  其三,沈琤竟然是因為自己妻子死了,哀傷過度,把自己憋屈死了,為了個女人如此氣短,算不上大丈夫,皇上你給這種兒女情長的傢伙?號,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活著的時候可怕,死了就是死人了,他無兒無女,後繼無人,皇帝您不要怕,不給?號沒關係的。
  皇帝為了自己的面子,積極回應朝臣,總結起來大致就是,愛卿們冷靜,沈琤雖然是因為妻子離世哀傷過度而死,但他的妻子不是別人,而是朕的堂妹安宜郡主李暮嬋,況且郡主是為保護他擋劍而死的,所以朕認為沈琤可能是感念皇室的恩德,慚愧哀痛而亡。
  大臣們立即表示,皇帝您別替自己輓尊了,郡主當初怎麼嫁給他的,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不提還好,提起來,您臉上也無光。
  皇帝發現自己失去藩鎮的控制權就算了,在朝中竟然也不能自己說了算,他深感憋屈,但他沒辦法,大臣剛數落完,其他節度使們的奏摺就用八百里加急飛至案頭,他們的意思很簡潔,皇上您要是給沈琤?號,我們就親自上京找您好好聊一聊,當然了,不是空手,而是帶兵給您檢閱一下。
  皇帝立即表示,且慢,千萬別來,之前的話當朕沒說過。
  接到皇帝的批覆,灤臨節度使婁合安摸著將軍肚哈哈大笑,「就知道皇帝小兒不敢忤逆老夫的意思,沈琤一死,現在定北境內無主,必然亂成一鍋粥。待老夫不日鏟平沈琤的墓穴,將他挖出來碎屍萬段!哈哈哈——」
  沈琤的魂魄飄在空中,聽到婁合安聲如洪鐘的笑聲,不禁皺眉,我說老婁頭,你不用這麼狠吧,我活著的時候,你還打算把女兒嫁給我做妾呢。雖然我拒絕了讓你沒面子,但不至於這麼懷恨在心吧?再說,你自己也有責任,我都有暮嬋了,怎麼會看上你女兒?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雖然自成婚後暮嬋沒對他笑過一次,對他冷若冰霜,但他理解,誰讓他把她全家殺了呢。
  沈琤對她痴心不改,或許是這份痴情打動她,她最後替他擋劍而死。
  痛苦、懊悔還有不甘心,為什麼他要和暮嬋經歷這些?為什麼她要替自己擋劍,為什麼不讓自己這個惡人去死?還是她至死都厭惡他,決定拋棄他一個人孤獨活在世上作為報復?
  他沈琤什麼脾氣?休想甩掉他,死了也別想,結果急火攻心、嘔血臥床,纏綿病榻一年,成功追隨妻子而去。
  在其他人看來,沈琤特別不爭氣,妻子死後,竟活活把自己憋屈死了。
  想到自己的妻子,想到自己的死亡,沈琤也不恐懼了,或許馬上就可以再見到她了,唉,就不知道她想不想見自己……
  突然間,沈琤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周圍的環境正快速消失,觸目所及都變成了一片蒼白。
  不是吧,難道自己殺戮太重,遭受形神俱滅的懲罰?
  死都不怕的沈琤這回怕了,這樣豈不是再也見不到暮嬋了?!
  「不——」沈琤猛地睜開眼睛,令人欣慰的是,這一次周圍的環境分外清晰,而且不再是飄在空中時居高臨下的視角,而是平視,自己正身處在一間布置簡單的臥房內。
  「大人!」這時,門外衝進來一隊士兵,個個手執刀劍,為首的護衛已經將佩刀拔出,警惕的四下察看,「發生什麼事了?有刺客?」
  說話的人沈琤再熟悉不過了,正是自己的貼身護衛魯子安。
  「你怎麼在這兒?你也死了?」說完,見魯子安一副大人發瘋的表情,沈琤馬上鎮定下來,「我……現在是活著的吧?」至少魯子安和這幫衝進來的護衛像是活人。
  「大人,昨日和叛軍一戰,我方大破敵軍,大獲全勝。」
  自己這是又活了一遍?以前只在記錄神鬼的先人筆記中看到這種事,沒想到如今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看來自己真是吉人天相,乃天選之人。
  沈琤正暗自得意,聽到這話卻有些茫然,不知道魯子安口中的「昨日和叛軍一戰」是哪一戰,他打過的大小戰役無數,不具體指明,根本記不得。
  「敵方統帥在哪裡?押上來!」透過戰勝敵人的名字,他便能推算出是哪場戰役,自己是回到什麼時候。
  「高開元那廝,昨日在戰場已經叫您斬於馬下了……」
  「是他!」沈琤一合掌,記起來了,自己正在經歷衛齊泰起兵造反。這高開元是叛軍賊首衛齊泰手下的一員大將,跟隨衛齊泰一路造反,頗受重用。
  衛齊泰乃是沒落貴族,後來暴富便招兵買馬,造反生事,一開始大家也沒把他當回事,這年月造反的多了去了,但也正是因為大家看輕,衛齊泰竟勢如破竹,直逼京城。
  有節度使打算上京勤王,皇帝卻怕死了這幫人,大聲疾呼不要來,都不要來,中央軍撐得住。可偏偏就是沒撐住,眼看京城不保,皇帝一邊下旨疾呼,快來救朕、快來救朕,一邊帶著家眷、文武百官,在禁軍護送下逃出京城避難。
  意思很清楚,奪回京城的重任就交給你們,搶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告訴朕。
  各路割據一方的節度使立即上京勤王,並準備撈一波政治本錢。
  這次和高開元的遭遇,便是衛齊泰得知沈琤上京勤王,派出手下大將攔截所致,結果沒攔住,反被沈琤把小命給留下了,沈琤的軍隊則浩浩蕩蕩駐進原本由高開元控制的柘州城。
  這次和高開元的戰爭,發生在天吉五年,這一年沈琤二十歲。
  他爹前節度使沈霖去世不過一年多,當時世人並沒把他這個新繼任的節度使放在眼裡,斬殺高開元算是他的成名戰,使得天下再無人敢看輕他,當然,比起他之後的功績,高開元之戰算不了什麼。
  沈琤重回二十歲,激動得渾身發抖,這意味他可以糾正上一世的最大錯誤。
  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殺妻子全家了,他們一定能修成正果!
  現在天下大亂,京城的皇族紛紛出逃,得派人去打聽嶸王現在逃到哪裡了,暮嬋是他女兒,一定跟她那個王爺爹在一起,等打聽到了就去找她,好好保護起來。
  想到這裡,沈琤繃著臉吩咐道:「聽好,我要你們去打聽嶸王身在何處,此人關係重大,對了,往蜀地方向追查。」
  「是。」
  「退下吧,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等人退了,沈琤躺回床上,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這一次衛齊泰造反,沈琤點了精騎兵一萬五千人隨他南下平亂,重甲騎兵所向披靡,碾壓叛軍和其他節度使沒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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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一世他急於立功,在柘州只待了一天,當夜就率騎兵起程,直逼京城,一連攻下幾座城池,直接將占據京城的衛齊泰趕走了,當天宣布京城光復,接著他繼續南下救駕,終於在蜀地迎到了聖駕。
  皇帝表示:沈愛卿你來的太及時了,這裡也有反賊,死太監和肅王正聯合起來打算廢了朕,愛卿你快幫朕平亂,把這幫人都殺光。
  沈琤無所謂,反正肅王不是他家親戚,殺就殺唄,於是府中一個活口不留。再後來,他護送皇帝回京,在宮中偶遇一貌美傾城的女子,打聽之下知道是安宜郡主,便向皇帝請求賜婚。
  皇帝立即表示:沈愛卿,沒問題,這事包在朕身上。
  沈琤新婚之夜,移開新娘遮面的團扇,歡歡喜喜的摟著妻子說:「以後要做一對比翼的夫妻。」
  不想妻子冷笑道:「你殺我全家,哪裡來的夫妻,只有怨偶。」
  後來想想,他新婚之夜的待遇簡直超群,畢竟妻子還朝他笑了一次,雖然是冷笑。
  沈琤不是沒調查過,調查的結果明確告訴他,當時安宜郡主的父親嶸王及嶸王世子一家在肅王那裡避難,在他的一聲令下,給肅王做了陪葬。只是當時不知為什麼,郡主沒和父親兄長在一起,僥倖逃過一劫,否則沈琤現在連娘子也沒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種事,沈琤當然不是故意的,所以把責任都推到皇帝身上,稱自己是奉命行事。
  暮嬋只冷冰冰的道:「他是昏君,你們是一丘之貉。」
  沈琤找齊證據,證明嶸王和肅王串通一氣,打算另立新君,確實是謀反該誅。
  暮嬋呵呵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宣判了沈琤在婚姻中的死刑。
  不過現在好了,他得到了後悔藥,可以重新來過了。
  撥亂反正第一步,守著柘州城,哪都不去,趁嶸王還沒到肅王那裡,先把他們一家子劫到自己身邊。
  翌日,沈琤犒賞大軍,宴請各將領,全軍上下一團和氣。
  沈琤挨個掃過他們的臉,心裡回憶著他們幾年後的模樣,你啊,死的那叫慘;你們幾個嘛,還算忠心;至於你,是病死的,沒死在戰場上,沒想到吧?還有你們一幫子,確實對我一片忠心,大概想等我稱王稱霸的一日跟著我封官加爵,唉,對不住你們。
  啊,施華茂!施華茂啊施華茂,你這個滑頭貓,四年後背叛老子,帶走老子五千精兵,你等著,不日就殺了你。
  宴飲嘛,一群男人在一起喝多沒意思,城中大戶人家紛紛慷慨解囊,把自家養的歌姬奉獻出來給將軍們助興,並表示這些美姬之前被高開元搶去了,是你們把她們搶回來的,那理應就是將軍們的。
  沈琤沒什麼興趣,在他看來,這群女人也比不上暮嬋一根頭髮,正意興闌珊的時候,有人來報,「右軍中營校尉求見,獻一美女給大人。」
  沈琤心裡翻了個白眼,「不見。」
  這稟告的小兵著實替大人可惜,多說了兩句,「大人,聽說這個女人美得跟天仙一樣,營中的士兵都跑去看熱鬧了,好不容易才喝止住。」
  周遭的將領也勸沈琤,您不想看,我們兄弟想看啊,叫進來瞅瞅,您不喜歡,賞給我們也好啊。
  沈琤不好掃興,「叫進來吧。」瞄了眼叫喚的最歡的龐新傑,心說一會賞給誰,也不給你小子。
  很快,有兩個校尉在前頭開路,帶了一個女子進來。
  沈琤懶得抬頭,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端著酒盞不時喝上一兩口,就聽周遭的人不時發出「哇啊——漂亮漂亮」之類的感嘆,同時心想,這群傢伙真沒見過世面,至於嗎?
  百無聊賴的緩緩抬起頭,打算瞧瞧來人,這一看,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沈琤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確定魂牽夢縈的人就在眼前,她雖穿著粗布麻衣但難掩國色天香。
  他對她太熟悉了,說句不好聽的,化成灰都認得。
  沈琤恍惚間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跟前,激動間,顫抖的伸出手,下一刻就將人擁進懷中,緊緊抱住,「暮嬋!」
  暮嬋和父兄們失散後,喬裝打扮成流民隨波逐流進入柘州城,柘州城就被高開元占據,關閉城門、大肆燒殺,她命大,四處躲藏撿了條命,可轉眼間,高開元就死在了定北節度使沈琤手裡,城市易主,她不走運,被抓進軍隊做針線活。
  她擠在流民中,沒人仔細看她時勉強可以矇混過關,一旦平靜下來,就有人注意到她了,打了盆水叫她洗去臉上塗抹的黑灰,接著就是軍營震動,很快有人把她帶到了這裡。
  她一進大廳的門就注意到他了,坐在中央高位上的人必定就是定北節度使沈琤了。
  暮嬋有些驚訝,他太年輕也太英俊了,但更讓她吃驚的是,他起先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都不看她一眼,正當她以為他對女人沒興趣的時候,他又突然站了起來,朝她走來,不禁當眾抱住她,還喚了她的閨名。
  暮嬋傻掉了,她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堅決不能承認!父王說了,壞人太多,萬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她就作為一個無名氏死掉算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琤抱著妻子,確定她不是一縷縹緲的輕煙,而是真真正正站在自己眼前。記憶中的妻子還是替他擋劍、口吐鮮血死在他懷中的模樣。
  想到這裡,他幾近哽咽,生生將眼淚壓了回去,抬起笑臉,「你是。」
  「我應該不認識你……」之前從沒見過面。
  我不認識你!
  沈琤一愣,喜上眉梢,這真是太好了,妻子根本不認識他,完全是一張白紙,哪像前一世,妻子一見面就送他詛咒。
  暮嬋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得他心神盪漾,他於是一笑,「不認識我沒關係,這不就認識了嗎?」
  眾人一看,這美人被節度使大人看中了,其他人沒戲,散了吧,紛紛扭頭摟著懷裡現成的歌姬喝酒去了。
  這時候的暮嬋與兩年後嫁給他時的明艷絕倫比起來,此時的她留有一絲嬌憨,更加可愛誘人。只是她怎麼流落到了此處?難道前一世也是如此,是當時自己著急上京,連夜起程,所以不曾和她相遇?
  今生,天公作美,叫他再次遇見她,就休想再離開他半步了。
  沈琤放開暮嬋,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在下定北節度使沈琤,參見郡主殿下。」
  這話如同一句炸雷,炸得四座一片?然,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節度使大人叩拜,也都丟下酒盞下跪相迎,「參見郡主殿下。」
  歌姬們亦不敢再動,也在周圍環境影響下悄悄地跪了下來。
  「不,我不是、我不是啊。」暮嬋還記得父王的教導,如果叫歹人知道她是誰,會憑空惹出許多麻煩,畢竟搶一個普通女人做妾和搶了郡主做妾,意義是不一樣的,想必很多人願意試試並昭告天下。
  「在下定北節度使沈琤,如今世道凶險,郡主隻身在外並不妥,若發生任何意外,唯恐皇上降罪,在下無法承擔,還請由在下護送郡主回京。」沈琤看穿她的顧慮,「郡主請放心,沈琤忠於皇上,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郡主的事情!」
  這個定北節度使沈琤到底是什麼人,自己從沒見過他,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安宜郡主?態度還如此堅決,真是奇怪。暮嬋見自己身分被識破,也只好接受這個結果,況且沈琤在部下面前做出了承諾,言語可信一些,如果他只是垂涎美色,犯不著給予她郡主的禮節。
  「大家快快起來吧,各位都是忠義之士,為國拚殺,我一介女流,何德何能敢受各位一拜呢。」暮嬋做了個大家平身的動作,「折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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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沈琤解下披風給她披上,「一直顧著說話,差點忘了,你別著涼。」
  暮嬋穿的單薄,這會有了披風的確暖和不少,有人對她好,不管什麼目的,不好直接訓斥,但又不能表現的很歡喜,免得對方得寸進尺,「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沈琤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要知道,在前世,妻子能和他一句說完的話,絕不會拆成兩句說,更別說開口求他了。
  「快說!」別說一件,一百件也行。
  「我有兩個丫鬟,頌蕊和煙露還在軍中,能否把她們還給我。」
  沈琤立即道:「立即傳我的令,將郡主的兩個丫鬟找出來送還,不得有閃失。」
  「是。」
  隨後沈琤立即吩咐人將郡主接下去好生安頓,若不是現場還有若幹部下盯著他看,他都要親力親為了。
  等郡主一走,便有部下發聲了,「大人,一個郡主而已,犯不著這樣吧,您要是喜歡,今夜就做新郎。衛齊泰在京城連皇帝的親姊姊都敢強了,一個郡主算什麼?」
  聽見這話,沈琤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對這群手下進行再教育,「依你的意思,倒是爽快了,但你不想想衛齊泰什麼人?咱們是什麼人?咱們這次從定北出來勤王,是忠是反,朝中眾說紛紜。如果對郡主無禮,小心天下節度使以我們有反心,共伐之。但如果咱們對待郡主禮遇有加,朝中的人就會想,對待一個郡主尚且如此,對待皇帝和其他皇族豈不會更加忠心?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眾人頻頻點頭,很快達成了一致,大人說的有道理!老主公時期的錯誤不能再犯了。那次真的好險,對待朝中人士規矩點還是必要的。
  所謂「老主公時期的錯誤」是指,當年沈霖點齊兵馬和幾路節度使爭地盤,皇帝派出嘉清伯出面調停,卻惹得沈霖大怒,認為你算老幾,在這裡指手劃腳,怎麼不去勸別人,反來勸我收手?你沒安好心!老子就知道朝中有壞人,現在就清君側,於是嘉清伯犧牲了。
  沈霖敢殺朝廷欽差大臣,是要造反啊。
  皇帝發話,沈霖八成要造反,請天下兵馬共討之。
  眾節度使表忠心,沒問題,只要他敢南下。
  沈霖冷靜下來後悔了,眼看自己要變成亂臣賊子,但他不服軟、不認錯也不南下。
  皇帝不敢組織北伐,沈霖也不扯反旗,就耗著,正騎虎難下的時候,衛齊泰反了,雙方都松了一口氣。
  之後沈霖染病臥床,不久魂歸西天,臨死前告訴兒子,「凡事三思而後行。」
  沈琤那時沒領會這句話的真諦,否則在掃清肅王府時就不會那麼魯莽了,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暮嬋被安排入住在外逃富商的大宅,住在最裡面的園子,有重兵把守。
  沈琤從沒死的城內官員家屬中,挑選了幾個出身過得去的婦女照顧郡主,如果他做的到,甚至恨不得能閹幾個太監供她差遣。
  暮嬋坐在客廳的圓凳上,支著下巴看屋內的人出出進進,忍不住小聲跟頌蕊說道:「又不是長住,幹麼搬來這麼多東西?」
  頌蕊壓低聲音,「奴婢也是這麼跟她們說的,但她們說是節度使的吩咐。」言下之意,她們說了不算。
  煙露神神秘秘的湊過來,「郡主,這前後院門全是士兵,蚊子也飛不進來。」
  「我知道我們被他扣下了。」暮嬋憂心忡忡的道:「我真納悶,他是怎麼知道我是誰的?在這之前,我從沒見過他啊,對了,他居然還知道我的閨名。」
  頌蕊和煙露暗自嘆息,郡主金枝玉葉,流落民間已屬大不幸,如今又被節度使扣留,命運未可知,但稍作遐想就能猜個大概,郡主姿容傾城,留她下來必有所圖。
  頌蕊道:「郡主,咱們晚上偷偷逃走吧。」
  「你啊,什麼事都不過過腦子,想逃那麼容易嗎?」煙露反駁。
  怕什麼偏就來什麼,就聽外面有婆子稟告,「節度使沈琤求見。」
  暮嬋當然不想見了,「頌蕊,你去回話,說我身體不適,不想……」沒等說完,就見有人推門,沈琤已經大步走了進來,他一身赤色的圓領袍,兩手空空,沒帶禮物,倒也沒帶佩刀。
  剛才的通報,不是請求她的應允,只是告訴她一聲。
  「參見郡主。」沈琤躬身抱拳,算是行了禮。不用暮嬋吩咐,自己就挺直了身子,接著吩咐屋內忙碌的下人,「都出去。」
  「是。」眾人忙放下手裡的活,退了出去。
  這裡誰是主宰,一目了然。
  暮嬋已經恢復了貴族女子的打扮,這個模樣比早前的流民打扮更能勾起沈琤的回憶,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你這個樣子真美……」
  一見面就誇人長得美,未免太輕浮了些,暮嬋顰眉。
  沈琤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但見她雙頰略帶紅暈,雖然也在生氣,不過和前世恨他入骨的態度完全不同,正確來說,應該是羞憤,有憤也有羞澀。
  沈琤這人沒有不敢打的硬仗,前一世冷若冰霜的妻子他都敢挑戰,何況現在?但現在不行,總要等時機成熟。
  「我今天來,並不是想冒犯郡主。」
  「不知沈大人是何來意?」
  「我聽說郡主是和嶸王在路途中失散的,我想讓你告訴我,你是在何處與你父王失散,我好派兵去找。」說完,從袖中抽出一卷地圖在桌上鋪開,「城池都在上面,希望郡主能夠指出失散的地點。」
  聽說他肯幫自己找家人,暮嬋忙高興的迎過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騙誰也不會騙你。」
  「這裡,我們就是在這裡分頭走的,本來要去蜀地投奔肅王,可是我們在沽復縣被叛軍包圍,雖然在當地鄉勇的護送下突圍成功,但大家被叛軍衝散了,不久,保護我們的鄉勇也被人殺死了,我和頌蕊、煙露躲在山洞裡才逃過一劫,後來出現了大批的流民,就擠在他們中間,也不知道逃往哪裡,算是半被人裹挾著到了這裡。」
  沈琤越聽越心疼,前世從未聽妻子提起過這些遭遇,想必在她心目中這段日子不堪回首,若不是叫他偶然發現了,不知她還要受多少苦,「真是苦了你了。」
  想一想前世的妻子都受過什麼苦,和父兄失散,吃盡了苦頭,顛沛流離回到京城,卻得到自己全家被沈琤殺死的消息,最崩潰的是,皇帝還將自己嫁給他這個殺父仇人,婚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她變得冰冷不近人情也是應該的。
  不過,現在的她和自己之間無冤無仇,一切剛剛開始,只要好好疼她,一定能結出善果,沈琤決定努力呵護這株感情的幼苗。
  「對了,郡主,這段日子,有沒有人欺負過你?你告訴我,我一定加倍懲罰他們,尤其是在軍營中的那些大老粗。」
  「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犯不著為我大動干戈。」
  沈琤不甘休,「你不用跟我客氣,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保證拿他的人頭……」想了想覺得有些血腥,郡主可能不喜歡,改口道:「保證他爬著進來跟你磕頭求饒。」
  暮嬋輕聲道:「大家都不容易,很多時候也是無心的。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若是興師動眾,還真以為我被怎麼著了。」
  沈琤覺得有道理,「那就聽郡主的吧。」環視一周,見屋內擺設陳列還算過得去,「這裡不比京中,郡主稍稍忍耐一些,如果有什麼需要,只管說。」
  暮嬋見他既幫自己找爹又對自己噓寒問暖,戒備心逐漸放下,「謝謝沈大人,您待我很好了,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沈琤受寵若驚,他之前一輩子都沒聽她道過謝,激動的握住她的手,「你真覺得我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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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暮嬋搞不懂他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就興奮起來了,慌忙間抽出手來,「沈大人請自重……」
  【第二章 撒謊拐妻】
  頌蕊見狀,出言調戲已經很過分了,居然得寸進尺?!郡主不方便說,只好她這個奴婢挺身而出了,「沈大人,您已經答應要對郡主以禮相待,現在為何又一次次冒犯?」
  煙露見有人挑頭,立即附和,「是呀,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暮嬋完全贊同丫鬟的話,不表態,看沈琤怎麼回答。
  這兩個丫鬟太礙眼,總是盯著他們,於是冷聲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出去。」
  頌蕊和煙露當然不從,視死如歸的擋在自家郡主跟前。
  沈琤什麼陣仗沒見過,心說這有用嗎?大聲道:「來人,護送頌蕊和煙露姑娘去廚房煮水沏茶。」話音一落,便進來四個親兵,兩人架一個,輕輕鬆松的把人拖了出去。
  「郡主——」
  暮嬋想追出去,但被沈琤展臂攔下,她秀眉一挑,氣急的問:「你要幹什麼?」
  「咱們倆說個話,她們總插嘴,叫人心煩。你放心,說完話,我就把她們一根毫毛不少的送還回來。」
  「說話?」這倒是提醒了暮嬋,「好啊,我正好有事想問大人。」
  喜訊啊,娘子居然想主動和他聊天。沈琤見她打算和自己進一步交談,喜孜孜的道:「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大人為何知道我的身分?知道我的身分也就罷了,為何連我的閨名也知道?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啊……這……」沈琤沒想到是這個問題,頓時笑不出來了,微微側身,躲避她的目光,心中警鈴大作,大事不妙,之前太過激動,直接和她相認,讓她生疑了。
  暮嬋見他言辭閃爍,越發覺得他可疑,「你派人調查過我?」
  完了完了,節度使派人入京調查郡主,怎麼聽怎麼叫人毛骨悚然,說不是居心不良,誰信啊。
  「這個……很難回答……」
  「那麼沈大人不如試著慢慢解釋,我會耐心聽的。」暮嬋解釋道:「我當然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有一點點好奇。尤其是大人將我一眼認出這一點,我想,依我當時的樣子,我父王想認出來也要費些功夫的。」
  兵不厭詐,出奇制勝。目前他眼裡最重要的戰場就是暮嬋這裡了,沈琤心裡一橫,豁出去了。
  打定主意後,沈琤目不轉睛的盯著暮嬋,盯得她發毛,她一路顛簸,幾次遭遇危險,本來就心神不寧,現在屋裡就他們兩個,她更是害怕,「我、我臉上有什麼嗎?」她有點後悔,有些事不該尋根究底的。
  沈琤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其實我不想說的,畢竟你父王再三囑託我要守口如瓶,但既然你追問起來,我不解釋也不行了。我告訴你吧,其實你父王已經將你嫁給我了。」
  他想,不如趁此機會給「幼苗」狠狠的施一把肥。
  暮嬋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的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父王跟你說了,這輩子絕不把你嫁人,絕不嫁給定北節度使沈琤?」事已至此,絕不鬆口。
  雖然沒直說不嫁給節度使,但也差不多了,身為皇族,誰會喜歡節度使?她父王雖然沒明說不會把她嫁給節度使,可他對藩鎮向來只有惡言,又怎麼會把她這個掌上明珠嫁給自己討厭的人呢。
  她現在落難於此,不能給父王拉仇恨,叫沈琤知道父王討厭他,否則會對父王不利。
  「我、我父王最疼我了,只會讓我留在京城,不會讓我外嫁的。」暮嬋的嘴巴微微噘著,已經表露了她的心事。
  「郡主,你真是還沒長大,這就是為什麼我之前不想告訴你的原因。」沈琤痛心疾首,「你父王疼你?把你留在京城?你自己看看,現在京城成什麼樣子了?說句大不敬的話,我看普天之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京城了,誰都能去。今天衛齊泰去了,明天還有張齊泰、李齊泰,還有官宦和外戚亂政,你父王身處漩渦怕是也自身難保,他若真疼你,一定會把你嫁到太平的地方,例如定北。」
  暮嬋隱約覺得不大對勁,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可、可……我從沒聽我父王說過啊。」
  「你父王若如實告訴你,你剩下的這段閨中日子,豈不是要日日以淚洗面?」
  「那倒不會,我知道自己什麼身分,早有了相應的覺悟。」她聲音不大,但語氣堅定。
  「哦,那叫你嫁給灤臨節度使婁合安,你願不願意?他今年五十歲,有三個親生兒子、十個養子,據說從十三歲起就不能沒女人,夜夜做新郎,他去年吞併了平河節度使的幾座城池,現在就數他勢力最大。你別以為他有什麼閱歷沉澱,歲數上去越發姿容雄偉什麼的,他是個大胖子,肚子大得簡直像在懷第四個兒子。」
  「我父王才不會害我,才不會讓我嫁給老頭子。」她嘀咕。
  「當然了,嶸王爺最疼愛的就是郡主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我和你最般配,於是暗中與我通信,結下了這門親事。」
  暮嬋覺得他越說越離譜,「我父王不會這樣做的,他怎麼敢私下結交節度使,皇上發現,不會饒了他的。」
  「所以我才說私下通信。畢竟他也知道,皇上雖然不大頂用,但收拾個王爺還是不在話下的。」沈琤成竹在胸,他一定能把暮嬋哄到自己懷裡。眼下要做的,是不急不躁,緩緩道來,不信說不懵她!
  「不會的,我父王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暮嬋突然發現了他的漏洞,「你們不是有通信嗎?信在哪裡?」
  「當然在定北了,我就算再看重泰山大人的信,出兵打仗也不能帶在身上。你不會忘了吧,我們現在身在柘州。對了,你父王還託人送了一幅你的畫像給我,要不我怎會一眼就認出你呢?」沈琤暗自讚嘆,自己真是急中生智,越說越像真的了。
  暮嬋一愣,有道理,這倒是解釋了為什麼他會認識自己。
  她輕輕咬脣,叫沈琤一眼就看出她在糾結,他忍住笑。
  「真的?」
  「還能有假?是一幅等身畫像,是你們王府的畫師,叫吳什麼肅畫的。我掛在臥室內,每天晚上都要看著它才能睡著,你的模樣早就深深印在我的心中了,所以無論你怎麼變裝,我都能將你認出來。我之前雖然沒見過你的面,可心裡已經將你當做妻子一般對待了。」
  嶸王府的確有擅長書畫的門客叫吳肅,頗得父王的賞識。暮嬋糾結了,當真拿不定主意了。
  沈琤乘勝追擊,「畫上還有一隻狸花貓,你父王說你叫牠狸奴,你最喜歡牠了,所以叫畫師把牠也畫上去了。」
  「不知道狸奴過的好不好,逃到哪裡去了?等我們回京,不知道牠會不會回來?」
  沈琤見她動搖了六七分,索性淡定的往凳子上一坐,雙手擱在桌上,平常聊天一般的道:「你生辰八字,愛吃什麼、怕什麼,我都知道。」
  「我怕什麼?奇怪,我都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還嘴硬?沈琤單手托著下巴,輕描淡寫的道:「你五歲的時候跟你父王去宰相的女婿家做客,人家非常喜歡鵝,家裡養了幾十隻雪白肥美的鵝,你跟主人家同齡的小孩子惹了大鵝,被追得滿院子跑,腰那裡被鵝啄了一下。」
  父王怕她母親責怪,回家吩咐僕人不許透露半句,連她母親都不知道的事情,沈琤怎麼會知道?難道真是父王告訴他的?
  「你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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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然是你父王告訴我的,叮囑我說你最怕鵝了,千萬不要讓你見到這玩意。你父王真的很疼你,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位父親對女兒的拳拳疼惜之情躍然紙上。唉,希望他老人家早已脫離險境,和你現在一樣平安。」
  前世妻子故去後,他翻看她生前留下的手跡,其中記載了她回憶中能夠想起的所有美好的、有趣的點滴,包括有趣的畫師、狸奴還有這件事。
  暮嬋越來越沒底氣了,「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我想的可多了。沈琤不僅成功脫險,還收穫了意外的戰果,但他按捺住喜悅,平靜的道:「所以,你是我沒過門的妻子,你對我不必提防。還有之前的事情,因為我早就把你當成了妻子,一直牽掛你的安危,見你突然出現在眼前,才會一時沒有把持住,舉止略有唐突,希望你不要怪我。」
  這個解釋,總比他就是想輕薄自己要好接受得多,暮嬋雖然不曉政事,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只好說道:「我一開始也沒打算怪你,我說過了,你是武將,不像讀書人那麼斯文。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些,萬一出了什麼麻煩,會叫天下人看笑話。」
  你們皇室都夾著包袱出逃了,還有什麼笑話能比這個好笑?沈琤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卻嚴肅的保證,「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暮嬋見他說話條理清晰,也不像傳聞中那麼凶殘,至少和他獨處了這麼久,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且根據他提供的訊息來看,弄不好他們之間真的有婚約。
  她也圍著桌子坐下,但跟他隔了一個人距離,「你會去救我父王嗎?」
  「你爹就是我爹,我親爹已經死了,現在就剩你爹了,我不救他救誰?」現在他誰都敢惹,就是不敢再動他的老泰山了。
  「還有我母妃和王兄們。」
  「你放心吧,這一次,他們一定平平安安!」他這個禍首不出手,應該不會死的。
  暮嬋見天色已晚,尋思他可能要天亮才能下令去尋人,畢竟是託人辦事,不好意思也不敢催促,又熬了一會,見天色漸黑,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沈將軍,可以叫頌蕊她們回來了嗎?」
  下逐客令了,其實他賴著不走她也沒辦法,不過今天的話夠多了,有些內容需要她慢慢思慮消化,沈琤心想,還是給她一點時間的好。
  「其實我還有許多話想對你說,畢竟我除了你,也沒有能夠講私事的人……唉,算了,既然你不想聽,我就不講了。」他慢悠悠的起身,往門外走。
  暮嬋聽了,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愧疚,人家沒把自己當外人,對自己講心裡話,自己還下逐客令,未免有點不近人情,不禁小聲嘟囔,「我不是不想聽……」但又怕說想聽,他真的賴下不走了,心情頗為矛盾。
  如此溫柔善解人意,實在太可愛了,真想摟進懷裡好好親昵一番。但沈琤告訴自己要穩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可走到門口,壞心又起了,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道:「那麼我走了……娘子。」
  「請慢走。」
  很快,暮嬋就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關好門,氣乎乎地想,一定是故意的,臨走了還要占自己一次口頭便宜。
  沈琤出了暮嬋所在的院子,吩咐護衛把煙露帶到旁邊院子的偏廳去,另一個叫頌蕊的先放回去伺候郡主。
  護衛得令,趕緊去辦。
  沈琤才在偏廳坐好,護衛便押著煙露到了。
  「哼!」煙露受嶸王府整體氣氛的感染,對「禍國殃民」的節度使本能的憎恨,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表達自己的鄙夷,她本就有點吊眼梢,如今挑高下巴,眼梢更吊了。
  「你這什麼態度,吊睛母老虎啊?」
  押著煙露的護衛朝她腿彎輕輕一踢,她哎呀一聲跪在了地上,心中有些怕了,不敢再瞪他,低頭咬脣不語。
  「我打算把你扔去勞軍。我就跟郡主說你可能偷跑了,也可能是去找嶸王透風報信了,郡主說不定還會贊你是忠僕。你也知道行軍打仗,兄弟們早憋壞了,能遇到嶸王府出身、細皮嫩肉的女人,真是造化。」
  煙露一聽,幾乎要哭出來,「奴婢七歲就伺候郡主,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本想選頌蕊的,但看郡主十分喜歡她,她也十分忠心,想來她若有個三長兩短,郡主一定舍不得。」
  「不,沈大人,其實郡主不喜歡她,覺得她亂說話、性子魯莽。奴婢從七歲開始伺候郡主,對郡主忠心耿耿,郡主身邊不能沒有奴婢。」煙露向前爬了幾步,「別抓奴婢去勞軍,奴婢會好好伺候郡主的。」
  「是嗎?我覺得頌蕊比你忠心,方才第一個頂撞我的就是她。」
  同行是冤家,同事是仇人,頌蕊和煙露平時關係還算和諧,但畢竟不是親姊妹,少不了嫌隙,尤其最近落難,這嫌隙就更大了。
  煙露抹淚哭訴道:「她就一張嘴厲害,能吵架也能吃!路上糧食不多了,明明說好少吃的,我半夜卻見她偷偷在被子裡吃東西,第二天問她,她不承認。只顧自己,不顧旁人死活,她怎麼會比我忠心?」
  沈琤早就猜到,缺衣少食時,不鬧矛盾是不可能的。他假惺惺的道:「看來你真是個忠僕,本將軍錯怪你了,不抓你去勞軍也可以,但你得好好伺候郡主。」
  「奴婢就是為了伺候郡主而生的,一定比之前努力千倍、萬倍的伺候郡主。」煙露怕沈琤反悔,忙表忠心。
  「好了,本將軍知道了,既然這樣……」沈琤朝一旁的護衛使了個眼色,護衛遞上一小袋碎銀子,沈琤把袋子扔到煙露跟前,「郡主剛在城裡落腳,有什麼想吃的、要用的,我們這些大男人難免照顧不周,就需要你多個心眼,時刻照應著,她有什麼需要,你盯著點,想買就買,如果有剩,就當打賞的。」
  郡主不缺任何東西,更不需要去外面買,這包銀子,傻子也知道就是給她的。
  「是……奴婢一定時刻盯著郡主……看她需要什麼。」煙露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然後馬上告訴大人。」
  「嗯,你明白就好,還有,平時機靈點,在郡主面前說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想清楚了。你辦得好了,以後少不了你的好日子,倘若辦得不好,我就讓你把這些銀子一個一個吃進去。」
  上一世,暮嬋的陪嫁裡只有煙露沒有頌蕊,他推測,這個頌蕊弄不好會在這次逃難中死了,反正要收買,當然要收買命長那個,而且煙露明顯比頌蕊懦弱,更好收買。
  想到這,沈琤嘆了口氣,唉,他居然連個丫鬟也要收買……
  「是是是,奴婢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
  「你出來這麼久,該回去了,回去晚了,頌蕊指不定在郡主面前怎麼詆毀你了。」沈琤一揮手,「下去吧,把桌上的茶葉拿著,回去後該怎麼交差,不用本將軍教吧?」
  「奴婢知道怎麼回答,奴婢告退。」煙露撿回了一條命,出了門就先將銀子藏好,捧著茶罌一路小跑回到了郡主所在的小院。
  她一進門,暮嬋就焦急的問:「你去哪裡了?我擔心死了。」
  「你是被沈琤帶走了吧?他跟你說了什麼?威脅你監視郡主,對不對?你答應了?」頌蕊快人快語,一口氣把心中的猜忌都說了。
  「你在說什麼啊,我答應什麼了?沈大人讓我過去拿茶葉!」她把白瓷茶罌重重的擱在桌上,「人傢什麼都沒說,少胡亂揣測了,郡主受的驚嚇還少嗎?」
  頌蕊打開蓋子,聞了聞,「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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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誰知道安的什麼心,反正我只知道,要是郡主沒被沈大人認出來,咱們這會還能喝茶?餓得喝人血還差不多。」
  「還說你沒收好處,剛才你還不這樣兒的,態度突然大變樣,說沒鬼誰信啊。」
  「我就是看到茶葉,感慨現在有個落腳的地方不容易罷了,你自己不想過好日子可以出去,少挑唆郡主,小心挑唆得耽誤了大事,你負得起責任嗎?」
  「呵!你這不就是貪戀富貴嗎?郡主留在這裡受欺負,你這奴才只顧著自己過好日子,不管主子死活了?」
  「我貪戀富貴?你這麼硬氣的話,流民裡有個比乞丐還髒的男人摸了你一下,你幹麼要死要活的哭了大半夜?有能耐,現在就出去繼續混在裡面,不能的話,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煙露看向郡主,「郡主,您千萬別誤會,奴婢就是想,反正現在逃不掉了,不如管牢嘴巴,小心禍從口出。」
  「你怕呀?」頌蕊惡聲惡氣的質問:「說來說去,不就是屈服的意思嗎?」
  「廢話,你不怕嗎?」皇帝都怕。
  「好了,都別吵了。」暮嬋無奈的道:「如今我身邊就剩你們兩個了,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吧。煙露說的有道理,眼下想不出別的辦法,少說些不該說的話,若叫人抓住把柄,我怕沈節度使發起火來,我保不住你們,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退一萬步講,咱們的吃穿用度都是人家提供的,就不要惡語傷人了。」
  煙露見自己占了上風,略微得意,「郡主,奴婢去燒水,給您沏茶。」
  頌蕊臉上不悅,道:「奴婢去洗茶具。」扭身往煙露相反的方向去了。
  暮嬋雙手托腮,煩惱極了,沈琤說的婚約,她難辨真假,丫鬟又不省心,母妃和姊姊們又不在身邊,她真正的感覺到寂寞,缺個可以吐露心聲的人。
  她思來想去,覺得就算婚約是真的也要保持距離,等和父王團聚了,再論後事。
  翌日,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沈琤身穿披掛視察軍營。
  見沈琤臉上洋溢著笑容,部下將員們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發笑,但跟著大人保持微笑總沒錯。
  沈琤自幼長在軍營,大家都知道他是繼承人,權威自小就立下了。再者,論軍功,沈琤也不在任何人之下,高開元就是被他親手斬下馬的。
  沈琤穩坐軍帳,收斂笑容,一時間氣氛凝重。他不說話,沒人敢吭氣。
  他斜瞥了施華茂一眼,問道:「軍隊可整頓完了?」
  「回大人的話,已經整備整齊,隨時可拔營起程。」施華茂身為行軍司馬,負責的便是此事。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我來的路上怎麼聽到有女人的哭泣聲?」沈琤微微側耳,臉一沉,「是不是有人私藏女人?」
  大家面面相覷,私藏女人肯定是有的,但哪個軍隊裡不藏女人?況且此時軍中寂靜,誰也沒聽到有女人的哭泣聲。
  沈琤拍案而起,怒道:「世人都說我們藩鎮亂國,此次上京勤王正是一洗我們的污名、向朝廷盡忠的大好機會,這個時候竟然有人動搖軍心,在軍中私藏婦女,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夠擊敗亂賊,匡扶皇室?!」
  環視四周,沒人敢出聲。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搜!」
  「是。」軍內同樣負責掌管軍紀的副使趕緊退下,帶了人去搜軍帳。
  說罷,沈琤坐回座上,繃著臉等待搜查的結果,這一搜,竟搜出來五十來個婦人。
  眾人一看沈琤的臉色,都說完了,這次倒楣的得挨鞭子了,紛紛側眼看向施華茂,只因他是行軍司馬,找楣頭也該找到他頭上。
  沈琤朝施華茂一瞥,冷笑道:「我前幾日讓你整頓軍紀,這就是你所謂的整頓軍紀?難怪士兵們敢私藏婦女,原來早就只知你而不知我了。」
  施華茂沒料到沈琤突然發難,忙單膝跪下,抱拳請罪,「是屬下處置不周,疏於治理。」
  這時,又有兩個將士進帳來報,「稟告大人,方才在施司馬帳內發現兩名婦人。」
  沈琤冷笑兩聲,繞著施華茂走了兩圈,「哼,容留兩婦人,不知施司馬有多少精力留給戰場了?我是指白天的那場。」
  帳內都是粗人,有人沒憋住,笑出聲。
  沈琤坐回座上,沉聲道:「把施華茂推出去斬了。」防止有人求情,他馬上提拔一個能夠服眾的人,「與高開元一戰,秦飛柏有功,升行軍司馬。」
  秦飛柏原本以為自己資歷尚淺,還得熬幾年才行,沒想到沈琤如此慷慨,大喜過望,「謝大人!」
  帳內年輕將員多,提升秦飛柏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此時倒是沒空管犯了軍紀的施華茂了,況且也覺得他太過分,帳內私藏兩個婦人,一個也就罷了,獨占兩個,實在有失公平。
  施華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死定了,不住的大喊大叫,仍舊被拖了下去。
  施華茂雖是老主公時的將領,一直沒什麼功績,這次犯錯被斬,只能表明節度使忍他很久了,所以沒人替施華茂求情,去觸上峰的楣頭。
  「傳令下去,各營嚴守軍紀,違者如施某人!至於搜出的婦人,每人發十兩銀子,令她們自行歸家。」
  「大人如此體恤百姓,人人都會稱頌大人的。」軍師之一趕緊奉承。
  沈琤睞了這老傢伙一眼,要不然你以為放人又給錢是閑得慌嗎?
  他暫時不打算走了,等有了嶸王一家的消息再說,正盤算著,有人悄悄來報,「大人,郡主召見您。」
  真是雙喜臨門,剛處置完施華茂,這邊郡主又叫自己,沈琤心花怒放,吩咐道:「各營先自查自檢,什麼時候拔營,等軍令。」說完,出了軍帳,飛身上馬直奔郡主所在之處。
  是不是昨天想了一夜,接受自己是她丈夫這點了?沈琤越想越美,下了馬,腳下生風,在屋門口一揮手,打發了守衛,直接推門進去。
  這一次,暮嬋坐在屋子裡間的軟榻上,隔著珠簾,見沈琤進來了,立即阻止,「不必前行,在那裡說話就好。」
  沈琤一看,珠簾都掛上了,心說跟我擺架子?算了,擺就擺吧,他習慣了。
  情緒反覆很正常,越是抗拒他,越證明昨天的話她往心裡去了。
  他直接往外間的桌子旁一坐,自己沏茶,「你叫我來幹什麼?先別說,讓我猜猜,是不是想問有沒有你父王的消息?」
  「嗯……」
  「昨晚剛派人去查,最快也要三五天才有消息。」說著,沈琤頓了頓,慢著,這麼說,你不會三五日後再想見我吧,那可不行!他語氣鄭重地道:「不過稍有常識的人也知道打探消息需要三五天,你今日把我叫來,想必有別的事情相問,王爺的事情應該只是藉口。」
  暮嬋有點慌了,她總不好承認自己真的只是想問父王的事,如果那樣,不就是變相承認自己不具備常識了嗎?
  沈琤聲音沉穩地道:「我正在整頓軍紀,聽說郡主召見,立刻飛奔而來,郡主,有事請直說吧。」
  暮嬋隔著珠簾,影影綽綽間果見他一身戎裝,心下緊張,壞了壞了,人家正在乾正事,自己沒事把人家叫來,要是說沒重要的事,這不是戲耍人嗎?請神容易送神難。
  「啊……其實我想……設宴款待你,承蒙照顧,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這話正中沈琤下懷,他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裝出很為難的樣子,良久,喜悅的勁頭差不多壓下去了,才裝作尋常的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隨便吃一口就是了。」見她沒反駁「一家人」的提法,暗自又高興了一會。
  娘子宴請他,應該是月下幽靜,熏香燃燭,一壺清酒,美人作陪,耳鬢廝磨才對。
  這麼想著,沈琤美滋滋的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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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沈琤坐回座上,沉聲道:「把施華茂推出去斬了。」防止有人求情,馬上提拔一個能夠服眾的人:「與高開元一戰,秦飛柏有功,升行軍司馬。」
  秦飛柏原本以為自己資歷上淺,還得熬幾年才行,沒成想沈琤如此慷慨,大喜過旺:「謝大人!」
  帳內年輕將員多,提升秦飛柏,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此時倒是沒空管犯了軍紀的施華茂了,況且也覺得他太過分,帳內私藏兩個婦人,一個也就罷了,獨占兩個,實在有失公平。
  施華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死定了,不住的大喊大叫,被拖了下去。
  施華茂雖是老節度使時的將領,但一直沒什麼功績,這次犯錯被斬,只能表明節度使忍他很久了,沒人想觸霉頭。
  「傳令下去,各營嚴守軍紀,違者如施某人!至於搜出的婦人,每人發十兩銀子,令她們自行歸家。」
  「大人,如此體恤百姓,人人都會稱頌大人的美名的。」軍師之一趕緊奉承。
  沈琤了了這老傢伙一眼,要不然你以為放人又給錢是閑得慌嗎?
  他暫時不打算走了,等有了嶸王一家的消息再說。
  這時固守城池,天時地利,衛齊泰再送幾個人頭就好了。
  正盤算著,有人悄悄來報:「大人,郡主召見您。」
  沈琤心花怒放,真是雙喜臨門,剛處置完施華茂,這邊廂郡主又叫自己,於是吩咐道:「各營先自查自檢,什麼時候拔營,等軍令。」說完,出了軍帳,飛身上馬直奔郡主所在之處。
  是不是昨天想了一夜,接受自己是她丈夫這點了?沈琤越想越美,下了馬,腳下生風,在屋門口一揮手,打發了守衛,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這一次,暮嬋坐在屋子裡間的軟榻上,隔著珠簾,見沈琤進來了,立即阻止:「不必前行,在那裡說話就好了。」
  沈琤一看,珠簾都掛上了,心說跟我擺架子?
  算了,擺就擺吧,習慣了。
  情緒反覆很正常,越是抗拒他,越是證明昨天的話,她往心裡去了。
  他直接往外間的桌子旁一座,自己沏茶:「你叫我來幹什麼?先別說,讓我猜猜,是不是想問有沒有你父王的消息?」
  「……嗯……」
  「昨晚剛派人去查,最快也要三五天才有消息。」
  慢著,這麼說,你不會三五日後再想見我吧,那可不行。
  沈琤鄭重道:「不過,稍有常識的人,也知道打探消息需要三五天。所以,你今日把我叫來,想必有別的事情相問,王爺的事情應該不過是藉口。」
  暮嬋有點慌,她總不好承認自己真的只是想問父王的事,如果那樣,不就是變相承認自己不具備常識了麼。
  沈琤聲音沉穩的道:「我正在整頓軍紀,聽說郡主召見,飛奔而來,郡主,有事,請直說吧。」
  暮嬋隔著珠簾,影影綽綽間果見他一身戎裝。
  壞了,壞了,人家正在乾正事,自己沒事把人家叫來,要是說沒重要的事兒,這不是戲耍人麼,請神容易送神難。
  「啊——其實我想——設宴款待你,承蒙照顧,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正中沈琤下懷,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裝出很為難的樣子,良久,喜悅的勁頭差不多壓下去了,才裝作尋常的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隨便吃一口就是了。」見她沒反駁「一家人」的提法,暗自又高興了一會。
  娘子宴請他,應該是月下幽靜,熏香燃燭,一壺清酒,美人作陪,耳鬢廝磨才對。
  美滋滋的期待起來。
  天不遂人願,等待期間便有當地官員和富紳也邀請他赴宴,日子也選在同一天。
  沈琤一口回絕,免了。
  消息放出去不久,郡主那邊就派人來送信兒說:事關城池穩定,正事不宜推遲,我的宴請後延吧。
  她都這麼說了,不去辦正事顯得他為人荒唐。但後延這事就算了,一改口,不知道延到哪年哪月了。
  沈琤表示不用了,我吃完酒就去找你,就當天。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沈琤叫魯子安在外面守著,一腳邁進約定的水榭,見到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數個腦滿腸肥,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別說笑容了,簡直想殺人。
  「將軍肯屈尊降貴,接見我等,實在是我等三生的榮幸。」為首的絡腮鬍子先站起來,恭敬的抱拳:「小人柘州刺史陳興之弟陳實,將軍斬殺逆賊高開元,替我兄長報了仇,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說到這裡,撩開衣擺,雙膝跪在沈琤面前叩拜:「請受小人一拜。」
  隨陳實來的城內勛貴富紳,也跟著嘩啦啦的跪了一片。
  沈琤歷來驕縱,率先走到上位坐好,漫不經心的道:「我為國殺敵,並非為了你的兄長,不必拜我。」
  「要拜要拜的,要不是將軍神兵天降,這柘州城不知還要在高開元這逆賊手中多久,百姓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如今城內秩序井然,外逃的百姓歸家,全賴將軍的恩賜!昨日將軍釋放婦孺,斬殺違反軍紀的施華茂,軍紀嚴明,乃是柘州百姓之幸——上蒼眷顧柘州,派將軍來此——」
  沈琤聽的馬屁多了,這點功夫不足以讓他動容。臉上保持微笑,心裡卻罵道,你們這幫貪生怕死的劣紳,想必知道高開元來了,連夜出逃到了,不想前方的道路被叛軍堵塞,無法前行,沒辦法又退回柘州城。刺史陳興被高開元所殺,是因為職責所在,就算逃了一時,等大亂過去也要被清算,沒法子徹底跑路罷了。
  「將軍乃是小人們的再生父母——」
  沈琤勾起嘴脣,似笑非笑。高開元是徹底的反賊,進城就是先搶富戶,節度使好歹是名義上的國家將領,雖然也偶爾縱兵搶奪,但藩鎮有自己的軍費財政運轉,不是逼急了,倒也不會動地方的富商權貴。所以,這幫人恭維自己還說得過去。
  「你們也知道,柘州城剛從逆賊手中奪回,府庫空虛……」沈琤掃了眼桌上的美味佳肴:「為什麼還要鋪張浪費,這筆銀錢省下來,接濟百姓不好嗎?」
  「不不不不——您誤會了,這些菜肴,是小人在鄉下的親戚送來的,都是自家的物件,本不花錢,廚子也是自家的。」陳實笑的臉都僵了:「小人們其實是不敢驚動將軍的,是小人家有個婦人被挑去伺候郡主,聽聞大人今夜有空,慌忙間置辦了一些簡單的菜肴,希望將軍不要嫌棄,小人們聊表心意,並非勞民傷財。」
  果然是走了郡主的門路,要不然哪知道他今夜有空。
  「愛惜民力」的表演完了,沈琤道:「既然如此,各位都起來吧。」
  陳實大喜過望,剛一站起來,就上前給沈琤斟酒,放下酒壺後,一拍腦袋:「瞧我這人,我這種糙漢子作陪有什麼趣,來人,彈個小曲給大人助興。」不管做什麼,終極目的都是為了哄沈琤高興。
  美人到用時,方恨少,各家在府中抓緊搜刮了幾番,精挑出十來個姿容身段都過得去的女子。
  料想沈琤外出征戰沒帶女人,憋了這麼久,說不定看母馬都格外迷人,應該不會太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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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2: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陳實話音一落,進來數個妙齡女子,為首的是陳實的庶女,昨夜他苦口婆心的勸了一夜,才說動女兒。
  陳氏之女要以身奉賊,流了一夜的眼淚。
  但此時見上座的是一個劍眉星目,英姿不凡的少將軍,心裡不僅沒那麼反感了,兩頰甚至微微發熱。
  陳實朝女兒飛去一個眼神。
  陳氏女抱著琵琶輕聲道:「獻醜了。」
  呦呵,給老子設套是不是?你叫老子的正經娘子怎麼看?!
  沈琤裝作欣賞的聽了會,問那陳實:「可都是處子?」
  「是是是,都是。」
  「哼,那能有什麼意思?!」
  陳實一愣,難道節度使的愛好與魏太祖一致,但不好直接問,捧著酒杯朝其他人使眼色,叫其他人出來圓場。
  其他人見陳實都應付不來,全部瑟縮。
  就在陳實為難的時候,突然感覺肩膀一沉,見沈琤一隻手掌搭在他肩頭,唬的他一抖,酒水撒了大半。
  「我是個粗人,不像你們讀書人文縐縐的,一句話能說明白的話,拐彎抹角說的非常隱晦叫人去猜。我跟你們直說,你們肯拜我沈琤,我沈琤自然也不會薄待幾位。只要我在柘州一日,就保你們的府邸不受騷擾,財富毫釐不失!」百般討好,不就為了這點事嗎。
  「謝……謝將軍!」陳實等人一聽,喜不自勝,起身再拜。
  「如今郡主在柘城,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一刻都不可怠慢,凡事要以皇室為尊,有什麼想孝敬的能孝敬的,都要留給郡主殿下。」
  這很不正常。陳實應著:「是是,都照將軍的吩咐。」但心裡納罕,沈琤居然能說出皇室為尊這種話?以前只以為沈琤和其他幾個藩鎮節度使一樣,驕橫跋扈,目中無人,胸無點墨。加之他年紀輕輕,想必更加恣意妄為,不成想此人頗有些城府。真尊皇室也好,假尊皇室也罷,至少面子做足了。
  「都聽大人的吩咐。」陳實一揮手:「再端些好酒來!」
  這時施施然走進來幾個侍女,姿色遠不及在廳中彈琵琶的女子,叫人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突然,本該守在門口的魯子安闖了進來,大喊:「大人,此人有可疑!」
  此言一出,便有一侍女袖中寒光一閃,直奔沈琤而來。沈琤上一世就因為有人行刺,導致失去了暮嬋,此刻一見有人行刺,登時竄起一股火氣,眾人本能的都是躲避,只有他反倒一腳踹翻桌子,迎面那行刺的侍女而去。
  侍女見他沒躲,先是一愣,繼而喊道:「沈賊受死罷。」
  「是男人——哎呀——是男人假扮的——」陳實大喊,趕緊把女兒拉到自己身旁,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沈琤今日赴宴沒戴佩刀,但即使赤手空拳,對付一個刺客仍綽綽有餘。
  面對攻擊,側身一躲,順勢抓住對方手臂,反骨節方向一折,就聽嚓一聲,刺客一條胳膊已經廢了。
  沈琤余怒未消,橫起一腳,又將人踢飛數丈。
  魯子安和其他護衛衝到跟前,將人死死按住。
  魯子安道:「大人,都是屬下的錯,等這個侍女走過去了,才後知後覺此人有古怪。」沈琤順手拔出護衛的佩刀,二話不說先將刺客的左邊耳朵削了下來:「什麼人派你來的?講了,給你個痛快,否則就一刀一刀剁了你!」
  刺客滿臉是血,不知是血迷糊了眼睛,還是視死如歸,他閉著眼睛,冷笑:「我有負郡主之託。」
  郡主竟然雇凶殺人!陳實瞅向其他的富賈們:剛才節度使大人還在說要以皇室為尊哪,怎、怎麼就殺人了?郡主死定了死定了。
  「胡說八道,我娘子現在還沒殺我的理由!」
  死寂。
  陳實趕緊將視線從其他人那裡收回來,低頭看地。節度使大人在說什麼,娘、娘子?我一定聽錯了,慢著,難道這就是郡主要殺他的原因?做成夫妻了?不該啊,節度使不是說他喜歡人|妻嗎?哎呀,真混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沈琤氣急敗壞,連踢數腳,將那人踢的口吐鮮血,咳嗽不止:「敢騙你老子我?到底是誰讓你來的?」
  魯子安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勸道:「大人,小心別將人打死了。」
  「打死他?便宜他了,老子要剮了他下酒!」沈琤厲聲吩咐:「去打聽一下,郡主現在在哪裡?」
  陳實咽了下唾沫,指著外面道:「……大人容稟……應該和內人在……涼棚談話……」沈琤這邊和他們喝酒,另一邊郡主則與城內的貴婦們相聚。
  「那正好!」沈琤大步出門:「捆了他,堵上嘴,隨我來。」
  等沈琤等人走了,陳實打旮旯爬出來,左看右看,接著一屁股跌坐在地:「女兒,你沒事吧?」
  「你呀你呀,怎麼能告訴郡主在哪裡呢?節度使大人這、這是去質問了,萬一、萬一……」一個富紳埋怨道:「那可怎麼辦啊?」
  「不告訴,他也能打聽到啊,回頭來再怪罪咱們知情不報,豈不是比現在還慘?」
  「慘?刺客都混進來了,還想活嗎?朝廷派到藩鎮的欽差都死於他們父子之手,前幾天才殺了不守軍法的司馬,咱們的腦袋比他們更貴嗎?」
  陳實朝女兒哭道:「你快些回家告訴夫人,收拾包裹連夜逃吧,千萬別回來了——」
  陳氏女不敢耽擱,向外跑去,不多時折返:「園子前後都被護兵守住了,出不去。」眾人一聽,只感覺大限將至,哭成一片。
  —
  暮嬋正和陳夫人等人在涼棚中聊天,突然見一隊護衛先衝了進來,接著撞進來一個人,咋一看是女人,仔細一瞧,確實個滿臉是血的男人。
  「啊——」有婦人驚聲尖叫,連帶著本來不想叫的也跟著叫起來,叫聲一片,此起彼伏。
  「都押出去!」沈琤吩咐:「魯子安,你守在門口。」
  「是!」
  頌蕊不想出去,被煙露強拽著出了門。一轉眼,就剩沈琤和暮嬋兩個人了。
  暮嬋心驚膽顫的道:「這是怎麼了?這麼快就吃完了?他們招待不周嗎?」
  涼棚內擺設簡單,主要是為了納涼,器具不多,沈琤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隱藏的地方,暫時松了口氣。
  「讓你見一個人。」
  「這、這人是誰呀?」
  沈琤十分生氣的告狀:「他竟然說,是你派他來行刺我的。」
  暮嬋腦袋嗡的響了一聲,耳鳴不止,待反應過來,趕緊辯解道:「我、我沒有,我沒有派人去殺你。」感覺自己解釋的力度不夠,怕沈琤誤會:「我、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如果沈琤真的認為自己要殺他,一怒之下,把自己殺了怎麼辦?
  他爹當年就因為嘉清伯拉偏架多說了幾句話就把人殺了,他被人行刺還不得血洗柘州?
  沈琤本意是來告狀的:你看這人多壞,挑撥咱們的關係。
  可此時一看娘子的表現,馬上意識到自己沒解釋清楚,忙道:「我知道不是你派的人,你別怕,我就是想讓你看看這個挑撥你我關係的惡人。發生這件事,涉及到了你,我親自來和你說清楚。若是明天,你從別人口中得知此事,我怕你會胡思亂想,以為我會對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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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2: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血淋淋的,暮嬋哪敢看,背過身去:「謝謝你這麼信任我。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他會說是我派來的。」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側眼看他:「你有沒有受傷啊?」
  沈琤第一次得到來自妻子的關心,頓時心花怒放,想拍著胸膛表明自己身體康健,不用擔心。但轉念一想,不行,那樣豈不是錯失良機。挺起的胸膛瞬間收了回去,捂著心口,哎呦一聲:「你一說,還真疼起來了,剛才被這刺客照著胸口踢了幾腳,真疼真疼。」
  暮嬋一聽,他被行刺和自己隨意安排宴席有莫大的關係,趕緊扶著他,擔心的道:「那你快坐下,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沈琤裝作身上有傷行動不便的樣子,慢慢移到椅子前,坐下的瞬間挑眼看那刺客。
  那刺客一臉的不忿,仿佛在說究竟誰踢誰啊?是你踢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很疼啊,我這就去派人叫大夫過來。」
  沈琤多想拍著娘子的手說一句:「有你這麼關心我就夠了。」但考慮到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說出口。他輕輕搖頭:「正事要緊,還是先審問他吧。」
  「還是你重要些,這個人什麼時候審問都可以的。」
  見暮嬋眉宇間寫滿了擔心,沈琤非常欣慰,她是在意自己的:「不打緊,我又不是紙糊的,疼歸疼,沒傷到要害。」
  「你彆強撐。你若是有個閃失,干係可太大了。」
  沈琤見氣氛正好,裝作無心的用自己的手覆蓋住她的手背:「別擔心了,我沒事。」
  暮嬋起先盯著他的氣色仔細觀察,並未注意到他的手,可等了一會,不見他拿開,才發現了蹊蹺。
  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抽出手來:「看來你應該是真沒事了。」
  他找了個台階給自己下:「坐了一會,感覺好多了。」起身拔掉刺客口中的爛布:「你不是說郡主派你來的嗎?剛才你也聽見了,郡主根本不認識你。」
  刺客了了眼郡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郡主,你一定要救小人啊——小人所作的一切都是聽郡主你的吩咐啊——」
  暮嬋忙向後退了一步:「你看看你演的多假呀,我真要派你去刺殺節度使,一定會挑選,就算被抓住,也不會供出我的死士。你一張口就讓我救你,你應該知道,我坐實謀殺節度使的罪名,更救不了你了。你到底是誰?你誣陷我,對你有什麼好處?而且你單槍匹馬的行刺,很難成功的,好像故意被抓一樣。」
  沈琤抬起手,想摸一把蕙質蘭心的娘子的小臉一把,但鑒於剛才的「失手」,不敢再輕舉妄動,舉起的手抓了抓自己後腦,又放下了:「聽見了吧,你看看你這麼蠢還來行刺,你的主子八成也不是聰明的人,快點招來,我就給你個痛快的,否則……」
  刺客被戳穿仍不放棄嘴硬:「郡主——你說沈琤對你無禮,叫我行刺他,還說事成後,回京城後給我五百兩黃金,我原本不想乾的,可你說我是王府的護衛,不想乾也得乾,否則回京城叫王爺要我的命。自從沽富鎮失散了,我奉王爺的命,一路追隨你們,昨天終於和頌蕊見上了一面,她一見面就讓我辦這件事。郡主,你不能過河拆橋啊。」
  暮嬋氣急:「你少胡說,你跟本不是王府的護衛,我根本不認識你!好,你說你是王府的護衛,那王爺長什麼樣子?」
  「王爺四十來歲,胖大身材,須髯三寸。」
  沈琤見暮嬋皺眉,心說竟然說對了,你小子看來有點來頭啊:「那好,王爺哪隻眼睛有傷疤?」
  暮嬋看了沈琤一眼,馬上追問:「是啊,我父王最明顯的特徵,你怎麼不說?」
  「……」
  沈琤上去踹在他肩頭,將人踢翻:「怎麼不回答?是不是在想左眼、右眼?還是在詐你?我告訴你,嶸王左眼一道一寸長的傷疤,只要見過他的人都會知道。」
  刺客重重咳嗽幾聲:「……我……我每次都和王爺面向而站……剛才在分別究竟是左眼還是右眼……怕說錯了……」
  暮嬋朝刺客嘆氣:「節度使騙你的,我父王臉上根本沒疤的,你錯了。」
  刺客不咳嗽了,因為吃不準郡主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突然覺得誣陷一個人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道聽途說的事情,乍聽之下像是真的,但是一旦深入對峙就會原形畢露了。」沈琤冷笑道:「你根本不是王府的護衛,你關於郡主還有王爺的消息,不過是聽來的。你聽誰說的?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刺客不吭氣,看樣子是寧死不屈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怕死,也不怕疼。剛才割你的耳朵,你似乎不痛不癢的。所以,我一定不會殺你!」沈琤撇撇嘴:「這樣吧,我就把你閹了,下身赤|裸的倒掛在城門樓上,每個進出柘州城的人都能看見。如果誰認出你來,把消息傳回你的家鄉,你的父母親戚臉上也有光。你放心,我手下有騸軍馬的馬夫,手法好的很,保准去的乾淨。」
  「沈琤,你!」刺客大驚失色,的確做好了受皮肉之苦的準備,但不成想是那個地方的皮肉。
  暮嬋看了沈琤一眼,無話可說,沉默了。
  你不僅要殺我,還挑撥我和郡主的關係,難道我還把你奉為上賓嗎,沈琤說做就做,高喊一聲:「來人——」
  魯子安立即帶了兩個侍衛進來。
  「拖下去,把他騸了。」
  魯子安應了聲是,使了個眼色,其他兩個侍衛便去拽這刺客。
  刺客早就知道沈琤這人驕縱荒唐,什麼都做得出來,只覺得透骨的恐懼遍及全身,他可以因為刺殺節度使身死,因為那是榮耀無比的事情,但決不可做閹人,丟顯現眼,辱沒祖先:「別這樣——我、我說——」
  沈琤不為所動:「我已經懶得聽了。」擺擺手:「拖下去。」
  暮嬋沒有他的城府,著急了:「他都肯說了,就讓他說吧,好不好?」
  郡主不叫停,沈琤也會把人叫回來的,但有暮嬋配合更自然了:「既然郡主開口了,就把人放下,聽聽他說什麼吧。」看了魯子安一眼,魯子安會意,丟下人,帶著侍衛退了出去。
  暮嬋勸那刺客:「給你機會,你就快說吧,如果你說得好,他說不定給你個痛快的,就不折磨你了。」
  沈琤心中暗自高興的想:真是心有靈犀,我想說什麼全叫你先說了,真是我的好娘子。
  刺客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現在只求死個體面,不至於丟祖宗的臉:「……我是婁慶業的人……」
  是婁合安的侄子,聽說是老對頭的人,沈琤警惕了起來:「他有什麼計劃?」
  「……他聽說郡主被你迎進了府內,料想你……會對郡主無禮,如果刺殺你,再說是郡主指使的,你信了,傷了郡主,灤臨和隴寧兩個藩鎮便將聯合兵馬討伐你……並唆使朝廷派兵,一起剿滅你。定北兵強馬壯,不能放任你做大,只是一直找不到好理由。但這次你孝期未過,如果你真的侮辱了郡主,郡主譴人殺你,你遷怒郡主,傷了她,便有讓天下討伐你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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