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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巧顏 -【蜜寵嬌娘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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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3: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沈琤大怒,難道外界看他就是色急攻心,垂涎郡主美貌的登徒子嗎:「憑什麼肯定我會對郡主無禮?」
  該生氣的不應該是人家要討伐你麼。暮嬋欲言又止,看那刺客還說什麼。
  「郡主有傾城之貌,天下皆知。你又年輕氣盛……而且聽說你確實對郡主……不規矩!」行刺的計劃並非毫無根據。
  沈琤冷聲問道:「一件件說,我且問你,你這消息是從哪兒打聽到的。」
  「……城裡有官家夫人去寺廟裡祈福,稍微打聽一下,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刺客亦看不起她們,鄙夷的道:「兵荒馬亂,嚇破了膽,見了和尚,什麼都會說,不想聽的都要拽著你說上三天三夜。至於她們從哪裡聽說的,郡主不如問問自己身邊的人。」
  暮嬋蹙眉,心裡有數了,搖頭長嘆。
  沈琤發現自己開始有點喜歡這傢伙了,這句話幫了自己的大忙:「好了,我問你,婁慶業本人是不是在柘州城內?」這位婁慶業,沈琤並不陌生,前一世,婁合安要把自己的女兒給他做妾,就是這位婁慶業跑到定北做的說客。
  這人身體肥胖,不曾帶兵上戰場,專門愛在後方耍陰招。
  這傢伙八成早就蟄伏在了柘州城,見機行事,高開元活著就搗高開元的亂,他沈琤占城就找他的麻煩。
  刺客忙道:「我不知道,我這樣的下層死士根本沒資格見他,只知道替他辦事。我只跟封泉寺的住持聯繫,他是我的頭子!」
  這年月,和尚未必是和尚,道士未必是道士,土匪假扮出家人,出家人轉行去做土匪的比比皆是:「封泉寺全是你們的人嘍?」
  「我不知道,柘州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去年從灤臨到了柘州,一直以給寺廟送柴作掩護,與住持聯繫,旁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沈琤大聲喚了魯子安進來:「傳我的令,立即封閉關隘道路,你再帶一路兵去封泉寺,掘地三尺找一個五短身材,八字鬍,四十……啊、不、三十三、四歲,上嘴脣外翻的胖男人。不要因為他是和尚或者避難的流民,就放過他。對了,不管抓沒抓到人,把封泉寺的和尚全……抓來!」
  「是,大人,這個刺客怎麼辦?」
  「拖下去,給他個痛快的。」沈琤吩咐道。
  刺客松了口氣,由著魯子安押了出去。等人走了,暮嬋擔心的道:「你殺了他,豈不是死無對證了嗎?」
  「我哪有功夫對證,不過是幾個臭和尚。也就是現在的我,擱在以前,我早就下令……」不僅把和尚都殺光,還要關閉城門搞肅清,挨家挨戶搜查到可疑人員,處死不問。
  「以前的你?」
  沈琤道:「全因你在我身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大興殺戮。我倒不怕人說,就怕天下人議論你沒有勸諫,不是個好郡主。」
  如此賞自己薄面,力爭回報一些,暮嬋道:「我在你這裡,引起了外界許多猜測,灤臨和攏寧兩個藩鎮想拿我做文章,找你的麻煩。不如這樣,我想找個時間,我們一起為流民布施粥品,你我不和的流言不攻自破,奇奇怪怪的傳聞也就沒人信了。而且,人心總要籠絡的,做做沒壞處的。你意下如何?」
  他聽罷,眼神鎖住她不放,瞬間又移開目光,兀自笑去了。
  暮嬋納悶:「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嗎?這個計划不好嗎?」
  「不是,我在想你處處為我著想,怕人家找藉口殺我,轉眼就把如何封堵悠悠之口的方法想出來了。有句話怎麼說的?得什麼如此,什麼什麼何求來著?」
  得妻若此,夫復何求。暮嬋多少也感受到他鬼主意多,不回答不上鉤。
  鉤太直,娘子沒上當,沈琤覺得無趣:「那我只能去問我那幾個狗頭軍師了,就說有一句話,說的是娶到了心上人,整個人就滿足,沒別的要求了,讓他們替我想想是哪一句話。不過,雖然這句話我記不得了,卻記得後面的話……有幸得之,珍之惜之,愛之信之。」
  信之……今日一事,便如他所言,對自己信賴有加。
  暮嬋心下一動,他不會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吧。
  她連耳朵也紅了,偷偷抬眼瞄他,之前因為害怕和害羞倒不曾仔細看他。這一看不要緊,發現沈琤正目光灼灼的看自己,眉眼飽含笑意,她不禁羞赧的將頭埋的更低了。
  有情況,誰避開目光誰心虛。沈琤故意道歉:「我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惹你不開心了?否則……」
  「否則什麼?」
  「否則你臉怎麼都氣紅了?」
  暮嬋一愣,遂即知道他耍自己,又羞又惱。
  沈琤忙咧嘴:「完了完了,你這氣生的太大了,耳朵都氣紅了。」
  暮嬋總不能將耳朵藏起來,略顯心虛的道:「是這裡太熱了,我要出去透透風,大人自便吧。」
  大事不妙,得意忘形,調戲的太過分把人惹生氣了。他連忙起身追出去:「我正好也熱了。」
  暮嬋一聽,立即轉身:「算了,外面也不見得涼快。」
  正巧沈琤追了上來,她這一轉身,正好撞進了他懷裡。
  正常情況下,沈琤都巴不得來點身體接觸,眼下「投懷送抱」,立即將兩條胳膊搭在她雙肩上,環住她,為了表現自己的無辜,口中道:「哎呀,你撞到我剛才的舊傷上了,疼死了疼死了。」說著,身子還往她的方向壓去。
  暮嬋先將他當做真的受傷了看待,一邊推他一邊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扶你快去歇著吧。」發現推他不動,知道他是故意的了,當真捶了他胸口一下:「是不是這兒疼?」
  沈琤見她警覺了,怕收不了場,趕緊自己揉著心口道:「是了,就是這兒。你這一撞一打,我怕是要落病根了。」說著拿眼睛瞟她,就差說出你得負責了。
  她努努嘴,似要說什麼。
  偏這時,就聽涼棚外有人報告:「大人,水榭中有人要硬闖出來跳湖自盡,已經被屬下們攔住了。」
  沈琤這才想起還有陳實那一幫人:「說刺客都招了,跟他們無關,放了他們歸家罷。」
  「是。」
  因這突如其來的打擾,她清醒也找回來了:「時候不早了,明天還有許多事,你休息罷。」
  「我哪能休息。魯子安若是把婁慶業抓回來,我這一夜就別想睡了。」沈琤正想囑託她早些睡,忽然想到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她:「你之前說過,等我和陳實他們的宴請結束,就來找我。現在我就在這兒,你也不用再找了。」
  暮嬋記起這個約定,側身扶額,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沈琤手腳麻利的從桌上找到沒動過的酒杯,擺好兩樽,將玉酒壺一撂:「忙了一晚上了,口乾舌燥,正好喝上兩杯。」
  有娘子作陪,千杯不醉。
  「你心口不疼了麼,能喝酒嗎?」
  這話聽著像關心也像諷刺,沈琤眼珠轉了下,決定當關心來聽:「疼是疼,但不能浪費你一番美意,你肯略備薄酒招待我,就是疼死我,我也要笑納。」
  畢竟自己承諾的,只能大大方方的履行諾言了。暮嬋走到他跟前,纖纖玉指勾起壺柄,瓊漿緩緩流淌進酒盞中。這空隙,暮嬋感到他的視線,知道他盯著自己看,瞥也不敢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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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3: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沈琤像掉入了一個瑰麗的夢境,一切遂心遂意而又美好的不真實。
  他見她賽雪香腮浮著一層紅暈,說不出的嬌俏可愛,心下一動,想親上一口。
  沈琤心想,不管了,大不了挨一耳光!
  且慢,不行!應該不止挨一耳光那麼簡單。
  正欲行不軌之時,又有人報:「副將龐新傑、行軍司馬秦飛柏求見。」
  想來是他遇刺的消息傳了出去,屬下來探望他的安危。
  你們不來探望,老子好的很,你們一來,老子就不好了。沈琤握著酒樽,想打人。
  暮嬋小聲道:「不方便的話,我先離開了。」
  「不行!你這麼走出去,一定會撞見他們。這幫人最愛衝動,說不定聽到什麼風聲,說那刺客是你派來的,不管你是郡主還是公主,直接動手,你千萬不能出去。」沈琤一滴酒還沒喝進肚子裡,豈能這麼白白放她走。
  暮嬋覺得有些道理,畢竟刺客第一次口供說是她派去的,手下的人為給沈琤報仇,什麼都做的出來:「那怎麼辦?我在這裡,似乎也不太合適。」
  「你搬一把椅子坐在屏風後面,腳離地,別叫人從下面看到你的腳。等我和他們說完話,你再出來。」說完,立即取來椅子,拉過墻角的屏風替她遮擋好,叮囑道:「你別出聲。」
  暮嬋看他,心說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哪點像心口痛?
  等她藏好,沈琤放了人進來,大概是見他沒有受傷,兩位下屬都松了一口氣。
  定北節度使沈家有個弊端,那就是只有沈琤一個獨苗。全因為沈琤他爹沈霖早年重要部位受過傷,辛苦耕耘多年才有兩個兒子,其中一位還意外墜馬而亡。沈霖這人又不願意收養子,理由是:收什麼狗屁養子!好像老子生不出親兒子一樣!導致定北的繼承人就剩沈琤一位。
  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好壞都是沈琤這一個人,不存在部將擁護不同繼承人,導致內部廝殺內耗。壞處也很明顯,沈琤一不小心死了,定北藩鎮必然四分五裂,或被朝廷招降或被其他藩鎮吞併。
  「大人,見您無事,卑職這一顆心總算能揣回肚子裡了。」
  「我還沒殺上京城,哪有這麼容易死。」
  「大人,刺客呢?查出是誰指使的了嗎?依照卑職看,這柘州城內表面歸順,其實背地裡不服者甚多,多少人嘴服心不服,不如……不殺不立威!再殺一批!」龐新傑乃是一員猛將,不怕死,自然也不怕別人死。
  「查清了,是婁慶業主使的,背後自然是他叔叔婁合安。你猜的沒錯,的確有柘州本地人配合他們,就是封泉寺那幫和尚,我已經派人去拿了,說不定還能抓到婁慶業本人。你提議殺一批人立威,有點道理,但這麼做,咱們不和其他人一樣了。」沈琤端坐道:「他一開始還想誣陷郡主,進行挑撥,幸虧我將他識破了。郡主有個主意,找時間設立布施台,我和她一起布施粥品,一來破除謠言,二來安撫人心。」
  龐新傑一愣:「什麼謠言?」
  「咳!」秦飛柏接過話題:「郡主這主意好,她肯和大人一起布施,看誰還敢指責咱們藩鎮不忠心。」
  我娘子當然冰雪聰明了:「雖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但現在遍地是壞事,咱們辦點好事,說不定真能傳到千里之外去。」
  「可是就怕別的藩鎮認為大人您婦人之仁,覺得咱們好欺負。」龐新傑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高開元如何?所過之處一片赤地,無惡不作,還不是死在了柘州城。」沈琤道。
  秦飛柏看著沈琤再次感覺自己沒有跟錯人,其他藩鎮節度使見沈琤如此善待百姓,該害怕才是,因為說明沈琤的雄心不止在幾個藩鎮的地盤那麼簡單。
  此時,有人來報:「魯統領回來了。」
  「傳!」
  魯子安興衝衝的進來,激動的道:「回稟大人,按照您的吩咐,當真在封泉寺抓到一個您說的模樣的流民!人已經押回來了。」
  果然,今夜別想睡了。沈琤得意的勾脣冷笑:「那麼把人請進來吧。」
  他之所以覺得婁慶業在封泉寺,是因為數年後,婁慶業做說客說服他納婁家女兒為妾的時候,親口說,他婁慶業足跡遍布整個帝國,每個藩鎮他都喬裝打扮偵察過。且他這人每次出任務,必親自督辦。藩鎮之間的仇怨,許多出自他的挑撥。如果沈琤肯和灤臨的婁家結親,可以分享各藩鎮的眼線和密探。
  沈琤是什麼人,愛妻如命,當然拒絕了。
  每次任務,必親自督辦。婁慶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日後的他出賣了現在的他。
  魯子安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胖子走了進來。這胖子如沈琤所言,五短身材、嘴脣外翻,樣貌平平無奇,走到大街上都不會多看一眼。
  沈琤一見,馬上道:「哎,這是幹什麼,快給婁兄弟鬆綁,否則灤臨和隴寧兩鎮聯合兵馬討伐我,我如何受得了。」
  龐新傑和秦飛柏先驚訝這位是婁慶業,繼而驚訝灤臨和隴寧聯兵,都惡狠狠的瞪向婁慶業。
  婁慶業賠笑:「大人,您在說什麼啊,小的真的聽不懂,小的只是個藥材販子,被困在柘州,也沒個親戚,只能暫時棲身封泉寺。」故意說一口灤臨以外的方言。
  沈琤冷笑道:「真的嗎?那抓錯人了。」
  「是是,是抓錯人了。」
  「不過算你倒霉,我想借你人油一用。我小時候聽人說,點天燈跟點油燈差不多,把胖子的皮劃破了流出油脂,可以當燈油,頭髮浸油做芯,可以點上一天。我看你一身肥油,十分適合。如今兵荒馬亂,像你這樣滿身肥油的人很難找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沈琤道:「來人,把他皮劃破了,頭髮泡油,拉出去,點了!」
  龐新傑興奮的道:「大人,由我來監督吧。」
  婁慶業見是來真的,馬上改口道:「有話好說,你殺了我,我叔叔不會善罷甘休的。再說凡事好商量,何必弄的那麼僵呢?」
  「肯認了?」沈琤鄙夷的一哼:「你叔叔不會善罷甘休,那你派人行刺我,我就會善罷甘休嗎?我就該把你皮剝下給你叔叔送去。我們定北和灤臨從無仇怨,你一來就下黑手構陷我和郡主,我隨便饒了你,你讓我如何跟郡主交代。」
  龐新傑一臉的失望:「剝皮?不點燈了?」
  秦飛柏眯起眼睛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婁慶業趕緊道:「這件事我的確做的不合適,但各為其主,如果你們有這個機會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龐新傑氣道:「放屁,我們大人才不會像你們那麼卑鄙,要想攻打你們,根本不會先誣陷找攻打的理由,直接打你娘的!」
  「……」沈琤道:「可惜啊,你們的計劃落空了,我對郡主以禮相待,郡主誇我忠君護主。卑鄙的計劃放在我這樣光明磊落的人身上是行不通的。你人品雖然卑劣,但沒造成嚴重的後果,我也就不打算深追究了,我就砍掉你的雙腿,再命你叔叔拿兩千匹良駒來換你,你看如何?」
  一刀殺了婁慶業便宜他了,先狠狠詐灤臨一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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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3: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婁慶業一聽,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別、別,你留下我的雙腿,我寫信叫我叔叔拿三千匹馬來。」
  沈琤一挑眉:「你有那麼值錢嗎?我看你值兩千匹馬了不起了。」
  「您先別急,叫我寫信,要不來三千匹馬再說。您看如何?」婁慶業巧舌如簧說服沈琤,務必保住自己的兩條腿:「我、我還能說服我叔叔把他女兒嫁給你,我七堂妹是灤臨有名的美女,我們把她嫁給你,我們可以結成同盟。」
  娘子還聽著呢,你這王八蛋胡說什麼?!沈琤大怒,一拍桌:「住口,少來這套!」
  龐新傑和秦飛柏納悶的互相看了一眼,大人怎麼生這麼大氣?
  「大人您誤會了,這不是我胡編的。其實我叔叔真的早有此意,只是你有孝在身,短時無法婚配,我們覺得……」
  「會很麻煩,索性不如除掉我。但是如果我有迎娶的意願,便定下婚約,跟我結盟?不為友便為敵,婁節度使倒是頗為功利啊。」
  「只要兩個藩鎮有共同利益在,就是同盟!」
  上輩子沒說動沈琤,這輩子也是白費力:「我告訴你,別說讓我娶婁合安的女兒,做他的女婿,就是娶婁合安的老母親,做他爹,也沒興趣。行了,不要再耽擱了,你現在就修書一封給你叔叔,索要良駒兩千匹來贖你。」
  話說到這份上,沒有任何餘地了,婁慶業雖然聽了生氣,但不敢造次:「我立即就寫。」
  沈琤叫人進來把婁慶業帶下去好生看管,又吩咐龐新傑和秦飛柏轉告其他人,他好的很,不要聽風就是雨。
  龐新傑和秦飛柏聽令,退了出去。
  等他們一走,沈琤立即起身探頭進屏風裡:「終於都走了。」
  「……嗯,我也該走了。」暮嬋不無擔心的道:「你勒索人家叔叔,他們會不會派兵來打你啊。」
  「他敢跟我硬打,就不會又是耍陰招又是拉幫手的對付我了。」輕輕扶著她肩膀往屏風外走:「剛才那杯酒還沒喝完呢,這回好了,應該都回去了,沒人打擾了。」
  他如此執著,倒令暮嬋覺得他怪可憐的:「我再給你倒一杯吧。」給他斟完酒,與他同桌而坐,自己也斟了半杯酒,小酌了一口。
  沈琤將酒一飲而盡,倒懸酒樽給她看。暮嬋會意,笑道:「你慢些,又沒人跟你搶。」便又起身給他斟酒。
  娘子真是溫柔體貼,她靠近時,能聞到她身上特有的幽香,隨著徐徐的夜風,直送到他心裡。他挑眼看她,光潔的額頭,清亮的鳳眸,小巧的瓊鼻,花瓣似的嘴脣,柔軟而濕潤,修長白皙的脖子……渾圓的……沒記錯的話,左邊有顆胭脂痣……
  記憶如同衣裳般的一件件剝落,與她過往的親密畫面如洪水般襲來。
  沈琤只覺得頭腦一熱,一股熱流襲來,他立即抬手去抹鼻下。
  「怎麼了?」暮嬋突然見他一臉的驚慌,擔心的問。
  「我、我以為自己流鼻血了。」他喉頭動了下,啞聲道。
  「沒有呀。」暮嬋不明所以的看他,忽然發現他將眼睛閉上了,不看她也不看酒菜,不知在想什麼。
  「你怎麼了?是不是真的受傷了不舒服?」
  他把暮嬋留下飲酒,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所謂「惡犬司肉,渴馬護水」,他現在飽受煎熬。還是過去做禽獸好,直接推倒先來個三天三夜,現在好了,變成家養的了,什麼都不敢做。
  「我沒事,就是突然間覺得很累,咱們各自回去吧。」沈琤說完,隨即改口:「不、我先派人送你回去。」說做就做,喚了人進來送她回去。
  暮嬋雖然心中有疑問,但還是挺他的安排,走到門口時,越發覺得納悶,他一開始還動手動腳的,怎麼突然正人君子起來了?旋首回望,見他扶著額頭,似心事重重。
  她微微搖頭,出了門。
  沈琤微睜開眼睛,看到她的背影,心說你要是知道我這會心裡想什麼,還能走的如此優哉游哉?一準喊著救命飛奔逃走了。
  昨晚因為沈琤遇刺的事情,暮嬋又驚又怕,消耗了許多精力,晚上回來一覺天邊泛白。
  她本想再睡一會的,可隱隱的就聽頌蕊和煙露又再拌嘴。
  「你昨天拽我做什麼,讓郡主和姓沈的獨處一室,傳出去可怎麼辦?」
  「就你亂傳,你不說,我看也沒人知道。我不拽你的話,他若是要殺你,你叫郡主怎麼做?眼睜睜看你被殺,還是跪下來求他?」
  暮嬋無奈,只要爬了起來,跪在床上道:「你們兩個別吵了,都過來了。」
  頌香撞開煙露,先跑過來道:「您別怪煙露,她也不是故意吵醒您的。」
  暮嬋嘆了一聲:「我不怪煙露,我只想怪你。頌蕊,我不能再留你在身邊了,但你一路跟隨保護我,有功勞,我也不能虧待你,你搬到別的院子先住著,等以後回京了,你再隨我回去,我放你回家跟親人團聚。」
  頌蕊大吃一驚,忙跪在床下:「郡主,您何出此言呀?頌蕊一心為您著想,在路上風餐露宿,奴婢真的用盡一切伺候您,您不能趕奴婢走。」
  暮嬋伸手去扶頌蕊:「你知不知道,你和進來服侍我的那些貴婦說的閒言碎語,早傳到別有用心的人耳中了,險些要我的性命。我知道你性子耿直,說話有的時候不過腦子,在京城的時候,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不行了。你暫時離開我,獨自去住吧,對你我都好。」
  煙露在一旁幫腔:「瞧吧,就告訴你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郡主,奴婢知道錯了,以後奴婢當啞巴當聾子,再也不敢亂講半句話了。」頌蕊聲淚俱下:「您不要趕我走。」
  暮嬋雖然也舍不得頌蕊,但大局要緊,不該留的人不能留:「煙露,你去安排一間屋子給頌蕊另住,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接近我。」
  煙露攙扶起頌蕊:「你知道郡主的脾氣,說一不二,快些走吧,不要惹郡主生氣了。」
  頌蕊只得朝主人磕了幾個頭,哭哭啼啼的隨著煙露下去了。
  布施的當天,萬里晴空,不見一絲浮雲,湛藍的碧空透著一股子清爽。
  陳實看到沈琤騎著黑亮的駿馬在侍衛的護送下,打遠處緩緩而來,想和幾個富紳上前相迎。但周遭的百姓太過熱情,擠的裡三層外三層,費了好大勁才擠出來,等沈琤的坐騎近了,上前恭維道:「沈大人,您看今兒的天多藍,自打您來了,這柘州的天就亮了。高開元占領時,天天烏雲蔽日。果然是神武將軍在此,晴空碧月,天公昭顯。」
  沈琤被恭維的笑了:「你們各家出糧濟民,才是該褒獎的忠臣良民。」
  「大人過獎,實不敢當。」這點糧總比被搶光強。陳實心裡滴血,但臉上保持笑容:「布施台已經搭好了,大人先請。郡主已經先到了,正在休息。您訓誡完,便可以開始布施了,到時候再請郡主出來。」
  沈琤拍了下陳實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不不不,小人不敢攬功,都是內人在郡主的吩咐下做的,說到底,都是郡主殿下英明,愛民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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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沈琤笑笑:「你這麼機靈,不比你死去的哥哥差,等我奏報朝廷,保舉你做柘州刺史。」
  節度使占領某地後,全憑自己好惡任命官員,將名單遞上去,朝廷一般只負責蓋印。
  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就任命你陳實做柘州刺史了。
  「謝大人,大人真是小人的再生父母。」
  都是籠絡人心,客氣什麼。沈琤翻身下馬,走上布施台,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有衣衫襤來拿糧食的,也有穿著乾淨衣裳來看熱鬧的尋常百姓。
  陳實朝百姓們做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節度使大人要講話了,大家安靜。
  沈琤姿容過人,威風凜凜,一亮相就已經震住了現場。畢竟大家相信厲害的人物都擁有不凡的外貌,加上之前沈琤整頓軍紀放婦女歸家等義舉,口口相傳,早把他的形象美化了一番,如今一看,真人比傳說的還要英姿颯爽,百姓鹹服,沒有敢做聲的。
  沈琤在來的路上想了一套說辭,先道:「柘州的父老鄉親們,對不住你們,我們定北軍來晚了。高開元那個畜生,叫你們受苦了。」
  眾人愕然,要知道現在禽獸遍地走,哪有不耍威風的節度使。定北節度使沈琤不僅不耍威風,態度還如此和善。
  果然是愛民如子的正義之軍啊。
  「不過,現在大家放心,柘州已經在我沈琤的控制下了。你們正常生活,你們的家資,我們一分一毫都不會動。」一來定北有錢養活自己的軍隊,二來百姓被高開元搶過一次,也不剩什麼了。
  歷來只有進城搜刮搶掠的軍隊,三生有幸竟然碰上秋毫無犯的藩鎮軍隊,果然之前傳聞定北軍目無王法、驕橫跋扈什麼的都是老節度使沈霖那個年代的事兒,他兒子不一樣,是一位賢明的將軍。
  百姓吃了定心丸,有人帶頭叩拜,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沈琤立即道:「大家請起,我沈琤不過是奉皇上的命令剿除惡賊,全賴皇上聖明。」說完,朝南方拜了一拜,眾人忙也跟著拜了一下。做完忠臣的樣子,才起身。
  這時百姓中突然有人問道:「您還募兵嗎?聽說現在京城還在反賊手裡,我們想跟著您打上京城!」
  百姓一怕徵稅二怕抓兵,有人願意,可有人不願意,一聽這麼問嚇的直哆嗦。
  「柘州城現在百廢待興,大家還是在本地盡力吧,京城被叛軍占據,去了九死一生,這種硬仗就交給我們定北軍罷。」關鍵沈琤這次只帶了騎兵出來,根本不用招步兵。
  話音一落,百姓激動的互相握手:這是聖人啊,不要錢不要人,還肯為天下安定打叛軍。
  沈琤又道:「嶸王之女,安宜郡主也在城中,今日布施的粥品,就是四方在她的感召下募集而來的。」
  這時,眾人循著沈琤的視線看去,見一個如花似玉的俏丫鬟扶著一貌美無雙的女子施施然出現,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氣。
  不愧是皇家氣度,仙姿佚貌,艷驚天下。
  「如今天下戰亂四起,全因衛齊泰造反,禍害蒼生。幸有沈將軍匡扶社稷,救民於水火,請受小女子一拜。」說完,李暮嬋當真徐徐彎身,向沈琤屈膝一拜。
  沈琤立即空扶一把:「郡主不必多禮,沈琤自當效忠報國。」
  看兩人之間恭敬有禮,個別聽到謠言的都在心裡嘀咕,不是說郡主被沈琤扣住做禁臠了麼,可剛才瞧節度使的做派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另外,他真對郡主無禮,郡主能他說話?看郡主的樣子,一點不像是被脅迫的。
  果然,這年月謠言太多,不能聽風就是雨。
  暮嬋掃視眾人,莞爾一笑:「那麼布施開始吧。」
  陳實立即跟上來,吩咐左右搬粥鍋的搬粥鍋拿勺子的拿勺子,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
  一頓布施當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至少表明占據城市的統治者想城市向好,而不是準備大殺大搶大破壞。況且人家郡主和節度使肯屈尊降貴安撫民心,比那群只顧自己跑去蜀地的皇親國戚不知強過多少倍。
  凡事需要對比。柘州百姓一致認為:沈琤,這節度使行,非要選一個節度使跟著混,就是他了。
  沈琤最不缺的就是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保護到位,自然沒有人敢生事,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
  他親自為流民舀了半個時辰的粥,算是樣子做足了。
  等他從布施台下來,突然發現站在下面看熱鬧的謀士們都眼睛紅紅的看著他。
  「怎麼了?」他皺眉:「有事?」
  「大人!」其中一位甚是激動:「見您如此,老主公必當含笑九泉了!您學會了他老人家一輩子都沒學會的東西,我們當初怎麼相勸都沒用的東西,您……您……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不就是他學會假作仁慈,懂得懷柔了麼,至於麼?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動粗打你們了。」
  這時,魯子安謹慎的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大人,有重要消息,借一步說話。」
  沈琤便轉身拐進一處人流稀少的僻靜處,魯子安在他身後匯報道:「灤臨那邊有回信了,還奉上了一個玉佩。」並雙手將信和玉佩遞上去。
  「這玉佩是幹什麼的?」他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心想不知道婁合安會怎麼討價還價,但越看這信表情越難看。
  信上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嶸王一家找到了,壞消息是在婁合安手裡。
  在信裡,婁合安親切的表示,聽說沈節度使你在找嶸王一家?非常巧,他們正在我這裡做客,不如咱們來交換。我把嶸王一家給你,但你除了把我侄子還來之外,再加三千匹馬。如果你不信,可以將隨信奉上的虎紋玉佩交給郡主鑒定,看是不是她父王的物品。
  沈琤瞟了眼那玉佩,陽光下閃著柔和瑩潤的光芒,一看便知是皇家器物。
  勒索不成,反被人勒索。沈琤氣惱,心說不答應這無理要求,看姓婁的能怎麼樣。
  他敢把婁慶業殺了,就不信他們敢要嶸王的命。
  但轉念一想,不過也難說,畢竟兜兜轉轉了一圈,嶸王一家的命運再次送到了他手中,仍舊由他把控。
  上一次,他無意間送了嶸王一家駕鶴西歸,埋下他和暮蟬悲劇的根由。
  這一次,他真得慎之又慎了。
  待布施結束,暮嬋返回所住的宅子,才進後院,便有下人來報,說節度使大人在花園的小亭中等她。
  夏末的傍晚,微風徐徐,紅澄澄的夕陽半垂在天幕邊,霞光灑了她一身,襯得她容顏明媚,氣質華貴。
  沈琤本來坐在亭中喝茶,聽到腳步聲,漫不經心的回望了一眼,正見她仿佛中從熾烈的霞光中降臨的仙子一般的美麗,立即回頭並甩了甩腦袋叮囑自己,一會少胡思亂想。
  「你……你就坐在對面吧。」他將位置都給她選好了。
  暮嬋哭笑不得,他就是不說,她還能坐到他身旁不成。她緩緩坐下:「不知何事登門?」
  沈琤見她穿著輕薄的對襟齊胸襦裙,露出一片賽雪的肌膚,腦裡頃刻蹦出一句話:粉胸半掩疑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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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奇怪了,自己平時也不讀這些詩詞,這句話究竟是怎麼跑到自己腦子裡的?他眨眨眼,十分納悶。
  暮嬋便又說了一遍:「不知叫我來有什麼事情要說?」
  沈琤如夢初醒,自袖中取出所謂的嶸王玉佩,推到桌子中央:「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父王的。」
  她眼睛一亮,情急之下站了起來,俯身捧起玉佩:「沒錯,是父王的,你從哪裡得到的?」
  她因為姿勢的關係,胸前的部分更跳脫了,沈琤的視線一邊粘在上面一邊想,怪了,女人不都是這麼穿衣裳的麼,皇族貴胄中的女眷都這打扮,這有什麼好看的,就算是自己的娘子,也不是沒看過……
  「父王有消息了?」暮嬋發現他一直心不在焉,不禁心裡一跳:「是、是不是有壞消息?」
  「啊——啊——沒有!」反正也不是沒看過,別看了別看了!沈琤移開目光,托著側臉裝作淡定的道:「不算壞消息,他們在婁合安手裡,沒錯,就是被我抓了侄子的灤臨節度使。他說要我三千匹馬加他侄子換你父王他們。」
  「……」暮嬋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當然想讓父王回來,可這麼做的話,沈琤裡外裡賠的太多了,不僅要放走自己的仇人,還要賠上三千匹馬。
  沈琤拿眼睛瞟她,心裡讚嘆,我娘子真是漂亮,舉棋不定犯難的模樣都好看。
  她見他一直不表態,更擔心了:「很難做到嗎?是不是沒法換他們回來?」
  「不難不難,你別擔心。他們不僅是你的父王母妃,還是我的岳父岳母,哪有不贖的道理。不就是三千匹馬麼,不像中原各藩鎮,我們定北本就產馬,這算不了什麼。」
  「可是我怕你覺得窩火,他們行刺你,結果你非但沒出氣,反倒被人將了一軍。」
  「這點小事跟你父王,啊不、咱們父王的安危比。只要能讓你們平安的團聚,讓我做什麼都願意。」現在窩火總比以後追悔莫及強百倍。
  「謝謝你……」
  他輕笑:「咱們兩人還談什麼謝不謝的。」
  「不一樣的,要謝的。母妃也會謝父王的……」說完,才發現這個比喻不恰當,她不禁輕咬下脣。
  這倒提醒了他,可以撈些甜頭先嘗嘗:「你要是真想謝我,就先叫我一聲相公吧。」
  記憶中娘子對他的稱呼一一閃過,分別是「姓沈的」「沈節度使」「沈將軍」「沈大人」「喂」「你」「混蛋」就是沒有本該有的稱呼。
  如此一想,他突然無比期待起來,目光灼熱的看她:「你肯叫我一聲相公,勝過一萬句道謝。」
  暮嬋拘謹的左右看了下,略顯為難:「這……我不是不想感謝你……只是……」
  「我知道,還沒拜堂,你不好意思。我發誓,你叫我這一聲,我出了這花園的門就忘了這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再也不提。」
  水到渠成自然就叫出口了,現在硬生生叫她喊出來,真有些為難:「相……」
  她聲音細弱蚊蠅,沈琤趕緊往她身邊湊了湊,力圖聽個仔細。
  不想暮嬋見他突然靠過來,心裡一緊:「相……想了想,還是叫不出口……」
  沈琤白醞釀了半天,什麼都沒得到,失望之餘,擺手道:「算了,不難為你了,原本為你做這些也是我應該的,不該求回報。你是郡主嘛,哪能向尋常女子那樣,說調笑就調笑說改口就改口。」
  要不是他剛才湊過來,說不定就成了,暮嬋小聲道:「要不然明天吧,怎麼樣?」
  「不用了,又不是軍令,非得要完成才行。你能叫,我自然非常開心,你不叫,我就當沒這回事了。」沈琤以退為進,轉而又嘆氣:「唉,等你們一家團聚,我也不能再在這裡耽誤,該去破解京城之圍了。此去凶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分和你洞房花燭了。」
  「別這樣說,多不吉利。」她忙道:「定北軍不是最厲害的麼,你一定能收復京城。」
  那倒是,之前已經成功收復一次了。但聽她如此看重自己的實力,不免有幾分高興:「等把京城搶回來,將皇上接回來,我就請陛下賜婚。」
  暮嬋奇怪:「已經有婚約了,還怎麼賜婚?」
  險些說漏了嘴:「當然是有面子了,給其他藩鎮看看!這是皇帝牽的姻緣,可不是我沈琤威逼脅迫嶸王得來的。」
  而是威逼脅迫皇帝得來的,說出去更威風不是。
  「你對我父王這麼好,肯不計代價的接他老人家回來,不會有流言蜚語說你不好的。」
  沈琤發現她越來越多的向著自己說話了,心中竊喜,果然和自己走的更近了。
  方才沒撈到什麼甜頭,決定再戰一次,迂迴一些:「暮嬋,我又想了想,你叫不出口,不如換我來。我叫你娘子,你不反駁不拿耳光打我,默認下就行。」
  暮嬋沒想到他會來這招,但總不好再折他的面子,便默不作聲。
  他見事成,低頭淺笑:「娘子。」
  暮嬋沒有回答,抿脣含笑將臉別開,卻正好亮出與雪白脖頸形成強烈對比的微微泛紅的耳朵。
  他本想再叫一聲,怕將人撩撥走了,於是見好就收:「既然決定將嶸王迎回來,那麼請你幫我寫一封回信吧。」軍師雖然能寫,但跟一群中老年男人舞文弄墨,哪有跟娘子在一起愜意。
  「樂意之至,我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
  「你既然這麼說,那麼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你一會就知道了。」
  沈琤喊了魯子安過來,吩咐道:「你去看看婁大賢侄今天的文章寫的怎麼樣了?寫好了的話,送到這兒來,對了,順便把他之前寫的那些一併帶來。」
  「是。」魯子安得令,出了花園,立即去辦沈琤交代的事情,一路騎馬趕往婁慶業被關押的宅院。
  沈琤開恩,沒把人關到地牢水牢去折磨,反而收拾了個乾淨的小院讓他住。
  魯子安走過層層把守,到了婁慶業所住屋舍的門口,從門縫見他婁慶業咬著筆頭,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不時下筆迅速寫上一段。
  沈琤不殺他,但折磨他卻不在話下。每天讓他寫自白,一千字以下沒水喝,兩千字以下沒飯吃,不寫就等死吧。
  「婁慶業,寫的怎麼樣了?」魯子安推門進去,態度惡劣的嚷嚷:「別想像前幾天一樣想爛什麼充數。告訴你,寫不夠字數,別想有吃喝。我會命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數,少一個字,有你受的。」
  婁慶業深覺這日子不是日人過的,好好一個婁家公子跑到這裡當起人質:「你看看,毛筆都被我寫禿了,也不說拿點好點的毛筆來給我用。」
  一開始婁慶業是不寫的,但後來發現定北的人來真的,渴的他坐立不安,胸中像燒了一團火,後來實在忍不住隨手寫了自己一路的所見所聞遞出去,竟然真的就來水了。
  有水了,可肚子又餓,只得繼續寫。
  他被要求,所寫的東西必須是他所知道的秘密。
  他自然不會如實透露,除了地名和人名是真的,經常胡編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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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甚至洋洋自得,編寫假情報給沈琤,坑他一把,故意把重兵把守的州說成軍備空虛,引他去送命。
  料想沈琤不知真假,也沒法驗證。
  「別嫌棄這兒嫌棄那兒的,當這裡什麼地方?你行刺我們將軍,要不是他反覆叮囑不能殺你,早剁了你這胖子榨人油了!」
  婁慶業心裡打顫,嘴上不服軟:「好、好了,我今天的寫完了,快拿飯給我吃!」
  魯子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吃吧吃吧,你也沒幾頓好吃了。
  他轉身出門,吩咐道:「給他拿吃的。」然後拿著婁慶業的手跡,派人密封好,一路送到了節度使大人和郡主面前。
  沈琤把婁慶業的自白文章鋪開:「其實我讓他寫東西,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機密,他寫的內容,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我就只是想要他的筆跡。我之前找人看過了,他這些供詞的筆跡和給他叔叔寫信所用的筆跡是一樣的。他叔叔認了他的求救信,說明這就是他的筆體。我想讓你偽裝他的筆跡的語氣寫一份所謂的自白供詞,送回給婁合安,讓他炸炸毛,好恨不得立即把他侄子贖回去,這樣咱們才能更快和你父王團聚。你能幫我嗎?」
  「我當然願意幫忙,就是怕寫的不像……」
  「一般像就行了,你要記得,你要展示給一群一輩子沒讀過幾天書的大老粗看,就是他們的軍師,多數也是濫竽充數的廢物,勉強混口飯吃那種。你放心大膽的模仿,按照我告訴你的寫。」
  「好」暮嬋吃了定心丸道:「你要我寫什麼?」
  「你仿照婁慶業的口氣說,婁合安的四兒子未必是他親生的,因為他們家男丁各個不上三十就禿了,頭髮扎不成髮髻,這老四頭髮茂盛一看就不是婁合安的種。老大盼著他爹死,整天和他爹親軍的統領顧芳眉來眼去頻頻接觸,八成沒按好心。養子當中就更過分了,竟然有人盜嫂,不點名了,誰盜誰知道。」
  暮嬋吃不準了:「這……無憑無據的,他們會信嗎?」
  這可不是無憑無據,他就是人證。前一世,聽命於沈琤的某個節度使曾在一場戰役中生擒婁老四,婁老四自己說自己可能不是婁合安的親兒子,原因就是他頭髮比爹和兄弟們都多,所以請開恩不殺他。
  親軍統領顧芳以後會被殺,原因就是不忠,不信婁合安現在沒察覺。
  至於盜嫂,確實是胡編,兩真一假摻著說才精彩。
  沈琤笑道:「愛信不信,就是不信,婁慶業整天在這邊造謠,他們一定也恨不得明天就換人質。」沈琤怕夜長夢多,若是婁合安拖著不換人質,上京勤王一事又要後延了,必須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來換人。如果對方信了這些話,把婁慶業贖回去了,怕是也沒他好果子吃,一怒之下殺了他最好。
  暮嬋卻笑不出來,自從第一天開始,他就在顛覆她對節度使的印象。
  印象中的節度使應該是驕縱恣睢殺人如麻的,或者說為人易爆易怒愛衝動。
  他可好,心思又細膩又難纏,在她身上都能感覺到他步步為營。
  最重要的是,心思縝密又狡詐。簡直是狐狸和豺狼的結合體。
  這種人,怎麼可能甘心被已經毫無實權的皇室驅使。
  想到這裡,暮嬋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下。
  正好被沈琤捕捉到:「怎麼了?」
  她輕嘆:「沒什麼,天色已經完了,我想拿進室內寫。我寫好了,立即派人送去給你吧。」
  又是逐客令?他總不能說我跟你進屋看著你寫,好像不相信她似的,他比她嘆的更厲害:「唉,也是,天色不早了,外面看不清了。」他再能耐也不能阻止太陽下山。
  暮嬋叫來煙露將書信收拾好,她則送沈琤離開:「我會字斟句酌寫好的,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沈琤想的事兒,現在又辦不了,依依不捨的道:「那我走了……娘子。」
  她很自然的回道:「嗯,你好好休息。」突然反應過來,不禁羞赧,好在天色漸晚看不清晰她的臉色。
  他輕笑著說道:「我聽清楚了,你剛才可是應了我一聲的。」
  然後才揣著一臉滿足的笑容,步伐輕快的走了。
  沈琤的軍馬極快,信件飛速至於婁合安的案頭,找軍師念來一聽,差點吐血。
  婁合安將血咽回去,立即找來老五婁慶吉吩咐道:「你立即帶上嶸王去柘州找沈琤換人!」
  婁慶吉一聽,倒霉催的,如此危險的活兒竟然落到自己身上了。
  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得多拉幾個墊背的:「爹,萬一沈琤拿病馬糊弄咱們,我又不太懂,不如讓七弟跟我一塊去吧。」
  「他還有事情要做,抽不開身,我想好了,讓隴寧派個人隨你去,對了,他們家老四胡遠亭就在附近駐兵,就他了。你做的好,回來重重有賞。」別尋思拉墊背的了,就你了,實在想拉,爹給你選個外姓人陪你。
  所謂隴寧的人是指隴寧節度使胡家。
  隴寧藩鎮挨著灤臨,雖然自稱節度使,但已經失去自主,實質上已經受婁家的轄制了。
  而這胡遠亭是胡家最不願意和婁家配合的,正因為這點,最近被他爹遠派了,正好在這附近。
  「……」婁慶吉擠出笑容:「我一定馬到功成!」
  婁慶吉內心是不願意的,但事實是無法更改的。
  不情不願的帶著嶸王一家上了路,與胡遠亭接洽上後,一併朝柘州城去了。
  秋老虎要人命,赤日高高懸掛在頭頂,走上半日已經人困馬乏,進入柘州城控制的地界後,才在太陽最烈的午後休息一會。
  婁慶吉背靠著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樹的樹幹,帽子遠遠的扔在一旁,閉著眼睛,四肢舒展一動不動。他身旁圍坐著他的親兵,將最涼快的地方占了。
  胡遠亭則坐在遠離他的樹蔭的邊緣,遠不如他那地方清涼,一邊喝水一邊沒好氣的瞥他。心裡罵道,你們婁家真是欺人太甚,連個納涼的地方也要搶。
  「大人,這天太熱了,嶸王他們撐不住了,想要些水喝。」有人悄悄來到婁慶吉跟前報告。
  「水?老子還渴呢,一時半會不喝水死不了。想喝的話,朝胡將軍要去,我哪有。」婁慶吉沒好氣的回答。
  胡遠亭瞅了眼婁慶吉,心裡罵娘,嘴上沒說話。
  要水的人在婁慶吉這兒碰了一鼻子灰,哪敢再朝長的凶神惡煞的胡遠亭要水,悻悻而去。
  待了一會,胡遠亭起身大聲道:「好了,起程,晚些時候就能進城了!」
  這時就聽婁慶吉懶洋洋的道:「急什麼呀,咱們護送的嶸王可是沈琤點名的要,咱們就是半夜進城,他還能關城門啊。聽我的,都別動,再休息一會。」
  一聽可以再休息,眾人自然不願意動,都笑嘻嘻的奉承:「婁大人說的對,急什麼呀。」
  將胡遠亭氣的獨自騎上馬奔了出去,在附近溜達了一陣才撒完氣兒回來。
  他是越來越忍不了了,父親是個窩囊廢,投靠了灤臨的婁家,連帶著他也跟著沒臉。
  最氣不過的是,隴寧境內有一處鹽池,也拱手分了婁家五成。
  娘的,這次回去幹脆反了得了!把那糊塗的老頭子囚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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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4: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在婁慶吉的帶領下,車隊磨磨蹭蹭的半夜才進入柘州城,為了防止夜間作亂,沈琤派重兵沿路把守,比白天布控嚴密許多。
  胡遠亭瞪婁慶吉,本能白天到的,非要晚上進城,叫人像賊一般的派兵看著。
  眾人由接應的人領著,一路來到原刺史府,如今沈琤的住處。
  刺史陳實等人早就侯在門口,見了胡遠亭和婁慶吉,忙堆笑著道:「酒筵都準備好了,就等二位大人了。」
  胡遠亭見通往內院的地面一路鋪了紅色的軟毯,笑道:「沈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不理婁慶吉,兀自踱步進去了。
  沈琤則站在大堂門口迎接,先見了胡遠亭,拱手道:「胡副使,久仰大名,有失遠迎,請。」
  胡遠亭笑道:「大人客氣,大人請!」讓了一下,便同沈琤一起,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婁慶吉被甩在後面,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氣受是吧,行,走著瞧。
  大堂內早備了上好的酒菜,胡遠亭一行人遠道而來,早已是饑腸轆轆,見了酒菜,無比下意識的吞咽口中唾液。
  「別客氣,都是自家兄弟,隨便坐。」沈琤招呼著,並親自讓了胡遠亭入座。
  胡遠亭此次前來,只帶了一千個親兵,畢竟帶多了也沒用,沈琤主場作戰,就是帶幾萬兵馬來,真要打起來也會被全殲。
  現在,和他一起在大堂內的,只有護衛十二人,其中六個還是婁慶吉的人,其他的則留在府外守著。
  胡遠亭才要說話,婁慶吉則大聲道:「先不急,做正事要緊,酒待會再喝不遲。先叫婁慶業出來,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胡遠亭咬牙切齒,最後忍了:「行!咱們先把正事辦完了!現在這樣,我總覺得有根繩拴在脖子上,不時抻一下,怪難受的。」說罷,惡狠狠的瞪了婁慶吉一眼。
  婁慶吉冷笑,你們胡家就是我們婁家養的,你不聽我的,還反了不成。
  沈琤將這二位的矛盾看在眼裡,低頭搔了搔眉心,計上心來。
  原本知道是這胡遠亭護送嶸王,還有點擔心,畢竟這傢伙出了名的暴脾氣,未來連自己的老子都反了,扯了一撥人占據幾個城池自立門戶,堅持做他老爹的眼中釘肉中刺多年。
  一直擔心他會生出事端。現在好了,事端有了,卻不是奔自己來的。
  乾柴都有了,不給點烈火,對得起重生的自己麼。
  沈琤道:「也好,就聽胡副使的,來人,將婁賢侄帶上來!」
  婁慶吉則洋洋自得的吩咐:「將嶸王和世子請上來,王妃和世子妃等女眷不方便來這兒喝酒,好好招待著。」
  交換人質的時候到了。
  互相察看自己要的人有沒有損傷。
  婁慶業先被帶了上來,人消瘦了不少。
  一到大堂眼睛就滴流滴流的四處看,瞧見了堂兄婁慶吉,終於松了一口氣,是自家人沒錯。
  他便揚了揚頭,擺出桀驁不馴的模樣從沈琤面前走過,徑直坐到了自家那一側的一個空座前。
  此時,打從門外由兩個士兵護送進來兩個男子,年長者四十來歲,胖大的身材,須髯三寸,皮膚細膩白嫩,五官清朗,一身貴氣。看得出,如今是發胖了,年輕清瘦時,一定是個長身玉立的俊朗男子。
  沈琤心想,這人就是嶸王了。
  另一男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眉宇間帶著濃濃的憂愁,一身柔弱的書卷氣,與現場一群武將隨時要拔刀動武的氣質格格不入。
  這便是世子了。
  沈琤觀察嶸王,嶸王也在打量他。這就是囚禁自己掌上明珠的惡棍沈琤了吧,節度使沒一個好人,都應該剁了喂狗。
  沈琤朝魯子安使了個眼色,魯子安立即帶了護衛上前,將嶸王和世子請到一旁的桌子安置好。
  人質交接的非常順利。
  「好了,這回沒事了,來,一醉方休!」沈琤遞了個眼色給陳實。
  陳實馬上拍了拍手,請了一群舞姬進來,他做這事駕輕就熟。
  幾杯酒下肚,胡遠亭滿眼是旋轉的紗裙,不盈一握的纖腰,雪白的脖子,搖晃重疊的美女容顏。
  胡遠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沈琤看時機差不多了:「胡兄喜歡,便挑幾個歌姬帶回去吧。」
  胡遠亭一路上在婁慶吉那裡受氣,偏偏「外敵」的沈琤對他禮遇有加:「怎麼好意思。」
  「這有什麼,明天挑選那三千匹馬,你也可以先行挑選。」
  酒過三巡,婁慶吉酒勁上來也不服氣了:「那三千匹馬都是灤臨的,你們隴寧來挑不合適吧,嶸王可是我們先找到的!」
  沈琤明知故問:「既然嶸王是灤臨找到的,為什麼叫隴寧的胡副使來跟隨護送?我還以為是你們兩家一起找到的。」
  婁慶吉得意的冷哼,一切盡在不言中,當然因為隴寧是我們灤臨的番臣了。
  胡遠亭仿佛有了幻聽,什麼都聽見了,怒極,將酒杯一摔:「你他娘的說什麼?」
  婁慶吉拍案而起:「我能說什麼?!」繼而譏諷:「你自己心裡清楚。」
  沈琤心裡笑,鬥啊鬥啊,不用給我面子。
  武人就是乾脆,一言不合就刀劍說話,尤其是胡遠亭,從小跟他不對付的都叫他剁了個差不多了,他唰的一下子抽出佩刀,寒光投射到婁慶吉臉上。
  而婁慶吉的隨從見狀,當即齊齊抽出刀來。
  接著是一串的連環反應,胡遠亭的侍從和沈琤的親兵各個抽刀拔劍,瞬間劍拔弩張。
  眾人都沒注意到,此時的嶸王和世子已經狀如篩糠,畢竟刀劍無眼,錯殺好人豈不糟了。
  他們左右的護衛見狀,低聲伏在嶸王耳邊道:「王爺放心,大人吩咐我等保護你們周全。」
  嶸王肝顫,擦了擦冷汗:「本王沒事。」
  這時,婁慶吉發現氣氛不對,步步後退:「你、你別衝動……灤臨和隴寧是同盟……」
  「什麼同盟,不過是向灤臨稱臣罷了。」沈琤慢悠悠的繼續喝酒,一陣見血指出問題所在。
  胡遠亭原本就覺得窩囊,如今更是被巨大羞恥感籠罩,父親那種向灤臨稱臣的奴顏婢膝的模樣歷歷在目:「同盟?那不過是隴寧節度使和你們的同盟,不是我的。」
  就在此時,沈琤輕輕朝這堆火上扔了一把火:「胡副使,隴寧境內的鹽池本就是你的,你若是願意,本該賠給灤臨的三千匹馬我便給你,接著殺將回去如何?!」
  定北騎兵聞名天下,有他支持自己,奪回鹽池,何愁自己不壯大。
  那麼,有一點,如何將賠給灤臨的三千匹馬給自己。
  很簡單,沒人接受,就是他的。
  胡遠亭聽罷,立即道:「沈大人夠仗義,那鹽池奪回來,便給你三成!」
  沈琤目光冷淡的瞅向婁慶吉,仿佛已經在看一個死人了。
  婁慶吉終於意識到大難臨頭了,往後退步:「你別胡來,你爹……可是……饒不了你……」
  胡遠亭對婁慶吉狠道:「是老子饒不了你們才對!」
  「大人,快逃!」婁慶吉的侍從見狀不好,拿刀就來擋,哪裡是胡遠亭的對手,一刀劈開,用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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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接著揪住逃跑的婁慶吉,手起刀落,熱血飛濺在猩紅的地毯上,形成一串褐色的污點。
  婁慶吉的親兵見狀,知道大限將至,掙命般的想殺出去,但大堂內沈琤的人更多,與胡遠亭的隨從配合,幾番刀光劍影下來,盡數被除。
  短暫的混亂過後,眾人才發現婁慶業也已經死於亂刀中了,弄不清是誰殺的。
  大堂內頃刻充滿了血腥味。
  一具具屍體被人拖著從嶸王身邊拖走,血腥味鑽進鼻子,也鑽進嗓子,他搞不清自己是噁心還是害怕,昏頭漲腦間往兒子肩膀躺去。
  世子慌忙扶正父親的身子,口中喚道:「父王、父王。」
  沈琤見狀,趕緊過來查探情況,這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又竹籃打水一場空?!千萬別有事啊你。
  嶸王恍惚間看到煞神朝自己而來,顧不得迷糊了,瞬間清醒:「你、你要做什麼?」
  沈琤見他突然詐屍般的康復了,原地愣了下,便就勢單膝下跪,抱拳叩拜道:「岳父在上,受小婿一拜!方才只因婁賊未除,不敢相認!」
  嶸王覺得自己又想迷糊了,之前聽說女兒被沈琤扣下了,就知道這廝絕對沒安好心,現在竟然稱呼自己為岳父,是鐵了心的想娶暮嬋啊。
  這滿屋子的驕兵悍將都聽沈琤的調遣,自己否決他,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可是,那可是暮嬋,自己最愛的女兒啊。
  嫁給這廝,也是割自己的肉啊。
  不信邪了,絕不承認他這個女婿,他沈琤膽子再大,還敢殺親王不成?!
  就在準備運足氣息開口拒絕的時候,就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原來是有婁慶吉的人躲在桌下,才被揪出來,一刀斬了。
  又看了滿眼的鮮血,嶸王一哆嗦,而且分明感覺到兒子在戳他的肋骨。
  「……嗯……嗯……」嶸王攢了很久,才攢足能夠說一句話的氣:「……賢……賢婿請起……」
  沈琤見「脅迫」得逞,暗中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聲音洪亮的道:「是,岳父大人!」
  考慮到嶸王旅途勞累,沈琤吩咐人先帶王爺和世子下去休息,王妃和世子妃等人已安置到別處了,明早再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至於他自己,則表示要與胡副使和眾將士徹夜暢飲。
  嶸王求之不得離開這塊血腥地兒,趕緊讓兒子扶著自己,隨著侍從下去了。
  他們被安排在刺史府的上房內,屋子連墻都是重新刷過的,一進門的大圓桌上已擺好了酒菜,顯然是為他們準備的。
  伺候的丫鬟笑道:「節度使大人說王爺和世子旅途勞頓,想必有些餓了,特地準備了一點酒菜供宵夜。」
  世子早饑腸轆轆了,見了食物和安逸的環境,周身癱瘓了一般的坐在椅子上,朝丫鬟道:「若是節度使大人稍後過問,替我們謝過他的美意,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回了聲是,跪安了。
  等人走了,世子軟泥似的趴在桌上,喘了好一會的氣才問父親:「父王,您覺得好些了嗎?」突然看到父親仰靠在椅背上,雙眼直勾勾的望天,竟有一滴眼淚滑過眼角,流向腮邊,他嚇的忙問:「父王,何故垂淚啊?」
  「暮嬋……你妹妹……我的好女兒……」嶸王捶胸頓足,悲痛道:「我怎麼就應了?我怎麼就答應他了呢?」
  世子趕緊握住父親的手腕:「您冷靜些!」
  「啊,就是你,你戳我的肋骨,叫我答應的。」嶸王突然停手,怔怔的看向兒子:「就是你,膽小怕事!攛掇我應下來!」
  世子鬆開父親的手,坐回桌前,小聲道:「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您自己說的賢婿請起,所有人都聽見了,怎麼能怪我?再說,您說都說了,話也收不回來了。不如往好處想,您有個兵強馬壯的節度使做女婿,在這亂世中不是挺好的麼。而且我看他儀表堂堂,頗有豪傑氣度,不似凡人,將暮嬋許配給他也沒什麼不好的。」
  「糊塗!糊塗!」嶸王怒道:「節度使做女婿?你去去查查以前哪曾有過?皇上若是以為咱們和節度使勾結,腦袋可就不保了。況且,我和盧丞相是摯友,你妹妹應該嫁給盧三郎才對!怎麼就打定北蹦出個沈琤來?」
  世子微微搖頭,就衝父王這還在沈琤眼皮子底下,就無所顧大聲嚷嚷的「城府」,還是別跟人家鬥了:「我是不行了,快餓死了,您不吃,我吃了。家國大事,您說了算,都聽您的,我不插嘴行了吧。」
  嶸王全無胃口,撐著額頭喃道:「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把話收回來。」
  沈琤昨晚上和胡遠亭等人徹夜歡飲,締結了同盟,約定了諸如:你出兵馬支援我,我每年贈你許多鹽等承諾。
  第二天一早,等胡遠亭等人去休息了,他則換了衣裳,馬不停蹄的去接王妃和暮嬋來刺史府和嶸王相聚。
  王妃和世子妃昨日被安排住在暮嬋那裡,沈琤心裡有數,她們必然已經互相詢問過關於婚約的事兒了。
  但他一點不擔心,只要王爺肯認,那麼婚約就存在。
  不好像每次一樣直接闖,先叫人通傳,等叫他了,他才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
  沈琤一進門就看到暮嬋依偎在一個氣度雍容華貴的婦人身旁,見她來了,那婦人和暮嬋耳語了幾句,暮嬋便低頭淺笑去了。
  料想便是丈母娘了,沈琤乾脆利落的叩拜:「小婿沈琤,叩見岳母大人!」
  王妃上下打量沈琤,見他英俊挺拔,從昨晚到現在,他的人對自己招待有加,不曾怠慢。
  在灤臨吃了苦頭的王妃,心中對這個女婿頗有幾分滿意。而且女兒說沈琤對她很好,沒有任何逾越的地方,於是越發看他順眼了。
  「想不到,你父王這件事做的倒挺好。」王妃朝女兒小聲笑,繼而抬頭對沈琤道:「快起來吧,先坐下。」
  「謝岳母大人。」沈琤落座後,關心的道:「您昨夜休息的可好,都伺候周全了嗎?當然這裡是不能跟京城比了,希望您多擔待。」
  「你有心了,照顧的頗為周全。不光是我,暮嬋這些日子也多虧你照顧了。」王妃這番感激卻不是假的:「她跟我們失散後,我們的眼睛差點哭瞎了,後來聽說在你這裡……我們……」
  哭的更厲害了。
  暮嬋接話替母親圓場:「才松了一口氣。」
  王妃點了下女兒的腦門:「現在就向著他說話呀。」
  暮嬋倒不是向著他說話,只是怕母親說話沒輕重,惹下不必要的麻煩,初來乍到,還是一團和氣的好。
  沈琤不知她是這樣想的,他心裡恰如一股暖流淌過,娘子多貼心,別看平時跟自己少言寡語的,但肯定沒少在丈母娘前美言自己。
  王妃正色道:「後來聽說在你這裡,說實話,我們是擔心的,以為你會對她不利。但後來我們聽說她和你一起布施,我就想你一定對她不錯,她才肯配合你。暮嬋的性子我知道,似柔則剛,她討厭的事兒,死也不會屈服的。」
  沈琤感慨道:「知女莫如母。」他深有體會,前世他結結實實的嘗過苦頭,任怎麼軟硬兼施都沒對自己半點好顏色。但是她最後替自己擋劍,是不是說自己的段數更高一些,將她的鐵石心腸暖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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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4: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雖然也可能是別的答案,但是不管了,容自己先得意一會吧。
  王妃狐疑的問道:「但是暮嬋跟我說,似乎王爺他私下跟你通信定下了婚約,這點著實奇怪,她父王不是能藏住事情的人,竟然瞞的我如此嚴密,我竟一點點都不知道。」
  沈琤大風大浪見慣的人,這點質問豈能難倒:「王爺可能平日看似不羈,但涉及身家性命時,為了保護你們,他卻是世上口風最嚴密的人。畢竟私交節度使,是重罪,他老人家將這些壓力都揣在自己心裡,著實為難他了。」
  「我還以為你父王每日就知道侍弄花花草草,心裡不裝事的,沒想到他竟然也能做這般考慮。」王妃笑道:「不過多虧他送了暮蟬的畫像給你,你才能將她一眼認出,保護了她的平安。」
  「全是托王爺的福。」
  王妃見沈琤說話得體,滿意的點點頭:「希望你能不忘初心,一直這樣保護暮蟬。」
  沈琤心裡頗有感觸,多好的岳母,上一世竟被自己一小心給殺了,真是對不住。他立即起誓道:「我沈琤若辜負郡主,定叫我死於萬箭穿心,馬踏屍骨,死無全屍!」
  得到女婿的誓言,王妃徹底滿意了:「好了,我們也該去見你父王了。」
  「嫂子呢?」暮嬋口中的嫂子便是世子妃:「她似乎還沒醒。」
  「叫她休息吧,她太累了。我們去就行了。」
  沈琤起身:「我去叫人備馬車。」
  他大早上的兩頭跑,心裡卻甘之如飴,不把岳母哄好,怎麼把暮嬋嫁給自己?
  等王妃和郡主乘入馬車,他親自騎馬護送,帶著親兵浩浩蕩蕩去見嶸王。
  這時有百姓大喊:「沈將軍——」眾人見狀都跟著喊:「沈將軍——沈將軍——」
  沈琤騎在馬上,略顯得意又刻意低調的揮了揮手,看的王妃一愣一愣又一愣的,他怎麼在城內有如此高的威望。
  「馬上就要變成郡馬爺了。」
  「昨晚上嶸王已經認下他這個女婿了。」
  一路上,不時有百姓互相交流消息,沈琤聽在耳中,笑在心中,看來交代下去的事,辦的還挺用心,這麼快就散布開了。
  到了刺史府,一路去往大廳,他之前派人通傳了,嶸王和世子應該知道要相見,不出意外,此時應該在這裡候著了。
  丫鬟推開門,沈琤便看到嶸王坐在椅子上,世子在一旁侯立,見了他,嶸王身子動了動,大概內心在掙扎要不要起身,最後身子還是坐穩了,沒有動彈。
  「父王——」暮嬋向前了幾步,但到底不能像和母親那麼隨意,止步於父親面前福禮,之後才含淚道:「您還好嗎?」
  不想嶸王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的道:「是暮嬋吧,父王這腦袋自從你不見後,就時好時壞的了,前一天發生的事,第二天轉身就會忘了,更早的記憶也是時斷時續的。」
  沈琤一愣,向嶸王方向冷冰冰的看了一眼,他知道嶸王這傢伙要幹什麼,裝瘋賣傻表示之前的事都忘記了,婚約就無從談起。
  果不然,就聽嶸王朝他的方向問道:「唉,這位將軍是誰呀?」
  王妃見丈夫這般,納罕走過去:「你這是怎麼了?當然是你選的女婿了,我來的路上聽人說,你昨晚已經認下他了,世人皆知,今天沿途路上都是這消息。」
  沒想到吧,岳父大人,早料到你可能要反悔,所以早把消息傳出去,我在柘州名聲這麼好,聽聞我和郡主的婚約,百姓樂見其成。全城都知道暮嬋是我娘子了,你還能收回成命,民意不可違,看你能如何?
  「咳!咳!」嶸王一口氣沒上來,憋的臉通紅,看著沈琤心裡罵,臭小子你行你厲害,真是活得久了,竟然連節度使用民意裹挾這種事也能見到。
  「想必是剛才離的太遠,才沒能看清楚。」沈琤微笑著靠上去,字字清晰的道:「岳父大人,現在看得清小婿了嗎?」
  嶸王將氣咽回去,憋在胸中,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沈琤的肩膀,欲哭無淚的道:「好女婿,真是本王的好女婿!」
  白浪費一晚上的時間想對策,才露出陰謀的一角就被掐滅了。
  沈琤先看世子,見他一臉淡漠,似乎是打算置身事外了,就是說他不反對也不支持,很好。
  再看王妃,她似乎因為王爺承認了這門親事,松了一口氣。她應該是支持自己的,不希望事情再起任何變化,她應該是折騰不起了。
  最後目光落在暮嬋身上,但她的目光一直關切的放在嶸王身上,沒有看自己。沈琤便道:「暮嬋,王爺沒事的,你別擔心,我這就叫大夫來給他把脈。」
  嶸王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本王沒事了,已經好了。許是見到暮嬋,一顆心落下,這腦子也活絡了。」
  沈琤配合演戲:「您說得對,心和腦是相通的,一通百通,見到暮嬋,想必您現在通體舒暢,已經大好了。」說著去攙扶暮嬋:「來,咱們坐下說話,你自在些,父王看著也舒心不是,王妃和世子也請坐吧。」
  暮嬋問父王:「您真的好了麼?」
  還是女兒好,一直擔心自己的安危,養個兒子跟個啞巴一樣,一點不幫自己:「好了,好了,不用擔心父王。坐吧,快坐。」
  沈琤便扶著暮嬋讓她和自己坐到同一側,仿佛真的是成了婚的一家人了。
  嶸王看在眼裡,怒在心裡,但在人家的地界,耍不了威風,心說等我回京城的,但突然想到京城在叛軍的控制下,於是道:「你占據這柘州城有些時日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京勤王啊,總這麼耽擱,是不是心虛避戰啊。」
  王妃震驚,心想王爺這麼如此不會說話,忙笑道:「女婿應該有自己的打算,或許,若不是等著咱們的到來,早就打上京城了。這麼一想,咱們還沒向女婿道謝呢。」
  岳母果然出身名門,說話多得體,沈琤謙虛道:「孝敬長輩是應該的,道謝的話,折煞我了,我可受不起。」說完,看向嶸王:「其實我一直怕自己做的不好,王爺不認我這個女婿。不過,自昨晚王爺當眾肯受我一拜,收下我這個女婿,我這一顆心也安穩了。」
  你倒是安穩了,本王可沒法安穩:「本王是認下你了,但郡馬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本朝哪位駙馬郡馬不是身先士卒,忠心耿耿報效朝廷的。定北的名聲可不大好啊,你若是不規矩,外人會說本王收了個有異心的女婿,也是居心不良的。」
  連暮嬋也聽出其中的刺耳了:「他此次南下本就是勤王,雖然有些流言蜚語,但我們內部是不是不要隨便猜忌的好。」
  沈琤知道嶸王什麼意思,催他趕快拔營起程,這樣就可以離開暮嬋了,若是能戰死,更是錦上添花,他睡覺都能樂醒了。
  他先向妻子投去個欣慰的眼神,然後長嘆一聲道:「我知道王爺牽掛在蜀地的皇上,恨不得自己披掛上馬斬殺逆賊,奪回京城。我何嘗不是如此呢,如今看到郡主和你們團聚,我也能毫無牽掛的出兵京城了,我近日便會點齊兵馬,拔營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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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00:04: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好,太好了!嶸王的眼中終於有了光芒:「這才像是男子漢的所為。」有了盼頭,心情舒暢了,也有胃口喝茶,拿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
  「我若是能奪回京城,必是大功一件,到時我就懇請皇上,不僅讓他賜婚還要讓他當主婚人!」
  「噗——」嶸王一口茶沒喝多少,全噴了出來。
  世子忙過來給父王捶背:「您慢著點!」
  王妃則笑道:「說的好,難得你如此有心。」
  暮嬋先是驚訝,繼而抿嘴淺笑去了。
  嶸王多少也知道定北的實力,弄不好真的能辦到,況且立了大功不求封王封侯,而是為自己女兒掙面子,難免讓人有幾分好感。嶸王糾結了一會,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時有人稟報說胡遠亭求見。
  沈琤便道:「見諒,看來我得走開一會了,已經置辦了酒菜,你們先吃著,不用等我了。」
  嶸王心裡拍手,臉上則淡定的道:「知道你忙,抽不開身,我們自便了。」
  等沈琤走了,趕緊下地來到女兒面前,眼中含淚的打量她:「讓你受苦了,父王對不起你,知道你丟了,父王真的恨不得一頭撞死。」現在也很想撞死……
  暮嬋不解,為什麼父親要在沈琤面前裝出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說話也陰陽怪氣的:「父王,他不是你選中的嗎?怎麼看起來你似乎不喜歡他。」
  王妃也道:「是呀,一開口不是諷刺就是挖苦,幸虧他修養好,放在那什麼胡遠亭、婁合安身上早拔刀砍你了。那年禁軍中的誰來著,和他老丈人賭錢,差點動刀。這還是中央禁軍呢,別說是地方節度使了,你呀。」
  嶸王看向世子,希望他能圓場,但世子臉朝向一邊,堅決貫徹不插嘴的諾言。眼看兒子靠不上,又不能承認壓根沒婚約這回事,自己只是懼怕沈琤的淫|威,被迫答應而已。如果那樣,他以後豈不是沒地位了。
  嶸王在被妻女盯出冷汗前,大聲道:「一碼歸一碼,年輕人當然要鞭策了!他這麼年輕,若是周圍的人都溜鬚拍馬怎麼能前進?!我也是為了他好,你們看,我一催,他終於打算動彈動彈,上京去了吧!」
  「……」暮嬋和王妃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皺眉。
  「烈馬就不用鞭策了吧。」王妃道:「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惡語傷人恨不消,他喜歡暮嬋,一門心思當你女婿不假,也不能處處嗆人說話。」
  兒子中立,妻女一條陣營,嶸王空前孤立:「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了,咱們一家好久沒一起吃飯了,走吧。」
  沈琤按照約定將三千匹馬贈給胡遠亭,另外派一千輕騎助他先殺回去奪一處守備空虛的隴寧的城池。
  做好這些,選了個善於守城的將領做留守,負責守柘州城。
  他則點齊兵馬,準備重新踏上勤王之路。
  嶸王一家團聚了,暮嬋是高興了,可憐了他,無法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的想見就見了。
  通傳過後,暮嬋不是和王妃在一起,就是被她父王叫走,連私下見一面,說句悄悄話的機會都沒有。
  之前得到叫娘子的許可有什麼用,根本就沒用武之地!
  沈琤鬱悶,可沒辦法,總不能動粗。
  暮嬋這邊卻也沒閒著,世子妃在逃離京城之前不久才剛小產過,一路顛簸,似乎落下了病根,不時疼痛臥床,精神也不大好,暮嬋抽出空來多多陪她說話。
  這日,暮嬋端了藥來到嫂子床前,見原本一個豐腴美人,被病症折磨的慘白消瘦,忍不住心酸:「藥熬好了,我給你吹吹。」
  「這些活兒,下人做就是了,你不用守著我,去忙你的吧。」
  「我哪有什麼忙的,母妃也讓多陪陪你。」暮嬋尋看四周道:「我哥呢?」
  「他昨晚一夜都在,這會累了才去睡了。」世子妃語氣中有難掩的高興:「我一直說守著我幹什麼,老毛病了,他卻不肯走,非在這兒。」
  「當然是心疼你了。」暮嬋笑道,一邊端著藥碗輕輕吹氣。
  世子妃感慨道:「這場大亂,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那些妖精在路上失散了,他眼裡才又有我了。」世子在京城時的那些個夫人侍妾,帶著出逃的,全在沽復縣失散了,也沒空去找了,能不能再回來,全看造化了。
  「那些不過是貓兒狗兒一樣的東西,你是什麼人,她們是什麼人。」世子妃出身大族王氏,半個家族都在朝中做官。
  「世道變了,刀鋒來的時候可不管你什麼出身。」世子妃嘆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我聽說沈將軍馬上要走了,你給他準備什麼當做送別禮了?」
  「……」暮嬋實話實話:「我都好幾天沒見著他了,再說,他明天就走了,哪有時間準備了。」
  「你今晚約他出來,把你隨身物件給他一個就是了。」
  暮嬋想了那情景,忙搖頭:「還是算了。」
  「什麼叫算了,外面的妖精可厲害了,你不把他心勾在你這兒,等他攻下一個城市,當地刺史給他獻美女,把你忘到腦後怎麼辦?」
  「既然這麼容易忘掉我,那就忘掉吧,這種人也沒什麼惋惜的,不是麼?」
  世子妃見她如此不開竅,擰了她一下:「你還真是個傻孩子!你現在已經有婚約了,他心不在你這兒,你還能換過個人不成。既然是你的,你為什麼不守牢?!我當年就犯了錯,認為自己只要美麗大方的坐著,你哥哥就會自主的往我這兒來。後來發現,他往我這兒來的路上,擋路的妖精太多。我是吃過苦頭的,你別像我,要抓一開始就抓牢!」
  瞧您這精神頭不像是有病之人啊:「……嫂子,你先把藥喝了。」
  世子妃將藥喝了,攬過暮嬋的肩膀,與她嘀咕了一番。
  聽得暮嬋面紅耳赤,連連搖頭:「你的建議我聽進去了,容我自己想想。」
  世子妃一副過來人面孔道:「你還想什麼呀,聽我的準沒錯。」
  暮嬋岔開話題,聊了番柘州的風土人情,見嫂子睏倦了,讓她好好休息,自己則離開了。
  她不知不覺走到荷花池邊,菡萏綻放,滿眼翠蓋,靠著拱橋的石柱,若有所思。
  忽然聽到了腳步聲,是煙露神色匆匆的朝她走來:「郡主,原來您在這兒,叫奴婢好找。今晚上不是要給沈大人踐行麼,他人都來了,叫您趕快過去呢。」
  暮嬋耳邊迴盪著嫂子的箴言警句,道:「你去回話,說我馬上就到。」等煙露走了,她則放慢腳步,一路上走走停停,準備想幾句鼓勵振奮人心的話,一會找時間私下跟他說。
  他此番出征,士氣不能低迷,好好鼓勵他。
  嗯!就這麼辦!
  暮嬋信心滿滿的推開客廳的門,她一出現,沈琤就立即離開座位,來到她跟前,關切的問:「你身體好些了沒?你父王這幾日你一直說你身體不適。」
  他也知道,這肯定是嶸王的藉口,擋著他不讓見,一直等到要踐行了,推辭不了了,才允許女兒出現。
  「我……」暮嬋越過他,看了眼仍舊一臉不忿的父王,轉而對他笑道:「本來還有些不舒服,但聽說你來了,一下子就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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