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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毛毛雨 -【逗妻(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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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42: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抱歉,路上五姑娘請我指點她騎術,我已經答應了,且沈姑娘與二姑娘騎術不俗,袁某實在不好班門弄斧。”蕭元很是客氣地婉拒,說完看向謝瀾音,“五姑娘,不如你我一起撿柴,我順便傳些經驗給你?”

    謝瀾音呆若木雞,難以置信地望著斜對面說謊不眨眼的男人。

    她什麼時候求他指點她馬術了?

    余光裡見姐姐看了過來,再看看那邊眼裡漸漸多了笑意的男人,謝瀾音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那有勞袁公子了。”

    或許他有與嚴姨娘相關的事要告訴她?那現在說了,他晚上就不會再闖入她閨房了。

    這樣想著,謝瀾音儘量自然地同姐姐道:“我與袁公子去西邊撿,姐姐與妙妙去東邊,一會兒咱們比誰撿的多。”

    謝瀾橋詢問地看著妹妹,心裡並不願意妹妹與一個男人走太近。

    謝瀾音知道姐姐擔心她,看看已經先往前走的男人,她調皮地朝姐姐眨眨眼睛,“今日跑馬我輸了,等我從袁公子那裡取完經,再跟你們倆比一場。”言罷遞給沈妙一個不服的眼神,轉身去追蕭元了。

    妹妹主意大,謝瀾橋暗暗搖頭,發現沈妙想跟上去,她笑著指向另一邊,“既然瀾音要取經,咱們就不去偷師了,免得下次輸了她又有藉口,走吧。”

    妹妹就在附近,她看得清清楚楚,妹妹想單獨與蕭元說話,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怎能讓沈妙壞了妹妹的事。

    她這樣說,沈妙不得不跟著謝瀾橋走,抬腳前看看那邊相隔三步漸漸走遠的一對兒男女,她心中不甘,悄悄摸了摸袖子。跑馬時謝家姐妹寸步不離,謝瀾音也不吃她的激將法,但她早有準備,不信今日教訓不了她。

    “你騙我過來,是有話囑咐我?”

    謝瀾音低著腦袋走在蕭元身後,輕聲道。

    “若我說只想單獨與你在一起,你會不會生氣?”蕭元彎腰撿起一根幹樹枝,起身時,側頭看她,明亮鳳眼始終不離她的眼睛,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謝瀾音一個才十四的小姑娘,遇見他後情竇初開,喜歡他時得不到回應,她又失望又氣惱,如今終於確定他心裡有她了,他卻接二連三說這種直白輕佻的話,縱使心裡情不自禁地歡喜,面皮也擱不住,繃著泛紅的小臉就要走。

    “瀾音……”

    蕭元低聲喚她,怕被人看見,沒敢抓她的手,只拿剛剛撿起的細長小木棍偷偷戳了下她後腰,盯著她轉過來的緋紅側臉問道:“瀾音,那幾個棗甜嗎?”

    謝瀾音回頭是想看看他用什麼戳的她,不期然聽到這樣一個問題,臉頓時更熱了,都不敢抬眼看他,迅速轉了回去,攥攥手指,小聲哼道:“我都扔了,不知道甜不甜。”

    “你明明吃了。”蕭元轉到她前面,裝作將柴遞給她的樣子。

    謝瀾音退後一步,扭頭逞強,“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吃了?”

    她一身男裝打扮素淨,站在這幽靜的林子裡,卻更襯得她面若芙蓉。蕭元看得賞心悅目,笑著戳了戳她袖子,在她惱火伸手搶小木棍時加大力氣,盯著她紅紅的嘴唇道:“我沒看見,但我聽見你咬棗的聲音了。”

    謝瀾音震驚抬頭,“你,你沒走?”

    “甜嗎?”蕭元看著她水潤潤的桃花眼,不答反問。

    謝瀾音臉刷的紅了個透,惱羞成怒,本能地頂嘴道:“你聽錯了!”

    她咬定沒吃,他有什麼證據?

    祭出以前說不過姐姐時的法子,謝瀾音理直氣壯地瞪了蕭元一眼,沒事人般去撿柴。

    蕭元搖頭失笑,大步追了上去。

    時近晌午,陽光從樹葉間落下,在草地上投成光影斑駁。

    溪邊傳來沈應明興奮的叫聲,好像沈應時抓到魚了,謝瀾音好奇地轉身,卻對上幾根樹枝。

    “他們下水抓魚,衣衫不整。”蕭元跟在她左後側,一直留意著她,見她要往溪邊望,想也不想就擋住了。他未來的妻子,怎麼能看旁人?胳膊小腿也不行。

    謝瀾音氣他管的多,卻沒法反駁。堅持要看,豈不成了不知廉恥?雖然她只是想看看熱鬧,離得這麼遠,能看清楚什麼?

    瞪他一眼,謝瀾音繼續撿柴。

    “給我拿著吧。”蕭元跟上她,要她手裡的幾根柴禾。

    謝瀾音猶豫了會兒,想到他對沈妙那個陝西第一貴女不屑一顧,眼裡真的只有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目不斜視地將柴禾遞了過去。

    蕭元肩膀一松,盯著她細白的小手瞧了瞧,忍住了,規規矩矩接過柴禾,順勢靠近她兩步,笑道:“你撿,我幫你抱著。”

    他甘願當跟班,謝瀾音不置可否,只瞥了眼他衣擺,小手嗔道:“你離我遠點。”

    “此地無銀三百兩,光天化日之下,咱們離得遠是心中有鬼,離得近說明問心無愧,他們反倒不會懷疑。”蕭元不肯,看著她側臉笑,“瀾音,這樣跟你說話的機會不多,你別趕我了,否則我明日便去向伯母提親,早點娶你進門。”

    “你再胡說……”

    動了心,自然瞎琢磨過嫁人的事,但真的聽他說出來,謝瀾音還是有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感,仿佛嫁人離她還很遠,突然提出來,她心裡發慌。

    “我是認真的。”蕭元看著她清泉般澄澈的眼睛,低聲道,“瀾音,你才十四,但我已經二十了,考慮地肯定比你多。去年沒提親是怕咱們有緣無分,現在沒提是因為伯父未歸,伯父回來,我會立即請媒人去你家提親,就是不知,瀾音願意嫁我一個商人嗎?我有家財,能讓你衣食無憂,只是身份,怕你與伯父伯母嫌棄。”

    謝瀾音仰著頭,怔怔地望著他。

    他穿了一身錦袍,頭頂束髮玉簪價格不菲,懷裡卻貼身抱著一堆柴禾,凝視她的鳳眼明亮專注,看似平靜,卻有堅定要娶她的深情。本就玉樹臨風的男人,這樣情意綿綿地望著她,謝瀾音心跳越發不受控制,慌亂別開眼。

    嫌棄他的身份嗎?

    若是嫌棄,當初就不會喜歡上他,就不會在家裡發生變故明明決定將來嫁個世家子弟爭口氣後,還是因為他的幾番情話暗暗歡喜。

    她還是更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商人怎麼了,舅舅也是商人,舅母過得不照樣幸福?

    可謝瀾音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不想這麼快就承認自己喜歡他,才認識多久啊,一下子就談婚論嫁了。但她也不敢一口拒絕,他提及身份時有點可憐巴巴的,謝瀾音怕他誤會她看不起他。

    “你別說了,我父親回來之前,我不想考慮婚事。”彎腰撿柴的時候,謝瀾音終於想到了回答。

    “好,我等伯父回來,只是以後見面,你別再躲我了?”蕭元放柔聲音商量道。

    他拐彎抹角逼著她承認,謝瀾音偏不如他的意,裝作沒聽見往前走。

    蕭元失笑。

    小姑娘就是狡猾。

    不過挺好騙的。

    看著前面她單薄的身影,想到她一個官家姑娘竟然不嫌棄他的“商人”身份,這份真情,蕭元突然很是愧疚。他說到做到,娶了她就一定會對她好,但他終究隱瞞了她,對不住她這份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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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17:1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你以前是不是也在山裡野炊過?”訴完情意,蕭元低聲與她閒聊,逗她說話。

    他沒有再糾纏,謝瀾音放鬆下來,與他相處也自然了很多,笑道:“嗯,在杭州的時候,我父親每年都會帶我們一家出去遊玩,春天去遊西湖,夏天去西溪避暑,秋日去滿隴賞桂花……杭州美,不愁沒有好玩的地方,然後他與大姐去打獵,娘帶著我們烤火。”

    剛開始還挺興奮,說到後面就低落了下來。

    她想父親與長姐了。

    “別擔心,岳父沒事的。”蕭元看出她難過,柔聲勸慰道。

    謝瀾音點點頭,點完了反應過來了,猛地抬頭,“你……”

    她像要炸毛的貓,蕭元怕真惹怒了她,及時賠罪:“好了,不逗你了,其實我挺羡慕你的,不算去年咱們去僮山那次計畫的,今日是我第一次在山裡自己生火做飯。”

    謝瀾音好奇他的家事,將一肚子火咽了下去,往前走了兩步才小聲問他,“你父親沒陪你出去玩過?”她對他的瞭解都來自三表哥,只知道他祖籍在洛陽。

    蕭元接過她新撿的柴禾,淡淡道:“沒有。我母親早逝,小時候我身體不好,父親送我去五臺山學功夫強身健體,等我養好身體回家,父親卻病故了,父子間幾乎沒怎麼相處過。我在洛陽再無親人,便搬到了西安。”

    謝瀾音終於明白他性子為何那麼冷,又為何羡慕她了。

    早知道他父母雙亡,她剛剛就不說那麼多家裡事……

    “不用這樣看我,我早習慣了。”蕭元掃了一眼溪邊,趁沒人往這邊看,飛快摸了摸小姑娘腦頂,笑得很是慶倖,“西安確實是我的福地,不來這邊,我怎麼會遇到你?“

    “再碰我我走了!”

    他恢復了不正經,謝瀾音也不再惋惜,轉身躲他。

    蕭元不緊不慢地跟著她,看看懷裡的柴禾,知道快回去了,聲音更低,“瀾音,我已打聽清楚了,十八那日沈捷會帶嚴姨娘去驪山泡溫泉,你想辦法讓懷舟帶你去,我隨後過去,到了那邊我再去找你。忙完正事,我帶你去一處好地方,咱們一起賞景。”

    謝瀾音腳步一慢,過了會兒趁送柴給他的時候疑惑道:“什麼好地方?”

    眼裡有絲期待。

    蕭元微怔,“你有想去的地方?”

    謝瀾音拍拍手上的塵土,歎口氣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楊貴妃是史上有名的美人,我當然想去她住過的地方看看,不過華清宮現在改名露華宮,依然是皇家別院,沈捷都進不去,咱們更不可能進去。”

    說完嘟嘟嘴,四處看看,去別處撿柴。

    走了幾步,卻發現男人沒有跟上來。

    謝瀾音疑惑地回頭,就見男人站在原地沒動,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的衣襟,雙眼可謂發直。

    鬼使神差的,謝瀾音突然記起了《長恨歌》後面幾句,“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

    再看男人臉上可疑的紅,謝瀾音臉噌地紅了,快走幾步趕到他身前,一把搶過他懷裡的柴禾,臨走前狠狠踩了一腳他靴子,“下流!以後你都別再理我!”

    說完氣鼓鼓地走了。

    蕭元好像才回神般,側頭看她大步離去的背影,胸口漸漸騰起一股火。

    唐明皇確實會享受,不過蕭元覺得自己的運氣比唐明皇更好,因為他的瀾音肯定比楊貴妃美,而唐明皇辛辛苦苦建造的宮殿,歷經幾朝,現在成了他們蕭家的了,很快也將成為他的。

    既然她想去,他便帶她去,也賜她華清池沐浴。

    沈應時等人一共抓了十條肥魚,收拾乾淨後,交給姑娘們烤。

    三處火堆,謝瀾音故意選了離男人們休息之處最遠的那堆,借煙火遮掩蕭元的視線。

    什麼人啊,竟然敢那樣想她,驪山她肯定會去,但她絕不會單獨跟他出去,萬一他不老實怎麼辦?謝瀾音現在是一點都不信他。

    “瀾音烤的怎麼樣了?”

    胡思亂想呢,沈妙突然走了過來,謝瀾音歪頭看看,見她將三條魚交給沈應明看著了,不由羡慕道:“還得等會,妙妙真好,有弟弟幫忙。”

    沈妙站在她一側,彎腰看她的魚,笑道:“瀾音不用急,伯母這胎懷得肯定是弟弟,過幾年瀾音就也有弟弟使喚了。”

    提到母親腹中的小傢伙,謝瀾音不自覺地彎了嘴角,她確實更盼著弟弟,但是妹妹也不錯,到時候將小丫頭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剛要說話,忽然覺得身後衣擺動了動,好像有什麼從上面爬過似的,謝瀾音困惑扭頭,還沒看清楚,身旁沈妙突然尖叫有蛇,轉瞬就跑了出去。

    蛇……

    謝瀾音身體瞬間僵硬,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只覺得後背上也有東西在爬。

    “三表哥!”

    下一瞬,謝瀾音倏地跳了起來,跑出原地幾步,大哭著喊此時她心裡最能幫她的人,手足無措。

    謝瀾橋的火堆就在一側,沈妙驚叫時她便起身趕了過來,先轉到妹妹身後,眼睛急匆匆找了一遍,再扶著妹妹胳膊用手摸了一遍,確定沒蛇,才摟住因為極度害怕哭得毫無美感的妹妹,“瀾音別怕,你身上沒有那東西,姐姐檢查過了!”

    “有,在衣裳裡面……”謝瀾音額頭緊緊抵著姐姐肩膀,渾身發抖。

    蔣懷舟心疼極了,知道小表妹更多的是心裡害怕,指著遠處道:“瀾橋領她去那邊再檢查一遍!”

    “不必了,蛇在這裡。”

    謝瀾橋剛要扶妹妹離開,那邊蕭元突然開口勸阻,跟著彎腰,從火堆旁提起一條通體翠綠的兩尺來長的細蛇。

    謝瀾音偷偷看去,瞥見那蛇,立即又扭過頭。

    “袁兄小心!”蔣懷舟提心吊膽地道,倒是盧俊,相信自家主子的見識判斷,沒有動。

    蕭元看看趴在謝瀾橋懷裡的准妻子,轉向沈應時,眼裡沒有任何感情,“世子可認得此蛇?”

    沈應時臉色難看,說話時袖中手握成了拳,“此蛇名為翠青蛇,因通體碧綠容易與竹葉青混淆,但翠青蛇並沒有毒。”

    非但沒毒,而且性情溫和,膽量極小,見到人便跑,絕不敢主動往人前湊,除非是家養的。

    蕭元觀他臉色,知道沈應時心中有數了,礙于沈、蔣兩家的情面,沒再多說,隨手將蛇丟到了火堆裡。

    自始至終,眼睛都沒往沈妙那邊看。

    沈妙見沒人懷疑自己,想到謝瀾音狼狽哭喊的樣子,暗暗得意。

    哭得臉都花了,謝瀾音先去溪邊洗臉。

    謝瀾橋陪妹妹去,姐妹倆往上游多走了幾步,不出眾人的視線,也不會讓人聽到她們說話。

    “姐姐,蛇是沈妙帶來的。”洗了臉,謝瀾音蹲在溪水邊,對著淙淙的流水道。

    她知道翠青蛇,小時候去看廟會時見過耍蛇的,她害怕不敢看,父親給他解釋兩種蛇的區別。擺兩條翠青蛇竹葉青在她面前,謝瀾音多半分辨不出,但說出名字,她卻知道些。翠青蛇怕人,怎麼會往她跟前爬?定是沈妙藏在身上,趁過來時悄悄放出來的。

    但謝瀾音想不明白,她哪裡得罪了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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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17:10: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謝瀾橋聽了妹妹的話,久久才道:“瀾音,當今皇后,是沈妙親姑母。”

    生氣又能如何?沈妙有個鎮守西北的大將父親,有後宮榮寵不衰的姑母皇后,妹妹沒做什麼便惹了沈妙捉弄了,真去評理或是報復,沈妙去她姑母那裡告個狀,沈皇后再在皇上耳邊吹吹枕邊風,皇上會不會找父親的岔?

    當今聖上,似乎並不怎麼英明。

    謝瀾音輕輕嗯了聲,“我知道,這事,咱們別跟娘說了。”

    母親懷有身孕,她怕母親擔心,沈妙母女不喜她們,她們不再去礙人家的眼就好了。

    用帕子擦乾臉,謝瀾音朝姐姐笑了笑,“看出來哭過了嗎?”

    謝瀾橋笑笑,捏了捏妹妹嫩豆腐似的小臉,“看不出來,只是洗完臉更好看了。”

    得了誇,謝瀾音深深呼了口氣,牽著姐姐站了起來,神清氣爽地回了火堆旁。

    蔣懷舟憂心地望著小表妹。

    謝瀾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對著沈應時兄妹三人道:“方才我小題大做,讓幾位見笑了。”

    “沒事沒事,我也怕蛇呢,”沈妙親昵地道,“瀾音過來,咱們一塊兒吃。”

    沈應時正要從架子上取魚,聽到沈妙的話,手臂上青筋暴現。

    “不了,我還是坐我三表哥身邊吧,讓他給我挑魚刺。”謝瀾音調皮地朝沈妙眨了下眼睛,隨即朝蔣懷舟走去。蕭元就站在蔣懷舟一側,關切地望著她,對上那樣溫柔的目光,想到他提著蛇時成竹在胸的樣子,謝瀾音心裡自豪,笑著朝他道,“袁大哥見識非凡,瀾音真心欽佩。”

    能文能武,挑得好劍認得出蛇,除了身份,謝瀾音真心覺得他無可挑剔。

    她笑得好看,喚得好聽,蕭元勉強原諒了她害怕時先喊蔣懷舟那一聲了。

    “五妹妹以後也要小心些。”蕭元順勢改口道。

    他改得快,謝瀾音心跳快了一瞬,見姐姐表哥齊齊看來,謝瀾音掩飾般往遠處走了幾步,熟練地使喚表哥,“這地方不錯,三表哥你快去拿魚,我餓了!”

    蔣懷舟狐疑地盯著蕭元,心思轉了轉,使喚他,“咱們一塊去!”

    一改之前的彬彬有禮,這次十分地不客氣。

    蕭元卻欣然領命,並無被人使喚的反感。

    蔣懷舟看著他嘴角的笑,懊惱地砸了下拳頭,他的小表妹啊,肯定被這人騙走了!

    謝瀾橋也多看了蕭元一眼,回頭時見妹妹已經坐在了草地上,眼睛水靈靈得望著兩個男人的背影,她笑了笑,沒有多問。蕭元容貌氣度不俗,救過妹妹一次,這次先去找蛇也是出自對妹妹的關心,妹妹真的喜歡他,蕭元也配得起。

    正要走向妹妹,忽覺有人看她,謝瀾橋扭頭,就見沈應時側轉過去的臉龐。

    謝瀾橋沒有多想。

    吃完魚去溪邊洗漱時,旁邊有人蹲了下來。

    謝瀾橋瞟了一眼,繼續洗手。

    “家妹無故欺人,回去後我會訓斥她,只請二姑娘不要誤會,侯府並非全都是仗勢欺人之輩。”沈應時撩水洗手,眼睛看著水面,低聲與她道。

    “世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謝瀾橋認真搓手指上的黑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世子幾句訓斥沈姑娘便會改了,就不會有今日之事。未免她受了訓斥更加遷怒我們,還請世子假作不知,別再提罷。家父遠在海外,家母身懷六甲,我們不想她擔心。”

    她十分平靜,沈應時忍不住看了過去。

    謝瀾橋若有所覺,也偏頭看他,想到什麼,她爽朗一笑,“世子放心,上次世子出面提醒,我們感激世子,不會將世子與令妹混為一談。”

    姑娘剛剛洗過的臉凝脂般細滑,沈應時眼看著一滴水珠從她臉龐滑落到精緻的下巴,突然有點渴。怕被她看出來,沈應時迅速低頭,“抱歉,讓五姑娘受委屈了。”

    “虛驚一場,世子不必介懷。”余光裡見沈妙走了過來,謝瀾橋甩甩手,起身離去。

    “大哥跟她說了什麼?”沈妙蹲在兄長旁邊,狐疑地問。母親懷疑兄長喜歡謝瀾橋,特意囑咐她盯著點的,沈妙不喜歡謝瀾音比她美也不喜歡謝瀾音嬌滴滴裝模作樣的德行,自然不願兄長喜歡謝瀾音的姐姐。

    “她關心妹妹,但那樣冒然找蛇容易被咬,我提醒了她幾句。”沈應時淡淡地道,神色與平時無異。

    “大哥這麼關心她,是不是喜歡她啊?”沈妙心中不喜,臉上卻是天真好奇的笑。

    “我洗完了。”沈應時逕自起身,沒有回答。

    沈妙抿了抿唇,用力砸了下水。

    吃完飯,眾人返程。

    眼看距離城門越來越近,謝瀾音趁與姐姐說話時偷偷看了眼身後,有點不解。她以為他會像來時那樣找機會跟她並肩而行,沒想到這麼規矩。攥了攥韁繩,謝瀾音悻悻地望向城門,他不老實,她生氣,他真的規矩了,她反而不習慣。

    也不是盼著他亂說亂動,就是,想多跟他待一會兒。

    進了城門,就要分開了。

    蕭元先同沈應時蔣懷舟告別,再策馬去了謝瀾音身邊,看著微微低頭的小姑娘道:“今日我說的禦馬之道,五妹妹都記住了嗎?”

    他終於來了,謝瀾音反倒不敢看了,輕輕點頭。

    蕭元嗯了聲,“好,下次有機會,我約幾位出來跑馬,也看看五妹妹得了我的提點,馬術是否精進。時候不早,我先走了,晚上還與人有約,那人氣量不大,我怕去的晚了,惹她生氣。”

    這話裡似乎有點別的意思,謝瀾音疑惑地抬頭。

    蕭元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驅馬離去。

    謝瀾音呆呆地望著他背影,心口亂跳。

    他的意思,是晚上要來找她?

    日落黃昏,天色漸暗。

    平西侯府,沈捷換好衣裳去了廳堂,陪孟氏與三個嫡出兒女用飯。

    沈妙繪聲繪色地學謝瀾音受驚害怕的樣子,一臉興奮,“爹爹你沒看見,她怕得都快鑽到她姐姐懷裡了,我剛開始也挺怕的,結果只是條翠青蛇……”

    小姑娘們出門發生的小意外,沈捷聽聽就算了,沒放在心上。

    沈應時面無表情,飯後沈捷叫他去書房談事,說完正事,沈應時低聲將林中真相說了出來,“父親,謝五姑娘並未得罪過妙妙,反而因妙妙落水受驚,妙妙卻如此捉弄她。我暗中向二姑娘賠罪,二姑娘憂心母親,希望息事寧人,勸我只當不知。可飯桌上妙妙害人不知悔改反而幸災樂禍,這等品行,我都覺得無地自容。”

    沈捷皺眉。女兒高傲不算大錯,但無事生非欺負人,就不招人喜歡了,對方還同是侯府女眷,身份並不比她差什麼。

    思忖片刻,沈捷敲敲桌子道:“既然謝家兩位姑娘決定息事寧人,咱們也別給她們找麻煩了,現在訓斥妙妙,她准會遷怒她們。這樣吧,月底我會與你母親商量,請個教養嬤嬤,她十五了,確實得準備起來了。”

    “父親這法子周全。”沈應時點頭贊同,“那父親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沈捷喊住兒子,笑著看他,“為何五姑娘受了委屈,你卻向她姐姐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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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沈應時微怔,旋即道:“五姑娘年紀小,我擔心她壓不住脾氣,與妙妙吵起來。”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沈捷也沒有那麼好騙,長子性情隨他娘,生來就冷,不是看重的人,便是受了什麼委屈,他也不會主動關心,還處處為人家著想。

    “應時啊,你十八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若是有了中意的姑娘,儘管告訴我,父親替你做主。”沈捷笑眯眯地看著長子道。

    沈應時心裡苦笑。便是看上了,她應該也不願意嫁了。

    敷衍了一句,沈應時退了出去。

    沈捷自己坐了會兒,去了梅閣,入了紗帳,他摟著小顏氏低語,“咱們應時有喜歡的姑娘了。”

    小顏氏對他的親近早已麻木了,只在意他話裡的所有消息,“是哪家的姑娘?”

    “謝家二姑娘,叫瀾橋。”沈捷將自己知道的都說給她聽,“脾氣有些古怪,喜歡管鋪子裡的生意,蔣家辦滿月酒時應時偶遇她,應該就是那時動了心。”

    喜歡做生意的官家姑娘……

    小顏氏無聲地笑了笑。

    如果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護國公府二姑娘,她肯定看不上這樣的兒媳婦,但她不是了,她只是一個被仇人關在籠子裡可以隨時玩弄的,一個全靠一點希望活著卻未必能等到那一天的可憐女人,她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旁人?

    只要兒子喜歡,便是娶個乞丐,她也不會管。

    她也沒資格管。

    “這孩子挺有意思的,就怕,那邊看不上。”小顏氏歎了口氣。

    以她對孟氏的瞭解,孟氏肯定希望給兒子娶個讓人挑不出任何錯的名門貴女。

    “只要應時喜歡,你不反對,我便會替應時做主。”沈捷慢慢翻到小顏氏身上,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清冷美豔的臉龐,“我說過,她只是應時名義上的母親,應時的人生大事,她管不著。”

    小顏氏熟練地還他一個感激的笑。

    沈捷情動,低頭去親她。

    小顏氏閉上了眼睛。

    孟氏也可憐,遇到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丈夫。她同情孟氏,但她有她的血海深仇,沒有那份餘力再去對孟氏心懷愧疚,要怪,就怪她的丈夫背叛了顏家全族,怪她的丈夫明明有妻子,卻要強佔另一個女人。

    蒼天無眼,好人命短,那她便做個惡人,自私自利。

    謝瀾音興奮地睡不著,腦海裡全是分別前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是她多想了,還是他口中所約之人真的是她?

    氣量不大,愛生氣……

    怎麼想都是在說她呢。

    謝瀾音輕輕哼了聲,轉身看向窗戶,就等他到二更,他來了,她好好問問他,他沒來,故意說惹她誤會的話害她白等一晚,她就真的生氣給他看。

    一會兒想著怎麼罰他,一會兒回想白日裡的情形,竟不覺得困。

    看看沙漏,快二更了,謝瀾音忽然覺得有點渴,下床去倒水喝。怕他來,她衣裳穿的好好的,只有一頭青絲披散。

    放下茶碗,謝瀾音又看向窗戶,默默地看了會兒,剛要轉身,忽聞輕輕的扣窗聲。

    謝瀾音心跳加快,緊張地盯著那兒。

    扣窗聲又響了兩下,很低很低。

    謝瀾音知道是他來了,畢竟是賊人的話,不會故意弄出響動。

    放輕腳步走到窗邊,謝瀾音輕聲問了句,果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讓她開窗。

    謝瀾音猶豫了會兒,才慢慢打開雕花窗子,開就開,但他別想進來。

    差幾天就十五了,屋外明月晃晃,屋內也有亮光,所以謝瀾音不用點燈便能找到茶壺。現在開了窗,似水的月光爭先恐後湧進來,照亮她姣好的臉龐,清涼的夜風跟著起哄,吹拂她耳邊長髮,靜中有動,美不勝收。

    蕭元看癡了,忘了說話,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謝瀾音手還扶著窗,見他這樣看自己,忍不住就想關上。

    蕭元頓時回神,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圈,低聲道:“一直在等我?”

    謝瀾音依然低著頭,小聲否認,“沒有,剛剛起來喝茶。”

    “那為何要穿外衣?”蕭元笑著問。

    “我願意穿,你怎麼又來了?”腳尖兒頂了頂牆壁,謝瀾音一副嫌棄的語氣。

    小姑娘臉皮薄,蕭元不再逼她,往窗邊湊了湊,凝視她濃密的眼睫道:“白天你受了驚嚇,我很擔心,當時人多不好說話,只能晚上來。瀾音,我在外面等了快半個時辰了,想等到二更,看你有沒有領會我的意思,剛剛聽到你起來,我才試著敲了敲窗。”

    他竟然早來了?

    謝瀾音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灼灼的目光,又慌得低了下去,心裡甜絲絲的。她躺著等都埋怨了他好幾句,他卻在外面站了那麼久。

    心裡高興,聲音更軟了,“你耳朵真尖,那要是我沒起來,你是不是又打算偷偷進來?”

    “沒有,你不喜歡我進去,我怎麼還敢那樣?”聽著她嬌嬌軟軟有點審問意思的聲音,蕭元心頭癢癢,強忍著才沒有伸手去碰她的小臉,“你沒起來,說明沒領會我的意思,那我就走了。”

    這話雖然甜,但也太假了,謝瀾音輕輕瞪了他一眼,“說的好聽,騙誰呢?”

    蕭元看著她笑,坦蕩蕩承認。

    他做賊心不虛,謝瀾音開懷之餘,還有點懷疑,盯著他道:“你夜闖私宅這麼熟練,鬼話連篇,是不是以前也這樣哄過旁人?”

    “若有旁人,叫我不得好死。”蕭元想也不想就道,見她臉色陡變,有點被這話嚇到了,蕭元連忙摸了摸她腦袋,“沒事,我問心無愧,這話自然不會應驗,瀾音,出來吧,今晚月色不錯,咱們一邊賞月一邊說話。”

    謝瀾音想去,但她不好意思,低著頭道:“就在這兒說吧。”說話時突然記起上次在外面,被他抱了幾下,越發不敢出去了。

    “這裡說話不方便,我怕你的丫鬟聽見。”她眼睫亂動,是在掙扎,蕭元馬上再次勸哄道。

    謝瀾音立即就動搖了,看看他,咬唇道:“那你等會兒。”

    作勢要關窗,想去梳頭,再加件薄披風悄悄從正門出去。

    蕭元攔住她,鼓勵地道:“那邊危險,從這兒出來吧,我扶著你。”

    謝瀾音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心裡並拿不定主意,聽他這樣說,再看看踩著椅子便能上去的窗臺,點了點頭,卻還是要關窗,“那我去披件外衣。”

    “外面不冷。”蕭元緊緊盯著她,仿佛不肯浪費一點時間。

    謝瀾音被他看得心頭亂跳,糊裡糊塗就信了他,擺好椅子,扶著窗棱踩上窗臺。兩條腿都挪了出去,就見男人伸著雙手要抱她,謝瀾音不肯,小聲催他,“你躲開,我自己能下去。”

    “那我扶你。”她像黃鶯鳥抓住橫木不肯下來,蕭元沒辦法,讓開地方道。

    謝瀾音勉強點頭,蕭元就扶著她一條胳膊,卻在她猶豫片刻輕輕往下跳時,動作一改,無比俐落地將人打橫抱到了懷裡。謝瀾音大驚,幸好及時捂住嘴才沒有發出聲音,蕭元就趁她驚魂未定時低頭,在她耳邊笑道:“夜裡冷,我抱著你就不冷了。”

    謝瀾音自知上了當,攥著他衣襟輕斥:“放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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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蕭元不放,逕自往牆角櫻桃樹那邊走。

    謝瀾音不甘心地掙扎,可惜整個人都被他提在半空,動作小了不管用,動作太大她又怕驚動旁人,最後只能被人抱到了牆根下。以為他會放開她了,男人卻抱著她坐了下去,他席地而坐,她坐他腿上。

    “你無賴!”謝瀾音朝外扭頭,氣呼呼罵道。

    “去年背你,你怎麼不罵我無賴?”蕭元真的怕她冷,雙臂抱緊她,她再躲,脖子統共那麼長,他大手一托,她的小腦袋就得轉過來,不得不面對他。

    他臉挨得太近,謝瀾音躲不開,就閉上眼睛,哼道:“救人與欺負人一樣嗎?”

    “我這不是欺負,是喜歡。”蕭元盯著她飽滿的唇,聲音發啞,“早知今日,去年你要報恩時,我該讓你以身相許的。”

    謝瀾音臉上一熱,不說話了。

    蕭元笑笑,拇指輕輕碰了碰她耳垂,她怕癢往他懷裡躲,還用手遮住了耳朵。

    她防著他,蕭元不敢一下子討要太多,看看天上未圓的月亮,低聲道:“那條蛇是沈妙的,你知道嗎?”

    他說起正事,謝瀾音心中一沉,放下手,就見他眼裡多了愧疚,比姐姐的無奈還要凝重。

    是因為自責沒有能力替她討回公道吧?

    謝瀾音一點都不怪他,以沈家的身份,就是父親也得避諱,更何況他。

    “沒事,以後不跟她玩就是了。”

    小小年紀就會體貼人了,看著她故作不在意的桃花眼,蕭元疼惜地摩挲她耳邊青絲,低聲保證道:“風水輪流轉,瀾音不用急,我會替你出這口氣的。”

    屆時別說沈妙,便是宮裡的沈皇后,都得跪在她腳下。

    他心懷大事,謝瀾音卻怕他衝動去找沈妙的麻煩,急著勸道:“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沈家勢大,你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他們。”

    “好,瀾音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第一次被她關心,蕭元渾身舒暢,記起一事,他食指繞著她長髮,審問道:“為何害怕時喊懷舟,沒有喊我?”

    謝瀾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不禁失笑,瞪著他道:“他是最照顧我的表哥,我不喊他喊誰?其實我跟姐姐最親,但姐姐是姑娘,我怕她也怕,只能喊表哥了,至於你,我臉皮可沒那麼厚。”

    說著又縮到了他懷裡。

    小姑娘害羞了,蕭元心癢,低頭哄她,“現在就咱們倆,你喊我一聲?”

    他溫熱的語氣吹得她耳朵癢癢,謝瀾音再次捂住耳朵,悶聲道:“喊你什麼?”

    她羞澀躲閃的樣子太勾人,蕭元喉頭發緊,抓住她手放在胸口,盯著她側臉道:“哥哥,瀾音也叫我一聲哥哥。”

    他唇都快碰到她耳朵了,謝瀾音心跳快得不行,那樣親昵的稱呼,她喊不出口,卻也知道他不會輕易放了她。心亂如麻,謝瀾音忽的靈機一動,小聲道:“你,你放開我,我就叫你。”

    蕭元霸道慣了,馬上道:“你先喊一聲,喊完了我就放開你。”

    謝瀾音才不信他,他不聽話,她千金小姐的脾氣也上來了,閉緊嘴一句話都不說了。

    蕭元沒轍,只得放人。

    終於不用被他抱著了,謝瀾音起身就想躲遠幾步,不料沒站穩就被人壓到了牆上。

    “你……”

    “叫我。”蕭元一手攬著她腰,一手扶住她腦袋,不許她再躲。

    他俊臉就在眼前,鳳眼裡是不容拒絕的霸道,謝瀾音緊張地身子發軟,可他的要求簡直比讓她去山上唱曲還為難人,謝瀾音羞得出了身汗,才結結巴巴地喊道:“袁,袁大哥。”

    “不是大哥,”蕭元閉上眼睛,沙啞地在她耳邊教她,“是元哥哥。”

    “不都一樣嗎?”謝瀾音惱羞成怒,往另一邊扭頭。

    “不一樣。”蕭元貼緊了她,知道她為難,他放軟聲音求她,“瀾音……”

    他哀求比霸道更讓人難以拒絕,謝瀾音咬咬唇,緊張地攥住了他衣擺,“袁,袁哥哥……”

    本就是媚骨的聲音,此時羞答答喚一個男人能得到的最親昵的稱呼,便比什麼都催人發狂。蕭元呼吸陡然重了,抬起她下巴,癡迷地望著她,“再叫一聲。”

    他這般請求,仿佛她的一聲輕喚是他最渴求的靈丹妙藥,謝瀾音既自豪又不忍拒絕,垂下眼簾,又輕輕喚了聲。

    聲音剛落,他猛地逼近。

    謝瀾音本能地躲,他唇挨著她發燙的臉頰擦過,聽他呼吸那麼重,又追了上來,謝瀾音慌極了,雙手捂臉,同樣重的呼吸噴在手心再撞回臉上,而他就像是等待獵物現身的野獸,額頭抵著她額頭,啞聲求她,“瀾音,就一下。”

    謝瀾音腦海裡一片空白,喘息著搖頭。

    不行,半夜私會摟摟抱抱已經很出格了,她怎麼能什麼都依著他?

    她今日才默認喜歡他了,晚上便讓他親,他占完便宜,恐怕也會覺得她輕浮吧?

    越想越覺得不妥,謝瀾音緊緊捂著臉,就是不給他親。

    她態度堅決,蕭元漸漸冷靜了下來,看著她傻乎乎的樣子,無奈地笑了。

    “是我太心急了。”他碰了下她手背,慢慢站正,握住她手道:“不親了,瀾音別害怕。”

    他聲音恢復了平靜,手還是燙的,謝瀾音怕他反悔,低頭道:“我想回去。”

    蕭元攥著她的手不由緊了,見她嚇得縮了肩膀,他再不舍也得鬆開,讓開路道:“好。”

    謝瀾音悄悄松了口氣,迅速繞過他往上房走。

    蕭元緊緊跟著她,扶她爬上窗子時,眼看她要進去了,蕭元忍不住攥住她手臂。

    謝瀾音回頭,長髮被晚風吹起,暗香浮動。

    蕭元仰頭看她,只覺得滿院夜色也比不上她清澈的眼睛,“別忘了驪山,我在那兒等你。”

    謝瀾音笑了,輕輕頷首,見他傻傻地望著她,分明不舍,謝瀾音突然也不舍起來。

    可是再不舍,規矩擺在那兒。

    “回去吧。”掙脫他手,謝瀾音小心翼翼踩著椅子落到地上,關窗時,儘量不在意地道。

    “再喊我一聲。”蕭元扶住窗板,不讓她關。

    他孩子似的,無賴又黏人,謝瀾音心中一動,示意他挪開手耳朵湊過來,她才湊到他耳邊輕輕喊了聲,說完眼疾手快關上了窗,咬唇忍笑。

    蕭元看著面前無情的窗板,知道她還沒走,忍著火氣威脅道:“瀾音,你等著。”

    等到了華清池,他要親手將她扔到溫泉裡煮,看看誰才像元宵。

    謝瀾音要去驪山,這事倒簡單,剛被蛇嚇唬了一場,裝裝可憐撒撒嬌,蔣氏就同意了。

    沈捷十八那日出城,未免撞上,謝瀾音選在次日出發,陸遲有事沒能跟著去,換成了早就快閑瘋的薛九護送,謝瀾橋蔣懷舟當然也要陪著。

    出發前,蔣氏方氏自然少不了一番叮嚀囑咐。

    謝瀾音抱抱母親,再低頭同六月裡便能見面的弟弟妹妹告別,興沖沖上了馬車。

    驪山上建有皇家行宮,因此去那邊的官路十分平整,除了驛館,每隔一段路也有茶寮客棧。蔣懷舟顧及兩個表妹的周全,只在驛館下榻。

    越靠近驪山,路上越清幽。

    謝瀾音靠在馬車裡,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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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趕路真的很累,馬車再穩當,一坐就是幾個時辰,謝瀾音都恨不得自己能睡一個長長的覺,醒了馬車已經到了舅舅家的別院。

    “瀾音瀾橋,你們快出來看看。”

    正困得不行,窗外蔣懷舟笑著敲窗道。

    謝瀾橋打開窗簾,謝瀾音興致寥寥地看了過去,只看到了蔣懷舟薛九二人,旁邊是清幽山林。剛要皺眉,謝瀾橋示意妹妹往自己這邊靠靠,謝瀾音探過身子往前看,就見前面拐彎處有座驛館,山木掩映裡露出一角院牆,牆上爬滿了各色薔薇花,紅粉黃紫,美如花海。

    謝瀾音頓時來了精神,興奮地看向表哥,“三表哥,今晚咱們在這裡歇腳吧!”

    蔣懷舟來過此地,笑著介紹道:“這家驛館最有名氣的便是那座薔薇花花園,咱們現在看到的只是外牆,到了裡面,處處都是薔薇,就怕你一晚住不夠。”

    “一晚住不夠,回來時再住不就行了。”謝瀾音趴在車窗上,嚮往地望著那片花海。

    待馬車駛進驛館,謝瀾音也不嫌累了,央求表哥先陪她去逛花園。

    她最小,三人都願意縱著她,安排丫鬟們去收拾客房,四人去了後院。

    未料到了院門口,被兩個侍衛攔住了,“侯爺有命,閒雜人等不准進園。”

    謝瀾音心中一驚。

    陝西就一個平西侯沈捷,他們明明早一日出發,現在竟然能遇上?那沈捷一個大男人,不可能有閒心賞花,也就是說,此時嚴姨娘在他身邊?

    要見的人就在眼前的花園裡,謝瀾音突然有點緊張。

    小表妹呆呆的,蔣懷舟誤會了,笑道:“沒事,等候爺回去了,咱們再過來看。”

    謝瀾音看看兩個侍衛,剛要點頭,忽見花園裡轉過來兩道身影,沈捷高大威武,旁邊跟著個一身穿寶石紅繡牡丹花褙子的女子,身量纖細婀娜,只是頭上戴著帷帽,看不清面容。

    謝瀾音望著那女子,心中感慨,都說沈捷“寵愛”嚴姨娘,就看這身張揚的褙子,便可見一斑。

    撞上了,蔣懷舟暫且沒動,同兩個表妹道:“侯爺對咱們家頗有照顧,咱們請個安吧。”

    謝瀾音點點頭,走到了姐姐身旁。

    沈捷沒見過謝家姐妹,但他認識蔣懷舟,再看看旁邊一對兒姐妹花,立即明白了,多看了個子較高的謝瀾橋一眼,他笑了笑,低聲同小顏氏道:“那兩個就是謝家姑娘,姐姐叫瀾橋,沒想到她們也來驪山玩了,要不要請去咱們別院逛逛?”

    她戴著帷帽,他再在旁邊陪著,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是不是該替應時謝謝你?”小顏氏笑著回道,隔著面紗打量前面的姐妹倆,主要是姐姐。

    她驚喜這次巧遇,笑聲便比平時多了些由衷的暖意。

    沈捷聽出來了,心中有了數。

    “懷舟見過侯爺。”人走近了,蔣懷舟領頭行禮。

    “嗯,這位是?”沈捷看著薛九問。

    薛九朗聲道:“薛某單名一個九,是謝家侍衛,今日得遇威名遠播的沈侯爺,實乃三生有幸。”

    沈捷是將軍,更欣賞武將,見薛九肌肉結實,瞧著也別有一番氣度,讚賞誇了兩句,薛九退下後,他同蔣懷舟道:“我們明早啟程,你們何時動身?”

    蔣懷舟也道明日。

    沈捷便道:“那好,明早咱們一起走吧,應時也來了,路上你們邊走邊聊,省著悶。”

    蔣懷舟欣然應允。

    沈捷沒再多說,與小顏氏先走了。

    回到沈家的客院,沈捷安排小顏氏進了內室,他在外間,派人去請世子來。

    沈應時正在書房看書,得知父親找他,他繼續坐了會兒,才換身衣服去了。

    “猜猜我剛剛在花園裡遇見了誰?”沈捷笑著問兒子。帶兒子出來,就是想多給她些機會看看兒子,聽聽兒子的聲音。

    沈應時沒有任何線索,自然猜不出。

    沈捷喝了口茶,才道:“遇見懷舟了,他帶著兩個表妹去驪山玩,今晚也在這裡歇腳。”他看她喜歡這裡的花園才多住一晚的,若非如此,今日就要錯過了。

    沈應時終於明白父親為何那樣笑了,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心中也想笑。他對謝瀾橋是有些好感,但只是隱晦地幫了她兩次,沒想到父親與孟氏都看出來了。

    那,父親有沒有告訴她?她得知他喜歡一個特立獨行的姑娘,又是什麼態度?

    沈應時再次看向父親,見他笑容裡只有打趣之意,不由松了口氣。

    如果父親不贊同他喜歡謝瀾橋,不會是這種態度,至於裡面的人……

    正猶豫要不要試探,沈捷繼續道:“你姨娘覺得謝家兩個姑娘不錯,想邀請她們去咱們別院做客一日,明日你見了懷舟跟他說一聲。”

    雖然已經猜到了,親耳聽生母滿意他喜歡的姑娘,沈應時心裡還是起了波瀾。

    這算是,母子心意相通嗎?

    想到孟氏對謝瀾橋的反感,沈應時心中複雜,垂眸掩飾道:“好。”

    兒子向來話少,沈捷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只是看著兒子即將跨出門口,沈捷別有深意地提醒道:“應時,你不小了,遇到喜歡的姑娘,儘管去求,別等著她看上旁人,你再追悔莫及。”

    男未婚女未嫁,這麼好的機會,傻兒子竟然不珍惜。

    沈應時腳步頓了頓,沒有再回頭。

    翌日眾人在門口匯合。

    父親不時瞥向他,沈應時不好多看心上人,只在她扶妹妹上車時,他才望了過去,然而她緊跟著上了車。

    “姐姐,沈世子是不是喜歡你啊?”坐好了,謝瀾音小聲同姐姐嘀咕道,“你別不信,那日咱們去跑馬,我就抓到他偷看你,剛剛你上車時,我在裡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看過來了。”

    父親就是冷性子,喜歡偷看母親。

    “怎麼可能。”謝瀾橋點點妹妹鼻子,笑著道:“大家聚在一起,肯定會看上幾眼,你少胡思亂想了,真想跟我說悄悄話,趕緊告訴我你與你的袁大哥是何時勾搭上的。”

    “誰跟他勾搭了?”謝瀾音心虛地別開眼,湊到了另一邊窗前,撥開姐姐扯她的手,不肯再說,心裡卻有點想他了。十日不見,也不知他現在是不是就在後面,真是的,非要等進山后再把東西交給她,他要是早點給了,剛剛她都可以找機會撞嚴姨娘一下的。

    浪費這麼好的機會,謝瀾音十分可惜。

    未料同行一路快分別時,車外傳來沈應時清冷的聲音,邀請他們去沈家別院做客。

    謝瀾音大喜。

    “你高興什麼?”謝瀾橋古怪地看著妹妹。

    謝瀾音美眸一轉,馬上找到了理由,嘿嘿笑道:“沈世子假借姨娘邀請姐姐過去,姐姐還敢說他沒有旁的心思?”

    謝瀾橋失笑,用力彈了妹妹一個爆栗,聽著外面漸漸遠去的另一道馬蹄聲,腦海裡卻浮現與沈應時的幾番相遇。見了三次,兩次他都出手相幫,沈妙放蛇那次他也君子般替妹妹賠罪了,是他人品端正,還是真的……

    只是想到笑裡藏刀的孟氏母女,謝瀾橋無謂地笑笑,真喜歡又如何,單憑他的母親妹妹,她也承受不起,況且她可沒想這麼早就把自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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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臨近晌午,眾人到了蔣家在驪山的別莊。

    蔣懷舟指著遠處一片宮殿道:“看見沒,那裡便是露華宮。”

    謝瀾音眺目遠望,發現那廊簷一角距離這裡隔了一座山頭,不由失望,“這麼遠……”

    蔣懷舟給了她一摺扇,“知足吧,就是沈家的別院,離露華宮也不比咱們近多少。何況離得再近也沒用,那裡侍衛重重,等閒人不得靠近。”

    謝瀾音揉揉腦袋,望著那巍峨的宮殿出神。

    楊貴妃住過的地方,她真的想去瞻仰瞻仰。

    對近在眼前的露華宮太過渴望,謝瀾音竟忘了蕭元要來找她的事,半夜再次被人捏住鼻子,她才猛地驚醒。

    “你怎麼又進來了?”謝瀾音裹緊被子,瞪著床邊的男人道。

    “我敲了三次窗,你沒聽到,我只能進來。”蕭元笑著摸摸她腦頂,目光挪到了她唇上,聲音低啞,“睡得那麼沉,你該慶倖我是個君子。”

    謝瀾音登時記起了上次分別時的情形,臉上發熱,她急著轉移話題,“昨日我們在驛館下榻,遇到沈捷與嚴姨娘了,今早沈應時邀我們去沈家別院做客,三表哥定好後日過去。”

    蕭元有些意外,沈捷帶姨母出門,沿路都安排了人暗中提防,他怕打草驚蛇,命暗哨從小路進山,遠遠盯著沈家別院,未料她竟然提前遇到了一次。

    “這樣也好,只是你過去後務必小心行事,儘量別讓沈捷發現。”他低聲叮囑道。

    謝瀾音撇撇嘴,扭頭哼道:“放心,我保證不會壞你的大事。”

    蕭元失笑,捏著她下巴將她小腦袋轉了過來,“我是怕你惹上麻煩。”

    他動作輕佻,謝瀾音賭氣地拍開他手,卻被男人反握,將她小手拉到了懷裡。謝瀾音又羞又急,就在此時,手心裡突然被人塞了根東西。謝瀾音吃驚地看著他,在男人默認的目光裡,抬起手,對著手裡類似綁在鴿子腿上的小竹筒發怔。

    “這是……”

    “你打開看看。”為了徹底安她的心,蕭元願意讓她知道信裡寫了什麼。

    夜深人靜,紗帳裡有了夜明珠的光輝,應該看得清楚字跡。

    謝瀾音看看手裡的小紙條,再看看另一顆類似藥丸的東西,想了想,還是將東西放回了小竹筒,重新蓋好塞子。

    “怎麼不看?”蕭元有些疑惑。

    謝瀾音搖搖頭,轉了轉那只有指節長短的小竹筒,輕聲道:“不用,知道的越少,真失手被沈捷審問時,越不容易露餡兒。”

    而且他相信她,她也同樣信他之前所說的那些不是在騙她,信他不會讓她陷入麻煩。

    為何相信?因為喜歡嗎?謝瀾音說不清楚,她就是信了,就像他信她不會去沈捷那裡告密。

    抬起頭,她朝他笑了笑。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也能懂,面對她滿是信賴的眼睛,蕭元突然不敢多看。

    救姨母的事,他真的沒有騙她太多,但是別的,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趕路辛苦,早點睡吧。”蕭元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柔聲哄道,“東西藏好了,別讓丫鬟瞧見,後日晚上我再來找你,咱們一更見。”

    等了十來日才見面,沒說幾句他就要走了,謝瀾音很是不舍,說不出直接挽留的話,她疑惑地問他,“你晚上住在哪兒?在這邊也有莊子?”

    “有我也不敢住。”得了關心,蕭元胸口因為騙她的沉重瞬間消散,又有了逗她的閒情,十分認真地道,“沈捷派人盯著,這幾日任何進出驪山的人他都知道,我怕節外生枝,悄悄過來的,晚上,就住在林子裡。”

    謝瀾音盯著他,見他不像胡說的,心疼了,“若那邊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你放心,我不會失手的。”

    蕭元笑著去握她小手,謝瀾音急著躲,他緊緊攥住,低頭看她眼睛,“不走,我答應要帶你去賞景,風餐露宿兩日,不苦。”

    謝瀾音看著他的大手,低頭不語。

    “在想什麼?”蕭元忍不住要去抬她下巴,不想她耷拉著腦袋,只給他看腦門。

    謝瀾音避開他手。

    但蕭元手指碰到了她發燙的面頰,那觸感細膩,似上品的暖玉,他心神一蕩,猛地將人摟到了懷裡。謝瀾音驚呼一聲,眼看他俊臉逼近,扭頭就往他肩窩裡鑽,“你別這樣……”

    又沒偷襲成,蕭元懊惱地握拳,做不出逼迫的事,看看她露在外面的耳朵,蕭元及時攥住她想捂臉的手,對著她耳朵道:“瀾音,上次你喊我什麼了?你說我該不該罰你?”

    “不該!”謝瀾音悶悶地道,她只是給他起了個綽號,再罰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怕他耍無賴,謝瀾音急著催他,“你走吧!”

    “好狠的心。”蕭元低低地抱怨,親不到她唇,他輕輕貼上了她側臉。

    微涼的觸感,謝瀾音身子一顫,右手不禁攥緊了他腰間衣袍。以為他親一下就夠了,他卻像嘗果子般在她臉上不停地逡巡,每一下都像羽毛拂過,弄得她心尖癢癢,謝瀾音緊張極了,發覺他要往裡面鑽,她急中生智,狠狠擰了他腰一下。

    頭頂傳來他的吸氣聲,謝瀾音咬唇,繼續用力。

    活該,誰讓他總想著佔便宜。

    “別掐了……”蕭元認命地求饒。

    “你走。”謝瀾音依然維持著躲他的姿勢,順勢用他衣襟擦了擦臉。

    蕭元歎了口氣,摟住她,對著她耳朵喟歎,“瀾音真香,我捨不得走。”

    一點都捨不得,恨不得現在就娶了她,擁著她隨心所欲。

    謝瀾音聽得出他的留戀,她心裡甜甜的,乖乖靠在他懷裡,沒再繼續攆人,願意多給他抱會兒。

    “瀾音……”不知過了多久,他低低地喚她。

    謝瀾音睜開眼睛,微微轉過去,望向他,用一雙澄澈的桃花眼詢問。

    蕭元凝視她眼睛,食指輕撫她秀麗的細眉,剛要往下挪,她警惕地又要歪頭躲他。蕭元無奈,將她放躺下去,掩好被子道:“睡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謝瀾音輕輕地道。

    “知道。”蕭元最後摸摸她臉龐,戀戀不捨地走了。

    他帶走了夜明珠,屋子裡黑了下來,謝瀾音靜靜地躺著,心跳漸漸平復,彎著嘴角睡著了。

    沈家別院。

    小顏氏起床梳妝,見丫鬟準備了一套橘紅色繡如意紋的褙子,她第一次使喚道:“換條素淨些的。”

    丫鬟不由看向靠在榻上的男人。

    沈捷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丫鬟心頭一跳,趕緊去衣櫥裡換,可衣櫥裡的也都是富貴鮮亮的,好不容才翻到條雪青色的褙子。偷偷擦了擦額頭的汗,鎮定下來後,快步去服侍姨娘穿上。

    打扮好了,沈捷示意丫鬟下去,將小顏氏拉到了懷裡,低頭看她,“是怕她們姐妹倆多想?”

    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姨娘,孟氏才是兒子的母親。

    小顏氏點了點頭,神色落寞,“我穿的太囂張了,她們多半誤會應時也不得你喜歡。”

    沈捷心中愧疚,卻不知能說什麼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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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護國公府二姑娘,是那個喜歡穿鮮亮衣裳的高傲女子,所以他按照她以前的喜好給她準備四季衣裳,衣食住行幾乎都是正室的待遇,但他終究委屈了她,沒能給她正妻的名分,更是為了沈家上下的周全,讓她過著近似禁足的日子。

    “對不起。”他親了親她額頭,低聲喃喃。

    小顏氏額頭抵著他胸口,輕輕搖了搖,嘴角卻浮現一絲諷刺的笑,轉瞬即逝。

    日頭漸漸升高,沈應時早早去了別院門前,鳳眼望著遠處的山路,瞥見有馬車緩緩而來,他情不自禁地緊張。

    父親說得對,既然喜歡她了,她年紀也剛好,為何不試試?被拒絕也總比白白錯過了強。孟氏沈妙如何,與他無關,只要娶了她,他便保證不讓她在孟氏那裡受委屈。

    馬車慢慢停下,沈應時上前,笑著同蔣懷舟薛九打招呼。

    “世子容光煥發,莫非有什麼喜事?”蔣懷舟詫異地打趣道,要知道沈應時不苟言笑,眼下竟笑得這麼燦爛,實在稀奇。

    沈應時笑得毫不自覺,聽他這樣問才意識到失態,不好解釋,隨口敷衍了過去,目光悄悄轉向馬車。謝瀾橋剛好下車,聽到表哥的話好奇地看過來,目光相對,她才要招呼,就見沈應時匆匆避開了。

    謝瀾橋突然記起了妹妹的話。

    難道沈應時,真的喜歡她?

    身後妹妹走了出來,謝瀾橋暫且收起困惑,轉身去扶妹妹。

    簡單地打過招呼,沈應時同四人道:“花房裡牡丹花開了幾株,父親命人擺到了花園,與姨娘在那邊賞花,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蔣懷舟點點頭,沈應時便親自帶路。

    謝瀾音與姐姐走在兩人身後,光明正大地打量沈應時,見他側臉俊朗談吐不凡,再看看旁邊明豔動人的姐姐,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如果沒有孟氏沈妙,姐姐嫁給沈應時也不錯,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

    妹妹眼睛亂轉,謝瀾橋輕輕擰了她一下,謝瀾音吃痛,小聲嘀咕了句。

    前面沈應時聽著姐妹倆小聲拌嘴,暗暗失笑,走在最後的薛九看著兩個准小姨子,心裡有點發酸,瀾橋瀾音都在,唯獨少了他的瀾亭。

    眾人各有所思,很快就到了花園。

    沈捷與小顏氏並肩坐在涼亭裡,沈應時領著四人過去請安。

    “侯爺,您養的牡丹開得真早,”謝瀾音熟稔地同沈捷聊家常,望著亭外幾株魏紫道,“我舅母也養了幾株,我們過來時還都是花骨朵,估計回去也未必能開。”

    小姑娘嘴甜,沈捷笑道:“喊什麼侯爺,叫我伯父吧,來,你們姐妹倆別站著,坐過來。姨娘沒有女兒,就喜歡身邊有你們這麼大的姑娘陪著說話。”

    伸手指了指小顏氏下首的兩個位子。

    謝瀾音毫不客氣地坐了緊挨著小顏氏的位子,歪著腦袋打量小顏氏片刻,天真無邪地問道:“姨娘為何戴著帷帽?”

    謝瀾橋微微皺眉,悄悄扯了扯妹妹,今日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了?這也是她該打聽的?

    謝瀾音仿佛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小姑娘嬌憨可愛,沈捷倒是沒在意,笑著看向小顏氏。

    小顏氏看著穩重的謝瀾橋,柔聲道:“無礙,我體質特殊,日光曬久了身上就起疹子,是以很少出門。五姑娘既然喜歡這牡丹花,一會兒我讓人挑幾盆,你們帶回去賞吧。”

    謝瀾音喜形於色,立即與姐姐起身道謝。

    小顏氏笑笑,示意姐妹倆坐下,慈和地問她們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女人們說話,沈捷就同三個少年郎聊了起來。

    謝瀾音見沈捷沒有離開的意思,攥攥手裡的小竹筒,暗暗發愁。既然沈捷看嚴姨娘看得這麼緊,她冒然提出與嚴姨娘移步去亭外賞花,沈捷多半也不許。悄悄將東西塞過去?旁邊候著兩個小丫鬟,太容易被發現了。

    正著急,小顏氏突然端起了茶碗,袖子落下去,露出手腕上的佛珠手鏈。

    謝瀾音眼睛一亮,身子往小顏氏那邊歪了歪,驚喜道:“姨娘,您這串佛珠是從大慈恩寺求的嗎?跟我娘手腕上那串有點像呢,我爹爹人在外面,我娘擔心他,特意去寺裡求了一串。”

    小顏氏有些吃驚這姑娘直白的話,見小姑娘盯著自己的手鐲,仿佛十分喜歡,她看看謝瀾橋,放下茶碗後便將手鏈褪了下來,遞給謝瀾音道:“是啊,這是請靜遠主持開光的,但我所求佛祖已經應了,留著也無用,不如送給五姑娘,替你保佑你們父親早歸吧。”

    沈捷見她這麼大方地將他送的手鏈送了出去,有點不滿,不過想到她是太喜歡謝家兩個姑娘,又不在意了,繼續同蔣懷舟說話,順勢看了兒子一眼。

    謝瀾音強忍著心中激動,趁接鐲子時,飛快將小竹筒塞了過去。

    小顏氏目光一變,但因為她戴著帷帽,誰也沒有發現。

    “喜歡嗎?”平靜地收回手,小顏氏柔聲問道。

    她夠冷靜,謝瀾音松了口氣,舉著手鐲瞧了瞧,笑得特別開心,“喜歡,姨娘厚愛,瀾音替父親祈求時,也會求佛祖保佑姨娘萬事如意的。”

    小顏氏輕輕頷首,暗暗將小竹筒收到了袖袋中。

    聊了會兒家常,沈捷要去考究薛九武藝,蔣懷舟沈應時自然要同去。

    沈捷卻對兒子道:“你先去我書房,將那套永昌棋子拿來,給她們下棋用。”

    小顏氏說了要與謝瀾音下棋的。

    沈應時有些詫異父親為何安排他去,但沒有表現出來,同蔣懷舟薛九打聲招呼,先走了。

    沈捷笑著看了眼小顏氏,率先走了。亭子裡有丫鬟,小顏氏不會貿然同兩個小姑娘說什麼,而且今日見謝家姐妹是為了兒子的婚事,沈捷覺得小顏氏心思都在這事上的。

    男人們走了,謝瀾音姐妹倆先坐到小顏氏對面,笑著聊些花花草草。很快沈應時端了棋盒過來,擺在桌子上後客氣告辭:“那你們先下棋,我去尋父親。”

    “等等。”小顏氏平靜地開口。

    沈應時身體一僵,努力克制著才沒有看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與他說話。

    小顏氏目光很快就轉到了謝瀾橋身上,笑道:“光看我們下棋也沒意思,瀾橋隨世子一道過去吧,一會兒他們比試完了,你們再一道回來。”

    謝瀾音詫異地看向姐姐,又側頭瞥了眼沈應時。

    沈捷與嚴姨娘,是想撮合姐姐與沈應時嗎?

    但為何是嚴姨娘幫忙?或者她也只是聽從沈捷的安排?

    姐姐又是怎麼想的?

    謝瀾橋卻在嚴姨娘開口時,解了心中的疑惑。先是邀請他們來沈家別院,今日見面後沈捷與嚴姨娘對她們又如此的客氣,原來為的是沈應時。

    既然對方有心,她倒願意解釋清楚。

    “也好,那瀾音聽話,老老實實陪姨娘下棋,別四處亂跑。”謝瀾橋站了起來,轉向沈應時。

    沈應時手心出了汗,看一眼生母,伸手請謝瀾橋出亭。

    謝瀾音目送兩人的背影,無比好奇沈應時路上會不會與姐姐說什麼。

    對面小顏氏卻盯著謝瀾音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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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17:1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外甥,為何會相信這丫頭?不過小姑娘貌美無雙,人也機靈,外甥確實沒信錯人。悄悄摸了摸袖子裡的東西,小顏氏心中感慨萬千,她送兒子玉佩只是抱了萬分之一的希望,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等等吧,等到回去再看,等了快二十年,不急。

    那邊前往練武場的路上,沈應時偷眼看身旁的姑娘,清冷的臉龐上難得現出了糾結。

    父母安排的太刻意,她應該猜出來了吧?他也決定要問問她了,但真見到了人,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世子有話要說?”他頻頻往她這邊側目,謝瀾橋停在一顆槐樹樹蔭裡,抬頭問他。

    她穿了一襲素雅綠裙,面容姣好,這麼近的與她面對面站到一起,沈應時越發驚豔她的美,特別是那雙瀲灩的桃花眼,聰慧靈動,仿佛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如此鎮定,沈應時莫名想笑。

    戰場都去過的人,竟然還不如一個姑娘?

    冷靜了下來,沈應時笑了笑,看看左右,視線又回到了她臉上,低聲道:“二姑娘聰慧爽朗,應時心中傾慕,若二姑娘不嫌棄,應時想去與伯母提親。我家裡,家父已經贊成這門婚事,母親那邊,二姑娘請不必擔心,應時會護你周全。”

    男人身似青柏,面如冠玉,鳳眼裡是壓抑的情意,謝瀾橋能感受到他的真誠,她卻想到了孟氏與沈妙的虛與委蛇。沈應時真的很君子,確實是很好的夫婿人選,但謝瀾橋記得母親與陳氏相處的情形,即便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明明暗暗總會有摩擦。

    她知道自己不是長輩們眼裡的好兒媳,所以她不想早早把自己嫁了,讓自己活在一片四四方方名為後宅的牢獄裡。

    她毫不躲閃地回視沈應時,誠懇道:“世子磊落坦誠,有君子之風,瀾橋十分佩服,只是我早就想好了,十八歲前不會嫁人,因此只能辜負世子美意了。”

    沈應時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姑娘。

    他想過她會拒絕,但沒想到是這種理由。

    “為何是十八?”穩了穩思緒,沈應時儘量從容地問。

    謝瀾橋笑了笑,示意他邊走邊聊,“我大姐習武,今年十七未嫁,我娘雖然催的不急,但我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擔心,然後我就想好了,十八歲那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十八歲以前,我會跟著三個表哥四處遊歷,遍覽各地名山大川,等到了十八歲,我的名聲應該也傳出去了,那時候還肯接受我的夫家,應該也不會胡亂管束我如何行事。”

    她說的是心裡話,沈應時被拒絕的尷尬散了許多,笑道:“倘若你十八歲時,也沒遇到能接受你的男人及其家眷,你又打算怎麼辦?”

    “招個贅婿。”謝瀾橋隨口就道,說完朝他笑了笑,“我娘說了,她不在意男方身份如何,只要真心對我們姐妹就好,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挑錯人的。”

    她笑眼明亮,爽朗大方,沈應時不甘心就此錯過,衝動地停下腳步,低頭問她:“若三年後我心意不改,你是否願意給我機會?”

    謝瀾橋沒料到他如此堅持,狐疑地看了他兩眼,搖頭道:“世子還是另尋姻緣吧,你真的等我三年,我會覺得愧疚,何況你是侯府世子,有你的責任,婚事怕是不能隨心所欲,也許很快就又遇到了心動的姑娘,何必與我相約,為你我平添累贅。”

    她考慮地周全,沈應時自歎弗如,凝視她片刻,抬頭歎道:“也是,世事難料,就像我沒料到今年會遇到你,也料不到明年會遇到何人,既然二姑娘志向高遠,那我便祝二姑娘事事如意,婚嫁之事,全隨緣吧。”

    “那我可否回去了?”他想通了,謝瀾橋展顏一笑,望著來路道,“我對比試沒什麼興趣。”

    沈應時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瀾橋朝他拱手,轉身離開。

    沈應時動了動,到底沒有伸出去拽她,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越走越遠,心裡就好像空了一塊兒。

    半個時辰後。

    馬車裡,謝瀾音聽完姐姐的話,惋惜不已,“可惜啊,沈世子那麼俊朗的男人,不過他也真是的,既然喜歡姐姐,為何不保證等姐姐三年?姐姐一說他便收了心,足見也不是特別喜歡姐姐。”

    謝瀾橋拍拍妹妹的手,笑道:“你還小,不會懂的。”

    沈應時沒再堅持,她反而高看他一眼,真的提出什麼三年之約,那就讓人看低他了。才見過幾面的人,怎麼可能有那麼深的感情?信誓旦旦的保證,無非哄人的甜言蜜語,她並不稀罕。

    “你也只比我大一歲罷了。”姐姐老氣橫秋,謝瀾音忍不住反駁道。

    謝瀾橋笑而不語,瞥見妹妹手腕上的佛珠手鏈,困惑道:“娘手上那串明明是從靈隱寺求的,你為何要說謊?一個姨娘的手鏈,你真那麼喜歡?”

    今日是沈捷,若是旁人要她們陪一個姨娘說話,她根本不可能答應,雖然相處時嚴姨娘給她的感覺還可以。

    這事涉及的秘密太大,謝瀾音就咬定自己是太喜歡這手鏈。

    妹妹不說實話,謝瀾橋氣得撓她癢癢,她有什麼都告訴妹妹,妹妹卻古裡古怪的,單說她與袁公子的事,到現在還不肯老老實實坦白。

    鬧了一路,回到別院用完午飯,謝瀾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躺到床上,興奮地翻來覆去。

    今日事情辦得那麼順利,他肯定會誇她吧?

    竹筒裡到底放了什麼?侯府侍衛森嚴,便是與嚴姨娘聯繫上了,他們有什麼辦法保證聯繫一次就能救出嚴姨娘?

    再有他說今晚一更過來,是要帶她去賞景嗎?

    左左右右不知翻了幾次身,謝瀾音才抱著被子睡著了。

    醒來與姐姐一起泡溫泉,在池子裡遊了幾圈,謝瀾音趴到岸上,仰頭望天,“明天就走了,真捨不得。”

    他讓她快點下山的,不能在驪山逗留太久。

    “早點回去吧,別讓娘擔心。”謝瀾橋笑著道。

    謝瀾音點點頭,同姐姐穿衣上岸。

    下午在周圍林子裡逛了逛,天再次暗了下來,謝瀾音記著心上人的話,飯後早早鑽進紗帳,稱自己要睡了,不許鸚哥進來打擾。鸚哥一出去,她又悄悄爬了起來,換了身桃紅色的妝花褙子,坐到鏡前輕輕打扮。

    頭上插根鑲紅寶石的珠花,看看首飾盒,謝瀾音笑著挑了一對兒紅瑪瑙的耳環,往耳朵上戴時,忍不住笑。或許真的有緣吧,否則怎麼解釋華山那麼多人,耳墜偏偏被他撿了去?

    裝扮好了,謝瀾音扭頭望窗,又期待又猶豫。

    他要帶她去哪兒?黑燈瞎火的,再好的景色也看不到,月底了,天上也沒有月亮。

    眼看窗外越來越黑,謝瀾音突然有些怕了。

    孤男寡女,隨他去外面,他會不會……

    說到底,她對他真的不算很瞭解。

    也許是夜色本就嚇人,謝瀾音漸漸打了退堂鼓,伸手摸摸頭頂的珠釵,想要取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熟悉的叩窗聲。

    謝瀾音緊張地不行,繼續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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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17:12: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小心翼翼打開窗子,窗外他一身黑衣,俊朗面容有些模糊。

    “我辦妥了……”

    “想不想去華清池?”

    隔著窗子摸摸小姑娘腦頂,蕭元笑著問道。

    謝瀾音登時傻了眼。

    天黑無月,星光也被茂密的枝葉遮掩,白日裡參天的古樹此時都成了斑駁黑影,謝瀾音怕得不敢看,緊緊抱住背著她的男人,臉都快貼上他的了。

    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隨他去露華宮!

    “你真的能進去?”她舉起右手的夜明珠,照著他臉問。

    “你都問了十幾遍了。”蕭元輕輕捏了捏她大腿,盯著山路道:“放心,天高皇帝遠,那邊的侍衛很鬆懈,前兩晚我都進去過,在裡面睡的,天快亮才出來,你安心跟著我,保你萬無一失。”

    聽他進去過,謝瀾音略微放了心,看著他俊美的臉,她靠到他肩膀,小聲問道:“你怎麼這麼大膽,皇家行宮也敢闖?”

    蕭元忙裡偷閒看了她一眼,笑道:“首先我有闖進去的本事,若我不會武功,絕不敢去那兒。二來瀾音那麼想去,我怎能讓你白跑一趟驪山,敗興而歸?”

    一番話說得既倡狂又夠甜,謝瀾音忍不住笑,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這位有本事的男人。

    她不錯眼珠地瞧,蕭元感受到了,見前面一段路都很平坦,他歪頭與她說話,“瀾音準備怎麼謝我?”

    夜明珠的光芒昏暗柔和,夜裡互望,謝瀾音沒那麼緊張,何況兩人又是這樣的姿勢。瞪了他一眼,她輕聲哼道:“你少來,今晚你敢不規矩,以後我都不出來見你了,我說到做到。”

    嬌聲威脅也讓人骨頭發酥,蕭元緊了緊手,啞聲道:“臉也不行?”

    “想都別想。”為了讓他知道她態度堅決,謝瀾音朝外側轉了過去,只是才看到一側幽幽的樹影,馬上又轉了回來,見他還在看自己,謝瀾音將夜明珠舉到了他眼前,故意晃他。

    她孩子一樣可愛,蕭元笑了笑,轉過去專心走路。

    萬幸蔣家的別院距離露華宮不遠,走了半個多時辰,蕭元就來到了一處宮牆下。

    他蹲了下去,謝瀾音慢慢爬到地上,緊張地攥住了他胳膊。

    蕭元收好夜明珠,就著慘澹的星光指著前面一處狗洞道:“那裡磚頭被我松過了,咱們一起爬進去。”

    “我害怕。”謝瀾音還是不敢,顫著音問他,“被人抓住怎麼辦?算了,咱們別去了。”楊貴妃住的地方再好,也沒有性命重要,更不消說被人抓住了,還會連累一家人。

    “信我一次。”蕭元將人摟到懷裡,親親她腦頂,跟著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黑巾,要替她系上,“看,我都有準備的,就算被發現,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而我早帶你逃出去了。”

    他話裡帶笑,謝瀾音瞪他一眼,沒再反對,乖乖讓他牽著手,兩人前後從狗洞裡鑽了進去。

    沒有主人居住,偌大的行宮一片死寂。

    蕭元嫌謝瀾音走得慢,還做賊似的緊緊攥著他胳膊,走一步東張西望三次,便重新將人背了起來。他會功夫,內外兼修,背著個人腳步也輕,因為探過路,很快就到了一座宮殿前,照舊從犄角旮旯潛了進去。

    “這裡是蓮花宮,楊貴妃沐浴的地方,唐明皇專門為她修建的。”蕭元放下謝瀾音,很小心地推開一扇屋門,示意她進去。

    謝瀾音心砰砰跳,攥著衣襟走了進去,身後蕭元迅速關上門,取出夜明珠照亮。亮光照不遠,他牽著她慢慢往裡面走,水聲越來越清晰,蕭元低聲給她解釋道:“這裡的湯泉都是活水,楊貴妃的池子是海棠花狀的,可惜沒法點燈,不能讓你看個清楚。你等著,我去擺夜明珠。”

    他一共帶了七顆,依次擺在湯池旁,珠光彙聚到一處,勉強照亮了池子,卻越不過屏風,在外面看,肯定不知道裡面有人。

    謝瀾音怔怔地站在池邊,目光一寸寸移過眼前景象。

    湯池有一丈多長,用券石搭成了海棠花的形狀,氤氳水汽裡,可見池中央有條漢白玉石椅,供人休憩。池子一側,有方石制的架子床,隱隱可見床柱上雕刻了龍鳳圖案,床邊的衣架上,竟然擺了一一方半人多高的鏡子。

    蕭元緩步走了過來,看著她癡迷的眼睛,低聲問道:“貴妃沐浴過的池子,瀾音要不要試試?”

    謝瀾音過了會兒才回神,對上他幽幽的注視,她紅著臉搖頭,“不用,我就想看看。”說著圍著湯池繞起圈來,瞥到遠處有什麼飾物,便撿起一顆夜明珠走過去細細瞧。繞了三圈,終於看夠了,戀戀不捨地最後看了一眼,謝瀾音剛要勸他帶她離開,忽見男人在池邊蹲了下來,脫靴卷褲腿,將腳探進池中。

    “你做什麼?”謝瀾音背對他問。

    “這三日不停在山裡奔波,腳酸了,泡泡腳再走。”蕭元扭頭喚她,“瀾音也來吧,咱們一邊泡腳一邊說話,你要是怕被我看見,可以把珠子都收起來。”

    “不用,你慢慢泡吧,我在這兒等你。”謝瀾音矜持地拒絕,去一旁的椅子上坐。

    蕭元看著她笑,忽的歎口氣,仰面躺在了地上,雙手交疊墊在腦袋下面,靜了會兒,幽幽地道:“說起楊貴妃,還真是紅顏薄命,被寵愛她的男人親自賜死,不知她懸樑自盡時,想到她與玄宗在此處的恩愛,會是什麼心情。”

    大概是身處古地,謝瀾音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莫名傷感,再看看那狀若海棠的湯池,諷刺道:“應該會後悔吧,後悔愛錯了人,不但喪了命,還替他背了禍國的駡名。”

    蕭元提及此事可不是為了與她討論古人是非,順著她話道:“都說冤死的人魂魄會留在世上,你說,倘若楊貴妃真的還沒有轉世,會不會故地重遊?”

    謝瀾音登時打了個哆嗦,再看周圍,忽然覺得這裡太過昏暗。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怕鬼怪,此時才發現,她只是不怕白日裡談論那些,夜裡還是怕的。坐不住了,謝瀾音慌亂地往他身邊湊,蹲下去催他,“起來了,我想回去。”

    “怕了?”蕭元握住她手,躺著問道。

    謝瀾音咬唇,繼續催他,“你快點起來。”

    蕭元笑笑,伸手要捏她鼻子,謝瀾音退後避開,蕭元沒再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然而大概沒收住力道,竟一個不穩栽進了池子裡。

    嘩啦的水聲,嚇得謝瀾音心跳險些停了,瞅瞅外面,她腿軟地爬到池邊,“你沒事吧?會不會引來人?”

    池水不淺,中間六七歲的孩子能沒頂,邊上還好,蕭元落湯雞般歪歪垮垮地坐了起來,露出個腦袋在外面,抹把臉後吸著氣安撫她:“不怕,這點響動傳不出去,只是,我腿抽筋了,站不起來……”

    謝瀾音慌了,六神無主:“那怎麼辦?”

    蕭元一手抱著膝蓋,另一手在水下揉腿,痛苦地喊她,“瀾音下來扶我一把,先上去再說。”

    謝瀾音既怕有侍衛聞聲而來,又怕他真的出事,想也不想便撐著岸邊往下探,繡鞋碰到水,她本能地瑟縮了下,可是看他濕漉漉坐在水裡,很是痛苦的樣子,她也顧不得衣裳會不會濕了,慢慢挪了下去,站穩了,過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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