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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 -【圓圓滿滿(花好月圓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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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3: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圓圓滿滿 (花好月圓04) 作者:歐陽青

喝!她每天來這綠洲洗衣服,卻頭一次看到有人在這裏裸泳,而且是個年輕男子,最最要命的是,他還漂亮得不象話,簡直要把全中原的男男女女比到天邊去了。
嗯~~不過,欣賞歸欣賞,她還是做完事趕緊回家吧!可這綠洲裸男卻死纏著她,要她帶他回家「見識」漢人的生活?
想去她家?別怪她沒事先警告他哦!她家可是 和別人家不一樣,想混口飯吃,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他卻一副有得玩,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
好吧!反正帶他回去也不會少塊肉,她就勉強當個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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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5:16 |只看該作者


老實說,這套書真的不想接,因為嘛,本來手上是在寫一本稿子的,現代,女單戀男,很苦,因為愛意無法傳達給對方,所以很悲,是一本調性悶悶的小說。

後來聽編編說起這套書,感覺出版社很有心,又是新書系的套書,「龍吟」很少寫套書的,雖然心裏想說故事情節有點老套,又是從來沒寫過的人種——大漠可汗,再加上翻翻手上的行事曆,暗想還有兩個多月,雖然不想寫,可是看在套書封面應該會很美的分上(又是封面惹的禍),我應該可以完成吧?所以就接了。

接了套書後,事情才接二連三的發生,首先是今年因為SARS肆虐的關係,上半年沒辦的活動都改在下半年辦了,所以工作上的量就多很多,後來我媽媽因為椎間盤突出住院開刀去了,再加上,嗯……自己也懶,所以就一拖再拖,原本是想等現代稿寫完後再寫這本套書,沒想到,現代稿受到詛咒,進行到第六章就遙遙無期,套書卻連開始都沒開始,眼看勢必要拖稿了。

老天給我的試驗果然是嚴酷的。唉,也可以說是奇跡終於發生了。

十一月初在編編溫柔的詢問下,我才恍然驚覺時間所剩不多了,後來我跟公司請了兩天假,再加上周休假日的兩天,前後四天裏躲起來閉關寫稿狂寫了六章左右,終於順利趕上十一月中的截稿期,沒有成為被人唾棄的那一位,哈哈哈,人的潛能還是無窮的,我終於又恢復了快手的威名,哈哈哈哈。

嗯~~接下來就是我最喜歡的悲戀現代稿了,加油,不意外的話,未來兩個月一定會跟大家見面的。

咦?問我為啥不趕快寫,拜託,誰要整天關在趕稿地獄啊,我當然是要悠悠閑閑的、慢慢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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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隋帝國建立之前,在漠北和西域一帶,有一群深目藍眼的突厥人建立了一個強大的汗國,他們常南下侵犯中原,但都兵敗無功。之後,突厥一分為二,東突厥趁著隋朝內亂,發展成一個囊括大漠南北的草原帝國。

最初唐朝的建立也憑藉了東突厥的支持,因此在建國之初向東突厥稱臣納貢;但後來唐朝用求和政策,讓東突厥逐漸降低戒心,終於在李世民登基後,大破突厥,結束東突厥的歷史。

繼而,大唐又征服了西突厥帝國,至此,四夷來朝,尊稱唐太宗李世民為「天可汗」。

大唐採取了「以夷制夷」的制度,因此,突厥雖然失去了「可汗」的稱號,但制度習俗不變,依舊過著逍遙的生活。

有些突厥人和邊境的漢人相處久了,開始漢化;但大部分的突厥人依然肆無忌憚的四處劫掠。

東突厥漢化最深的是當今汗王的第三個兒子元深,還娶了一個漢人為妻。

他深信要擊敗漢人,唯有知己知彼才能成功,也因此,他花了許多時間在書本上,導致騎射本領不佳,成為兄弟們的笑柄。

不過,這一點也影響不了他,元深是東突厥部族中最厲害的軍師,戰無不克。

元深年過四十才得一子,可他的妻子卻因產後過於虛弱無法再生育,元深也不以為意,只專心致力於帝國的強盛,將獨子交給師父們教導,而他只在每年的祭日節驗收兒子的功課。

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祭日節,家家宰馬祭日,順便串串門子聯繫感情,而今天也是元深驗收元袁功課的大日子。

一早,梳著兩條粗黑長辮子的小奴就急得到處轉。

「少主到底跑哪兒去了?急死人了。」

「小奴,過來挑一匹馬,這些是剛從天山運來的汗血寶馬,晚了就讓人全要走了。」賣馬的老漢道。

「你別來煩我,找不到少主,什麼寶馬都沒用。」

「啊,怎麼回事?」

「不就是那折騰人的少主子嗎?他昨天還笑眯眯地說要早點上床睡覺,今天才有體力應付考試,沒想到我一早去叫他,卻發現他人不見了!」年約十七、八歲的小奴,一張花兒似的俏臉有著掩不住的焦急。

「嗄,又鬧失蹤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

沒錯!打從元袁年過二十才騎上牝馬奔馳……呃,是「慢行」了五裏,然後狠狠地摔在沙地上開始,每到祭日節,他總是溜得不見人影。

可說也奇怪,大漢子民哪有人不善騎射的?有些人三、四歲就掛在馬上,最遲也不過七、八歲就能練得一身騎射的好本領,哪像嬌生慣養的元袁,明明生得唇紅齒白,一副俊美聰明的模樣,卻是一上馬就慘白了臉,死命抓著馬鞍,怎麼也不肯放手。

「是埃」說來還真丟臉,小奴皺了皺眉頭。「不過,我怕少主這回是認真的。」

以往都是躲著師父與父親,直到祭日節過了大半天才出現,可今天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尋常。

「元袁那小子也真奇怪,不過就是騎馬射箭,這些閉著眼睛就能做到的事,他怎麼學也學不會,倒是整天嘰嘰呱呱的不知在說什麼,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也不知怎麼搞的,整天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居然還能白成那樣,叫人實在……」,

「好了,別再說了,當心王爺找你算帳。」小奴瞪了他一眼,忠心的她見不得旁人說她主子的壞話。

「不說就不說,他們父子還不是一個樣。」不是說長相啦,畢竟像元袁那般美貌的,全突厥也只有他那個漢人娘親;不過,若論起那慢吞吞的個性,父子倆實在是像透了。

「這些馬全送到王爺府,我們全要了。」小奴說道,她還要去別的地方找人。

「謝啦,下次有好貨我會再來。」

「嗯。」

小奴向他揮揮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碎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少主是故意留下來當線索的,還是不小心弄破的?她早上一進房就見這碎布孤零零的躺在桌上,其它的什麼也沒有。

少主到底在想什麼呢?

會不會是那些漢人的書念久了出了毛病?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啊!瞧,王爺就常 被人取笑,說他一點突厥人的架式都沒有。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王爺對下人好得很,不會動不動就鞭打人,少主更是整天笑嘻嘻的……

唉,少主到底去哪了?

她不擔心少主與眾不同的想法,只擔心嬌生慣養、不耐大漢風沙的少主會受苦了。

唉,她那玉人兒似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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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塵沙中,一陣黃沙卷過,觸目所及的是看不見盡頭的沙幕,叫人睜不開眼,就連呼吸都很困難。

遠遠的,一個小小的黑點很緩慢很緩慢的移近,間歇傳來隱約的哎喲聲,待近些才依稀可辨,是個人趴在一匹馬的背上,而那哎喲聲正是來自馬背上的人兒。

「哎……哎喲……天哪……」

馬兒甩頭一陣嘶鳴,讓他抓不穩馬背上的鞍,咕咚的從馬上滾落黃沙,吃了好幾口沙。他呸呸的將口中的沙吐了出來,兩手一攤,仰躺在沙上喘息著。

「呸呸……虧我從那麼多匹馬中挑中你這頭看來溫馴的母馬,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難搞!你算算這一路上摔了我幾次了?一共四十幾次……呸呸,要換作是我師父安達,早把你宰了吃……喂,你有沒有在聽啊?嗄,還跑……」

躺在沙上的人兒瞠著大眼,見那匹馬緩緩的踱開來。

他皺起好看的眉,暗自考量自己的能耐,覺得此刻很難有力氣去抓它回來,所以就……算了!反正他已經離開東突厥的首都大牙,雖然他不知道到底離得有多遠,不過以他老子的個性,斷不會花這人力捉他回去,所以他也樂得輕鬆,隨遇而安囉。

「書上都說長安好,我就去長安見識見識。」他坐起身,只見眼前一片黃沙彌漫,俊美的面容不禁露出一絲遲疑。

他會不會放馬放得太早了點?至少也得等他離開這片沙漠才行吧!

「喂,馬兒,等等我礙…」

他趕緊追著,一路上半跑半跌的,最後終於追上那匹馬,重新騎上馬背,繼續他的行程。

他正是元深的獨子元袁,面如冠玉,個性溫文,不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騎馬不行,射箭無力,接連氣走不少騎射師父,偏偏他們父子倆都不在意,整天鑽研漢文化,倒培養了他一張口能辯天下人,一枝筆能撰天下文。

元袁的親娘是漢人,爹親又仰慕漢文化,讓他打從骨血裏就往漢人偏了點。他不喜歡遊牧民族的草莽氣息,私心裏老想著有一天要到南方去看看,順便瞧瞧親娘的故鄉。

為了這一天,他計劃了好久,早幾天就一直委屈自己混在馬堆裏,他知道自己的騎術爛到姥姥家了,因此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跟馬培養感情,等時機成熟了,就要一圓他長久以來的夢想。

他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將身上的服飾全換成漢人的,才想起要留點什麼給他的小奴,但碎布撕是撕下來了,卻不知該寫些什麼才不會讓小奴擔心,又要不被發現他去中原了。

想了想,他決定等偷溜成功之後再想辦法跟小奴通訊息,如果失敗,就只有回家一途,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元袁騎著馬,緩緩來到一處綠地。

他歡呼了聲。「太好了,連老天爺都幫忙,看來這回是真的成功了。」

在沙漠中遇見綠洲可說是奇跡呢!

元袁跳下馬,沖到綠洲邊,掬了一口清水解渴。低下頭一看,他的身子髒死了,左右看看沒人,他索性衣衫一脫,光著身子跳下綠洲。

「啊,好暢快。」元袁在水中開心的游泳玩耍著。

他時而潛進水裏,時而伸出頭來,然而就在他玩得不亦樂乎時,一個少女闖進他的視線裏。

「藹—」

元袁嚇了一跳,俊臉一紅,連忙把頭鑽進水裏。

少女見水裏有人,也是驚叫了聲,但她馬上穩下心神。

剛才是她魯莽了,沒發現這裏有人,如今仔細一瞧,綠洲邊有匹馬正悠閒的吃著草,而一旁的地上散落著衣衫。

「喂,你出來埃」

少女的聲音很清楚的傳來,元袁卻只能躲在水中哀歎。

他這光溜溜的樣兒,怎麼也不好出來見人啊!

「嗯嗯……咕咕……咕嚕……」

少女放眼望去,什麼也沒見到,只看到水面上幾個氣泡,她雙手抱胸,挑眉叫道:「你到底在幹什麼?還不上來嗎?」

他……他沒幹麼啊!她……她只要趕快走開就行了。

「咕咕……咕嚕……」

「快上來吧,你不上來我怎麼洗衣服呢?這附近就只有這綠洲,你別想一個人霸佔。」她可沒興致一邊洗衣服一邊看人家洗澡。

「咕嚕……咕嚕……」

「咦?還不上來?怎麼回事?難道是閉氣閉太久了,暈在水裏了?」少女喃喃自語。

我的老天,姑奶奶啊,你只要快快走開,讓我浮上水面就行啦!

可惜元袁的哀嚎沒有傳到少女的耳邊,少女脫下鞋襪,伸展著雙臂。

「看來這可憐人是昏死在水裏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話才說完,少女就跳入水裏,深吸了口氣,埋進水裏準備救人了。

元袁一見她跳進水裏,連忙往更深處躲著,少女也見到他了,挑高柳眉,往他手臂抓來。

不,不要啊!元袁拚了命的閃躲。

少女在心裏驚歎,哇~~好漂亮的小臉,我見猶憐的,這下更要把他救上去了。

少女抿緊雙唇,兩手左右開弓的抱住他,不怎麼費力的便制住他微弱的反抗,後腿一踢,身子往上浮去。

不,不要哇,他不要那麼丟臉。

元袁抵死不從,但他胸膛內的空氣實在少到不能再少,加上她的力道那麼大,只好隨她了。

「呼。」

「喝,呼。」

兩顆濕淋淋的頭顱先後浮出水面,都是大口的呼吸,喘息未停,元袁一回神,猛地又是大叫。

「藹—」

少女眼明手快的抓住他赤裸的雙肩,「你敢再縮回去試試。」

「不、不敢。」元袁呐呐的道,俊顏一瞧見她,又是一陣火辣的紅。

「這……這個……你可不可以放開我?」囁嚅的道。

「放開你可以,但你不許再縮進水裏去。」少女嗔道,年輕的臉龐含笑的望著他。

元袁連忙點頭,側過身子,背著她從另一邊上岸,顧不得身子濕淋淋的,飛快套上衣物,這才回過頭來。見她渾身濕透,渾圓的女性曲線畢露,俊顏早已嫣紅一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突厥民風開放,他自小就聽過大人的風流韻事了,可是他熟讀詩經,深深仰慕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妙愛情,所以在這方面他是保守到不能再保守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情況。

「喂。」少女叫道。

「啊?」他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正待回頭,卻見少女轉到他面前來,被迫面對她似笑非笑的容顏,他只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快要燒起來了。

「你……你……你……我我……」

少女兩綹濕發隨風拂動,水燦的雙眸靈光熠熠,雖然不是豐滿圓潤的身材,但身上自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氣息,絲毫不矯揉造作,就像鄰家女孩似的。

「別你啊我的,喂,你剛才幹麼躲在水裏,真想淹死嗎?」

「當然不是。」元袁搖搖頭,想起剛才就有點委屈,「我剛剛什麼都沒穿,怎麼出來見人?所以……所以……」

少女側著首,好奇的打量他的臉孔。

「你不是漢人。」

「啊,你怎麼知道?」元袁以為自己已經很像漢人了說,沒想到……他有些洩氣,沒想到他學了那麼久,還是叫人識破了。

「因為你的口音。」少女笑笑,揑揑他白嫩的臉頰,挺可愛的。「不似中原人,不過也很像了。」

「你——」元袁撫著自己的臉頰,不知她為什麼捏他的臉,卻又不敢問。

「你叫什麼名字?」

「元袁。」他老實地報上。

「我姓滿,單名也是一個滿字。」她點點頭,指著腳邊的衣籃,「我還有事要做,你請便吧!」

「啊,喔。」元袁乖巧的退到一旁,看她拎起一件件衣裳,在水裏搓揉拍打。

他不是沒見人洗過衣服,可他就是呆呆的站在那裏,平常話很多的他,現在莫名的安靜下來。

「咦,你還站在這裏幹麼?」滿滿回身拿洗衣棒,見他還站在原地,不禁問道。

「這個……」他兩道眉皺在一起。

「哦!」滿滿恍然大悟。「你是想問我怎麼會在這裏洗衣服,是吧?這附近最近的水源就是這裏了,不來這裏我還能去哪里?你別看現在沒人,平常再晚一點連個空隙都沒了,到處都擠滿了要用水的人呢。」

「原來如此,那這附近是……」

滿滿隨口應道:「這是漠南的邊境小鎮,在往南二十裏就到酒泉郡了。」

元袁聽了眼睛一亮,他竟然走這麼遠了,距離他念念不忘的中原居然這麼近了。

「我洗好了。」

滿滿一站起,就讓興奮的元袁擋住了去路。

「滿姑娘。」他有禮的一揖。

「啊?」怎麼著?

「我想跟你一起走。」他只認識她,當然只能跟著她,先到中原再說。

「嗄?」

「我跟你一起回家。」

「有沒有搞錯?」她的話還沒說完,小手就落人他合起的雙掌中,猛的一陣搖晃。

「沒有搞錯。我想了好久,計劃這麼多次,這次終於要到中原了,我作夢都會笑醒的。」他眼中熠熠生輝。

滿滿翻了翻白眼,伸出柔荑撫著他的額。沒發燒啊!那肯定腦子本來就是壞的。

真是頭痛啊!可善良的天性卻叫她無法見死不救,以他這種無能的個性,很難在沙漠中生存吧?可是她都自身難保了,哪有能耐罩他啊?

「我終於來到中原了,我等不及想看看是不是和書上所說的一樣,有看不盡的山陵,甜美豐沃的水源,花香鳥語,物富民豐……啊!還有還有,中原人都是住在一塊一塊的屋簷下,我等不及想看了——啊,你怎麼走了呢?等等我礙…」元袁緊緊的跟在她身後,渾然不覺滿滿的腳步異常沉重。

「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她再問。

「是埃」他連忙點頭。

「隨便你吧!」反正家裏這麼多人,也不差他一個。

只不過,他可能會很慘,滿滿心想。她有些不忍心,不過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但若不說清楚,又好象在欺騙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似的。

不過,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不是她故意要他,一這麼想,她心裏的歉疚稍稍減少一些。

突然,元袁叫了聲。「對了,中原人的習俗好象是去人家家裏,要什麼禮尚往來的是不是?我只有這匹馬,當見面禮會不會太寒酸了?」元袁很認真的傷腦筋。

這個白癡8如果說會,那你還要不要去?」滿滿沒好氣的問。

「啊,這個……這個……」

白癡。

「可不可以先欠著?姑娘,別不回答我嘛,那我們先找個地方把馬賣了,再去買東西可以嗎?」他焦急地問。

「把馬賣了你怎麼回去?」

「這倒也是。」可是他不怕,爹親那些手下終會尋著他的。「礙…等等我,別走得這麼快。我手邊還有些書,不知道值不值錢,喂,不過一樣是見面禮嘛,有就行了不是嗎?」

這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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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突厥帝國的首都大牙,汗王府裏。

「袁兒失蹤了?」說話的人神情有些不解。深目藍眼的中年男子看著小奴,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是的,王爺,一大早就不見少主的蹤影,馬廝說少了一匹馬,應該是少主騎走的。」小奴謹慎地報告。

中年男子沉下臉,而坐在他對面,面容與他有七、八分相似,但氣勢身形更為雄偉的男子哈哈一笑。

「袁兒就怕你考他功課,過幾天他就會自己回來了,別擔心,以往不都是這樣?」

「大哥說的是。」元深看著當今汗王,也就是自己的大哥,神情滿是懊惱。「讓大哥看笑話了。」

「兄弟說這什麼話。不過,袁兒也真不像話,別人像他這般年紀,早已是帶刀上戰場的勇士了,就他什麼都不會,光會躲在屋裏念書。」

提到這,元深倒是有話說。「大哥,袁兒這孩子的性情像我,他將來對汗王定有莫大幫助,這點,做弟弟的有信心。」

元袁自小聰穎過人,凡事過目不忘,而且他能舉一反三,再困難的事到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只不過他太年輕,心性還不定,假以時日訓練他成為沙場軍師,定能為突厥帝國打下一片江山,甚至一圓逐鹿中原的夢想。

汗王笑笑。「袁兒像你,這是沒有人可以否認的。不過你雖然騎射不行,但身強體壯,可以舉起一匹馬來,可袁兒就差多了,他手無縛雞之力,連開弓之力都沒有,我實在很擔心他將來怎麼上戰常」

說來汗顏,元深忽略獨子的教導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會再多加督導。」

「督導有用嗎?我記得袁兒的師父不是文武雙全的安達嗎?」

「是的,大哥。」

「那為什麼袁兒還這般軟弱,無半點進步呢?」

「這……這個……」元深的視線掃向一旁無辜的小奴。「你說,袁兒平時到底在練些什麼?」

「王爺、汗王,少主平日最喜歡的就是讀書,除了讀書之外,對其它一概沒興趣。起初,安達師父幫少主安排了上午騎馬、傍晚射箭的功課,但少主每天早上都鬧頭疼起不來,到了下午又說累了,拉不開弓。安達師父原本不相信,總是要少主到草原上報到,後來見少主真的很痛苦,就慢慢的少了騎射的功課。說也奇怪,少主不到草原後,頭不疼,也不會累了。」小奴說道。

「這孩子!」元深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光憑想像,他就能猜到元袁是如何瞞過正直的安達了。

「哈哈哈,果然和當年的你很像,一樣詭計多端,一樣不愛練功夫。」汗王大笑道。

「大哥此言差矣,我只是不愛練功夫,卻也沒少練過,袁兒這孩子當真叫人生氣。」元深暗暗咬牙,決定等元袁回來後好好教訓他一頓。

「算了,這孩子聰明伶俐,隨著他的本性去發展未嘗不是件好事。老三,我今天來不光是找你聊天,還有大事要商量。」

「大哥是指?」

「天氣漸冷,我們又要移往更南的地方去了,可長此以往畢竟不是辦法,前年提的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咱們可以往更南的地方去。」

「大哥是說南進中原?」元深一凜。

「沒錯。」

大唐攻破東突厥帝國,拔去「可汗」尊號之恥,他們幾兄弟一直不敢或忘,總有一天,他們會推翻大都府的統治,復興帝國。

元深沉吟著。「這事急不來,必須從長計議。」

「我明白這事急不來,不過總要有人周周到到的計劃著,否則我是不會放心的。老三,在還未復興帝國前,幾個小輩的栽培還是要多費點心,挑選一個合適的人選來繼承大業,才不枉父親的一番心血。」

「是,我明白。」元深頷首。

「袁兒我還沒放棄,你也別太早失望。」

「是。」他沒敢表示異議。

可是兒子是他生的,他豈有不明白之理?元袁什麼都好,就是少了這麼點野心,手段也不夠狠,不能登基為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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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30 00:26:15
第二章

漠南邊境的小城鎮裏,充斥著南來北往的商旅,是貨物的集散之地,讓元袁看得目不暇給。

「好熱鬧。」

滿滿手提著沉重的洗衣籃,看他對任何人事物都感到無比新奇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大爺,來瞧瞧這絲絹,這是西域過來的絲帛,既輕又柔。你看看這花色,美麗得叫人難以忽視吧?」小販見俊美的公子靠近,立刻向他推銷。

元袁被那柔軟美麗的布料吸引,往攤子走近。「是很少見,又漂亮。」

小販趕緊稱讚他的眼光。「這位爺真識貨,一看就知道這絹子不一樣,這樣吧,既然爺喜歡,那就算您便宜點,大家交個朋友。」

「嗯,大家交個朋友。」元袁贊同的點點頭。「你這裏的東西真多,不只這手絹,還有胭脂水粉的,生意真好。」好奇的看著攤子上的東西。

「那可不,這方圓百里就我阿大的攤子最有名,貨物齊全,又不哄抬價錢。」咦,不對,吹噓完也該辦一下正事了。「爺,那這條絹子就算你一兩銀子吧!」

一兩?真是獅子大開口。滿滿挑挑眉,默不作聲,等著看這摸不清楚狀況的元袁要如何回應。

「你要賣我?」元袁的表情有些無辜。

「那當然,爺,這可是很便宜的價錢了,想想這東西是從西域來的,運輸成本很重的,算你一兩已經是朋友價了,別人可買不到這種好價錢呢。」小販說得激動。

「可是……」他低頭望著被塞進懷裏的絹子。

「你再看這織工、這花色,我保證這附近再無第二家有這麼好的東西,不信你去打聽看看。」

滿滿忍不住插嘴道:「老闆,這東西要不了這麼貴的價錢吧!一兩都可以換好袋米了。」要坑外地人也不是這種坑法吧。

小販終於注意到元袁身旁有個姑娘,上下一瞧,見她衣著樸素,手上還提著一個洗衣籃,招呼的熱忱頓時少了幾分。

「這位姑娘怎麼這麼說呢?爺,這絹子真的值一兩啦,別的不說,光這物品的稀有就值這個價了吧?」

是嗎?這種絲絹她家裏多的是,她只是沒想到家裏批來的貨,外面賣出的價錢這麼高罷了。

「抱歉,我沒有要買絹子,而且我也沒有錢。」元袁眨了眨眼,臉上神情甚是無辜,不知道怎麼談著談著,小販就認定他要買東西了。

「你沒有要買?」小販傻眼。

「是埃」他只不過是看看而己,忙將絹子放回攤上。

「那你站在這兒幹麼?」滿滿發問,不明白他的行徑。

「因為這絹子真的很好看埃」美麗的東西人人都喜歡欣賞,不是嗎?

「哼!沒錢還裝成那副模樣,真是。」小販的臉色不太好看,皺著眉頭擺好那條絲絹,繼續招呼下一位客人。「這位大娘需要什麼……」元袁馬上被晾在一旁。

元袁頗覺有趣,站在一旁瞧小販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讓一位大娘買下一個梳妝鏡、一盒水粉和一條手絹。

「不走嗎?」滿滿陪他站在那兒,洗衣籃從右手換到左手,不是很有耐性的催促著。

這人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沒想到有些傻氣,叫人看輕了也不回嘴,這樣的人很容易吃虧的。滿滿從小生長在人吃人的環境裏,如果不懂得武裝自己,就會生存不下去。

看著他這樣的個性,滿滿心中那股莫名的正義感於焉產生,她準備他再不行動,就要以自己的辦法替他討回公道。

「我來拿吧。」元袁接過她手上的洗衣籃,皺著俊眉,奸重啊8接著往哪兒走,這邊吧?」

「啊?」手上一空,滿滿有些詫異。

「讓你拿這麼重的東西在一旁陪我,真是不好意思。」他彬彬有禮的說道,跟著移動腳步往前走,滿滿怔忡之餘連忙跟上。

「你不上前討公道嗎?」

「討什麼公道?」他不懂的問。

「他在背後說你的壞話。」她一口咬定。

「有嗎?」中原人為什麼這麼奇怪?

「你沒讓他做成生意,害他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所以他沒給你好臉色看,背後也肯定在說你壞話。」而滿滿最討厭別人這樣待她。

元袁想了想。「我看沒這麼嚴重吧!」

「那你為什麼在攤子旁站那麼久?」她還以為他在伺機報復。

「我想瞧瞧他是怎麼做買賣的,為什麼說個幾句話就能賣出東西?真是奇妙呵,我們草原上的人都是以物易物,大家看中意了,就各自把牲畜帶走,也沒這麼多新奇的小玩意。瞧,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直接從漢人的商隊中換來的,我們哪有用錢呢?」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袁元更加深信他這趟來對了。

滿滿聽了有些傻眼。「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突厥帝國。」他據實以告。

滿滿瞪大了眼。「北方的那個突厥帝國?」

「是啊,前幾年被大唐攻破的突厥帝國,現在是得向大唐稱臣啦,不過我們倒還是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照樣在草原上放牧、打獵,還有……」他美麗的唇叫她的小手給搗住了。

「停,別再說下去了,千萬千萬別讓人知道你來自突厥。」滿滿低聲叮嚀著,還四下看了看,確定他剛才這番話沒叫人聽見。

近距離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的眼瞳是深赭色的,五官輪廓也較中原人深刻,他是個相當好看的男人啊!怎麼會是殘暴兇猛的突厥人呢?

「為……為什麼不能說?」被她緊張的神情影響,剛被放開的薄唇也壓低了聲立曰。

「因為我們很討厭突厥人。」

「啊?」是這樣的嗎?

「別啊了,回去問你父母吧。」

「我爹娘?」有關係嗎?

「沒錯,問問他們每回到中原都做了什麼好事。」滿滿冷凝了一張小臉。「你回去吧,別讓這裏的人知道你的來歷。」她搶回洗衣籃。

元袁大吃一驚。「為什麼?你不是要帶我回家嗎?」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她板著臉道。

「為什麼?唐太宗不是說胡漢一家嗎?你們為什麼有不公平的對待呢?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家。」他不依,嘟起粉色的薄唇表達抗議。

他好不容易來到這鎮上,有機會深入接觸漢唐文化,要他回去?別開玩笑了,就算他爹親自來請都不行。

何況,她都已經答應他了,反悔無效!

滿滿眨了眨眼,好怪異卻又不讓人感到突兀的神態啊,明明是個年輕男子,卻露出陰柔的女子嬌態,卻又不會讓人反感。

她又眨了眨眼,細看他的容貌。「你真的要跟我回家?」真不像兇猛的突厥人。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元袁好不懊惱。

「那……那就走吧!」好吧,她投降,反正到了她家後,他就知道很多事不是光靠想像就行了。

元袁終於笑了,宛如春風拂面,他再次接過她的衣籃。「走吧,別因為我是突厥人就拒絕我,我娘可是真真正正的漢人呢。」

「不要老把突厥掛在嘴邊,當心別人聽見。」不過,滿滿警戒的神情中透了一絲好奇,壓低了聲音問道:「為什麼你娘會嫁給突厥人呢?」

元袁被她的神情逗笑開來。「這就說來話長了,我有時間再跟你說,不過,你為什麼覺得突厥人不好呢?」

「聽說突厥人都生吃人肉。」她皺眉。

「嗄?」

「還有,突厥人都好幾個兄弟娶一個老婆。」她一臉認真的說。

「咦?」淡淡的嫣紅爬上他的雙頰。

「更誇張的是,還有人說突厥人是父子共享一個妻子。」

「這個……」嫣紅蔓延至耳垂。

該從何說起呢?元袁自己也很唾棄啊,這些習俗在帝國裏比較開放、能接受外來觀念的部族裏已經不存在了,可是較早之前是真的有啊,這該怎麼解釋呢?

「這些都是真的嗎?」她問。

「我想,這也是說來話長,倒不如……」元袁皺著兩道劍眉,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我家到了。」她指著前面一幢不算小的宅院。

長長的籲了口氣,元袁這才放鬆緊繃的心情,抬眼一看,朱紅色的大門上掛著一塊橫匾——「滿家布莊」。

好紅的門啊!



滿滿出生在一個很富有,但成員有些複雜的家庭,她有三個兄長、一個姊姊、兩個弟弟、三個妹妹。滿滿是庶出的,其實,除了正房生下的兩子一女外,其於妾室生的子女都不得滿家老爺的寵。

滿老爺是個典型的商人,對子女的教育遠比不上對帳本的喜愛,他從小便灌輸兒女們一個觀念,要在滿家生存下去,就得貢獻自己的財力或勞力。

也因為這樣,滿滿在家裏從來就不是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她和其它兄弟姊妹一樣,為了能在滿家待下去而四處奔波。

「喲!我說小妹啊,為了吃餐飯就到洗衣房領了這些衣服出來,難道不怕傷了你寶貴的玉手啊!」

滿滿帶著元袁從側門走進,就被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擋住去路。

滿滿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回道:「二哥,話別說得這麼酸,你就能肯定我手上這些衣服有包括你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不要以為現在大娘挺你,就可以爬到大家頭上。」

「我什麼也沒說,二哥別冤枉人。」滿滿一挑眉,幾個兄弟姊妹裏,爭氣的早就出去自立門戶了,留下來的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既然如此,大家何必撕破臉,將來不好見面呢?

滿家同樣是庶出的老二在經營茶樓生意失敗後,便賦閑在家無所事事,碰到哪個親人都覺得對方在看他的笑話。為了不讓別人看輕他,他就故意和每個人作對,到處得罪人,連平常行事低調的滿滿也不例外。

他注意到滿滿身旁那俊美的年輕男子,哼了聲。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帶回家?如果是你在外面惹的麻煩,就自己解決。」

滿滿上前一步,想阻擋二哥探尋的目光。「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滿家老二抿嘴。「那我們到爹面前說去,你就會知道這事和誰有關。」

「爹沒空見你。」

「你說什麼?」

「爹去長安看貨了,連這事你都不知道,未免太不機伶了點。」要扳倒對方之前,須先衡量自己的籌碼,這是滿滿還未及篦就學會的事。

「你以為知道這些就能代表什麼?」滿家老二咬牙。

「是不能代表什麼,不過,二哥,爹不會留一個人在家浪費糧食的。」轉移敵人焦點,以減輕自身壓力,這也是心理戰術之一,非會不可。

「你……這話我也奉送給你,滿家不留無用之人。」忿忿的丟下這句話,再丟給年輕男子一個兇狠的眼神,滿家老二光榮登場後,不甚光榮的離去。

從頭到尾元袁都不是很明白,不過,其中有一點他倒是聽懂了。

「留在這裏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一直很安靜的元袁突然出聲,讓陷入沉思的滿滿嚇了跳。

回過神,滿滿緩緩道:「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別的一概不許過問。」她還在頭疼二哥剛才撂下的狠話,不知他會在家人面前抖出什麼?

「這樣……剛才那是什麼人?你的親人嗎?為什麼他說話那麼奇怪,好多我都有聽沒有懂,中原人都是這樣拐著彎說話嗎?那不累嗎?」元袁放下洗衣籃,和她討論起說話的藝術。他一直覺得中原人好厲害,同樣一件事有數十種不同的表達方法,他們突厥語就沒這麼多花樣。

她對他那句「拐著彎說話」很有意見,只是忍住沒說。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決定把狀況說個明白,免得他將來被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滿家,向來就不是慈善人家。

「滿家是這一帶最富有的商家,主要經營布莊的生意,但除了布莊之外,大大小小的貿易、貨物交換,也都有涉入。在這種情形下,滿家大老爺,也就是我爹,凡事都以利益為考量。」唯有這樣才能確保財富無虞。

「原來如此。」這個事實讓元袁有些吃驚。

「所以,要在滿家生存下去,無論什麼人,都得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她下了結語,然後端起洗衣籃,往更裏面的內院走去。

好深奧的道理!元袁交迭雙臂,認真的思考著。

中原人果然不簡單,連一家人都能這麼認真的思考彼此的存在價值,突厥人就簡單多了,而且多子多孫是好福氣啊,家裏也熱鬧許多,至於什麼存在價值,那不是只有大神才知道的嗎?

想想還是不明白,他抬眸一望。「咦?滿姑娘?滿姑娘去哪兒了?我還要問她我那匹馬要牽到哪里呢。」

元袁踏進漢人家庭的第一道難題,便是思考存在的意義,對他而言這是個複雜的功課,不過,的確是比騎射有趣多了。



「滿兒,你又去找那男子了,是不是?」

甫踏入小小的房問,自己的親娘就站在面前,滿滿雖是滿臉不悅的表情,但其實心裏也知曉,這樣是瞞不了人的,只要其它的滿家人隨意在老爺面前提上一句,那後果絕不是她們母女倆所能承擔的。

滿滿皺眉低頭。「娘,我只是去跟他說說話,要不然他自己一個怪寂寞的。」

元袁最後還是在滿家住了下來,而且他自願到馬房去幫忙。

他那單薄的身子讓滿滿不是很放心讓他留在那裏,但幾天下來,她不得不承認,他對那些馬兒還真是有一套,所以也就由著他去了。

滿家多出一個人不算什麼,難的是如何安排他的吃住,這一點,元袁倒是很隨遇而安,只要有東西吃就好,在哪兒都能倒頭就睡,這讓滿滿少了很多麻煩,但是他存在的這件事,她是怎麼也不敢讓爹知道。

「滿兒啊,你自己要好好考慮,當真有必要讓他留下來嗎?」會不會因此惹來更大的麻煩?

「我有考慮過啊!這些日子我努力工作的結果,也不過是多幾錢銀子,光是應付大娘規定每房該出的房錢就已經很吃緊了。現在多一個人手也沒什麼不好,他的月俸可以讓我們領來,到時我們每個月都能多一點銀兩,娘也可以多做兩件冬衣,讓日子過得舒服一些。」每月的房錢是母女倆的夢魘,靠洗衣打掃能賺的實在有限。滿滿非常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她也能像男人一樣外出工作就好了。

「把他的月俸領來?行嗎?」

「肯定成,元袁根本不知道這個家所有的工作都有固定的薪支,他對錢財更是沒概念,只要我們不說,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越說越心虛,想是一回事,但實際做來又是另一回事。

每當看著他溫和的面容,她心裏就一陣心虛。她不擔心他會知道這些規定,因為滿家人不只當家的主子刻薄,就連底下的人都是各自為政,也不會互通有無。

但是,若讓他知道她在坑他,不知他會如何?

「滿兒,他到底為何而來?你有想過這一點嗎?」滿滿的娘皺眉,清秀的五官與滿滿極為相似,只不過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我想過,可是就當他很想接觸漢人文化吧!娘,如果我們顧慮那麼多,那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滿兒,我總覺得心裏不安,你下是說他來自突厥?突厥人爭強好鬥,萬一他……」

「娘,你看他像個突厥人嗎?」

早上她去看元袁的時候,還發現他極失敗的一點。沒想到他的騎術極差,看見他從一匹老馬上摔下來,她不敢相信的大叫——

「元袁,你有沒有怎樣?」她邊喊邊跑向他。

元袁已經摔得很有經驗了,從屁股一離開馬鞍時,身體四肢就放得極軟,儘量不讓自己受到傷害,然後才落到地面上。

聽她這麼一叫,他心裏暗道丟臉,連忙坐起身。「我沒事,真的。」俊臉一紅。

「有沒有摔著哪里?」滿滿蹲下來察看他的身子。

「沒有,我很好。」摔習慣了。

「真的嗎?」

「真的啦!」可不可以別問了?

滿滿見他緩緩起身,除了臉紅了點以外,其餘都很正常,也就放下一顆怦怦跳的心,暗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沒辦法,誰叫他平時看起來一副脆弱樣。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讓馬給摔了……咦?這匹不是……這匹馬很老了耶,而且是最溫馴的一匹。」滿滿終於發現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是怎麼來的。

「可不可以別說了。」唉,慚愧得很,本想馬場此刻沒人,想試試自己的騎術,哪知道丟臉的事從大牙換到這裏還是一樣,他自己都很想撞牆了,就拜託她別再提了。

「好、好,我不說,不過,你可不可以老實的告訴我,你到底會不會騎馬?」她桃眉問道。

「這個……」他的俊顏紅暈更深。

「快回答,不許騙我。」

唉。「我是不大會騎,不過,偶爾還是有成功駕馭馬兒的經驗,至於這些經驗……嗯,不提也罷。」

「呵呵呵。」她笑得很開心,因為他的臉紅似蘋果。

滿滿的唇角因為回憶而上揚,小臉常因戒慎小心而緊繃的線條也柔和許多。

滿家第三個小妾連雨心見愛女此刻的神情,心裏也明白自從那個叫元袁的年輕人住進來後,滿兒就變得快樂許多。

唉,雖然滿兒好強,凡事都只肯藏在心裏,什麼都不說,但母女連心,她這麼小就得代替自己和一大家子周旋,真是辛苦她了。

既然那個年輕人的存在能帶給女兒快樂,那她就別再說了吧!

「滿兒。」

「啊,娘。」滿滿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失態,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你自小就獨立,很多事不用為娘的說,你也明白,不過事情的輕重你得自己拿揑好,不要讓這些成為別人傷害你的工具。」連雨心意有所指地道。

「我明白,娘。」滿滿微蹙眉。

連雨心連續流產三次,才懷了滿滿這麼一個女兒,連家老爺重男輕女,對這一房已興趣缺缺,她們母女若再不自愛,將來恐怕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所以,所有事無論大小都必須相當戒慎小心。

「那男子留就留了,你沒事最好少去接近,免得落人口實。」

「我行得正、坐得穩,怕別人說啥?」

「傻孩子,你總得嫁人吧!跟個陌生男子太親近,將來如何嫁得出去?」

「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就陪在娘身邊。」滿滿偎進娘親懷抱,向母親撒嬌。

「說什麼傻話,女人總得出嫁的。」連雨心摟著女兒道。

「我出嫁了,娘一個人怎麼辦?」滿滿憂心不已。

「還是照常 過日子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輩子我已經是滿家人了,就得認命。」

「可是娘鬥不過大娘的,這樣我不放心,我還是要陪著娘。」滿滿很難想像柔弱無依的娘如何在這家族裏生存,更難想像娘晚年的生活會如何?她難過得抿著雙唇。

「傻孩子,你也不能陪著娘一輩子,何況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不也相安無事?」

「娘,今天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不愛聽。」

「好、好,不說。」連雨心攏攏她的長髮,愛憐的道:「我的滿兒已經長大了,會為娘想這麼多,娘真的很開心。」

「娘,我就剩你一個了,不對你好對誰好?」

「呵,聽這話,多甜哪!」

「娘……」

母女倆正在房裏聊著時,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

「咦?外頭怎麼這麼吵?」滿滿覺得怪異,推開窗往外看去。

「聽聲音似乎是長房那邊的人。」連雨心也探頭向外,猛一瞧,窗外竟擠滿了人,嚇了她好大一跳。

「滿滿,你給我出來!」一聲怒吼傳進屋內。

「怎麼了?」

母女倆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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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7: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滿家老爺一向重男輕女,他認為女兒將來總是要出嫁,遲早是別人的,所以他對幾個女兒不是很在意,也不太理會,基本上,他只將兒子當成自己最有力的資產。

基於這樣的原因,只生了一個女兒的三房連雨心,所住的小院落偏僻得幾乎沒有人接近,別說有人來串門子了,就連僕人都很少經過,深怕滿家老爺會將自己和這對不受寵的母女一起打入冷宮。

所以,此刻門外聚集這麼多人實在是大出她們的意料之外。

「誰找我?」

滿滿一出房門,就被滿家老大給叫祝

「滿滿,你做的好事!」

「我做了什麼?」她一頭霧水,即使面對來勢洶洶的兄長,仍挺直背脊,勇敢應戰。

「你是怎麼對待王員外的?」滿家老大質問。

「他啊,對付色老頭是怎樣的,我就怎麼對待他。」滿滿不慌不忙地道。

滿家老大怒紅了眼。「你還敢這樣說話!人家王員外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竟然——」

「大哥,王員外已經年過五十,甚至比爹還老。」

「那又如何?人家肯娶你就很好了,難不成你打算一輩子待在家裏?」滿家老大氣得哇哇大叫,把所有人全嚷來了。

「滿兒,這是怎麼一回事?」連雨心顫抖著聲問。

滿滿最不想讓娘知道,可眼看是瞞不住了。「娘,你別擔心,沒事的。」

「沒事才怪!滿滿,你今天非給我一個交代不可,王員外這件事,你怎麼說?」滿家老大居中牽線了大半年,如今不但這樁婚事告吹,就連和王員外合夥的生意也充滿變數,而這一切全要怪滿滿的不上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要我嫁一個老頭當第五個小妾,不要作夢了!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滿滿正色道。

「你敢!」

當眾人都在看這兄妹對決的好戲時,一個纖細修長的人影突然竄進,擠到正中央,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一瞼的誠懇。「我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大家先別衝動,把事情說清楚。」

「元袁!」滿滿很是訝異,拉著他的手低聲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解決問題啊!」元袁回答得理所當然。

「解、解決問題?」滿滿的雙眸瞪得老大,有沒有搞錯啊,他能解決什麼問題?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來。」她順了順氣,挺直背脊又要正面迎敵。

「你不用逞強。」這樣不是很辛苦嗎?

「沒你的事。」她輕聲道。

「怎麼會沒我的事?」一個女孩子碰上逼婚這種事,她能怎麼處理?「我們是朋友,你發生這種事,我當然要替你出頭埃」他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朋友會做到這種程度嗎?」滿滿低聲道。

他不是聽得很清楚。「你說什麼?」

「沒、沒有。」欲言又止的,不知從何說起。

「沒有就好,乖乖的待在我後頭,我來就行了。」元袁轉身面對滿家老大,笑容淡淡的。「我說這位大哥,滿兒還這麼年輕,就讓她自己選擇對象吧!那個王員外年紀一大把了,妻妾又多得可以組成一支軍隊了,就別再製造另一個悲劇了,你看怎樣?」

哪來的傻小子!這事攸關幾百兩的生意,豈能說算就算?

「你是什麼人?」滿家老大氣勢淩人的問。

「我叫元袁,來自漠北。」他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我想你接下來一定要問我為什麼在這裏?和滿兒又是什麼關係?憑什麼說這些話是吧?我是仰慕中原文化而來,和滿兒結為好友,會出面勸說這件事,實在是因為這事不合情理,所以請你就此高抬貴手。」

滿家老大很難相信自己竟然乖乖的聽這小子講到最後,但他的態度如此溫和,俊美的臉龐始終帶笑,叫他實在很難打斷,就這樣讓他說完了。

「你憑什麼叫我高抬貴手?你能補償我的損失嗎?」瞧這年輕男子的氣度風範,想來也是出身大戶人家,不過,鎮上的有錢公子他泰半見過,怎麼沒聽過這號人物哩?

管他的,只要能補償他的損失就好。

「你指的損失是?」元袁很有求知精神。

滿家老大馬上撥起掛在身上的算盤。「一共是七百三十五兩銀子,省去零頭不算,只要你拿出七百三十兩,我也認了。」

滿滿忍不住哼道:「你少唬人了,嫁一個女兒也賺不了那麼多錢。」

「你少羅唆!」滿家老大叱道。「怎麼樣?你怎麼說?」

元袁緩緩搖頭。「我沒有錢。」

眾人都是一愣,沒錢還敢替別人出頭,這人不是太笨就是太天真了。

「沒錢你出面幹麼?」滿家老大怒極。

「凡事不過一個『理』字,即使你是滿兒的親人也不能這麼做。」元袁認真的道。

「哈哈,滿家的家規是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就是以錢為主,不能用錢解決的,那也不用解決了。」花了這麼多時間跟這個人廢話,果然是白忙一常「滿滿,你那些解釋就等著去跟爹說吧,我看這回你怎麼逃,哼!」

「親愛的小妹,好自為之埃」滿家老二最愛落井下石。

「不用得意,二哥,很快就會輪到不事生產的你了。」滿滿不甘示弱的回嘴。

「哼。」滿家老二敗戰而去。

「二姊,怎麼會這樣?萬一你不答應,豈不輪到我了?我不要礙…」妹妹上前哭訴,還不忘偷瞄元袁一眼。

「我可救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滿滿挑眉說道,姊妹之情淡如水。「去吧、去吧,別看了。」

有人默默離去,有人唇邊帶著冷笑,終究是看好戲的人多。

元袁逕自在一旁瞧著,不發一語,神情很是凝重。

滿滿走到他身旁。「怎麼?剛才你不是話很多嗎?現在安靜下來了?」

「他們……好絕情。」他掀唇一歎。

「絕情?」一直都是這樣埃

「他們真是你的親人嗎?別說外表不像了,就連心性都差那麼多,他們全是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著想,一點也不可愛!」

他氣呼呼的臉頰粉嫩粉嫩的,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也這麼好摸?

「你二哥不幫忙就算了,臨走前還說那些話來氣你,他們真是你的親手足嗎?我不信!」一點也不相信,難道中原人都是這個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人?」他們認識不過數日,有到瞭解的地步嗎?

「我當然知道,你善良、熱情而且堅強,是個可愛的女子。」他說得好自然,一大串讚美的話就這麼一古腦兒的說出來。

滿滿臉紅了。「沒有你說的這麼好吧?」

「有,要不然你不會讓我來你家。」他也是很固執的,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真是丟臉,她帶他來的動機根本不單純。「這個……」

「反正我知道就是了,你不用再說,這件事我管到底了。」

他說得好豪氣幹雲啊!滿滿看呆了眼。「你拿什麼管?你是滿家的誰?你有錢嗎?」

聞言,元袁一頓,才嚷道:「那又怎麼樣?錢能解決一切嗎?」真是怪異的思考方式。「你怎麼不想想,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耶。」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她越過他身邊,往娘親的方向走去。娘一定急壞了,她從沒跟她提過這事,現在事發突然,她不知該如何安撫娘,好讓娘不要擔心。

元袁眼睛一瞠。

「慢著!」他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拉住她。

「怎麼了?」她停下腳步望著他。

「滿兒。」他垂首深深吸氣,抬起眸,再誠懇不過地直視著她。「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好不好?讓我來分擔你的煩惱。」

滿滿愣了半晌,心理有些異樣的感受。以往不管大大小小的事、不管要應付多少人,她都是一個人面對,咬牙承受起。長此以往,她已經習慣了自己處理所有的事,根本忘了依靠人是什麼滋味了。

「你聽我說啊!」元袁見她發傻,抓住她的肩膀拚命遊說。「瞧,雖然他說了只要出錢什麼事都好解決,但這也不是絕對的,一定還有其它辦法可想。我們應該好好討論一下,或者可以向你父親仔細說明,讓他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如何的嚴重。」虎毒不食子,更何況他們還是親生父女。

「沒有用的……」她搖頭,未竟的話語被他急切的聲音截斷了。

「怎麼會沒有用呢?你老是這麼悲觀,事情還沒做怎麼知道不行?而且,你得抓住機會跟你爹溝通啊!像我,我爹也是超級忙碌的,我還不是整天在他跟前晃來晃去……對了,不知道我爹怎麼了?有沒有因為我不在身邊而清閒一點?」說著說著就洩露出本性,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連雨心見他們討論得忘我,便暫時放下心來,內心感動之餘,不禁又多看元袁兩眼,見他生得眉清目秀,俊美斯文,態度又誠懇,一顆懸著心終於可以放下。

轉身回房前又多看了兩眼,滿兒平日對人很疏遠,神情也是冷冷的,碰上這嘮叨的年輕男子竟然可以捺住性子,真是難得,連雨心踏著輕快的腳步,輕闔上房門,把外頭的空間全留給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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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兒工作累不累?」

好聽的男性嗓音略帶著異族的腔調。「還好。」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我已經休息很久了吧!」男音有些挪揄,不過聽來還是誠懇得很。

「那要不要吃個糕點、喝個茶?」少女忙不迭的將從廚房裏拿來的東西,小心獻上。

「好埃」他正好很喜歡漢人做的小點,精緻又可口,吃起來甜在嘴裏,簡直是一大享受。

元袁小口小口的吃著,愉悅的神情溢於言表。

少女癡迷的望著他絕美的側臉,微張的紅唇多想成為他舌尖的那塊糕點,就算讓他吃下肚,她也心甘情願。

「你若喜歡,以後我每天都拿來給你。」滿家唯一正宗的嫡長女滿芯,甜甜的說道。

滿芯今年十六歲,是滿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集三千寵愛在一身。那天,她在三娘門外第一次見到仗義執言又英俊迷人的元袁,便對他朝思暮想,巴不得把他調回內院,但礙於女孩子家臉皮薄,不敢明目張膽的跟滿滿要人,只好三不五時的製造機會接近心上人。

「好啊!」有吃的當然好,不過,元袁有些尷尬。「我有這麼貪吃嗎?」真這麼明顯哦?那他以後收斂一點。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真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才會一時受不住誘惑,把她帶來的三碟點心全吃光了。

「嗄?」滿芯不懂為何她深情款款的表白,會被他誤會得這麼徹底。

「我以後會注意的。」真是丟臉,不過突厥人的習俗是朋友招待的東西,不吃完就是不給人面子,所以他也沒做錯,是吧?

「注意什麼?」滿芯怔住,不知道話題為什麼一下轉到這個?

「吃的東西。」他笑得溫溫的,有禮的問:「請問姑娘是?」

「我是滿家大小姐滿芯。」她稍微挺了下胸膛,那尚未發育完全的胸脯小巧而可愛。她常恨自己不夠豐滿,在心上人面前不能好好表現。

「大小姐,你不用每天都來這裏吧!還是……啊,我知道你想騎馬,是不?」他恍然大悟。「早說嘛!來,這些馬都跟我混熟了,我跟你說,這匹馬好,就算要摔人也不會把人摔疼,我大力推薦。」

他很有經驗,這事問他就對了。

滿芯連連搖手,光是靠近馬槽,她就有種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真不知他是怎麼跟這些畜生混在一起的。「不、不,我不是來騎馬的,我……我……」

「不騎馬?」元袁好看的眉形拱成一座小小山。「不騎馬那來這裏做什麼?」

跺了跺腳,滿芯透露出小女兒的嬌態。「當然是來找你的啊,笨蛋。」

「嗄?」有人不解。

「真笨,人家不理你了啦!」沒想到心上人這麼不解風情,滿芯白了他一眼,提起裙擺就往前院奔去。

元袁微蹙眉,不明白她為什麼說走就走,而且,滿家人很少會來馬房這邊,多半是派底下的人來要馬或馬車,像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會跑來還真奇怪。

「別看了,大小姐是在惱你的不識風情呢!」另一個也在馬房工作的老伯見他還杵在那裏,不禁開口提醒。

大小姐何嘗來過這種下人待的地方,還不是沖著這年輕小夥子的面子。

「大叔,這話從何說起?」元袁問。

「哪兒不明白?大小姐是看上你啦!」

「咦?這又從何說起?」他沒感覺埃

「從大小姐看你的眼神說起、從大小姐親自端點心來給你說起、從大小姐最近總是—大早就來報到說起。」老伯伸長手將稻草叉進食槽裏,一一數著。

不是這麼一回事吧?!飽受驚嚇的元袁瞅著老伯的動作,無可奈何地歎氣。

「年輕人,有姑娘喜歡是件好事,你該覺得高興才是。」

「……喜從何來?」好事對他來說也會變成壞事,說實在,這種情形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突厥女子也喜歡接近他,當他是弟弟來疼。

「大小姐的眼光很高,難得讓她看上,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他挑高眉。

「還是不懂?喏,你瞧這滿家上上下下數十人,有誰像大小姐這般得老爺疼?如果你對大小姐也有意,就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利用大小姐對你的青睞,向老爺提出你要跟在主子身邊學習的要求,有朝一日方能出人頭地。」老伯衷心的勸道。

「這個……」他不是很想出人頭地,尤其是在漢人的土地上,老伯真的誤會了。

「還是你心裏喜歡的是滿兒那丫頭?」老伯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元袁一愣,定到馬槽前。

「我沒有特別喜歡誰。」

「是嗎?」真的沒有?瞧他那天仗義執言,豁出去似的為滿兒出頭的模樣,還真不像沒那回事呢!

「你臉做啥這麼紅?」一個男人生成這樣已經夠嗆的,還三不五時臉紅得這麼可愛,真誘人喲。

「礙…」紅了嗎?元袁倒覺得自己胸前濕答答的。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是男人就別這麼婆婆媽媽的。何況大小姐喜歡你是好事,二小姐個性古裏古怪,又不得老爺的疼,即使不嫁給王員外,將來也是隨便指婚,把她給嫁了。你現在光想著她又有什麼用?」老伯嘴裏叨念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三兩下便將馬槽的食料分好了。

「啊!」馬兒舔他,弄得他身上一片濕淋淋的。

「啊什麼,要聽進腦子裏,別白白浪費機會,知道嗎?」

「嗯。」他得趕快換下這身衣服才是。

「那就去跟大小姐道個歉,順便……」

「大叔,這兒麻煩你看一下,我馬上回來。」元袁轉身往外沖。

「耶,動作這麼快?」孺子可教也。

老伯繼續在馬房裏忙碌著,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道黑影在元袁離去後,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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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袁回到自己暫居的屋子,左看右看,同房的其它人都不在,他雙手一翻,直接脫下外衣,光著上半身找著前些日子才洗淨的灰色上衣。

找啊找的,卻怎麼也找不著,心情有些糟時,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裸肩——

「少主。」

「嚇」的倒抽口涼氣,元袁連忙抓了件上衣遮住胸前,這才轉過身來。

來人是個三十來歲,深目高鼻,身材高壯,留了一臉落腮胡的男子,一看就知道來自西域。

「安達師父,怎麼會是你?」元袁重重的呼口氣。

「怎麼?你希望見到的不是我?」安達呵呵笑道,寵溺的瞧他心愛的學生慌亂的表情。

元袁忙著找衣服,卻怎麼也找不到那該死的一件。「不、不,我最希望見到的當然是師父你老人家,只不過,這回我爹怎麼派師父出馬,太大費周章了吧!」

「你還說,王爺對你這次的蹺家非常震怒,他要我找到人後馬上回去。」

「礙…」這個……終於找到衣服了!元袁一喜,趕緊穿上,避免再泄春光。

「終於可以見人了。」元袁偷籲口氣,這才回頭笑笑。「師父,我可能沒辦法這麼快回去。」

「因為那個漢人姑娘?」

拜託,饒了他吧!安達在外頭看得一清二楚,那漢人小姑娘一點也不適合少主,習慣在大漠飛翔的鷹,和可憐柔弱的小白兔是合不來的。

「師父說的是滿芯?」元袁聞道。

「大概就叫這名字吧!」安達哼道,他對漢人沒有偏見,純粹只是直覺罷了,那少女不適合元袁。

「呵呵,師父誤會了。」他和滿芯一點關係也沒有。

「哦,既然是誤會,就更沒有理由待下去了,我們馬上離開,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去了。」

「呃……師父說的雖是好,可是我真的走不開,不是因為滿芯,也不是因為任何人,純粹是因為我想住在這裏觀察一下漢人文化。」

元袁臉上的笑容末減,竭色的眸瞳閃爍著堅定的光彩。

「少王,待在這裏對瞭解漢文一點幫助也沒有。」

「何以見得?」

」這是一般中下階層的商賈之家,既沒有文化,也沒有經濟戰略可學,留在這裏又有何用?」

白玉般的手支著下顎,元袁陷入思考中。

「師父,雖然你的觀察很敏銳,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裏可以看到漢人最根本的劣根性,和他們的好鬥性格,這些都是書上學不到的,讓我可以更瞭解這個民族。」元袁說得頭頭是道。

不過,安達也沒這麼好打發。

「這個家裏爾虜我詐,每個人都只會為自己打算,這樣的學習也是負面思想,學來何用?」

元袁笑道:「學習歸學習,我們總不能因為害怕受影響而下去碰觸吧?」

安達瞪著他,好半晌才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既然這樣,我也只好由你去了,只要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謝謝師父,那我爹那邊……」

「我會去向王爺報告這事。」

「謝謝師父。」元袁笑開了瞼。

「你也別謝得太早,雖然我同意讓你待下,但你自己也要有分寸,別玩得太久,最好是在秋天以前回來,免得大家為你操心。」安達忍不住叮嚀,少主什麼都好,就是拳腳功夫差了點,真叫人擔心。

「是。」他現在先答應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元袁這麼想。

安達游目四顧簡陋的環境,心裏為少主感到委屈。

「你住在這兒還習慣嗎?」

「好得很。」吃得下又睡得著,再好不過。

「那就好。我先四處逛逛,晚點再回來找你。」

「咦?」還要回來?舉起的手才揮兩下又停住了。

安達看出他的顧慮,掀唇笑笑。「我想去瞧瞧滿家另一個姑娘生得什麼模樣。」

少主在這裏女人緣倒變好了,真奇怪。

「滿兒?」元袁差點被自己的唾液噎住,咳了咳。「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待在這裏把家書寫好,我待會回來時一起帶走。」

「家書?「

「是啊,難不成你自己闖的禍,還要我來幫你擦屁股?」

「哦。」寫就寫,別逼他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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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7: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滿家的日子,一直都不是那麼平靜無波的。

就因為鮮少有風平浪靜的時候,所以日子也不會太無趣。

這回王員外的事件,因為是向來最低調的滿家三房涉入,大家心裏紛紛揣測,好奇的等著看滿家老爺會怎麼處理?

「你想好要怎麼跟我爹溝通了嗎?」已經被通知要前去大廳的滿滿在馬房外找到元袁,一見面便丟下這話。

元袁正坐在馬房外,手上拿根稻草把玩著,一見是她,便笑眯眯的起身。

「想好了。」他一臉愉悅,因為已經好多天沒見到她,想念得緊。「是不是你爹回來了?我們去找他吧!」

「慢——」滿滿扯住他的身子。「你把要跟我爹說的話,先跟我說一遍。」

「啥?」他無辜的眨眨眼。「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我先聽你說說,好讓你重新練習一遍。」她很堅持。

元袁溫溫的瞧了她一眼。「滿兒,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

滿滿沉默著。

半晌,元袁歎了口氣。「滿兒,我知道你很堅強,但有些事是可以讓別人為你分憂解勞的,例如這事,例如現在。」她不用這麼辛苦的。

「我不需要別人幫忙。」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她不要讓別人看輕她。

更何況,她不相信他。

府裏人人都在傳滿芯喜歡他,而且不惜紆尊降貴的去馬房找他,這件事讓她聽了心裏不舒服,但她又能怎麼辦?

人雖然是她帶進來的,但他的事,她向來不過問,他要和誰在—起,她都沒意見,反正與她無關。

只是,她的心裏還是很不舒眼。

「怎麼會不需要?我既然是你的朋友,就不能眼睜睜的看你難過。」元袁試著和她溝通。

「我沒有難過。」

「你有。」他溫溫的反駁。

「你不要胡說!」滿滿咬牙。「我真笨,怎麼會花時間在這裏和你胡扯,我要走了。」

「喂。」這女人真是的,講不過人家掉頭就走。「滿兒,你要走也得帶我一起走啊!別忘了,我們要一起去見你爹。」

他連忙跟上她的腳步,怕她甩掉自己,還牽起她的手牢牢握著。

「你這是在幹什麼?」滿滿的雙頰悄悄爬上淡淡的紅暈,這樣牽著未免也太大膽了。

「別擔心,有我陪著你。」元袁好言好語的安撫著。

她瞪著兩人交握的手,心裏酸酸的、甜甜的,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看著自己微粗的手被他白玉似的手掌包裹住,心中不禁想:如果她是和他成親那該有多好啊!

她為這個念頭驚訝不已,小手微微顫抖。她怎麼會這樣想,真是太不知羞了,更何況他還是半個突厥人呢。

「你在發顫,你爹有這麼可怕嗎?」元袁察覺到她的不安,手掌更加用力的握著。

可怕的不只是她爹,還有她的想法,實在是……太丟臉了!她試著抽回手。

「別怕,一切交給我,我會有辦法的。 別看我長這樣就對我失去信心,事實上,我對自己的口才還挺有把握的,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唉,隨便他了。

滿滿仍沉浸在剛才發現的事實的思緒中,她……喜歡上這個半突厥人了。簡直如惡夢驚醒般的虛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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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家大廳上,坐著一個年約四、五十,身材矮胖的男子,他目光炯炯的瞧著和滿滿一起走進的年輕人。他身旁站著的就是滿家老大,一見他們走進,便不懷好意的笑著。

「爹,滿兒就是仗著有這男人支持,才不肯答應和王員外的親事,害我們家損失好大一筆錢。」他惡人先告狀。

「才不是這樣,爹,女兒沒有。」滿滿情急之下連忙反駁,放開兩人交握的手。

「滿兒,你跟你大哥的事我不管,王員外的婚事,你到底允是不允?」滿家老爺沒時間和兒女敘情誼,他一手撥著算盤,一手翻看帳本。

「爹,女兒不能答應。」反正已經被忽視得徹底,滿滿已沒什麼好伯的。

「不答應?也好,那你就準備還出七百兩銀子吧!」滿家老爺提供另一個選擇。

「爹,不只七百兩。」滿家老大插嘴道。「何況,她們母女還得出來嗎?」

「你這人!虧她還是你親妹妹,少個三、五十兩會怎樣?再說,還不出來她們也得自己去想辦法,難道還要我替她收拾爛攤子嗎?」嘖,今年上半年的盈餘還沒結算出來,這些人只會在他跟前吵個不停,真夠煩的!

「爹說的是。」不管如何,這少賺的錢就由三房去補足,滿家老大的心情特好。「不過,爹,就怕她們一直賴著不管,總要有個期限才好吧!」

滿家老爺想想也對,「那就三年吧!」

三年?

再給她三十年,她也還不出那麼大一筆錢哪!

滿滿心裏涼了一大半,茫茫然不知怎麼才好,她要到哪里籌這麼一大筆銀子呢?

「唉。」悠悠一聲長歎,將廳裏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了去。

「滿老爺,你這麼做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點?」說話的正是元袁,他默默的將愛笑的唇瓣斂起,換上一個正經八百的表情。

滿家老爺上下打量他,見他穿著的是自家小廝的衣裳,口氣就不客氣起來。「你就是滿兒帶進府的男人?我不管你是何來歷,想在滿家住下就得工作,用工作換取你的薪俸,繳你的房租。」

領教了,中原人錙銖必較的個性。不過,元袁不是要跟他說這個。

「這樣吧!你們所失去的不過是轉售貨物的管道罷了,如果能找到取代王員外的交易管道,滿兒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還這筆錢了?」元袁提問。

滿家老大頗為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和王員外談生意的內容?」

「王員外擁有時常進出關外的商隊,又是靠通商的生意起家,滿家布匹從長安城裏批來的貨物,如果不是要跟王員外的商隊合作,那還有什麼生意好談?」元袁早巳打聽清楚,知彼知己,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啊!

「就算你知道這些,那又怎樣?這附近還有誰的商隊比王員外的大,吃得下我們這批貨?」滿家老大嗤道,還以為他能提出什麼新奇的點子咧!如果找得到其它人,他早就那麼做了,也不用一天到晚陪王員外上花樓,花錢如流水了。

「這附近的確是沒有,不過——」元袁湛然的眼眸灼灼。「更往北邊有!」

「北邊?」滿家老大皺眉思索,更往北的商家還有哪些?

「你是說突厥?」滿家老爺突然出聲。

「不錯。」果然是有名的商人,腦筋動得極快。

「突厥?那個野蠻地方?」滿家老大大叫。

滿滿回頭瞪了元袁一眼。他是怎麼了?昏頭了嗎?突厥人近幾年來經常侵犯中原邊境,燒殺擄掠,讓漢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居然還建議滿家去做突厥人的生意?

元袁挑眉問道:「突厥人是粗獷豪邁,有點不拘小節,不過草原上的風光漂亮得很,一點也不野蠻,你的訊息有誤,哪兒聽來的?」

「誰跟你扯這些!突厥人聽說都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他們會買我們布莊的絲綢嗎?」

「會不會就要看你們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好到讓他們想買了。」元袁淡然的道。

說的有理!滿家老爺頷首問道:「突厥人的生活如何?怎麼知道他們能接受的價格是什麼?」

「爹!」滿家老大不解的嚷道,「難道你真的在考慮他的胡言亂語?突厥人和中原哪能相比,我們家的東西讓他們拿在手上簡直是浪費,白白糟蹋了好東西。」

滿滿聽了心中有氣,一樣都是人,何必把別人貶成這樣,何況元袁站在這裏比所有人都漂亮,有什麼東西是他配不上的?

她上前一步,掀唇正要反嘲,小手卻被握住了,側頭一看,是微微笑著的元袁。

只見他平靜的笑著,對她微微搖頭,堅定的眸光望向滿家老爺,胸有成竹的模樣讓滿滿也定了心。

「其實,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注意突厥人,我發現他們的部族多,且發展得很快,很多突厥人甚至來到長安城求學經商,這讓我一直有個想法,若是能打開突厥的市場,獲利必定相當可觀。」滿家老爺回視元袁。「不過,要找到打開突厥市場的鑰匙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突厥人不相信外來的人,這又該怎麼辦?」

元袁頷首。「突厥人是相當團結的部族,不容易接受外來的人,但一旦雙方成為朋友,就什麼事都好談。」草原子民有著寬闊的胸懷,所以也不怕外來文化的入侵,只要這文化和草原的習慣不會有太嚴重的衝突。

「你有什麼好建議?」

「我可以修書一封,讓你們的人帶著貨物去突厥交易。」若有元深的支持,滿家在突厥的經商地位算是相當穩固。

滿家父子一聽相當興奮,不過也有質疑。

「突厥人好鬥,我怎麼知道你那封信真有這麼大的作用?」滿家老爺問。

「試一試對你們而言並沒有損失,何況貨物堆放在倉庫裏也不好吧!」元袁聳肩,反正做與不做對他而言都是一樣,他提供方法只是為了替滿滿解圍。

「你那封信是要寫給誰?」他的信到底要送到何人手上才能得到效果?

滿家老爺雖然見多識廣,但也摸不清眼前這年輕人究竟是何來歷,又有何能耐?只覺得他從容自在的外表下有股神秘感。

「當今突厥漢化最深的是誰,這封信就送到何人手上。」元袁笑著回道。

「我要如何相信你?」

「這個嘛……如果我親自去送這封信呢?這你總該信了吧?」元袁提議。

滿家老爺有些為難,不過,他的心機之深也是出人意料。

「這樣吧!整件事都是因滿兒而起,滿兒就跟你一起去吧!走完這趟,所有的銀兩便一筆勾銷,將來不論突厥的市場能否成功打入,都與你們無關了。」

嗄?

她也跟著去?

滿滿心中暗自高興著,她原本還為元袁即將離開而感到又悲又喜,喜的是,他終於不用待在這個人吃人的地方;悲的是,她再也看不到他了,沒想到她還可以跟他走一趟突厥。

心中的欣喜溢於言表,但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免得遭父兄利用。

「好啊!」元袁臉上似笑非笑,低眉斂目道:「那我就帶著滿兒上路了,你們可要好好照顧滿兒她娘啊,萬一有什麼閃失,滿兒會難過,我心裏也會跟著不好受,那這一趟會走出什麼後果,就真的沒人敢保證了。」

這話說得明白,滿家人心中都是一凜。

滿滿立刻想起父親要她跟著,根本就是要找人牽制元袁,而她娘還留在滿家,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拿親娘當賭注,所以料准她一定會回來:有她在,元袁根本無法玩任何花樣,除非他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滿滿心裏湧起一股悲哀,說到底,她仍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

「那當然,我保證她娘在你們外出這段時間絕對衣食無虞。」滿家老爺衡量過得失,這才答應這個條件。

「成交。」

元袁唇邊蒙起笑容,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得回家。唉,這趟回去後,短期之內就很難再出來了。他苦惱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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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姊姊去突厥?」滿芯一聽說心上人要遠行,顧不得矜持,馬上跑來找他。

「是啊!」今天有糕餅吃嗎?真好,臨行前還能吃到點心,元袁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了,一雙美目忙不迭的往伊人手上望著。

「我也要一起去,你怎能光帶姊姊不帶我?」她不依啦!人是她先看上的,為什麼好處要讓姊姊一個人獨佔?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事實上若能不去,我也不想去哪。」糕點呢?為什麼還不拿出來?元袁不解的蹙起眉尖。

「那就不要去了,我去跟爹說。」滿芯嚷著,她就不信留不住他。

「好啊!」他也不想這麼早回家呢!遲疑了會兒,元袁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大小姐,你有帶糕點來嗎?」

「嗄?」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只想著吃?

「糕點啊!」他的最愛,有什麼不對嗎?她不是每次來都會帶上兩、三盤香香甜甜又酥又軟的糕點?

「哼,就光會跟我要吃的,人家下理你了啦!」

一甩頭,滿芯踩著忿忿的小碎步離去,讓元袁好生不解。

「怎麼了?難道上回多吃了些,她就不高興了?她拿來的糕點難道不是給我吃的?那她何必端來?」中原女人真難懂。

不像突厥女子,開心就哈哈大笑,不高興就指著男人的鼻子大罵,這樣表達情緒不是挺好的?也不用這麼費腦筋思考了。

「笨蛋!」

光聽到聲音,元袁就笑開了臉。

「滿兒。」

「哼。」滿滿走到他身旁,也學他在馬房外坐下。他依然是那副規規矩矩的坐姿,就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耐性,整天坐在這裏也不煩。

「為什麼又罵我笨?」他沒忘記她那聲音招呼。

「你難道看不出來芯兒喜歡你?」

「嗄?我以為她只是送糕餅來的。」當然是誤會大了。

「說你笨還不承認,芯兒是什麼身分,會有興趣伺候一個下人?」

他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嘿嘿一笑。「我是真的沒想那麼多,所以……」

下次不吃她的東西就是了,唉,他果真沒口福。

聽他無奈的歎息,滿滿心裏柔軟的一角塌了一小塊。

「你當真喜歡吃那些點心?」

「是埃」又香又甜,讓人回味再三。

「那我下次做給你吃。」話甫出口,滿滿就覺得不妥,這樣好象在允諾什麼似的。

「真的?」元袁大喜,感動的揪住她的小手。「你真的要做給我吃?」

「嗯。」她被他抓著手,縮也縮不回來,只好硬著頭皮點頭了。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謝謝。」

她臉紅的咳了聲,試圖掩飾那不自然的紅暈。「只不過是些點心罷了,有必要像對救命恩人般的感謝嗎?」

元袁認真地點頭道:「當然需要,你不知道我們那裏根本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真的。」

「那當然,吃食不一樣嘛。」滿滿悄悄抽回小手,雙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我娘說,我應該要來謝你。」

「謝什麼?」

「謝你替她解圍啊!」

哪是8小事一樁,你也幫了我不少。」再加上要做糕點給他吃,更是大功德一件。

「我娘要我一定要來謝你。」她很堅持。

「哦,好,那我收下了。」一見她這麼慎重,他也煞有介事的說道。

滿滿咬著唇,又是沉默好半晌,元袁微覺奇怪,但也很有耐性的等她開口。

「我娘要我們離開後再也別回來了。」

「嘎?」為什麼?

「我娘認為這是個好機會,既然離開就走得遠遠的,千萬別再回來了。說實在的,我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擺脫這個家就真正的離開吧。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就算一去不回了,也沒什麼關係;可我不同,我終究還是要回來這裏的。」她想了好久好久,她畢竟是出生自這個家,血源的關係是永遠斷不了的;但他不同,他回突厥去是最好的結果,也是保護他的最好作法。

「等等,瞧你說得好象我們要私自逃家似的。」元袁皺著眉頭,試著厘清接收到的訊息。

「難道不是嗎?」

別告訴她,他那天在大廳裏說的話全是真的,她才不相信他有多大的能耐。

和突厥人通商,那不是滿家布莊能做到的,別傻了,唐帝國努力多年也只不過是吸引幾個突厥子弟到長安遊學,他們有何能力讓突厥人用中原的布料絲絹?

「我是很認真的,難道你不相信我?」

真是莫大的打擊,他元袁有這麼不可靠嗎?

「是不怎麼相信,不過你也別難過,你那一套已經把我爹唬得一楞一楞的,完全相信我們可以到突厥去做買賣了,真好笑。」這麼精明的爹也會栽在元袁手裏,可見他的說法的確很有說服力,滿滿是很佩服他這一點,除此之外,他說的,她全都不信。

「真是莫大的打擊啊!」元袁開始懷疑自己做人失敗,揉揉發疼的額角,他試著跟她講理。「滿兒,我那天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真的得去說服突厥人買下這批貨。」

「為什麼?」她反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出清那批存貨不是你的責任,你何必這麼熱心?」

問得好!元袁收起玩笑的心。「因為突厥人真的需要這些外來的刺激。突厥當初會侵犯中原也是為了讓草原的子民過更好的生活,而外來的事物能刺激突厥社會的成長與轉變,所以,突厥人很需要打開和唐帝國的通商,也必須要這麼做。」

滿滿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我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也不想懂。但是,就算你說得有道理,怎麼做呢?」突厥人會相信他說的這些嗎?

「我自有辦法。」

「元袁。」她叫他。

「嗄?」他回眸,溫柔的笑著。

「我不知道你想做些什麼,可是我不希望我母親受到任何傷害,這世上我在意的人只有她了。」滿滿語重心長的道。

他放柔聲音撫慰她的心。「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母親的。」

「真的?」她凝視他的雙眸。

「我保證。」正經不了多久,元袁俏皮的挑挑眉。「你若不放心,我找人在我們離開後,也把你娘偷偷帶出來好了,省得你一直擔心。」

「可以嗎?」她心一動。

「當然可以。」滿家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隨便一個師父的侍衛就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渡出來。

滿滿滿懷期待,興奮的聽他說著細節的部分,若能把娘親一起帶走,那她就真的無後顧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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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趁四下無人之時,元袁悄悄起身,離開那四人睡的大通鋪,走到屋外的空曠處。

一聲輕喚後,他不急不徐的慢慢踱步,似在等人,也似在月下漫步,神態悠閒得很。

沒多久,空中傳來一聲鷹啼,元袁抬眸望去,見是他從小飼養的小鷹,美麗的唇邊綻出笑意。

「下來。」

他伸長右臂,讓那鷹降落,降落時,鷹展開的翅膀都快撲到他臉上了,他笑駡著。「喂,怎麼這麼沒教養,碰到主人還不知道收斂,當心我拔光你的羽毛。」

這只鷹俊美得很,毛色黑亮,神情傲得很,朝主人叫了兩聲,逕自游目四顧,不理人了。

「喝,當真這麼傲,改明兒叫小奴餓你幾餐,看你還認不認主人。」

元袁從懷中掏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卷在紙筒裏,然後綁在小鷹爪上。

「去吧,記得要交到我父親手上,別在半路上叫人射下來了。」

小鷹瞪了他一眼,昂首又叫了兩聲,停在他臂上不肯飛去。

他挑眉,無奈地笑道:「要吃的,是嗎?半夜三更的要我去哪找給你?別光賴在我身上,回去找小奴吧。」

鷹沖著他又叫了兩聲,也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總之,總算是飛走了。

「這還差不多。」

這鷹,脾氣壞還驕傲,到底是怎麼養的,真是!

元袁摸了摸被爪子抓疼的臂膀,緩緩搖頭,轉身回房去了。

夜正深,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滿家的夜晚一如往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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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切安排就緒後,元袁和滿滿就啟程前往北方。

一路上,兩人走得甚是悠閒,元袁最初從家裏帶出來的那匹老馬自然也跟著他們一起北上。兩個人、一匹馬,行李簡單到只有一個小包袱。

大概是在馬房裏待了幾天,安逸的日子過慣了,馬兒居然開始鬧起脾氣,始終下肯乖乖的讓元袁騎上去。他有些挫敗的和馬兒一路上溝通著。

滿滿不時回頭張望,直到看不到鎮上了,她還是下意識的這麼做,嘴上雖不說,但元袁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別擔心了,我保證你娘會平平安安的抵達和我們會合。」

「真的嗎?你的朋友都是哪些人?可靠嗎?為什麼我都沒看到你跟他們聯絡?」滿滿狐疑問道。

「這個……」元袁額面泛著薄汗,拚命拉著要老爺脾氣的馬兒。「我自有辦法,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白。」

「是嗎?」滿滿雖然很懷疑,但也漸漸開始學習要相信他。

她的朋友不多,真正交心的就只他一個了,從認識到現在,他也沒讓她失望過,所以,她願意把娘的事交給他去處理。

到現在她都不太相信自己真的離開滿家了。

她再也不回去了,從她爹看都不看她一眼那一刹那開始,她就決定再也不回去了。把娘接出來後,她做什麼好呢?只要能養活自己,做什麼都好。

「事到如今,你反悔也沒用,只能選擇相信我了。」元袁拍拍馬頸,一個翻身,這回終於坐上馬背了。

他開心不已,低頭瞧她,剛好見到她生氣的瞪著雙眸。

「我開玩笑的啦!其實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的朋友會在今晚把你娘接出來,然後分頭趕往大牙和我們會合,絕對萬無一失。」他保證。

滿滿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反正我的個性就是這麼彆扭,又小心眼、愛記仇,當然比不上芯兒的天真無邪,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回去安慰她。」

在滿家臨別的那一幕讓滿滿心裏不舒服到極點,哭得梨花帶淚的滿芯拉著元袁的衣袖,就是不讓他們離開,她那柔弱的模樣還真是我見猶憐呢!

「拜託,我跟她根本就沒什麼。」元袁伸長了手,向她陪笑道:「再說,你還要做糕點給我吃,我找她幹什麼?」

「誰理你。」滿滿斜睨著他。「你伸長手要做什麼?不累嗎?這樣怎麼走?」她雖然沒有出遠門的經驗,不過他們的速度未免太慢了些。

「上馬啊!」兩人一起騎馬,一路上開開心心的,不也挺好?

「騎馬?我看不必了,別折騰這匹老馬了吧!」其實她不放心的是他的騎術,她的也是普普通通而已,想來還是用走的保險些。

「欸?別瞧不起這匹馬,它走過大漠風沙,身體健壯得很,累不著它的。」元袁騎馬的姿勢不錯,看得出是下過一番工夫的,只不過他有摔馬的經驗,滿滿不怎麼相信他。

「算了,我還是到前面驛站買一匹馬代步吧。」

「我們身上哪來這麼多錢?再加上這一路上要吃要住的,如果我們不省著點用,接下來就該糟了。」元袁道。

他說的有理,滿家老爺的算盤撥的很精,這一趟突厥之行只給他們五兩銀子,根本連吃住都有困難了,哪來多餘買馬的錢?

「那就讓你騎吧。」她在旁邊用走的也一樣。

「不好吧!」元袁垂下唇角,就算要走也該是他這個大男人下馬走路,哪有讓女人走路的道理!

「馬是你的,你騎最適合不過了,我身子好,不怕累……」她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身子一輕,叫他拉上馬背去了。「藹—」

「哎喲」一聲,元袁的俊臉也是慘白得很,她明明看起來不胖,可為什麼感覺好重,讓他累得直喘氣。將她安置在自己身前,下巴就擱在她肩上大口呼氣。

說真的,他應該多練練了,免得連自己的親親娘子都抱不動。

不過,真的「好重」。元袁無意識的低喃。

滿滿驚魂未定,他的下巴就放在自己後頸靠近鎖骨上,讓她心頭小鹿亂撞,可是,在聽到他的抱怨後,什麼曖昧氣氛全沒了。

「你說我重?」

她甚至還不到時下流行的豐滿標準,只在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而已,他居然嫌她?

「沒……沒有,我是在說我自己,太沒用了。」元袁哪敢承認,他本來就不擅長勞動嘛。

「沒有就好。」滿滿看他委屈的神情,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壓在心上的大石總算放了下來。抬眸看著沿路的風景,頓覺心曠神恰起來、

元袁瞅著她放鬆的臉部線條,不禁也笑了。「這才對嘛,你繃著臉不難受嗎?」

「如果換作是你,你也一樣笑不出來。」自家的事只有自己才瞭解,她沒打算讓他也涉入,能離開真是太好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要讓它一直困擾著自己,這樣才會快樂。」他語重心長地道。在草原上長大的子民不會讓痛苦的事困擾太久,人生本就變幻無常,已經發生的事再後悔也沒用。

滿滿不知道他為何能說得這般輕鬆,不過,依照突厥人大剌剌的生活方式,想來也不會有太細膩的心思吧?

「喂,跟我說說突厥人吧!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的?」為什麼不依她說的,直接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讓她父親找到就行了,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對喲,你還沒去過那裏,不知道那邊和這裏有多大的差別。我跟你說喲,突厥人是住在一大片美麗的草原上,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草原會讓你悠悠閑閑的,什麼事也不想做了。」他最愛的地方。

「什麼事都不想做?那我們吃什麼?」她奇問。

「靠大神的賞賜埃」

「拜託,你是開玩笑的吧!不努力工作哪有飯吃?難道光坐在家裏,東西就會自動從天上掉下來?」她不以為然地道。

這倒是個問題。「喏,這就是漢人和突厥人思想上最大的不同,漢人拚命工作,突厥人靠天吃飯,如果能相互交流,讓突厥人也能改變想法就好了。」

他怎麼開始正經起來,真不習慣。

「你來這裏到底是幹什麼的?」

「咦?我沒說過嗎?」元袁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我本來是想去長安,不過這次實在沒辦法,只好先回家一趟,下次再去長安看看。」

唐帝國的帝都長安,據說是個繁華的大城,他從很久以前就極度嚮往,想著總有一天一定要去那裏,瞧瞧到底和大牙有什麼不一樣。

不過,他想得太天真了,憑他現在的能耐,能走出漠南就不錯了,況且他師父已經親自來抓他了,不回去也不行,唉……

見他的神情有些沮喪,滿滿很自然的說出心裏的話。

「我陪你一起去。」

他大喜,從後抱住她的纖細腰肢。「我的好滿兒,你願意陪我去,我真的好開心。」

「元袁。」她狼狽地在他懷中掙扎。

「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他又道,嗓音溫溫柔柔的,帶著一絲異族的口音,怪醉人的。

滿滿不再掙扎,她對自己說:投降吧,承認你早已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樣在漢人眼中意味著什麼?」她垂下眼瞼,低聲的問。

元袁點頭道:「我知道。」

她問的直接,他也回得明白。

只是,她自己有沒有注意到,她比他更早許下要共度一生的承諾?陪他去長安哪,這個提議真美,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呢!

「那你還不放手!」她輕聲道。

「不放。」他緩緩露出笑容。

「元袁?」

「滿兒,你問我這趟來做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原先我只是貪玩,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來是為了尋找我心愛的人,而我已經找到了。」認識她之前,他從沒想過男女情愛之事;認識她之後,心裏想的都是替她分擔痛苦,愛看她笑著的樣子,其實,他一直知道自己始終賴著她的原因。

她的心地善良,個性獨立又堅強,不論是暗自咬牙努力工作,還是好強的不容許父兄欺負她們母女,在在都吸引著他,讓他寧願為她改變計劃。

他喜歡她啊!

被無言盯視,滿滿心跳得很快,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她的內心很高興,只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怱地,他緩緩露出笑。

「滿兒,閉上眼睛。」

那笑實在好看,滿滿凝視著他的俊顏,幾乎目不轉睛了。他絕對是她看過最好看的人,他的笑容更是誰都比不上的。

她沒把他的話聽進耳去。

他笑得溫柔。「好吧,不閉也行。」俯上前,兩人的距離縮得更近,幾乎沒有空隙,然後情不自禁的,在她唇上印一下吻。

滿滿刹那間震住,她幾乎可以瞧見他眼上的長睫毛一共有幾根了。忙閉上眼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他低低的笑著,移開唇瓣,額頭抵著她的,輕柔的道:「我知道我的舉動太過唐突,不過你也別這麼緊張,害我以為我在做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呢。」

「還說!我真的不理你了。」滿滿的小臉整個紅透,連耳根都染上嫣紅,神情煞是迷人。

「好,我不說。」他摟著她,良久良久。

就在這兩心交會的時刻,不甘寂寞的馬一聲嘶吼,前腳上抬,冷不防的將背上的兩人甩下。

「哎喲。」

「喔。」

兩聲申吟,滿滿和元袁先後摔在地上,元袁先倒地,然後又承受滿滿大半的重量。

摔的實在不輕,壓在他身上的滿滿馬上抬起上半身,察看他的情況。

「你還好吧?」她擔心的問。

「不太好,這匹馬……我回去一定把它殺了煮來吃!」元袁發狠道。

敢在這時候壞他的好事,他絕不放過這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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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王府。

元深正和風塵僕僕,專程趕回的安達在內室詳談。

突厥人喜居帳棚,元深漢化較深,也學漢人築屋而居,只是居室沒有漢人這麼講究,只分內室、外室,外室是接待客人用,內室就用來睡臥與日常起居。

「袁兒要回來了嗎?」

「看情形是的,他還透過鷹傳信,說要帶個女子回來。」照信上寫的,是那位滿滿姑娘,但少主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他帶女子回來幹什麼?」元深很火,兒子一去就去了快一個月,說回來就突然回來,這麼任性妄為,像話嗎?「如果他真去了長安那也就算了,現在只是隨便在外面晃了一圈,然後再若無其事的回來,怎麼?他的雄心壯志只不過是說著玩的?」

安達忍著笑,他還記得汗王當年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樣拐回一個王妃嗎?

不過,他沒這個膽子說起這事。

「王爺,我想少主知道輕重,會加速趕回,絕不會誤了大汗王的生辰慶典的。」

「這孩子從小就沒記性,你指望他會記得大汗王的生日?」別傻了。

「這回我有特別叮嚀過,少主知道日子,也允諾會趕回來。」

「算了,隨他去吧!等大汗王親自來教他,他就知道以前的他有多幸福。」他大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昨天還特地把他找了去,告訴他元袁需要被送進大汗王府重新受教育的事。

大汗王認為元袁明明就是個人才,卻偏偏不肯努力,這樣下去怎麼行?大汗王打算親自教他,要讓他在兵進中原時,和其它堂兄弟一起上戰常

「大汗王已經挑了人了?」

「沒錯「眾位汗王的下一代裏,一共選出五位最有可能繼承汗位的年輕一輩,加強培養。」傷腦筋的是,元袁居然也被選上了,該說是大哥的不嫌棄,還是該遺憾他實在沒眼光?

「怎麼會選上少主呢?」安達也很愕然。「呃,我不是說少主不行,而是有其它人選更合適……」

「不用解釋,兒子是我生的,我還會不明白嗎?」元深大為歎息。「怪只怪在袁兒聰明太過,凡事只喜歡動腦不喜歡動手,大哥認為這樣的人若是能文武雙修,將來絕對是棟樑之材,所以……」苦笑連連。

安達也跟著發愁。「這種說法和少主的個性實在相差太遠了,我想像不出少主騎馬弓射的模樣。」

「你也太直接了吧!」元深瞪向他。

「抱歉。」安達不是很誠意的道歉。

「算了,隨便大哥去吧,袁兒的事多一個人操心也好,省得我和他娘一直操著心。」

「或許替少主找個成熟穩重的妻子也是不錯的辦法。」多一個枕邊人管教,也許能讓少主的潛力大為發揮,也讓他變得更有擔當吧?安達心想。

「說的也是,那就分頭進行吧!若有不錯的人選,別忘了讓我知道。」元深決定就這麼做。元袁也已滿二十了,他在他這個年紀時已經娶妻了,就是生子晚了些,不過這不是重點,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安達,你派出去的人先盯著袁兒,瞧他到底要不要回來。」元深命令道。

「是。」

「一旦知道那名女子的來歷,要他們在第一時間回報。」他想知道兒子為何把人家帶回來,說不定他得準備當公公了。

「是。」

「還有,袁兒回來後要他先回家一趟,再去找大汗王爺,他娘想他想得緊。」

唉,天下父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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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袁和滿滿這一路上走得極慢,除了因為只有一匹老馬。大半時間只能用走的之外,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元袁對任何事都很感興趣,無論看到什麼都能花上大半天研究,讓滿滿都受不了了。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快捉狂了。

「哇,今天是什麼日子,好熱鬧。」

越往北走,景色越平淡,除了草原就是藍天,已經很久沒經過城鎮了。這天,他們來到一處綠洲旁的小鎮,元袁和滿滿馬上陷入喧嘩熱鬧的人潮裏。

「什麼日子……不就是市集嗎?」滿滿拉著他的衣袖,深怕被人潮沖散。

「管他什麼日子,好玩就好。」元袁笑意吟吟,瞅瞅天色。「現在還早,我們在這裏逛逛再走。」

睇著前方擁擠的人群,滿滿有些猶豫,元袁索性拉起她的手,—同擠入人潮裏。

琳琅滿目的雜貨,吃的穿的、玩的看的,應有盡有,還有不少從沒見過的新奇東西,讓元袁看得嘖嘖稱奇,每個攤子都流連不已。

滿滿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扯開喉嚨大聲喊著。「元袁,我們的馬不見了。」

「管他的,認識路的又不只它一個,走了算了。」他回道,沒忘記被摔的仇。

「可那是我們唯一的財產。」她的小包袱還牢牢掛在肩上,看著它,滿滿心裏才踏實些。

元袁沒說什麼,再回首,手上已多了兩塊燒餅。「你也餓了吧,快趁熱吃。」

「你怎麼會有?」她瞠大雙眼。

「買的。」還不只這些,他還跟夾肉燒餅鋪的老闆多點一份菜肉餡兒的,以免待會路上又餓了。

他的動作還真快。滿滿眨了眨眼,反正她真的是餓了,張口咬了下,燒燙的餅香四溢,握著他的手不禁鬆開來。

「好吃,真好吃。」元袁繼續往前走,一個燒餅吃完接著一個。

「借過、借過。」後頭有人嚷著。

元袁下意識要拉滿滿一起閃避,沒想到伸出去的左手是空的,他四下張望了下,沒看見剛剛還跟他一起啃燒餅的滿滿,心裏急了起來。

「滿兒?」

眼前滿滿都是人,偏偏沒見到他最想見的那一個,他急得出了汗,腳步也加快了些。

「滿兒?」

他追了幾步,暗罵自己笨,又回頭去找,但燒餅鋪子哪還有她的身影?

被沖散在人群中的滿滿此刻也在找他,心裏萬般後悔鬆開元袁的手。

「元袁?」

她急著找他,心想他們是在燒餅鋪子附近分開的,於是往那頭去了。

找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找著,元袁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退到人潮較少的地方,掏出懷中的哨子,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沒多久,一隻通體漆黑的鷹盤旋在市集上空,眾人看了不禁好奇,紛紛往上看去。

「好孩子,來得真快。」元袁伸出手臂,讓鷹停靠,他把身上的匕首綁在鷹腳上。「去,把人帶來我身邊。」

鷹也不知聽懂了沒,昂首叫了兩聲,升空盤旋三圈後,遠揚而去。

元袁顧不得旁人好奇的目光,逕自找個地方坐下,他現在只能等待,希望很快就能找滿滿。

「瞧,那邊有只鷹沖下來了!」市集的另一頭,有個小男孩看到難得的景象,忙叫爹一起看。

「傻孩子,那樣很危險的,別去,站在這邊看就行了。」他伯孩子沖過去,連忙抓住他。

滿滿正好走在他們身邊,聽他嚷嚷,也好奇的抬頭望去,碰巧看到黑鷹俯衝的一刻。

「埃」真的好危險。她先是眯了眼,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終究因為距離遠了點,聳聳肩,繼續尋找元袁。

「到哪里去了呢?」

她找了許久,咬著下唇站在市集中央,心頭一陣茫然。

怎麼辦?

她根本不知道元袁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打算要去哪里,更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這裏。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助,她不知道除了站在這裏外,她還能做什麼?

抓緊肩上的小包袱,她就只剩這些了,老天哪!

「姑娘可是姓滿?」

兩個操著奇怪口音的大漢擋在她面前。

「你們是誰?」她警戒的問,保護著她唯—的財產——那只小包袱。

兩名大漢也看到那只包袱了,互望了眼,交換了一句古裏古怪的話後,一致點頭,然後才面向她。

「你就是,姑娘,跟我們走吧。」

「我不要跟你們走,我又不認識你們。」衡量情勢,滿滿不認為自己打得過這兩個大漢,但也想不出他們圖她什麼。「別過來,我會大叫哦。」

兩名大漢聳聳肩。「少主等著要見你。」

「我才不管什麼少主不少主的,走開。」滿滿緊張的叫道。

「姑娘,我們不會動手,但也請你合作一點。」中原女子不都是溫柔婉約嗎?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凶?

滿滿心裏怕極了,再加上那只黑鷹不知何時居然又飛回來,還盤旋在他們頭頂上,更是令人害怕。

「我真的會叫人哦,走開。」

「少王他……」

「藹—」滿滿放聲大叫,讓周遭的人全嚇了跳,紛紛圍了上來。

「怎麼了?」

「他們要抓我。」滿滿尋求旁人的協助。

「怎麼回事?你們到底是誰?」漢人們紛紛抱不平,看向這兩個異族打扮的男人。

「這個……」少主的命令也不得違背埃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讓鷹啼吸引過來的元袁正好來到,一見到滿滿,就忍不住沖上前去。

「滿兒。」

「元袁!」滿滿回眸,下意識的沖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你跑到哪去了?」她先指責著。

「你才是,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他不自覺的縮緊雙臂,緊緊的將她鎖進懷裏。

滿滿嘟起雙唇,她也很委屈啊8都是你啦,人家找不到你,急得都快哭了,偏偏還有人要抓我。」

「抓你?」

他聽得心疼極了,輕輕拍撫她的背。

「瞧,就是他們。」她抬起小臉,伸出一指指著兩名始終站在一旁觀看的大漢。

「啊?」

元袁回過神,臉龐悄悄發熱了,沒想到四周擠滿了人,都在看他倆團圓的好戲哩。

真糗!

「滿兒,他們是我的人。」他低聲解釋道,雙臂放鬆了些。

「什麼?」她還沒意會過來。

「這個……」他苦惱於該怎麼解釋。

「少主。」

兩名大漢適時上前,微躬身,丟出這句尊稱,雖然幫元袁解了圍,但元袁仍清楚的看到滿滿眼裏的訝然與不信,還有種種複雜的情緒。

唉,這該從何說起呢?

他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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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8: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個……你原諒我了嗎?」

大清早,元袁頂著兩個黑眼圈的俊臉探出客棧的窗外,問著剛好經過的滿滿。

他已經忍了一整夜,滿滿再不和他說話,他都要急病了。

「你有什麼需我原諒的?」挑眉凝睇了他一眼,滿滿平淡如昔的道。她停下腳步,就等著看他要說什麼。

她不原諒他!隱瞞他是突厥汗王之子的身分,還……還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話,說什麼要她陪他去長安,說什麼來找心愛的人,全都是騙人的,他是突厥汗王之子,來這趟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玩玩罷了!他只是窮極無聊,拿她這個漢人女子開玩笑罷了,以他這樣身分的人,哪會認真呢?

「滿兒!」他委屈的嘟起粉色薄唇。「不告訴你我的身分是因為時候未到……」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說?」她雙臂抱胸,隔著一道窗聽他怎麼圓謊。

「這個……等回到大牙的時候。」他低垂著頭,小聲的解釋道。

不跟她說,就是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嘛!

瞧她那麼生氣,現下眼睛還有點腫,想必昨天哭了一整晚,想來就心疼啊!

「回到大牙?」滿滿一聽,兩道眉都快攏到一塊兒了。「你打算等回到大牙再跟我說?那就是說,到時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囉!原來你是這樣看我,想我一定會由著你,讓你一路騙到大牙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委屈的低喊。「我是想你應該沒辦法這麼快接受,所以才打算……」

「把我騙回去,然後再好好說嗎?」真是夠了。

滿滿不聽他的解釋,掉頭就走。

「滿兒……滿兒……哎喲。」元袁情急之下想追出去,額頭重重的撞上窗櫺。他哀叫了聲,見她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連忙捂著額頭追上前。

「滿兒……哎喲。」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來,在轉角邊撞上正在送茶水的小廝,幸好那小廝手拿得遠,不然那滾燙的熱水潑在身上也真夠看的,不過,他人倒是狼狽的摔到地上。

「這麼急是趕著要去投胎嗎?」小廝咒駡。

「對不起、對不起。」元袁抱歉不已,垂首之際,眼角餘光似乎瞄到滿滿的身形微頓,看來她還是在意他的,心念一動,他開始哀嚎了起來。

「哎呀,疼死我了,真要命哦,你這一撞把我的五臟六腑全撞亂了。」

「哪有這回事?我閃得很快埃」小廝慌亂的道。

「就有,你這熱水好燙埃」元袁煞有介事的喊著,兩道劍眉緊緊蹙著,神情煞是可憐。

連小廝看了都開始愧疚起來。「抱歉啦,客倌,我來扶你。」

元袁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雙小手便伸進他的腋下,將他扶起。

「不用了,我來照顧他就可以。」她對小廝說道,攙扶著元袁便往房間走。

元袁心裏可樂了,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不生我氣了?」

她別過頭不理他,專心一意的將他扶進房裏。

「哎喲。」滿滿將他帶到床邊,便直接推他上床,這次他真的撞上床邊的木條,哀嚎了起來。「滿兒,你怎麼這麼用力?」

「用力?我還算客氣了,對待你這個病人,我可沒使出全部的力氣。說,哪邊燙著了?我看看。」她雙手橫胸,凶巴巴的喊。

她心腸軟,就是見不得他有事。其實,剛才他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她全看在眼裏,也覺得心疼,但是,她才不要讓他知道自己在乎他,這樣他就會更肆無忌憚了。

元袁見她當真,俊美的臉蛋開始泛紅,「這個……不方便吧!而且……而且那傷……」根本沒事好嗎?

「怎麼?那裏不方便?你是要自己掀開,還是要我幫你?」

燙燒可不是小事,她曾在廚房幫忙過,每回被熱油燙出水泡都要好久好久才復原,那種痛她明白,也就因為這樣,她捨不得讓細皮嫩肉的他也受這種苦。

她早該明白的,以他這樣的氣質,如此高貴文雅,本該就是人中龍鳳,她怎會以為他只是個尋常人呢?

唉!

元袁更想歎氣。「這個……真的不方便,別說燙著的地方不太恰當了,對我來說,真正痛的不是這個,而是……」

見他欲言又止的,滿滿心裏更急了,情急之下,她索性坐上床沿,將半坐著的元袁壓在床上躺平。

元袁嚇了一大跳,瞠舌結舌的。「這……你……」

到底傷著哪里了?等他婆婆媽媽的羅唆完,她的白頭發都給急出來了。

滿滿索性直接動手,剝開他胸前的衣襟,往兩旁一扯,白皙誘人的胸膛袒露眼前。

她微眯起眼,沒空觀賞他的美胸,用力翻過他的身子,讓他的背脊朝上,一樣直接掀開他的外衣,露出光溜的背部:接著,她的手末停,沿著他的褲腰,打算一視同仁,依序檢查下去。

元袁倒抽了好幾口涼氣,剛開始他的確是被嚇到,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在她的手摸上褲腰帶時,他完全醒了,再這樣下去,他的清白就真的所剩無幾了。

「慢、慢著。」

他抵死掙扎,在她還來不及扯開腰帶前,提著褲腰從她雙手下脫逃,縮著身子往床角躲去。

俊臉紅透,連耳根都像要燃燒起來似的。「滿兒,我是很高興你對我這麼主動,可是現在這、這時候,可不可以先緩緩?」

他沒亂想,男女之間有情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他們現在名分未定、誤會也沒有澄清,就直接跳到這一階段,未免也太快了點?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很欣賞含蓄之美。

「你在胡說些什麼?」滿滿挑眉。他不知道他故作無辜的模樣很欠扁嗎?哪天她真的生起氣來,他就會知道惹火她的下場有多慘了。

「我……我是說……我們可不可以先定名分,再、再來進行下一步……」他羞怯的道。

轟的一聲,滿滿的腦子快要爆炸了。她揮了他一拳,轉身就要離去。

「哎喲。」他的臉好疼。

元袁臉上疼,心裏更委屈,他伸長手死命拉莊她欲走開的身子。

「滿兒!」他不是故意的。

她怒氣未消,用力想甩掉他的手,卻怎麼也沒辦法如願。她一氣,眼看淚水就要落下來,在下一刻卻被摟進光裸的溫熱懷抱裏。

兩人都是一驚,滿兒掙扎未果後也不再有動作了,垂低眼瞼,瞧著他細白柔嫩的臂膀,赤裸裸的閃著誘人的光澤。

真氣人,她都沒有他這般完美的膚質,而他,偏偏是個男子,一個看似文弱,實則剛強的男子。

「滿兒,你聽我說完,好不好?」他低聲下氣的道。看來她真的很火,因為他的左臉到現在還火辣辣的,但他被氣得很冤枉,從一開始他就不是故意的嘛。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就當她答應了,繼續往下說。

「我這趟南下原本就是想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想見識見識不同的人事物,所以,當你同意帶我回家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高興到完全不想提我的來歷和身分。』就怕她會因此改變主意。

「那你後來選擇留下又是抱持何種心態?」滿滿終於有反應了,她輕輕的哼了一聲。

「我會留下來完全是因為你。」他認真而誠摯地道。

他的回答讓她動容了。「因為我?」

「是的。」元袁調整摟抱的姿勢,讓她舒服的倚在他懷裏。

「我在滿家沒多久就知道你的處境了,說實在的,我真不知該如何幫你,只好等待時機,或者根本什麼都不用問,直接擄了人就走。」突厥人善於掠奪,他也不例外。「正好王員外的事給了我機會,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將你帶離滿家的機會。」

她驀然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對滿家老爺提出和突厥通商的建議,利用他的多疑和不信任,順水推舟的讓滿滿跟著離開,再名正言順的回到突厥。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滿滿皺著眉,傾前直視他的眼,發現他的表情再正經不過。

「你是認真的?」她又問。

「十二萬分的認真。」他繃緊了聲音道。

此刻,他的不安已經累積到最高點,不知她得知一切後會不會氣得不理他?千萬別這樣,拜託,他只用了一點點心機,目的還不都是為了她?她可以對他生氣、對他不諒解,但千萬千萬別不理他。

滿滿沉默了下來。

她的心好亂,從來沒有人能為她做到這樣,從來沒有。

「滿兒,你在生氣嗎?」元袁輕聲問,摟抱她的手緊了下。「別不理我,說說話嘛,我知道我做得有點過分,可是,難不成你想待在那個家任由他們擺佈嗎?」

「別說了。」她皺眉。

「好,我不說。」他像個孩子般嘟起唇,雙手還是纏著她的腰,也不管他的上身仍赤裸著。

滿滿見他苦惱哀怨的樣子,不禁偷笑。

「你隱瞞身分的事我真的很生氣,那讓我覺得你……沒有拿我當好朋友。」

「有,我真的有,但是不當好朋友,當心上人。」他見她終於肯說話了,忙不迭的喊。

她的臉微紅。「你別老說這些讓人不知所措的話。」

「我是真心的。」他急道。

她白了他一眼。「我還沒決定要原諒你,這些話別再說了,讓人聽了心煩。」

「噢。」他嘟著唇,下巴靠在她肩上,沒力了。

「別這樣。」她推開他的俊顏。

「這樣是哪樣?我……」他抱怨的低喃。

「不許撒嬌。」她決定重新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未來。

畢竟知道他是汗王之子,和知道他是突厥人是兩回事。況且,漢人都有嚴重的世族平民之分了,何況是異族人,她沒有足以匹配上他的身世,也沒有想當汗王妃的野心啊!

「滿兒。」他低喊,蹙眉的模樣好不憐人,無奈滿滿硬是板著臉,推開他的懷抱,逕自下床去了。

怎麼會這樣?

元袁盤腿坐在床上,咬唇認真思考著。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都說了這麼多,滿兒還是不肯原諒他?他自認沒有對不起她,所有事都是從她的立場設想,他有對不起她嗎?

越想心裏越慌,想不出結果,乾脆去纏著她問個明白。

元袁直接站起,剛要踏出房門,才驚覺上半身仍是光溜溜的,連忙回頭找那件上衣,邊找邊偷笑。他想,她還是很在意他的,聽他被燙傷了,連矜持都不顧,那撕扯上衣的動作……嗯,現在想起頓覺心頭暖洋洋的。

這舉動連以大膽著稱的突厥女都做不出來了,更何況是漢人?果然是他看上的滿兒啊!

「滿兒,你等等我,聽我解釋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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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少主對這漢人女子是認真的嗎?」

火堆前,兩個高壯男子操著突厥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也坐著一對年輕男女,他們同樣在交談著,只不過年輕男子說得多,女子應得少,大部分時間就看年輕男子不斷的向她討好。

雖然距離有些遠,年輕男女說話又極小聲,但這兩個高壯男子精於騎射,眼力耳力都好得很,最要命的是他們還精通漢語,所以將年輕男女的對話全聽了去。

「你看過少主認真過嗎?」

沉默了會兒。

「算是有吧。少主每回都很認真的在想如何躲過上場比試騎馬射箭的理由。」在跳躍奔馳中的馬背上張弓揚箭是不簡單,但懼怕到想盡各種理由躲避,他只能說少主果然不是常人。

「哦,我也想到了,少主認真的時候也不少,例如想出門遊玩的時候,他就會很認真的先把所有功課做好。」

「但,這些認真的程度嘛……」值得商榷。

說少主從心所欲慣了,才養成這種悠閒自在、恣意妄為的個性,但要說起他的好處嘛,少王整天笑眯眯的,像是從來沒發過脾氣似的,實在好相處極了。

但,少主實在不像個少主啊!

「千萬別這樣想,有這種主子是我們之幸。」

「說的也是。」總此其它主子爭強好勝來的好吧!突厥人天性善鬥,底下的奴隸其實過得滿慘的,主子一不高興,底下的人就遭殃了。嗯,他們實在不該於踰越下人的分際,說少主的壞話。

沉默半晌,前方的年輕男子仍在竊竊私語,女子的臉上則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說了什麼讓男子興奮的撲上前摟抱著她,雙方像是講和了,也讓一直在旁邊關切的兩人松了口氣。

「看來是達成協議了。」

另一人下了結論。「少主對那漢人女子果然是認真的。」以他們突厥人的角度,元袁長得是不夠慓悍,不夠有男子氣概,不過元袁的斯文和善,倒是讓許多突厥女子把他當弟弟疼,簡單來說就是女人緣還不錯,現下被個漢人女子搶走,嗯……後果堪憂。

「以少主的年紀,對女人是該有興趣啦!」

「可是和個漢人女子在一起……」

「少主好就行了,我沒有異議。」畢竟王爺的妃子也是漢人女子,嫁來突厥已久,大家已經沒把汗王妃當外人了。

「唉,可惜,少主這回真是看走了眼,這麼多人可挑,偏偏挑上了她。」

「欸,你怎麼對她意見這麼多?」

「你不覺得嗎?態度高傲的像什麼似的,少主倒像是她的下人,成天跟在她身邊賠不是,真是!」他就是覺得元袁沒眼光。

這男人仔細瞧著夥伴,終於瞭解他的問題出在哪。

「我說赫魯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少主和這位漢人女子在一起,你那青梅竹馬赫連玉才會回到你身旁啊!少了情敵,你就不用怕了。」

男人恍然,臉上泛著淡淡紅暈。「你……你別亂猜,我是為少主著想。」

「是、是,為少主著想時,也別忘了為自己著想,呵呵呵呵……」

突然間,一個年輕男音加入他們的笑語。

「為我著想什麼?」

元袁說的是漢語,他挽著滿滿的手緩緩走來,便聽到他們的談話,為了不讓滿滿覺得難以融入,他便用所有人都聽得懂的語言問。

「少主。」兩名侍衛連忙起身恭迎。

「免了、免了,這些多餘的禮貌見了就心煩。」元袁不耐的揮手,忙問道:「剛說為我著想什麼?」

「這個……」赫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另一人見狀,趕緊道:「是這樣的,王爺在我們出發前,要我們找到少主後務必儘快回去,然而少主的騎術……平平,再加上還有滿姑娘同行,在速度上稍嫌慢了點,不如我們去找—輛車,連夜趕路——」

還沒聽完,元袁就不耐煩的打斷他。「免了,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找罵挨啊!」

又不是不知道這回回去他爹會有多生氣,還是能拖就拖,多拖一天是一天。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你不急著回家?」滿滿問道,她也覺得一路上的速度慢了些。

「不急啊!」傻瓜才會想回家哩。

「你不急,我急。」滿滿正色道。

「咦?你急什麼?想見我爹娘?別擔心,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尤其是我娘,見了她的族人,她一定……唔……」剩下的話全叫她的手搗祝

「誰跟你扯這個!」滿滿紅著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這傢伙越來越過分了,一開始只會私下鬧她,現在連在人前都這樣,真可惡。

「那你急著去我家的理由是什麼?」元袁拉下她的小手,蹙眉問道。

元袁很快的獲得了解答。

「我想我娘。」

滿滿離開的那個晚上,她娘還一直很捨不得的拉著她的手殷殷告誡著。

「娘走不了沒關係,只要你過得好就行了。」

「娘,元袁會派人帶你走的。」

「那你還哭什麼?傻孩子,」

「我高興嘛,娘,我們在大牙會合,不見不散哦。」

「好,不見不散。」

她們約是約好了,可是娘到底有沒有被順利的接出來?

滿滿不知道,也不願想萬一沒有的話怎麼辦,她只願相信娘一定會順利的逃出來,一定可以的。

「這個……嗯……滿兒,我可以保證你娘絕對平安無事。」元袁不甚自在的咳了聲。

「你怎麼知道?你的朋友告訴了你,是不是?我娘現在在哪里?我要去見她。」滿滿欣喜不已。

「這個……恐怕……」

「不行?」她的聲音拔高了起來,因為她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了不對勁。「為什麼不行?我娘人現在究竟在哪里?」

兩名侍衛怪異的互擲了一個眼神。

「她真的平安無事,我沒騙你。」元袁暗叫糟,她怎麼老想歪,害他又得解釋一番。

「那為什麼不能讓我現在就見到她?」她心裏一急,扯著他的衣袖大喊。

「因為她現在不在這裏嘛!」

啞、啞的兩聲鷹啼,元袁飼養的鷹翱翔於天際,兩名侍衛注意到了。

「那她現在到底在哪里?」滿滿逼問。

「我……不確定。」元袁好不苦惱。

「那你還保證她沒問題?」

「是沒問題啊,我又沒有騙你。」吼,這女人有夠番的,怎麼就是講不聽。

「我要見她。」她咬著下唇,眼眶已有淚珠兒在打轉。

元袁心中一軟。「好吧、好吧,我來想辦法……」

「少主,是你飼養的鷹。」赫魯提醒他就算再忙,也要看一下寵物在半空中要下不下的,不知在幹啥。

「唉,我有點小忙,你們讓它降落吧!」

兩名侍衛識相的走開,不打擾他們的情話綿綿。

不久,赫魯拿著一張小紙條,為難的上前。

「少主。」

元袁皺眉,正在安慰的手繼續拍在滿滿的肩上。「什麼事?快說。」

「王爺來信,信上說要你馬上回去。」

「了無新意,這紙條我起碼看過十次了,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嘖,跟了他這麼久,怎麼還是沒默契?

「少主,信上還說你的漢人朋友已經接進府裏了,你再不回去,王爺就要把你的漢人朋友給趕出去。」

「什麼?我的漢人朋友?」元袁一怔。

滿滿高興的大叫。「一定是我娘!我娘到了,走,我們快回去。」

「耶!」怎麼就這麼確定是滿大娘?萬一不是咧?

不過,元袁還真想不出他還有哪位漢人朋友交情好到可以進汗王府的。

「怎麼還在發呆?走啦,我迫不及待想去你家了。」

元袁幾乎是被滿滿拖著跑。

心情真是複雜啊!喜的是她終於笑了,對他不再不理不睬;悲的是他這回的曉家行程就此宣告結束。

側頭看著身旁興奮的女子,他的唇也泛著淡淡的笑容。算了,起碼有她陪伴,日子定會過得很愉快。

只下過這回真是栽在自己手裏了,哪里不好安排,竟把她娘送進府中,讓爹逮著機會逼他回家,這真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不過,看在滿滿的笑容的分上,一切也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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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主,你終於回來了!」

才下馬的元袁還沒站穩,就差點叫撲上前的小奴給撞倒。

而焦急好多天的小奴,從接到通知說元袁要回來開始,每天從早到晚就在望著,好不容易讓她盼到主子回來,沒耐性等到他進屋,直接到門外迎接他。

「小奴,抱歉,讓你擔心了。」咳了聲,元袁好不容易順過氣。

他不在,苦命的小奴就得充當他爹的出氣筒,這回離家這麼久,小奴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既然知道,就不要做些會讓人擔心的事啊!」小奴抓著他嘮嘮叨叨著。「少主,你變瘦了,也憔悴不少,連頭髮都沒有好好梳理。天哪,少主,你這些日子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啊?」

「這個……」他自己是覺得還好啦。

小奴將他翻過身,前看後看的,嘴裏嚷嚷著。「少主,你怎麼會瘦成這樣?」

可憐喲,俊俏的臉蛋從圓圓的鴨蛋臉變成尖下巴,原本就瘦削的身形變得更纖細了,整個人看起來更孝更可愛了,叫人很想捏上一把。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小手在元袁臉上摸來捏去的,忙得不亦樂乎。

「小奴!」元袁紅著臉斥道,他的心上人可是在後頭啊!

果然,身後傳來一聲低哼,他心中暗叫不妙,僵硬的轉過身,準備面對她的怒火。

「滿兒,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滿滿別過臉不理他,假裝在欣賞四周的景色。

她還以為大牙是個遊牧民族的群居地,沒想到這裏擁有大片的耕地,以及層層迭迭的房舍。一進到大牙的範圍,就看到高大威猛的突厥人來來去去的,走到汗王府前,更是令她訝異,汗王府的建築與中原幾乎沒有分別,站在汗王府外氣勢磅礴的門板前,讓她有種走錯地方的錯覺。

她看門看梁看地看人,就是不去瞧元袁和他那俏麗可人的貼身小婢。

「滿兒,別看啦!要看就看我吧。我來跟你介紹,這位是……」元袁好言好語的挽起她的手,將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沒想到下一刻,他就被一個中年女子的尖叫聲嚇了跳。

「滿兒!」

滿滿回過頭,見到朝思暮想的娘從大門口跑出來,她連忙迎上前,驚喜的喚了聲。「娘。」

「我的滿兒啊,娘終於見到你了。」連雨心開心得幾乎掉下眼淚。

「娘,我好想你……」

母女倆終於團聚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把其它人給晾在一旁。

「終於笑了。」元袁在心裏暗籲了口氣。

「少主,你在說些什麼?」嘰哩呱啦的,漢語真難懂。小奴來來回回的瞧著這對母女和主子,好奇不已。

「沒說什麼。」他笑笑,忍不住為這感人的一幕解釋道:「瞧,她們的感情多好,真叫人羡慕埃」

「少主的爹娘感情也很好埃」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說到這,元袁心念一動,低聲問道:「小奴,我爹今天怎樣?」

「什麼怎樣?還是老樣子啊,該念書的時候一定是在書房,該打獵的時候一定是在牧場,該吃飯的時候還是吃兩大碗啊!」問這問題不是白問?

「我是說我爹的心情如何?」誰理會這些小事?

「心情?」

「怎樣?」希望不要太壞,不然他可有一頓好受的了。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小奴很認真的想了下,才道。

「這是什麼意思?」他又問。

「意思就是你要倒大楣了。」

突然,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介入他們主仆之間的秘密對話,元袁只覺得頭皮發麻,心知躲不過,臉上馬上堆起討好的笑容。

「爹,您老人家怎麼親自來接呢?外頭風大,我們還是進去聊吧!」

「哼,話還是一樣多。怎麼,你終於肯回家啦?」

元深想知道為何兒子回來了,卻遲遲不來向他認錯領罪,一路尋來,才知道他站在家門外呆呆的瞧著人家母女相會。

他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做爹的放在眼裏?

元袁站在那兒不敢再吭聲。

元深越過他,來到滿滿母女身旁,回過頭以突厥語說道:「這位就是讓你見獵心喜,巴不得拐回家的漢人女子?」

元袁的臉紅了下。「爹,您也太直接了吧,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承認埃」

「哈哈,小子,你也有這一天啊!」笨兒子終於開竅了。

他們是用突厥語交談,滿滿母女聽不懂,但也從元袁的態度中感到這人的地位不凡,甚至極有可能是他的親人,所以也都停下談話,靜靜的看著他們。

元深覺得有趣,第一次見兒子這麼在意一個女子,忍不住打量起這位來自他妻子故鄉的年輕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他一開口,竟是字正腔圓的漢語,讓滿滿母女嚇了一跳。

他和俊美秀氣的元袁外表大不相同,他長相粗獷,濃眉大眼,不笑時顯得嚴肅,整個人比元袁高上一個頭。

滿滿在心裏暗自比較他們的差異,猜測著他們可能的關係。親人?朋友?抑或是父子?

「我叫滿滿,今年十八。」

「好,好。」元深笑著,但到底好在哪里他也不說,光瞅著人笑,

「爹,您還要看多久,我們一路奔波,已經很累了。」元袁也用漢語說話。

爹?滿滿有些嚇到,偷覦了元深幾眼,很難相信一個熊般的父親竟會生出一個迷人的小鹿。

元深笑道:「好、好,有什麼話進來說吧!小奴,將她們帶到客房好好招待,千萬別怠慢了少主的朋友。」他用漢語和突厥誥各說了一遍,而後對著元袁挑眉道:「你晚一點再休息,先跟我到書房來。」

「是。」

該來的躲不過,元袁就知道他爹遲早要跟他算私自蹺家這筆帳。只是,不知道娘在不在?若是沒出去串門子就好了。

他對滿滿交代著。「你先去客房休息,要什麼儘管交代他們。放心,他們都會簡單的漢語,很好溝通的,我去去馬上就來,要想我喔。」

這人還真是厚臉皮。

滿滿板起臉,正要對他開罵之際,他已在她頰邊印上一吻,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就又退了開來。

「別生氣,一定要想我喲。」在她耳邊低聲道。

滿滿搗著有些發燙的頰,羞怯的瞧著他慢慢晃進門,優雅的離開她的視線。她實在是……越來越喜歡他了啊!

滿滿的娘親在一旁看著,明白女兒對元袁動了心,懸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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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袁隨父親走進議事廳,這府裏全依照他母親的喜好佈置擺設,處處是漢化的色彩,而他們父子也早已習慣這一切。

元深在上位坐下,接過下人端來的熱茶,打開杯蓋,用的器具也是漢瓷,只不過喝的仍是奶味重的奶酪茶。

他啜飲了口,問向坐在對面的元袁。「你這趟去得有夠久,有什麼收穫?又見了什麼人?」

元袁把口中的茶咽下去,慢條斯理的道:「爹,這些事你不早就知道了嗎?」

從安達師父找到他之後,他的一舉一動就全叫人監視著,不然在市集上與滿滿走失那次,他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幫手?

「我知道的只是你做了什麼,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又為什麼大老遠的把人從中原帶回大牙,這些難道你不該說個明白?」

「爹,如果我說我所有的打算都只有一個目的,你信不信?」元袁笑著反問。

「那要看你的目的是什麼?」

夠精明。元袁笑歎。「爹,我這麼做的目的,簡單的說就是為了要將滿兒帶離那個自私自利的家。」

果然,和他料想的相去不遠。

「為了一個女子惹出這麼多事來,值得嗎?」

「爹又可曾為當年執意迎娶娘,而失去繼承可汗王位的資格感到遺憾?」

元深筆直的望進兒子的眼瞳裏。看來兒子這次是認真的。

「你像我,沒想到連情愛緣分都像得令人歎息。」長歎了聲。

「這也沒什麼不好,何況從小你不是教我,漢文化博大而精深,迄立數百年而不墜,我們雖是從部落的馬上文化起家,但要長久富強,需要向漢文化學習,而我,只不過是繼承爹的腳步,迎娶另一位漢人女子罷了。」元袁侃侃而談。「而我在滿家布莊說的倒也不全是謊言,我們的確需要布料的買賣,刺激族內人民的製造與開發能力,也需要更多的人從事貿易,向外換取更多我們需要的東西。」

「你說的也有理,不過,這要從何開始?」

「滿家布莊會是個不錯的起點,借著布莊商旅的南來北往,將我們的牲畜毛皮運往南方,再把我們需要的東西托他們運來買賣,再有多的就換些銀兩,等待下一次交易時使用。」

剛開始,借重布莊商旅的經驗,等突厥人自己會了,就用自己人南下貿易,長此以往,不但多的東西有地方銷售,也可以累積財富,順便打探軍情,—舉數得。

元深想了想,道:「這件事你有把握辦妥嗎?」

「有,這一路上我已經把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仔細想過一遍了,我們就算損失,也不過幾頭羊罷了,滿家布莊卻是在漠南立業成家,若敢要什麼花樣,我們就派人去拆了他們的房子,他們可是得不償失。」所以,還是滿家人提供給他的辦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對滿滿來說,她娘是那座廟;對滿家人而言,那座產業就是廟,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元深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小子,真有你的,走一趟漠南就精進不少,難怪你大伯對你這麼器重,還寄予厚望。」大概因為是自己的兒子,元深總覺得他還小,不適合在外奔波,唉,還是大哥有識人之能,難怪能承接汗王,奉領族人對抗外敵。

「大伯?呵呵,好久不見大伯了,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嗎?」元袁和大伯感情深厚,小時候常住在可汗府,大了才不常見面,這回提起,勾起了他小時候的回憶,他挺懷念有點嚴肅但又很縱容他的大伯。

「好,如果你常去見他,他會更高興。」頓了頓,元深想起另外一件麻煩事。

「你很快就會見到你大伯了。」

「哦?」有這麼快嗎?祭日節剛過,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哩,這時候,汗王府在忙著備糧,可汗府應該更忙吧?

不會要他去當幫手吧?他不擅長勞力的工作,這個大伯也知道的。

「你是被選中要精心栽培的下一代汗王人選之一,若不是你離家遲遲未歸,你早就和其它堂兄弟一樣住進可汗府接受菁英教育了。」

元深這番話讓元袁好不容易放鬆的眉頭又緊緊皺起,兩道眉攏成一座小山。

「菁英教育?」不會吧?

「不錯。」

「我?」你真的確定?

元深不悅的哼道:「不是你,難道會是我嗎?」

嘿,是不可能,爹都已經年過半百了。

可是,元袁苦著一張俊臉。「不可能啊,我是幾個堂兄弟裏最不成材的一個,怎麼可能會挑上我,會不會是大伯弄錯了?」

「你想可能嗎?大哥是多精明的人。」

說的也是。元袁皺著一張俊顏。

「但一定有某個地方弄錯了,我不適合當可汗啊!連汗王都不太有資格了說。」

自己的缺點自己最清楚,他也不是可以當可汗的料,別的不說,光是騎馬這門功課他都不及格了。難道安達師父在大伯面前告了狀,讓大伯想出這一個新花招來整他?

「臭小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沖著你這句話,我說什麼也要把你訓練成最好的人材!」兒子實在是太妄自菲薄了!

「拜託,爹,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騎馬不行,射箭不會,比力氣比不過人家,比膽量也比人家小,充其量不過是比人家會說話,要當可汗,夠資格嗎?」他這是有自知之明,別丟人現眼了說。

元深搖頭。「你也別太謙虛了,比計謀,全突厥有誰比你厲害?」

「老爹,您就別再損我了,我那點計謀哪此得上你?」元袁挑眉笑道。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總之可汗已經下令,未來的時間裏,你只能待在可汗府,哪里都不能去。」元深沉下臉,正經的道。

元袁怔了半晌。「可是滿兒才剛住進來,我卻馬上要離開,這樣不太好吧?」

「你倒是提醒了我,那位滿兒姑娘的事也得再斟酌。」元深沉吟道。

「咦?有什麼問題嗎?」元袁有些緊張。

「如果你真成為下一任王位繼承人,就不能娶漢人女子為妻。」

「這還下簡單,我根本不會是王位繼承人,這問題根本不存在。」

「是或不是,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

父親少見的嚴肅令元袁看傻了眼。

元深別有深意的望了他—眼,緩慢地道:「汗王有意在來年春天進兵大唐,這一戰極有可能圓了我們突厥族人長久以來逐鹿中原的夢想,若失敗了,突厥至少要保留一半的血脈退居中亞,重建突厥王國。」

咦?

他有沒有聽錯?怎麼會變成這樣,兩國要交戰了嗎?他知道族內有一部分的人因為長久以來的惡劣天候和嚴峻的居住環境,始終想南犯中原,但他以為大多數的人都和他一樣安於現狀。

難道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嗎?一旦開打,突厥實在沒有勝利的把握啊!

「該怎麼做,我想你自己明白,突厥的優點是兵強馬壯,缺點是勇而無謀,所以軍隊很需要你我這般人才。」元深長長一歎,又道:「大哥他一心想成就突厥霸業,這次是真的下了決心,這一戰若成功便罷;若失敗,突厥也要留下最後的一批菁英,所以不論你是不是當汗王的料,都得去學著如何輔佐新王,成為國家棟樑。」

嗄?元袁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思考,剛聽到的消息令他大為震撼,他必須好好的想想,才能決定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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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汗王府和中原的富貴人家好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也能興建這麼一座高大建築。

滿滿來到最喜歡停留的涼亭小歇,這裏日夜溫差大,白天很熱,晚上卻冷得要蓋被子,真是個有趣的地方。

可……「這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將來可怎麼辦呢?」她喃喃自語著。

昨晚,滿滿和她娘為了這件事討論了很久,但還是沒有結果,在突厥,她不知道能做什麼賺錢養活自己和娘,而她們也不好一直賴在這裏啊!

「滿兒?」

元袁笑嘻嘻的走來,見她坐在涼亭裏,穿著突厥女子的服飾,頭上戴頂小帽,看起來可愛極了。

「你看我做什麼?」滿滿被他看得臉紅心跳,蹙眉嗔道。

「沒什麼。」他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笑眯眯的瞧著她。「你穿突厥人的衣服好看極了。」

「是嗎?」她倒覺得身上叮叮噹當的小東西一大堆,既不方便做事,走起來又不自在,真不曉得突厥女子都怎麼習慣這些繁瑣的小東西。

「我聽小奴說你在學突厥語?」他又道。

「是啊,我想早點學會,好跟其它人溝通。」

元袁實在是太感動了。「滿兒,我真沒想到你竟會為我做到這一步。」

呃,是有想過要請她去學,但沒想到她會主動去學,讓他開心極了,表示她有心想在這裏久待了,是吧?

「我學突厥語不是為了你,你不用太感動。」滿滿是為了自己,她得往前看,不能一直依靠他埃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你不用不好意思了啦!」他仍是這麼認為。

「你這人……」真夠厚臉皮的,就說了不是嘛。

「如何?聰明可愛又大方嗎?」他賴在她身旁嚷嚷,清秀的面容忍著笑意。

她瞧著他故作正經的面容,忍不住笑了出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道謝。「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反問。

「謝謝你用盡心思只為博我一笑。」選了最直接的回答。

「哎呀,被你發現了。」他有些扼腕,不過,又皮皮的問:「你既然知道我在想辦法逗你笑,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心煩什麼?」

她一怔,咬著自己的下唇,目光遊移,沒有瞧她。

「你在想家?不習慣這裏?」他問,可她只是沉默。

元袁輕輕歎息了,俊美的面容閃過一絲無奈,扳過她的小臉,溫和道:「滿兒,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我說,就算你住不慣這裏,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解決。」

滿滿低垂眼眸。「我沒有不習慣,只是奇怪你為何會選上我?」

從知道他的身分後,她就一直很不安,在漢人的階級裏,他算是王胄貴族了,這樣身分的他為什麼會選擇一個異族平民呢?

如果他不是認真的,她得儘早學會自立;若是認真的,她也得儘快獨立,免得為他帶來更多的麻煩。

「傻滿兒,這有什麼道理可言?愛上就是愛上了,難道我會因為外在的條件去決定要不要喜歡一個人?」這樣未免太勢利了。

「可是,真的很難叫人相信……」

「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他笑得從容,且自信滿滿,瞅得她臉頰發燙起來。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柔得像快要滲出水來了。

他湊過唇去,四片唇瓣相貼,糾纏得難分難解。

她終於不再東想西想了。元袁欣慰的想,她只要時時刻刻想著他,別的就別煩惱了。

不過,他倒忘了來找她是有重要的事要談,他得進一趟可汗府,還有那偉大的南侵計劃……

唉,兩國交戰,真是艱困的一項任務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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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2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個兔崽子,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一大早,突厥可汗就飆著怒火沖到元深府中,兩兄弟碰面,連招呼都懶得打,一開口就是問到元袁。

元深大概心裏有數,畢竟是自己兒子的事。

「大哥,你找元袁有事嗎?」

突厥可汗瞪了他一眼。「你兒子裝傻,你也跟著裝蒜?還真是父子。」

「大哥怎麼這麼說呢?」連他都給埋怨上了,唉,袁兒的任性真會害死人埃

「別的少說,我只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屢等不到元袁上可汗府報到,突厥可汗就知道他在躲他。既然元袁不來,他就親自上門逮人,就不信他還能往哪兒逃。

「大哥,袁兒向來很尊敬你,這個……他是……」

「你不用再替他找藉口了,他人現在在哪里,叫他給我滾出來!」

「這個……」

「怎麼?連可汗親自來請都請不動他?」

元深歎了口氣。「大哥,袁兒一大早就出門了,現在真的不在家,不如你先回去,等他回來後我一定親自押他上可汗府,讓你好好教訓。」

「不在?」可汗不相信。「他去了哪里?」

「這個……」和那漢人女子一起出門,想也知道是那些遊玩的地方,但可汗不想聽到這些的。

「馬上派人把他找回來,我要他現在就跟我回去。」

別的繼承人選都已經在可汗府裏用功月餘了,就只有元袁還不肯接受命令,拖拖拉拉的不肯就範,這樣下去怎麼行?

「但是……」

「你有困難?那讓我的人去好了。」可汗轉向隨身護衛下令道:「你們去找人,多派些人手,儘快將元袁帶回來。」

「是。」

護衛馬上領命而去,元深見兄長意志堅定,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向身旁的愛妻沈瑛使了個眼色,而後對兄長笑道:「有大哥的人出馬,袁兒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在等他的這段時間裏,大哥不妨休息一下,我讓瑛兒下廚做幾樣小菜,我們邊聊邊等他回來。」

「也好,就這樣辦吧。」可汗點點頭。

沈瑛向丈夫與大伯微微頷首後,便走到後院的廚房,在做菜的同時,她悄悄的喚了小奴過來,低聲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話,就見小奴悄悄的從院後小門離開。

才過晌午,元袁和滿滿終於被找到,原來,今天在馬場上有騎馬比賽,大漠南北的各家好手齊聚在馬場準備一較高下。

元袁雖然騎術不行,碰到這種比賽只有乾瞪眼的分,但想到滿滿沒見過萬馬奔騰的場面,於是一大早就把滿滿從被窩裏挖起來瞧熱鬧了。

當可汗的隨身護衛找到他們時,他們正看到精采處,被打了岔,心情正不爽著。

「可汗要找我?」元袁挑眉問道。

「是的,請少主跟我們一起回去。」

「嗄?一定要現在嗎?」比賽就要結束了,現在回去豈不是太可惜了?

「可汗的命令是現在。」

「能不能讓我們把這一場看完?」元袁跟他們討價還價的。

滿滿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安的拉扯元袁的衣袖,低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回她一個安撫的微笑。「沒什麼,他們要我們馬上回去而已。l

「有急事嗎?」

「算……是吧。」可汗徵召,算得上是急事一件吧。

「那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你不想知道結果嗎?」馬上英雄到底是誰?

「想,可是……」她的紅唇被搗祝

「別可是了,我們看到最後吧!」他作決定。

「少主。」這回是他左邊的衣袖被人扯住了。

元袁很是驚訝。「小奴,怎麼連你也來了?」

「少主,夫人要我來跟你說……」小奴在他耳邊低聲說著突厥話。

元袁一聽事態嚴重,只好改變心意了。

「滿兒,我們現在非回去不可了,你跟著小奴去找我娘,她想見你。」說的好不遺憾,他眷戀的瞧著她。

「見我?」她有些訝異。

「嗯,沒事的。」元袁溫和的對她一笑。「有事她會罩你,她對你的印象可好得很,至於我,只能跟他們回去了。」

「啊?」滿滿有些心慌,「我們不一起回去嗎?」

「是要一起回去,走吧。」

元袁心事重重的踏上歸途,滿滿則是一頭霧水的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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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滿滿恭敬的喊道。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漢人王妃,但每次見她都有不同的感受,她在滿滿眼裏是位美麗雍容、氣質高雅的貴婦人,如今穿了一身粗布衣裙站在廚房裏忙碌,卻也不顯得突兀,更叫滿滿意外的是,她竟然親力親為。

「你來了!過來幫我瞧瞧那爐子上的湯熬好了沒?」沉瑛招呼道。

滿滿依言上前打開鍋蓋,香噴噴的肉湯熱氣四溢,深吸了—口氣,她的唇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奸香,已經滾了,可以把湯盛出來了。」

「我這邊走不開,你就幫我吧!」

滿滿四下張望著,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碗,她舉起碗問:「用這個可以嗎?」

「可以。」沉瑛笑答。

滿滿於是小心的用布包著手,將熱鍋拿起,倒出湯汁來,再用鍋鏟盛出肉塊菜肴,動作十分熟練,半點肉汁也沒濺到外面,讓沈瑛非常滿意。

「好了,這樣就行了,讓小奴端出去吧。」

小奴早就等在一旁,將這碗湯和其它三盤小菜一起放在大端盤裏,俐落的往外走去。

沉瑛洗淨雙手,才將腰上布裙解下。「你和袁兒在外面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

「那就好,他們男人在前廳談正事,我們就到後院走走吧。」

「嗯。」

她們並肩在仿唐帝國的庭院走著,漸漸來到滿滿最喜歡的小亭。

「你住在這裏還習慣嗎?」

「嗯,習慣。」

滿滿沒注意到自己的唇上一直帶著笑意,想到元袁這些日子來為她所做的一切,怕她寂寞,所以每天都賴在她身邊不肯離去;怕她無聊,所以常常帶她出門遊玩;怕她住不習慣,所以常常來逗她發笑,轉移她的注意力。她發現他陪著她的時間真的很長,長到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沉瑛瞅著她洋溢著幸福的小臉,歎道:「我那笨兒子沒給你惹麻煩吧?」

「沒有,他很寵我的。」話甫出口,滿滿就後侮了,俏臉完全紅透。她徒勞無功的解釋著——

「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害怕,我能明白的。」沈瑛其實還滿為兒子高興的,付出的情感能有回報是件好事啊!

「夫人。」滿滿的臉更紅了。

「好,我不提了。」沉瑛笑著。「你能體會袁兒的用心最好了,因為接下來你們要分開一陣子。」

為什麼?滿滿一怔,但覺得無權過問,所以保持沉默著。

「袁兒果然跟你提過了,唉,這事說來話長。」沉瑛將她帶進小亭裏坐下,迎著稍嫌燥熱的微風,緩緩開口道:「總之,可汗挑選了幾個年輕有潛力的王族子弟,加強對他們的栽培和教育,想在最後挑出一位下任可汗,而袁兒也是其中之一。」

下任可汗?

滿滿一時間消化不了,只覺得元袁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她有很不好的預感,仿佛不管她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不用太過擔心,袁兒的個性我清楚的很,他對可汗王位沒有興趣,更沒有逐鹿中原的雄心壯志,所以,儘管他大伯多看重他也沒用,袁兒不想做的,誰也沒辦法勉強他。」

沉瑛慈藹地笑了笑,安慰她道:「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們要暫時分開一陣子,不過我想不會太久的,袁兒會想辦法儘快回家的。」但元袁終究要上可汗府,躲不掉的。

「夫人,兩國真的會交戰嗎?」滿滿忽問。

「難說得很,我只知道他們一直在計劃著。」

「那……你不擔心嗎?」

「為誰?中原還是突厥?」沉瑛笑了下,眼神幽遠。「中原我已沒有家了,若說擔心,我還比較擔心我的丈夫和兒子呢。」

這樣啊!滿滿沉默了。

她沒辦法像汗王妃這般淡然,雖然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子,但她畢竟是唐人,兩國一旦交戰,她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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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驕陽下,一群高大俊秀的年輕男子騎著駿馬在草原上一字排開,或雄偉,或栗悍,或威凜,或英氣,各有特色,他們全是當今可汗精心挑選的繼位人選,而他們本身傲人的條件,也讓眾人關注不已。

當馬匹開始騷動起來時,大家不免好奇,為什麼早過了練習時間,負責騎術指導的師父還不下令呢?

「為什麼少了一個人?」

「又是元袁!」

終於有人發現問題了,原來是那文弱的小堂弟,他今天又是什麼理由?該不會是睡晚了,所以起晚了吧?

他的毛病恁多。

不過,每次瞧他和眾位師父間的鬥法,還真替大家在緊張中提供了不少樂趣,光憑這點,在太陽底下多等他一會兒也沒什麼關係了。

「安達老哥,你怎麼說?」負責騎術的鐵無非問向負責射箭課程的安達師父,他們都是受可汗之邀,專門培訓這些王室子弟,並且從中考評選出最優秀的繼位人眩

為了對付這個頭疼的傢伙,他們已經是焦頭爛額。

「既然已經等了那麼久,何妨再繼續等下去。」安達聳聳肩道。

「還要等?」

「要不了多久的,以元袁的個性,也差不多該現身了。」安達眼徽眯,盯著遠方的一個小黑點。「瞧,不就來了嗎?」

鐵無非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啊,果然是他。好小子,今天我不整得你脫一層皮,我就跟你姓!」

安達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說老弟,話別說的太早,免得最後倒黴的是你。」

「嗄?你不為我說話就算了,怎麼還潑我冷水?」

「我只是在告訴你事實。」他淡淡回道。

鐵無非不服氣,故意下令子弟們策馬奔騰起來,霎時塵沙撲面,數匹馬已奔向數裏之外。

落後眾人一大段距離的元袁也不驚慌,還是很慢、很悠閒的騎著馬,慢慢晃了過來。當他終於來到兩位師父面前時,堂兄弟們早就不知奔馳到哪里去了。

「早啊,兩位師父。」他下馬向兩位師父請安。

鐵無非叫道:「還早?別人都已經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你現在才來?」

「現在來也不算遲啊,至少我見到兩位師父的面了,比起前陣子好太多了。」他挑眉為自己解釋。

不是遲到就是早退,他的狀況特別多。

「你還有臉說,一大早的課,你就算不參加也要丟個理由過來。」

「我沒有說不參加啊,這不是已經來了嗎?只不過今天風沙大,我身體虛弱,不堪奔騰之苦,還請師父原諒。」他誠懇的道,神情再正經不過。

鐵無非是有點不忍心啦,元袁的身子不如其它年輕男子高壯,幾天前在馬場上還有暈倒的記錄,萬一真在他的課上出了事,別說對三王爺不好交代,就連相當寵愛他的可汗恐怕都要怪罪。

這樣一想,鐵無非就覺得還是算了,這課還是別上了吧。「我看這樣吧,你就到……咦,安達老哥?」

安達使了眼色給他,要他暫時安靜,轉身向元袁問道:「你這招用得太不高明了。」

眼看計謀叫人拆穿,元袁也不生氣,還是溫溫的笑道:「師父,我有做了什麼讓人誤會的嗎?」

「你的身體根本好得很。」

「耶?」安達的話讓鐵無非迷糊了,安達為何這麼說?

元袁從容的一笑。「目前是沒事,但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啊,他一看就知道沒什麼體力,萬一在馬場上發生什麼意外,不是很糟糕嗎?」鐵無非真的這麼認為。

「光看外表怎麼會准?」笨蛋一個,安達心裏暗罵。

又是一個叫元袁的善良外表所騙的笨蛋!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樣是讓他從小騙到大。唉!

「老哥,你這話就不對了,能預防的還是得及早預防。你瞧大漠要起風時,必定能從天上飄動的雲層得知,這時如果不想辦法躲避,不就會造成損害?明知不躲避會有損害,卻還是不這麼做,不就枉費我們的智能了?」

好你的一個長篇大道理。

安達瞪著他。「這和我們討論的事有何關連?」

「當然有,意思就是……」

元袁好整以暇的在一個陰涼處坐下,撐著頭笑望兩人的你來我往,思緒不覺飄遠……

不知道滿兒現在怎麼了?他住進可汗府之前沒機會跟她長談,後來住進可汗府又因為大伯管得嚴,他沒辦法溜回家去,只能靠寫信跟滿兒溝通;不過,多半是他寫得多,她回得少,這樣下去怎麼行?她一定生氣了,才會給他的信越來越短。

輕輕歎息了聲,不用掏出懷中昨天晚上才收到的信,信上的字句短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一切甚好,勿念。

滿字

前後加起來還不超過十個字,一切甚好,好些什麼?他總要知道她過的是什麼生活,有沒有想他?有沒有寂寞?光只是「一切甚好」四個字,到底好在哪里了,又怎能叫他「勿念」呢?

長籲短歎起來,元袁支著下顎,若有所思的模樣還真叫人憐惜,不知何時討論出個結果的鐵無非和安達,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袁兒?」安達喚道。

「嗄?」元袁回過神來,露出微笑。「你們談完了埃」

「你……是不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安達又問。

真的不太對勁,元袁雖然常為了偷懶想出一大堆叫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但還不曾這麼沉默,又是皺眉又是歎氣的,可見他的身體狀況的確不佳。

「身體不舒服是沒有,心裏不舒服倒是真的。」元袁喃喃自語道。

兩位師父聽得分明,都嚇了好大一跳。

「心裏不舒服?這是什麼病?」鐵無非叫道。

「快,快躺下來,不,應該是趕快回可汗府。」安達比他鎮定不到哪里去。

面對兩位師父突如其來的焦急,元袁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沒事,真的。」

「袁兒,不要硬撐,現在什麼都別說。」安達勸道。

「嘎?」元袁發怔著,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啊,安達老哥說的對,現在什麼都別說,我們先送你回去,今天的課就別上了。」鐵無非接著道,讓元袁原本想說的話又吞肚裏了。

這樣……也好。

就讓他們這麼以為吧,說不定他還有機會裝病回家去呢。

於是元袁就順理成章、光明正大的蹺課返回可汗府,他正想著該如何跟大伯誇張自己的「病情」時,就接到家裏的人帶來的訊息。

「什麼?你說什麼?」

「滿姑娘已經離開了,不知去向,現在所有的人都出動了,可是都沒有找到她的人。王爺要我來問問少主,是否知道滿姑娘可能會去的地方。」奉命前來報訊的赫魯稟報道。

「怎麼會這樣?」元袁要自己先冷靜下來,可是,他完全沒辦法冷靜。

「滿兒她娘呢?」他又問。

「她們母女是一起不見的。」

一起不見?那就表示滿兒是有意要離開囉?為什麼她要這麼做?為什麼不等他回來再說?

「你仔細想想,這些日子裏滿兒可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元袁旁敲側擊,希望能找出一絲線索。

「屬下想不出什麼特別的,滿姑娘很安靜,不是待在房裏,就是和小奴學突厥語,最近大家還覺得滿姑娘學得好快,一般對話已經難不倒她了。」

是了,滿兒這麼積極,就是要為這一刻作打算,她是真想離開的。

可是又是為什麼呢?她為什麼一定要走?難道住在汗王府裏不好嗎?還是她在顧慮什麼?

元袁想起那天他和娘親的對話。

「我和滿兒談過了,包括你要住進可汗府的事,以及我們逐鹿中原的計劃。」

「那她聽了有何反應?」他問。

「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看得出她對兩國可能交戰感到憂心。」

「哦?是怕我們會輸?」

「那倒不像,感覺得出她對中原還是很有感情的,她在這裏並沒有很強的歸屬感,不像娘,一開始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沈瑛提醒兒子道:「如果她在情感上較認同漢人,那麼她在兩軍交戰時一定會很痛苦,袁兒,你要多幫幫她。」

「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顧,這是元家的家訓。

那天的對話他還記得很清楚,如今回想起來,滿滿會離開也不是那麼奇怪的事了。至此,他心裏已有了決定。

「赫魯,你回去跟我爹說,要他停止找人。」

「少主,你真的打算要這樣?」他不解。

「是的。」元袁沒有遲疑,衣衫一整,一腳踏出房門。「因為我要親自去找。」

她不會在現在這種情勢不明的時候拋下他離去,所以,她一定還在大牙城裏。

他懂她,如果是他也會這麼做,所以,他決定上殿去求大伯,他是寧可不當可汗,也絕不要失去滿滿。

他有預感,她就在城裏等他去尋她,尋著她之後,再好好向她解釋,他真的沒有要當可汗,更不希望和大唐交戰啊!

兩國的兵力懸殊,一旦開戰,突厥會大敗,而且敗得極慘,所以他一再努力的說服更多的王族停止南侵的夢想,因為他們必敗無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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