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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毛毛雨 -【逗妻(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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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6: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蕭元現在卻沒那些花花心思,他看著端茶喝水的姑娘,體貼地替她將披散下來的長髮挪到了背後,伸手時對上她警惕瞥過來的目光,他無奈地笑笑,誠心道:“放心吧,剛剛已經吃飽了,喝完水咱們就睡覺。”

    謝瀾音裝沒聽明白,喝夠了別開眼,頤指氣使地將茶碗遞給他。

    蕭元笑著去放茶碗,一轉身,就見她又躺平了,他搖搖頭,回到床邊,彎腰掀被,不料一下沒能扯動,竟被她壓著。這次蕭元忍不住笑出了聲,先上床,掩好紗帳才硬扯開被子鑽了進去。

    再次抱住她溫溫軟軟的身子,蕭元心中只有柔情,親了親害羞埋在他懷裡小姑娘的腦頂,“瀾音,謝謝你。”

    謝她得知他身份後還願意喜歡他,謝她不顧父親反對也願嫁給他。

    他聲音低沉,沒有之前的無賴輕佻,謝瀾音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那一瞬,她不惱他了,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略微猶豫了會兒,慢慢抱住了他窄瘦的腰,很簡單的動作,卻蘊含了無限溫柔。

    蕭元不由將她抱得更緊,良久才放鬆,有些困倦地道:“睡吧。”

    他真的困了,這一年多裡,第一次舒服地想睡覺。

    謝瀾音輕輕嗯了聲,心滿意足。

    這一晚,兩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謝瀾音被一陣疼驚醒,睜開眼睛,屋裡漆黑一片,而身邊的男人居然又趴在了她懷裡!

    謝瀾音疼得直吸氣,伸手就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蕭元悶哼一聲,沙啞地抬起頭求她,“瀾音,我馬上走了,你再給我……”

    “疼……”謝瀾音裹緊被子,腦袋也蒙到了被子裡,“都,都被你弄腫了……”

    昨晚穿衣服時就覺得不舒服了,睡了一晚,更是一碰就疼,他居然還想來?

    “你趕緊走,帶著你的禮物一起走,成親前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小姑娘躲在被窩裡,悶悶地道。

    蕭元聽她說腫了,又後悔又擔心,仔細回想,昨晚好像是使了不少勁兒。

    “給我看看,真傷了得上藥。”怕她傷的厲害,蕭元又去扯她被子。

    “你到底走不走?”謝瀾音猛地坐了起來,指著窗外瞪他,聲音沒控制好,有點大了。

    蕭元像是被她嚇到了,呆呆地看著她……胸口。

    謝瀾音這才發現自己的小衣不知何時被他弄走了,越發羞惱,一手抓被子擋住自己,一手狠狠打他,如徹底被激怒的貓。偏蕭元一點都不怕,拼著被她打也摟住她又一陣稀罕,親地她失力跌在床上,他才意猶未盡地起來了,走時沒忘了帶走那盆玉雕櫻桃樹。

    謝瀾音躺在床上,透過被子縫隙見他像個賊人似的抱著大木匣子跳窗離去,忍不住笑了。

    那邊蕭元一路趕回王府,進屋後先脫了衣裳去照鏡子,就見前胸後背好幾道抓痕,正是翻牆時隱隱作痛的地方。

    他摸了摸胸前的一道,有點疼,人卻笑了,決定不管這些小傷,讓它們自己癒合。

    回想昨晚甜蜜,這一天蕭元都神清氣爽。

    就在他站在鳥籠前逗弄黃鶯鳥時,千里之外的西北,平西侯府,已繼承爵位的沈應時忽然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字跡娟秀又不失灑脫,他以前從未見過。

    沈應時瞥了一眼並不知送信人身份的長隨,疑惑地拆開了信。

    信上內容只有四個字:明月樓見。

    沈應時視線挪到落款,看清“謝瀾橋”三字時,心跳陡然加快。

    明月樓。

    沈應時剛下馬,裡面就有夥計迎了出來,笑呵呵道:“侯爺來了,有位公子說他約了您,囑咐小的為您帶路。”

    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面前年紀輕輕的侯爺,怕二樓雅間那位公子是誆他的。

    沈應時神色淡淡,示意他帶路。

    夥計馬上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應時跟在他後面,掃一眼二樓各個雅間,心中有不解,也有緊張。

    她去年九月離開西安,今年六月底回來,他雖然想見她,因為她說過對他無意,自己又身在孝中,也實在沒有太多閒情考慮兒女情長,只有看到她的信時,才陡然發現,他對她的想念比自以為的深。

    夥計將他領到一個雅間門前便退了下去,沈應時站在門前,平復了心裡的悸動,才推門而入。門開了,就見窗邊桌前坐著一個身穿白衫的俊朗……姑娘,容貌與記憶裡的模樣重合,又好像更出彩了,如雅室裡的一顆明珠,光華繞身。

    “二姑娘。”沈應時客氣地道,順手關了門。

    “沈公子,別來無恙。”謝瀾橋起身同他寒暄,“令尊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還請沈公子節哀。”

    沒有喊對方侯爺。

    這是將他當朋友看。

    沈應時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提及已經過世一年的亡父倒還算淡然,“逝者已矣,我明白,二姑娘不必憂心。二姑娘這次怎麼單獨來了西安?”

    他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坦蕩,沒有隱瞞自己早就得知她進城的事。

    謝瀾橋多看了他一眼,落座道:“實不相瞞,我本想隨幾位兄長去各地遊歷一番,只是剛剛收到家書,驚聞妹妹瀾音被皇上賜給秦王殿下為側妃了,便打消了心思。”

    沈應時本欲端茶的,聞言收回手,直視對面的姑娘道:“五姑娘嫁與秦王殿下,與你的志向有何關係?”

    那事他也得到了消息,只是早就知道蕭元心裡有謝瀾音,並未意外。

    謝瀾橋笑了笑,示意他先喝茶,等沈應時舉止雍容地飲了一口放下茶碗時才道:“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也有一事想問沈公子,去年你曾經向我提親,不知一年過去,沈公子是否還看得上我?”

    沈應時心跳漏了一拍,只是他何等聰明,聯想謝瀾橋剛剛的話,短暫心跳加快後,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皺眉道:“秦王不為皇上皇后所喜,謝家與他成了姻親,在外人眼裡自然成了秦王一派,即便令尊假裝與秦王不合,一旦秦王假扮洛陽商人與五姑娘定情的事傳進京,必然會引起宮裡的人猜忌。”

    秦王與謝瀾音的關係,京城的人不知,西安的人也不知,而他與秦王的兩個身份都見過,謝瀾橋自然能猜到他知曉內情,繼而想到他可能對他們造成的威脅。

    沈應時聲音冷了下來,臉色十分難看,“你想用你的一輩子,換我替他們保密?”

    在她眼裡,他沈應時就是那等小人?

    “沈公子誤會了。”謝瀾橋不急不緩地道,目光誠懇,“公子非妄言告密之人,這點我很清楚。只是秦王身份擺在那,皇上相信家父一時,未必會相信一世,還有瀾音,父親與秦王明面上不合,她也不能隨便回家。所以我要換的不是請你保密,而是用你我的婚事,徹底讓皇上皇后放心。謝家兩個姑娘,一個嫁給了太子表弟,一個嫁給了秦王,都是親女兒,在皇上皇后心裡,我父親只能保持中立,如此瀾音會輕鬆不少。”

    沈應時神情依然冷峻,對著窗外道:“有你這樣的姐姐,五姑娘真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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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6: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他是喜歡她,但他不想她因為這種與感情無關的理由嫁給他,可他又想不到既不娶她又能幫她的辦法,更主要的是,如果他拒絕,她會不會誤會他變了心,會不會覺得難堪?

    太久的沉默都不合適,沈應時勉強問道:“你真的願意為了五姑娘,委屈自己一輩子?”

    “何來委屈一說?”看出他的為難與體貼,知道他還喜歡她,謝瀾橋放鬆了下來,明亮的桃花眼裡浮現一絲狡黠,“沈公子,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如果你相貌醜陋或品行不堪,讓我看了就生厭,我絕不會來找你,正因為你是很合適的婚嫁人選,我才會想到這個辦法。”

    說到最後一句,她聲音放低了,不是害羞,反而有點風流公子老練調戲人的味道。

    沈應時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對上她含笑的打量,再回味她話裡毫不掩飾的贊許認可,他白皙的俊美臉龐不受控制,微微泛了紅,“你……”

    說的是真心話,還只是為了哄他答應的……甜言蜜語?

    但沈應時無論如何也問不出這種明明該由女子問男人的話。

    謝瀾橋卻知道他的意思,坦蕩蕩地看著他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言罷她端起茶壺,走到沈應時身邊替他斟茶,居高臨下看著男人因為她的靠近愈加泛紅的臉,謝瀾橋翹起嘴角,聲音輕柔了下來,“沈公子,去年我拒絕你,理由是我想四處遊歷,可有說過我不喜歡你?現在我只是為了妹妹家人,放棄了遊歷的打算,但我同時得到了一個癡情於我的男子,我有何委屈的?”

    上好的烏龍茶輕輕落入茶碗裡,響聲動聽,卻不及她說的每一個字。

    沈應時看著她放下茶壺,看著她慢慢收回手,他能察覺她在看他,也知道她肯定看出了他的窘迫,堂堂大男人因為一個姑娘的話臉上發熱,估計也紅了,沈應時有點不敢抬頭面對她。她站在他身邊,似乎在等什麼,因他沉默,她轉身要回座位。

    沈應時突然不舍。

    他迅速抓住心上人手腕,起身問她,“如果沒有五姑娘的事,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謝瀾橋慢慢轉過身,抬頭看比她高許多的男人,誠懇道:“我沒想過,因為我只是覺得你人不錯,而瀾音不嫁秦王,我會繼續遊歷,那麼我沒有自負到認為三年後出身名門的你還會喜歡我,所以沒有考慮與你的將來。”

    沈應時眼裡光彩更盛。

    如果她一口肯定,他會繼續懷疑她只是哄他,但她這樣說,他反而信了。

    “真的不後悔?”沈應時再次確認道,手依然攥著她手腕。

    謝瀾橋也沒有掙脫,扭頭看窗子,有些擔憂,“我只怕你母親姑母不會同意你娶我。”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她確實很欣賞沈應時,如今嫁給他便能解了父親姑父的前程之憂,又能讓妹妹過得安心,這兩樣,足以彌補不能四處遊歷的遺憾了。有得有失,很公平,她承受的起。至於如何做侯夫人,只要他能娶她,她也自信能做好。

    “只要我想娶,誰也管不了我。”

    沈應時慢慢攥緊了她手,在她看過來時,低聲道:“年底我要回京,你與我一道回去,我會跟皇后說,出孝後就娶你,她是聰明人,不會放過這個將謝家從秦王身邊拉回來的機會,所以你不用擔心。”

    他不想攙和宮裡的事,現在娶她也不是想幫蕭元,也不是為了幫她。

    他就是想娶她。

    “多謝。”謝瀾橋真心實意地道。

    謝他喜歡她這樣不被世人所喜的姑娘。

    沈應時又攥了攥她手,到底還是忍住了,守禮地鬆開,沒有擁她入懷。

    他很清楚,她只是欣賞他,還沒到動心的地步,不過沒關係,他願意等。

    ~

    從明月樓出來,沈應時騎馬回了侯府,秋日西北的陽光明媚溫暖,像是照到了他心底,一年多來,第一次覺得溫暖。

    “侯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才下馬,門房就低頭說了一句。

    沈應時頓了頓,直接去了孟氏那邊。

    “剛剛去哪了?”因為沈捷的死,孟氏瞧著老了幾歲,不過一年過去,她精神也好了不少,雖然一身素服,依然雍容華貴,此時坐在太師椅上,閒聊般問長子。

    沈應時路上已經想好了,沒有隱瞞,直言道:“母親,我去找謝家二姑娘了,如母親所說,去年我對她一見鍾情,這次她回西安,對我來說猶如失而復得,我不想再錯過,便向她袒露了心意,她也願意等我出孝,屆時我娶她為妻。”

    孟氏越聽臉色越青,氣的,耐著性子聽完了,長子平平靜靜,她也就平平靜靜地回道:“我不同意,她身份還算配得上你,可她喜好抛頭露面,絕不適合做侯夫人,你趁早死心吧。”

    沈應時熟悉孟氏的脾氣,沒有試圖用母子情分勸她答應,只道:“母親,我娶她,一是因為喜歡,最主要的還是為了皇姑母。”

    孟氏猛地抬起頭,疑惑地盯著他。

    沈應時繼續道:“父親過世後,我朝再無名聲赫赫的勇將,相較之下,曾大敗倭寇的謝徽父子便是翹楚,看皇上將他們父子均調進兵部,也知皇上想重用他們。如今他們與秦王成了姻親,皇姑母定會心中不安,而我娶了瀾橋,謝家各有一女在秦王、沈家,只能兩邊都不幫。”

    孟氏抿了抿唇,雖然覺得長子的話有道理,想到謝瀾橋,還是有點不高興,哼道:“謝家父子再有本事,只要你姑母在皇上耳邊吹吹耳旁風,皇上馬上就能將他們打發回杭州,敢與咱們對著幹,折了他們的翅膀就是,何必娶他家姑娘?你不必說那些大道理,其實就是想娶她吧?”

    “母親既然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說了,稍後我會寫信知會皇姑母,相信她會同意我的做法。謝家本就不滿秦王搶人,現在我再求娶,謝家一定會更傾向輔佐太子,一門姻親就能拉攏兩位能臣,皇姑母何必冒著被皇上厭棄的危險去干涉朝政?”

    沈應時聲音清冷,看著氣得漲紅了臉的孟氏道:“母親,我說這話不是拿皇姑母壓你,只是將朝中形勢解釋清楚,希望母親仔細想想,進京後才不會說錯話得罪皇姑母。”

    語畢轉身走了。

    孟氏於他有多年的養育之恩,他會敬她,但人生大事,他自己做主。

    不論孟氏同不同意,他言盡於此。

    京城的冬天特別冷,日頭都爬上屋頂了,琉璃窗外面附著的那層薄冰還沒有化乾淨。

    謝瀾音穿著繡海棠花的桃紅夾襖坐在暖榻上,兩歲的晉北趴在窗沿上,用他胖胖的手指頭戳窗子玩。玉盞挑開簾子走進來,小傢伙聽到動靜,立即扭頭看,卻因為身上衣服太厚,一個不小心就蹲坐了下去,大眼睛瞅瞅姐姐,突然“哎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謝瀾音笑著將弟弟抱到懷裡,聽玉盞同母親說二姐謝瀾橋還沒到,有點失望。

    半年沒見了,她想姐姐們,二姐上個月就送了家書來,說是今日到。長姐有孕得明年年底才回來,謝瀾音既想長姐,又替她高興,長姐肚子裡的可是她第一個外甥或外甥女呢,可惜離得太遠,她沒法看到懷孕的長姐是什麼模樣,光靠想完全想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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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7: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晉北想不想二姐姐?”繼續等著,謝瀾音親了親弟弟腦頂問。

    晉北茫然地看著姐姐,眨眨眼睛,伸手往外面指,“六姐姐!”

    瀾寶幾乎天天跑過來哄他,除了親姐姐,晉北最喜歡愛笑的六姐姐了。

    蔣氏聽了,在那邊假裝幸災樂禍地同小女兒道:“活該,讓你二姐跑到西安去,晉北都不記得她了。”

    謝瀾音知道母親比她還惦記兩個姐姐,笑而不語。

    娘仨又等了一會兒,門房那邊終於送信兒過來,二姑娘與三表公子進城了,很快就到。

    謝瀾音本能地要穿鞋下地,挪到榻沿前又頓住,看著母親道:“娘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他們。”

    她現在是抑鬱待嫁的姑娘,越少露面越好,否則去外面接姐姐,肯定會笑。

    蔣氏點點頭,讓小女兒在屋裡哄兒子,她去外面接人了。

    謝瀾音繼續在榻上坐著,沒過多久,就聽院子裡傳來了三表哥蔣懷舟打趣的聲音,“瀾音架子越來越大了,親表哥來了你面都不露,一點誠意都沒有。”

    謝瀾音忍不住笑,見弟弟好奇地爬到了窗前,她柔聲道:“這是咱們三表哥。”

    晉北就小聲學了一句“三表哥”,咬字清晰。

    等蔣懷舟謝瀾橋跟在蔣氏身後進來,晉北卻有點認生地躲到姐姐懷裡,拘謹地看著榻前的兩人。

    “晉北過來,給三表哥抱抱。”蔣懷舟看了一眼小表妹,先朝晉北伸手。

    晉北一點都不給面子,搖了搖頭,大眼睛轉向了謝瀾橋。

    謝瀾橋同樣伸出手,笑著哄自己可愛的弟弟,“晉北還記得二姐姐不?”

    或許是她模樣與母親五姐姐相似,五姐姐又跟他念叨了一上午二姐姐,晉北有點明白眼前這個也是親的,猶豫了片刻,仰頭看五姐姐,得了鼓勵後,這才朝謝瀾橋那邊歪了過去。謝瀾橋立即將小傢伙抱到懷裡,連續親了好幾口。

    丫鬟們不知何時退出去了,蔣懷舟捏捏表弟的小胖手,目光漸漸回到了坐在裡面的小表妹身上,臉色冷了下來,壓低聲音問道:“三月裡秦王回京,那時你是不是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要跟他分開?”

    袁公子就是秦王,姑母的秘信裡已經告訴了他們。

    表哥來跟她算知情不報的賬了,謝瀾音耷拉下腦袋,一副任打任罵的老實模樣。

    蔣懷舟氣得不行,小表妹裝可憐也沒用,一股腦將他憋了一路的數落都倒了出來,“他沒膽子見我,你為何不告訴我?難道還怕我一個普通百姓能傷到他不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現在他想娶你也乖乖嫁過去,被他吃的死死的,我看將來他欺負你了你怎麼辦!”

    想到自己將蕭元當好友,對方卻從頭到尾用的都是假身份,蔣懷舟就想找到秦王府去。

    謝瀾音低著腦袋攥帕子,將被表哥訓斥的賬都記在了蕭元身上,嫁過去再跟他算。

    “行了行了,他的苦衷你又不是不知道。”蔣氏還是挺心疼二女婿的,低聲勸侄子打住。

    “姑母也偏心他!”蔣懷舟很是泛酸地道。

    蔣氏好笑,轉移話題道:“今年就在京城過吧,你大表妹不在,你留下來陪姑母,等明年瀾音出嫁了你再走。”雖是喜事,因為女婿身份的關係,她在寄去西安的家書裡說了,讓哥哥嫂子不必再跑一趟。

    蔣懷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一邊點頭,一邊瞪了還在那裝乖的小表妹一眼,“就因為你非要嫁他,瀾橋也要提前嫁人了。”

    謝瀾音震驚地抬起頭,看向二姐姐,蔣氏也吃了一驚,“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瀾橋將晉北交給母親,她挨著妹妹坐下,握著她手,語氣輕鬆,“是沈應時,去年他跟我提過親,我沒有答應,這次我主動找他去了……”

    聽完了,謝瀾音眼淚掉了下來。

    沒有人比她清楚,她的二姐姐多想去外面闖蕩,偏偏因為她,姐姐選擇了做束縛重重的內宅夫人。沈應時,謝瀾音記得,那是個品貌不俗的世家公子,但他人好,不代表姐姐就會喜歡他,更何況沈應時的母親妹妹都不待見她們。

    謝瀾音愧疚極了,靠到姐姐懷裡哭,“都怪我……”

    謝瀾橋拍拍妹妹肩膀,好笑道:“至於哭嗎?他的人你又不是沒見過,哪裡配不上我?瀾音不用多想,姐姐確實是為了讓你過得更自在些才決定嫁給他的,但也是真的欣賞他,早晚都要嫁,只不過提前兩年而已,你該替咱們娘高興才是,不用再擔心我嫁不出去了。”

    她在打趣母親,謝瀾音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依然抱著姐姐抹淚。

    晉北看到姐姐哭了,茫然地抬頭望母親。

    蔣氏抱著兒子走到姐妹倆跟前,放下晉北讓他去安慰姐姐,她坐到次女旁邊,摸了摸她長髮,“瀾橋跟娘說實話,沒有瀾音的婚事,你真的願意嫁給他?”

    謝瀾橋笑道:“我滿意他的人,但應該不會嫁給他,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兒,家人似乎也不好相處。但事到如今,只要忍耐他的母親妹妹就能換咱們一家子過得舒心,我還是賺了的。”

    女兒太懂事,蔣氏眼睛發酸,將人抱到懷裡,喃喃地斥道:“你怎麼這麼傻,你爹爹寧可不當官,我寧可不做官家太太,也不會用你的終身大事換那些身外之物。瀾橋,你再去找沈公子……”

    “君子一諾,怎可隨便食言?”謝瀾橋平靜地打斷母親,“況且他應該已經跟皇后娘娘提了,娘與其勸我改變主意,不如想想以後的事吧,還有爹爹,也得您幫我們勸他消氣。”

    蔣氏苦笑。

    如今看來,這三個女兒最省心的反而是長女了。

    傍晚謝徽提前從衙門趕回來與女兒團聚,本來挺高興的,得知半年不見的次女竟自作主張跟人定了婚事,他愣了愣,倒沒有與女兒們耍氣,直奔書房去寫辭呈,說什麼都不同意那次女的姻緣換前程。謝瀾橋想勸父親,被蔣氏攆走了,不知她怎麼勸的,謝徽氣了一晚,還是認了。

    謝瀾音卻明白,姐姐是為了她選擇嫁給沈應時,父親也是為了她才妥協的,為了讓她在王府過得安生,不必擔心連累家人。現在她確實不用擔心了,但她內疚,內疚她與蕭元還是連累了家人,內疚地上了火,嘴唇上挨著起了三個火泡。

    謝瀾橋氣妹妹見外,看完妹妹就走了,稱她什麼時候好了她什麼時候再來。

    蔣懷舟也是心疼小表妹,氣歸氣,年後小表妹都快嫁過去了,再翻舊賬只會加深她的自責,便想方設法逗謝瀾音開心,特別說了他們與沈應時同路進京時沈應時在謝瀾橋跟前做的一些傻事,將沈應時說成了一個愛臉紅的害羞小媳婦。

    說這個比什麼藥都管用,得知沈應時真心喜歡姐姐,姐姐喜歡言語逗他,應該也是有好感,謝瀾音的火終於滅了,好生調理幾日,嘴唇恢復如初。

    臘月中旬,謝瀾薇要出嫁了,嫁進沈家二房。

    謝瀾音沒有露面,只讓姐姐將出閣禮捎帶了過去,免得親自去又得聽兩耳朵二夫人的諷刺。

    未料三日後謝瀾薇回門,竟來了她這邊,紅光滿面,似乎在沈家過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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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謝瀾音客氣地請她落座,“三姐姐怎麼想到來看我了?我最近一直病著,別過了病氣給你。”

    謝瀾薇是新嫁娘,穿了一身正紅衣裙回娘家,這會兒她站在榻前,看著坐在裡面態度敷衍的堂妹,親昵地笑道:“五妹妹,皇后娘娘說了,年後你要嫁進秦王府,加上我這邊的關係,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所以讓我帶你與二姐姐一起去宮裡請安,娘娘想先見見你們呢。”

    說話時心裡十分複雜。

    她不嫉妒謝瀾音的側妃位子,因為秦王不受寵,但她想不通為何沈應時會看上謝瀾橋,一旦沈應時娶了謝瀾橋,謝瀾橋就成了她的大嫂,成了沈家的當家夫人,將她這個堂弟妹壓得死死的。

    母親已經被蔣氏壓了,她不甘心自己繼續被蔣氏的女兒壓。

    這次進宮,她說什麼都要想辦法讓皇后厭棄謝家姐妹,最好將謝徽一家都打壓下去,打壓到謝徽將侯府世子之位讓出來,還給她的父親。

    臘月天冷,今日難得放晴,天空藍得似塊兒倒扣的藍寶石,越發顯得下面的宮殿金碧輝煌。

    這是謝瀾音第一次進宮。

    想到這是皇宮,住著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帝一家,每天父親都得早早起來排在宮牆外等候早朝,謝瀾音這個小姑娘不禁心生敬畏,然轉念一想,這裡也是蕭元的家,對蕭元來說冰冷之極的家,謝瀾音心中頓時只剩反感。

    什麼皇上皇后,不過是一個冷血無情的父親,一個苛待原配之子的繼母,沒什麼好敬畏的。

    替蕭元不值,謝瀾音反而鎮定了下來,目不斜視地跟在鳳儀宮領路的宮女身後。

    謝瀾薇側目看她,見堂妹面色泛白,猜到她心情不好,她微微翹起了嘴角。

    雖然嫁的也是王爺,卻是個側妃,還與這巍峨氣派的皇宮無緣,能高興才怪。

    目光挪到謝瀾橋身上,對上謝瀾橋似乎時時刻刻都雲淡風輕的側臉,謝瀾薇又收斂了笑。

    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了鳳儀宮前。

    謝瀾薇已經見過皇后了,宮女進去通傳時,她笑著對兩個堂姐妹道:“皇后娘娘十分和藹,一會兒見到了你們不用拘謹,娘娘問什麼就答什麼好了。”

    “多謝三妹妹提點。”謝瀾橋客氣道,餘光裡見妹妹神色黯然,有些委屈又有些緊張,明白妹妹已經開始演了,謝瀾橋心裡好笑,卻配合地拍了拍妹妹肩膀,小聲安撫了一句。

    謝瀾音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看向裡面時,目光忐忑。

    鳳儀宮暖閣裡,沈皇后端詳兩眼剛剛修剪好的牡丹花,轉身將剪刀放到託盤上,吩咐小宮女道:“請進來吧。”

    能讓她一下子見三個謝家姑娘,謝家也算有本事了。

    坐到榻上,沈皇后低頭賞玩護甲上的蔻丹,聽到腳步聲,她才懶懶地抬眼。

    進來了三個姑娘,婦人打扮的是已經見過的堂侄媳婦,剩下兩個……

    沈皇后的視線定在了謝瀾音臉上。

    有多久,沒有為一個女子的容貌生出驚豔感了?上一次,好像是二十幾年前進宮拜見前皇后時吧?顏家兩姐妹,貌美冠京城,她曾經羡慕嫉妒過,最終顏家姐妹一個“病”死一個在流放途中慘死,命都不如她。

    可是今天,讓她驚豔的這個謝家五姑娘,竟然要嫁給大顏氏的兒子。

    沈皇后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

    英雄難過美人關,謝瀾音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難怪蕭元寧可得罪郭、謝兩家也要搶人,郭澄更是跑到秦王府去鬧。現在蕭元得了美人,還是有得力父兄的美人,他會不百般寵愛?謝瀾音呢,此時再不滿,婚後面對蕭元刻意的溫柔,她會不動心?

    蕭元的容貌,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愛色,女人又何嘗不是?

    一夜夫妻百日恩,多睡幾晚,夫妻倆也就和睦了,屆時謝瀾音再到娘家走幾趟,謝徽那麼寵愛女兒,早晚會愛屋及烏,站到秦王那邊。

    沈皇后一開始就對這樁賜婚不滿,隱晦地跟宣德帝抱怨了一次,宣德帝卻拿謝徽不敢為由堅持己見。沈皇后就不好再說了,伴君如伴虎,她打壓蕭元在皇上看來只是吃前皇后的醋,若操心朝政,以宣德帝剛愎自負的性子,定會不喜。

    那麼想避免謝徽倒向蕭元那邊,就只有親侄子沈應時提出的法子了。

    視線挪到謝瀾橋身上,雖然臉蛋比妹妹遜色些,卻也是個貌美的姑娘,沈皇后意味深長地笑了,要麼說男人都好色呢,侄子那麼清冷的人,不也為美色動了心?想幫她這個姑母是其一,更多的還是喜歡謝瀾橋吧?

    看著三人行完禮,沈皇后笑著喊她們起來,將謝瀾橋叫到跟前,贊許地誇道:“昨天有人跟我誇你人美又聰慧,氣度十分不俗,我還以為他是自誇之言,今日見了,果然讓人眼前一亮。”

    語氣促狹。

    謝瀾橋想像不出沈應時會說這種話,知道是打趣,佯裝害羞般低下了頭。

    謝瀾薇上前兩步,站到沈皇后一側笑著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二姐姐從小就聰明,我們在屋子裡繡花時,二姐姐最喜歡跑去大伯母的鋪子裡看掌櫃做生意,十歲時就纏著大伯母給她開了間胭脂鋪子,後來生意越做越好,比很多掌櫃都賺錢,今年二姐姐更是跟著蔣舅舅一家去了西安,說是要隨表哥們出門走生意,游遍大江南北呢。”

    臉上笑得好看,眼睛卻悄悄觀察沈皇后。

    普通的官家夫人都不喜歡這樣的兒媳婦,皇后娘娘又怎會高興繼承沈家爵位的親侄子娶謝瀾橋這種受人恥笑的妻子做當家夫人?

    沈皇后看看面露尷尬的謝瀾橋,順著謝瀾薇的話笑道:“小時候聽說木蘭從軍的故事,一直敬佩她不輸男人的本事,沒想到今日叫我也遇到了一個。瀾橋跟我說說,應時做了什麼,讓你願意為他棄了出門遠遊的打算?”

    她說得十分親昵,沒有任何不悅,倒像慈愛的姑母,好奇侄子的感情小秘密。

    謝瀾薇詫異地盯著沈皇后,仿佛要分辨她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單純的客套。

    謝瀾橋此時徹底松了口氣,沈皇后果然願意湊成她與沈應時的婚事。

    穩住了沈皇后與太子,家人就無憂了。

    謝瀾橋便有些害羞地編起了她與沈應時的故事。

    沈皇后含笑聽著,餘光不時瞥向獨自站在後面的謝瀾音,見小姑娘臉色蒼白,拘謹地攥著手裡的帕子,腦袋低著,偶爾偷偷看姐姐,眼神羡慕又自怨自艾,顯然也覺得自己給蕭元做側妃是受了委屈,沈皇后便挑了個恰當的時機,朝她道:“瀾音也過來,咱們就快成一家人了,我還沒好好跟你說過話呢。”

    謝瀾音受寵若驚地抬起頭,澄澈的桃花眼裡一片震驚,像是不懂為何皇后願意跟她說話。

    沈皇后笑得更和藹了,待謝瀾音走到身邊,她牽起小姑娘手,輕輕歎道:“瞧你這標緻的模樣,早日讓我看見,我肯定會搶在郭家去提親前將你定下,留著做我的兒……咳咳,不過你也別難過,秦王雖然霸道了些,相貌頗為不俗,你見過的,婚後好好跟他過,早點為他開枝散葉,就別再為以前的事鬧彆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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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7: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在她提及郭家時,謝瀾音眼裡就轉了淚,聽到開枝散葉一句,那豆大的淚疙瘩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慌忙跪下,低頭掩飾道:“瀾音謹遵娘娘教誨。”

    沈皇后示意謝瀾橋扶妹妹起來,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就讓她們下去了。

    自始至終沒有同謝瀾薇說一句話。

    大家都是聰明人,都知道沈皇后是惱了謝瀾薇。

    謝瀾薇進宮時滿心算計,自以為能下了兩個堂妹的臉,結果反被二女看到她受皇后冷落,出宮路上小臉繃得難看極了,到了宮門,飛快上了沈家的馬車,獨自離去。

    謝瀾橋唇角微翹,扶著妹妹上了自家的馬車。

    “姐姐,委屈你了。”謝瀾音握住姐姐的手,小聲道,姐姐不喜歡跟夫人太太們打交道,如今卻要為了她與最招人厭的沈皇后虛以委蛇。

    “你該高興,咱們將她哄住了,不也變相著替你們家那位出了氣?”謝瀾橋點點妹妹的小鼻子,輕鬆地道。

    “姐姐替他出氣,回頭我讓他好好酬謝你。”姐姐笑得開朗,謝瀾音也不再說那些見外的話。

    謝瀾橋哼了聲,摟著妹妹道:“他始終真心待你,就是最好的酬謝了。”

    姐姐惦記她,謝瀾音依賴地往她懷裡靠了靠。

    越記著姐姐對她的好,就越惱蕭元給她帶來的這些麻煩。

    夜裡蕭元過來,問她宮裡的事,謝瀾音就小聲強調了一遍姐姐為他受的委屈。

    冬夜天冷,滴水成冰,小姑娘裹著厚厚的斗篷,雪白的狐毛將她小臉都遮住了,就露出一塊兒給他看,還不讓他進去。蕭元無可奈何,卻也想不到如何才能答謝謝瀾橋。

    送金銀財物,那是侮辱,事成後不動沈家?

    那是沈家得利,與謝瀾橋有屁干係!

    至於沈應時……看在姨母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動他。

    “瀾音,你二姐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謝禮?”蕭元靠著窗臺,摟著她肩膀道,她們是姐妹,應該知道吧。

    謝瀾音哼了哼,低聲嘀咕了一句。

    蕭元笑了,抵著她額頭道:“這個不算,咱們很快就做夫妻了,我對你好是天經地義,不是為了答謝誰。這樣吧,明天你替我轉告她,就說這次的謝禮我先欠著,將來她有什麼想要的,儘管直言,我會竭盡全力報答。”

    他嘴甜,謝瀾音終於正眼看了他一下,恰逢一陣冷風吹來,她有點心疼了,勸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別凍著,以後別再來了。”

    蕭元乖乖點頭,手卻不老實,一把拽下她頭頂的兜帽,按住她腦袋狠狠親了口,親得渾身都暖和了,親得小姑娘關窗時手臂都發軟,他才對著窗子笑了笑,戀戀不捨地離去。

    很快就到了除夕,炮竹喧鬧,又是新的一年。

    正月裡走親訪友,京城處處喜氣洋洋,熱鬧過後,隨著上元節結束,百官開始上朝,百姓們也恢復了往常的生活,開鋪子的開鋪子,幹活的幹活。

    在某人殷切的盼望下,終於迎來了二月。

    謝瀾音要出嫁了。

    側妃,一個側字,註定了側妃出嫁與王妃出嫁會有諸多不同。

    首先蕭元不必去謝家迎親,新娘子到了王府這邊,兩人也不用拜堂。

    不過百姓納妾還會整頓兩桌酒席,蕭元娶側妃,自然也少不了這些熱鬧。

    太子、衡王蕭逸都來了,還有其他一些宗親,放眼望去,酒席上唯獨不見謝家人。

    蕭逸打了個酒嗝兒,仿佛喝醉了般同蕭元道:“大哥,謝家怎麼沒來人?哼,我早就聽說了,他們一直因為女兒只能做側妃不滿這門親事,我看他們就是蹬鼻子上臉,回頭我告訴父皇去,讓父皇懲治那幫不懂規矩的……”

    說話時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巧葛進端著酒水從後面過來,正好撞到他,潑了他一身酒。

    “殿下您沒事吧?”葛進趕緊拿出帕子幫他擦拭,口中不停地道歉,一點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蕭逸認出他是蕭元身邊的大太監,掃一眼那邊端坐的新郎倌兒,決定給他點面子,罵了葛進兩句就讓他下去了。歪著腦袋盯著葛進的背影瞧了會兒,蕭逸坐下後繼續對蕭元道:“回頭我告訴父皇去,讓……”

    “三弟。”太子冷聲斥道,眼含警告。

    母后贊成沈應時與謝家二姑娘成親,就是為了拉攏謝家,三弟這樣胡言亂語,傳到謝家人耳裡豈不是將人往外推?只知道嘴上佔便宜的蠢貨,若不是親弟弟,他才不屑與這種人為伍。

    蕭逸從小被太子兄長壓著,雖然心中不忿,依然忍了下來。

    蕭元始終面無表情,見外面天色漸黑,他站了起來,朝一眾賓客淡淡地客套了句,逕自離去。

    他這個王爺平時很少露面,從不與官員宗親熱絡,可謂獨來獨往,無需求人也不會助人,就養成了隨心所欲的脾氣,眾人都習慣了,繼續喝了幾杯酒,也紛紛離開了這並不熱鬧的喜宴。

    ~

    王妃都有自己的院子,而蕭元將謝瀾音安排在了他的後院,那也是今晚兩人的新房。

    此時的新房裡,謝瀾音剛換好她自己繡的那身嫁衣,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

    她該不高興的。

    今日她雖然出嫁了,礙于名義上只是側妃,他不能騎著高頭大馬來接她,她穿著的喜服不是正妃的大紅顏色,花轎品級也照正妃出嫁的遜了一籌。到了王府,他不能跟她拜堂,她直接來了新房,人都沒見著,新郎新娘該有的洞房禮就更不用想了,甚至宮裡派來的嬤嬤還要讓她給沈氏的牌位敬茶,被趕來的蕭元冷聲訓誡才免了。

    隨便哪一樣,她都高興不起來。

    但事實上,謝瀾音挺高興的。

    她終於嫁給他了,在兩人經歷了那麼多分分合合後,從最初的偷偷喜歡到明明喜歡卻不能嫁,到最後他想辦法求得賜婚旨意她則演戲裝苦哄騙宮裡的皇后,他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名義上是側妃又如何,她知道蕭元只喜歡她就好,她把自己當正妃就好。

    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事事如意,總想著不如意的地方,那叫自尋煩惱。

    “姑娘,殿下過來了!”

    留在門外放哨的鸚哥興奮地提醒道。

    謝瀾音聽了,忽然緊張起來,最後看一眼鏡子裡的新娘,她提著裙擺快步坐到了床上,桑枝緊接著將手中的鳳冠替姑娘戴好,迅速遮上紅蓋頭,再次確認一番,笑著退了出去。

    到了外間,正好看見一身大紅喜袍的王爺進門,桑枝低頭行禮,等王爺進去了,她才同鸚哥對個眼色,兩人一起到外面守著。

    而那邊蕭元進門,看到她一身大紅新娘打扮坐在床上,嬌嬌小小的,人就定在了門口。

    謝瀾音看不見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她這樣多此一舉,會不會顯得她太看重名分了?他會不會在心裡嘲笑她?

    這種平時根本不會想的傻問題,輪到心如鹿撞的時候,就都冒了出來,越想越不安。

    謝瀾音忍不住攥了攥袖口。

    蕭元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突然說不出來的心疼。

    她本就該這樣嫁過來,是他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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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7: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瀾音。”他大步走了過去,心急想看她,手碰到那蓋頭邊緣,又停住了,有些無措地問道:“好像要用金秤桿挑起來?”

    他雖然被父皇趁他昏迷時辦了婚事,可他沒有迎親沒有拜堂也沒有掀過別人的蓋頭。

    他沒有暗示什麼,但謝瀾音卻想到了,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做這些,她心裡的忐忑不安瞬間變成了濃濃的甜蜜,看著蓋頭下他繡著蟒紋的衣擺,細聲道:“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真講究。”

    夫妻倆私底下掀蓋頭,再對飲交杯酒,她想要的就這兩樣。

    蕭元卻想要更多。

    他原本的計畫是,將來登位了,他再辦一場隆重的封後禮,他以天子之尊將她從謝家接進宮中,所以這次沒有太在意。但她在意,那他就必須給她一個有模有樣的大婚。

    蹲到她身前,蕭元捧住她手親,“瀾音,你再等等,我去安排拜堂,咱們先拜堂,再洞房。”

    “這……”謝瀾音真沒有折騰他的意思,在他起身時拉住他手道:“不用了……”

    “聽我的,很快就好。”蕭元攥了下她手,大步離去。

    新郎倌兒走了,守在外面的桑枝鸚哥都嚇了一跳,急匆匆跑了進來,“姑娘,殿下怎麼走了?”

    王妃不能亂叫,萬一叫習慣了將來在外人面前說漏嘴會惹麻煩,側妃她們肯定叫不出口,就商量好私底下繼續喊姑娘。

    謝瀾音心裡甜的很,卻不好意思解釋,小聲讓她們不用管,她笑著等著,人坐的端端正正,一雙小腳卻孩子般搭在一起晃了晃,紅緞繡花鞋輕輕搖,洩露了新嫁娘輕快飛揚的心。

    夫妻倆沒事,鸚哥桑枝松了口氣。

    約莫兩刻鐘後,蕭元回來了,緊緊攥住謝瀾音的手,牽著她往前院去。

    天已經黑了,謝瀾音慢慢地走。為了穿嫁衣好看,她裡衣穿的少了,在燒著地龍的新房裡沒什麼,出了屋頓時冷了起來。可她高興,心裡熱乎,那麼怕冷的姑娘,現在卻一點都不嫌棄,連哆嗦也沒打。

    蕭元這會兒就是個真正的新郎,就高興娶到媳婦了,完全沒注意到妻子穿的太少。

    “小心腳下。”前面是門檻,蕭元輕聲提醒道。

    謝瀾音明白,這裡就是兩人拜堂的地方了,是誰充當主持拜堂禮的儐相呢?難道是盧俊或葛進?那也太難為情了吧,明天她怎麼好意思見他們?

    念頭剛落,就聽一道溫柔的透露著喜意的聲音道:“站好了,我要開始啦。”

    謝瀾音本能地朝蕭元那邊歪了歪腦袋,秦王府裡還有女眷?能讓蕭元請來見證他們大婚的人,除了值得信任,肯定還得有一定的資歷,至少說明蕭元敬重她,但她從未聽他提起過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蕭元捏了捏她的手,隨即朝前面含笑注視他們夫妻的姨母點點頭。

    外甥有心補償妻子,小顏氏樂見其成,等夫妻倆重新站好了,她輕聲道:“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謝瀾音看不見,蕭元深深看了眼前面母親的牌位,鄭重拜了下去。

    母后,我給您娶了天下最好的兒媳婦,您在天有靈,一定看見了吧?

    夫妻交拜後,蕭元辭別姨母,牽著謝瀾音出了門。

    二月中旬,夜風涼人,謝瀾音拜堂的興奮勁兒過去了,扛不住冷,沒走兩步就打了個激靈。

    這次蕭元察覺到了,一摸她衣袖,幾乎碰不到棉的,小胳膊細細溜溜,登時氣她胡鬧,一把將人打橫抱了起來。謝瀾音受驚哎了一聲,急著扶住頭頂的蓋頭鳳冠,這樣一抬手,露出小半條手腕。

    “手放下去!”蕭元低聲斥道,著涼了怎麼辦?

    “放下去鳳冠就掉了,你快點走吧!”謝瀾音心心念念著掀蓋頭,怎麼能提前讓他見著?

    她執著掀蓋頭,嬌嬌的,蕭元捨不得再訓她,只能加快腳步往新房趕。

    謝瀾音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好。

    或許這次大婚有很多遺憾,但有他對她的心,她就滿足了。

    夫妻倆又折了回來,桑枝鸚哥也早將新房裡面重新佈置好了,識趣地退到外面,不再打擾一對兒新人洞房。

    蕭元穩穩地將新娘子放到床上坐好,什麼都沒做,先拉起被子裹住她,他緊緊抱著,“誰讓你穿這麼少的?就知道臭美是不是?”

    謝瀾音冤枉極了,隔著蓋頭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你非要去拜堂,我根本不用出屋,屋裡這麼暖和,哪裡會凍著?”

    “行,今日你最大,我不跟你計較。”蕭元十分大度地道。

    謝瀾音無聲地笑,她受涼也是她的事,他計較什麼啊,好像她是他的一樣。

    甜言蜜語讓人甜,有時候這種乍一聽有點賭氣意味的話,回味起來反而比甜言蜜語還讓人歡喜。

    “好了,拿開吧,有點熱了。”說不清是因為他抱得太緊,還是他呼出來的淡淡酒氣醉人,謝瀾音真的不冷了,雙頰甚至漸漸發燙。

    蕭元摸了摸她手,確實熱熱乎乎的,就將裹著她的被子放了回去。

    謝瀾音輕鬆地舒展下手臂,眼睛被蓋頭遮著,看不見身旁男人似乎蘊含火種的眼神。

    “我去拿秤桿。”蕭元捏捏她手,站了起來。

    謝瀾音方才還因為擺脫被子舒服了的身子,立即緊張到僵硬。

    她只是戴了鳳冠,臉上可沒有如早上出閣時那樣精心打扮,他會不會覺得沒有先前美?

    底氣不足地雙手交疊,謝瀾音垂下了眼簾,他的秤桿伸過來,將蓋頭一點點挑起。

    蓋頭越高,她心跳就越快,最後羞極了,閉上了眼睛。

    蕭元居高臨下看著她,忘了去接蓋頭,紅蓋頭飄落在地,像朵綻放在她腳下的大紅睡蓮。

    但紅蓮也不及她半分美。

    她的眉細如新月,她的臉頰燦若芙蓉,她的唇紅似櫻桃,都已經是最美,無需裝扮。

    蕭元很想馬上就抱她。

    只是桌子上還擺著葛進特意為他們配製的酒。

    他得先把她想要的交杯酒陪她喝了,之後再一心做他想做的事。

    “瀾音真美。”幫她取下沉甸甸的鳳冠,再在羞答答的新娘耳邊沙啞地誇了一句,蕭元轉身去倒酒了。

    謝瀾音這才敢睜開眼睛,對面窗下燃著龍鳳喜燭,屋裡燈光彙聚,沒有白日裡明亮,卻多了種讓人心慌的曖昧。而她的丈夫,此時正側對她站在桌前倒酒,雙手白皙修長,曾經在夜裡霸道地撫過她身。

    記憶陡然清晰,想到今晚他還會那樣,謝瀾音臉越來越熱了。

    蕭元端著兩杯酒走了過來,坐在她身邊,將一杯遞給她。

    這是她的主意,真的等到這一刻,謝瀾音才後悔了,面皮上火燒一般,接酒時都不敢看他。

    雙臂交纏,她緊張到手微微顫抖,香醇的酒味兒在舌尖漾開,她才悄悄朝他看去,未料他也在看她,一雙鳳眼倒映著燭光,璀璨明亮,裡面有溫柔,還有戲謔的笑,像是在說,他就知道她會偷偷瞧。

    謝瀾音慌亂地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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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7: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蕭元一飲而盡,喝完見她才品了一小口,蕭元放下自己的酒杯,再接過她的,一口喝下,卻在她低頭偷笑時一把抱住她,抬著她下巴親口喂她喝。微涼的酒水驟然灌了下來,謝瀾音被嗆了一下,可他不鬆開,直到她全部咽下。

    被強行灌酒的滋味兒並不舒服,謝瀾音有點生氣了,狠狠砸他胸口一拳,別過腦袋不理他。

    蕭元隨手將酒杯放到榻前,回頭對上她這副耍氣的小模樣,笑了,貼著她耳朵道:“這酒有滋養身體之效,所以喂你喝,瀾音,咱們掀了蓋頭喝了交杯酒,接下來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帶著酒氣的呼吸撞到她臉上,醉意也傳到了她心裡。

    謝瀾音傻傻地順著他話想,還有什麼禮嗎?

    好像沒有了……

    她老老實實地搖搖頭,因他抱得太緊,她整個人都快縮到了他懷裡。

    “那就睡吧。”

    蕭元早已等不及,壓著她倒了下去。

    婚前偷偷逾矩過,再加上出閣前母親已經提點過如何行周公之禮,謝瀾音雖然害羞,因為這些都是新婚夜該做的,她也就忍著了,任由他將她的嫁衣裡衣都丟出了紗帳。

    “冷……”畢竟是二月,他再熱,她還是瑟瑟發抖。

    蕭元忙裡偷閒將被子扯了上來,嚴嚴實實遮住了裡面的動靜。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羞澀又美好,謝瀾音嬌羞無比地承受著他的一切,也無意識地展現了更多的美給他。最讓蕭元抵擋不住的,無異於她嬌滴滴的聲音,一會兒討好地求他打住,一會兒嗔怒地嫌棄他手重了,一會兒又緊緊抿著唇,只發出更好聽的鼻音。

    他再也堅持不住,兵臨城下。

    謝瀾音嚇了一跳,作為一個昨晚偷偷觀摩過小冊子的新嫁娘,謝瀾音當然知道新婚夜夫妻該做什麼,但她沒料到蕭元竟然打算做全套。

    她慌了,也不高興了,說什麼都不肯給。

    蕭元急得快冒煙了,爬上來親她臉頰,啞聲求她,“瀾音別鬧了,我保證不讓你疼……”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會有怎樣的感受,只想哄她聽話。

    謝瀾音這會兒很清醒,聽他又想用這種甜言蜜語騙她,她委屈又失望,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信錯了他。一委屈,眼淚流下來,哭著躲開他的唇,“你答應我先不要孩子的……”

    她願意委屈自己,絕不願委屈孩子,可他居然說話不算數,只顧自己快活。

    蕭元被她的哭聲驚住,終於清醒了些,聽她越哭越委屈,以為那樣就會懷孩子,蕭元卻笑了,還有點愧疚,轉過她濕漉漉的臉,一邊親她眼淚一邊柔聲歎道:“傻,你以為那是什麼補酒?就是讓你懷不上孩子的,既懷不上,還不會像避子湯那樣傷身。”

    他說話時雖然還有點喘,但已經像是正常的語調了。

    謝瀾音驚訝地止了哭,只是看到他額頭隱含的汗,又懷疑了,“真的?”

    不會是急中生智騙她的吧?

    她不相信,蕭元懲罰般咬了她鼻尖一下,“葛進祖上是神醫,那年我被人下毒昏迷不醒,太醫們束手無策,是葛進救了我,你不用懷疑他的醫術。”

    謝瀾音不懷疑了,她好奇,眨著一雙含淚的桃花眼問他,“既然是神醫的子孫,怎麼會……”

    成了太監?

    蕭元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無奈道:“明天我再告訴你。”哪有新婚夜說旁人的?

    又是明天,謝瀾音還好奇拜堂時那個女子呢,這會兒賭氣地撅起嘴,瞪著他道:“我就要現在聽,你不用裝可憐,你若早告訴我那酒的效用,我也不會……反正你一直都是這樣,有什麼打算都瞞著我,非要事後才說。”

    今晚他不告訴她葛進的來歷,她就不給他,誰知道是不是他瞎編的?

    做錯事就要受罰,蕭元沒轍,只得一邊占點小便宜一邊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我曾經喬裝出宮,碰巧遇到葛進被一個惡霸搶了,因眼睛被葛進弄瞎,那惡霸給他灌了藥……我救了他,葛進要報恩,就假扮太監隨我進了宮。”

    這世上也有喜歡男風的,葛進生得眉清目秀,倒楣被人盯上了,加上當時剛出山,年少氣盛,自以為天大地大隨他闖,結果大意地栽進了混帳陷阱。煙花地的女子會被調教,小倌同樣如此,其中一種就是留著根,能看不能用。

    不想汙了她耳朵,這些地方他說得不清不楚,謝瀾音明白了兩人的因緣,對葛進的身體情況還是雲裡霧裡的,“灌了什麼藥啊?”她知道太監大概是怎麼回事,卻無法將毒藥與讓人變成太監的法子聯繫到一起。

    “就是東西還在,不能用,不知他何時能醫好自己。”她刨根問底,蕭元就以身示範,讓她明白葛進到底是怎麼個不行。

    謝瀾音終於懂了,有點同情葛進,“他真可伶……”好好的神醫,最終淪落成了太監。

    她還有閑功夫想旁人,蕭元呵呵笑,不再徒勞跟她講道理,又鑽進了被窩。

    謝瀾音驚叫了聲,怕被丫鬟聽見,及時捂住了嘴,因他的動作,雙頰豔若桃李。

    但她還是出聲了。

    一刻鐘後,守在外面的鸚哥桑枝都聽到了自家姑娘有些淒厲的呼痛聲,尖而短促,後面好像還要再罵什麼,卻如被人堵住一般,戛然而止。

    謝瀾音得了母親的提點,還有小冊子看,兩個丫鬟可什麼都不知道,擔心姑娘出事了,二女互視一眼,偷偷溜到了屋簷下,側耳傾聽。

    聽到架子床輕輕搖晃的動靜。

    鸚哥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王爺的新床結實沉重,輕易晃不動,這會兒兩人再做什麼啊?

    幸好那動靜很快就停了……

    鸚哥也說不清楚為何床不晃了,她就覺得姑娘沒事了。

    然後她又聽到了姑娘萬分委屈的哭聲,像是小少爺晉北想哭時被姑娘淘氣地堵住嘴,結果手一挪開,小少爺哭聲更響。

    “瀾音,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滾!”

    屋裡頭小倆口一個哄得越來越羞人,連心肝都喊上了,一個邊哭邊罵,毫不領情。

    鸚哥桑枝互視一眼,明白沒出大事,笑了笑,悄悄地退回了新房門口。

    外面一片漆黑,熟睡中的謝瀾音忽然覺得身上有些怪異,昨夜經歷之事忽然浮現腦海,她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

    然而已經晚了,蕭元身子一沉,又來了。

    謝瀾音難受地皺眉,無力地打他,細細弱弱的哭聲如雛鶯哀啼,“你答應我……”

    “就這一回,就這一回不算數。”知道她還沒準備好,蕭元左手手肘撐著床,右手溫柔地幫她擦淚,啞聲哄她,“瀾音,昨晚我沒吃夠,有你在我旁邊,我幾乎一晚都沒睡,實在忍不住了。”

    一是忍不住,二是憋屈。

    昨晚初戰,他潰不成軍一敗塗地,萬幸她只顧著自己的委屈,沒有察覺他的尷尬。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趁她被他親得迷迷糊糊時他又得逞了,這次稍微好了點,估摸著應該有一刻鐘,但蕭元還是不滿意,在西北大營時聽過不少葷話,在那些將士們眼裡,新婚夜必須一晚不睡才算本事。

    可能是真的,更有可能是吹噓,但蕭元覺得吧,一刻鐘肯定是被人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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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不想讓她看低他。

    奈何她堅持不肯再給,他親可以,手才往下去,她就哭,人也怕得打哆嗦,蕭元實在不忍心,就放她睡覺了。他是真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她,用個不太妥當的比方,就像他剛從蔣懷舟那裡得了合心意的良駒時,便想騎著馬痛痛快快跑一場,跑到沒力氣了為止。

    而現在他還有渾身的勁兒。

    憋了一晚上,真的憋不住了,小心碰碰她底下,估摸著差不多好了,他就……

    “瀾音……”蕭元捧著她臉,一下一下輕輕地親,親不夠,“瀾音,我今天都不想起來了……”

    他開始亂動,牽一髮而動全身,謝瀾音隨著他的動作輕輕地哼,那嬌嬌的語調裡最初是不適,慢慢地就變成了享受。

    主人們在紗帳裡膩歪,廚房裡已經開始忙活了,淘米的小丫鬟將溫水倒進盆子裡,手伸進去快速地攪動幾圈,米粒被迫轉動,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水也跟著晃動,最後米洗好了,淘米水被倒了出去,一泄如注。

    天漸漸亮了,屋頂嫋嫋炊煙盤繞著升起,一圈一圈,如海邊的波浪連綿不絕,飯菜都做得差不多了,那白煙才開始變淡。

    紗帳裡,謝瀾音高高仰起了頭,聲音媚啞,指甲陷進了他脊背。

    蕭元撐著上半身看她,汗如雨下。

    這一刻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呼吸慢慢從急促平復。

    不知過了多久,謝瀾音懶懶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屋子裡已經亮了,他撐在她上面,望著她的鳳眼裡全是滿足,似乎還有一點點自豪。目光相對,他朝她笑了,人也低了下來,貼著她額頭問她,“很喜歡,是不是?”

    謝瀾音羞澀地閉上了眼睛。

    感覺,跟昨晚是挺不同的,昨晚只想著自己的疼,剛剛,聽著他近在耳邊的呼吸,聽著他斷斷續續的情話,感受著夫妻間獨有的親密,那種渾然一體的幸福感,興奮卻又安心。

    謝瀾音忍不住抱住了他腰,知道他還在盯著她看,她難為情地往他懷裡躲。

    她記得自己叫出聲了……

    她臉如紅雲,小鳥依人,蕭元追了下去,捉住她唇。

    又是一個綿長的吻,再分開時,蕭元呼吸又重了,雖然很想再繼續,那邊姨母多半已經起來準備了,蕭元戀戀不捨地退開。

    謝瀾音見他低著腦袋看,羞得不行,小手抓住被子,他一走她就趕緊將自己蒙了起來。

    蕭元抓起一件裡衣擦了擦,擦完扔到地上,他又撈了一件她的衣裳鑽進被子,將新過門的妻子摟到懷裡,一邊幫她擦一邊看著她紅紅的小臉道:“再躺會兒就得起來了,我帶你去敬茶。”

    謝瀾音吃驚地睜開眼睛,忘了羞了,看著他眼睛道:“進宮嗎?”

    正妃出嫁,次日要與丈夫一起進宮拜見皇上皇后,她只是側妃,不用去的,因為皇上皇后對蕭元不好,不用進宮跪拜他們是謝瀾音在側妃這件事上難得找到的好處。

    蕭元笑了笑,握住她手道:“不是,是給姨母敬茶。”

    成親前不敢告訴她,是怕她趨利避害嚇跑了,現在娶回來了,她沒處跑,蕭元就想跟她說實話。交待清楚了,往後她在王府裡可以安心去找姨母說話作伴,進宮或出門遇到事,也知道如何行事。

    他的瀾音很聰明,最會接人待物,知道在什麼人面前該說什麼話。

    不過蕭元怕一下子說太多嚇壞她,暫且只交待了姨母與沈應時的關係,沒說他的大志。

    謝瀾音聽得出了神。

    原來嚴姨娘就是蕭元的親姨母小顏氏,而沈應時既是太子的親表弟,又是蕭元的親表弟。

    理清楚了,謝瀾音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親姐姐,擔憂地問蕭元,“那,一旦他的身世敗露,豈不是會被沈家厭棄?我姐姐……”

    “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道。”蕭元安撫地抱住她,親親她額頭道:“他答應過兩不相幫,本就是沉穩的人,為了你姐姐著想更不會輕易暴露自己。岳父那邊,瀾音先別說了,你心裡清楚就好。”

    謝瀾音看著他剛毅的下巴,心中有點亂。

    主要是沈應時的身世太複雜了,父母是仇人,他說到做到還好,萬一沈應時將來投靠太子那邊,她與姐姐豈不……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謝瀾音突然哭了出來,氣惱地將他往外推,“什麼都瞞著我,騙我一個也就罷了,為何還要騙我姐姐?”

    早知道沈應時的身世,她寧可父親辭官帶姐姐遠離官場,也不想姐姐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瀾音,我們都有不敢輕易說出來的苦衷。”蕭元理解她的恐懼,抱住她任由她發洩不滿,等她哭夠了安靜下來,他才在她耳邊保證道:“瀾音相信我,你擔心的那些,我保證一件都不會發生。”

    謝瀾音閉眼苦笑,她已經嫁過來了,姐姐與沈應時的婚事也得到了皇上皇后的默認,除了相信他,她還能做什麼?

    “姐姐若出了事,我這輩子都不再理你。”她仰頭看他,眼裡含淚,“我說到做到。”

    蕭元心中一悸,攥緊她手道:“絕不會有那一日。”

    他亦說到做到。

    “好了,起來吧,姨母還在等咱們。”蕭元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道。

    謝瀾音知道他怕什麼,哼了一聲,賭氣地轉了過去,背朝他道:“你放心,我只是氣你再三隱瞞我,並沒有不滿姨母的意思,你先起來,我躺會兒再起。”

    小顏氏那麼可憐,謝瀾音才不會隨便遷怒人。

    “瀾音最心善了。”蕭元松了口氣,湊過去又要親她。

    謝瀾音眼疾手快將腦袋縮進了被窩裡。

    蕭元悶聲笑,隔著被子揉揉她腦袋,他先去更衣,穿好了,見她還在被窩裡蒙著,蕭元無奈地走過去道:“我穿好了,再幫你穿?”

    “不用你,你出去吧,讓鸚哥她們進來。”謝瀾音氣他呢,悶悶地道。

    蕭元看看外面,決定先忙正事,敬茶回來再賠罪哄人,就道:“那好,一會兒我再來接你。”

    趴下去抱抱她,蕭元搖搖頭,神清氣爽地走了。

    男主人走了,早就守在外面等候傳喚的桑枝鸚哥立即進來,準備服侍自家姑娘起來。

    謝瀾音身上還光著呢,自己都害羞瞧,更不好意思讓她們看,背對她們道:“把衣裳拿過來,你們先出去吧,一會兒我叫你們。”

    夫妻倆從黎明一直忙到現在,蕭元只顧幹活很少說話,謝瀾音就不一樣了,求他的時候要說話,不求的時候也被他欺負得哭哭啼啼哼哼唧唧,一開口聲音慵懶微啞,另有一種勾人的味道。

    兩個丫鬟一大早就領略了一番,便是不知具體也大概猜到了怎麼回事,互相看看,將手裡的衣裳放到床邊。桑枝行事穩重,放好東西就走了,鸚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見被子底下姑娘的褻褲露出了一角……

    猜到被窩裡姑娘身無寸縷,鸚哥臉上一燙,趕緊追桑枝去了。

    屋子靜下來,謝瀾音才裹著被子坐了起來,什麼都沒幹,先忙著放下紗帳。

    掩好了,她咬唇放下了被子,低頭一看,就見身上這一塊兒那一塊兒,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晚,留下痕跡點點,甚至還有蕭元的手指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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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8: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一晚荒唐再次湧了上來,謝瀾音埋到被子裡,渾身發燙。

    原來這就是夫妻,怪不得說夫妻一體。

    羞夠了,謝瀾音紅著臉穿衣裳,要去給姨母敬茶,沒時間清洗了,回來再說吧。

    上面穿好了,才要穿褲子,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水似的流到了褥子上。謝瀾音嚇了一跳,聯想昨晚的疼,以為自己流血了。驚詫于失血過多,謝瀾音白著臉掀開腿上的被子,稍微挪開腿,心驚膽顫地看了過去……

    鸚哥桑枝再進來時,就見架子床上被褥被裹成了一團,跟個大球似的。

    “不用疊了,都換了。”謝瀾音坐在梳粧檯前,儘量從容地對桑枝道,說完怕被丫鬟們看出臉上的不對,搶過鸚哥手裡的帕子就覆在了臉上。

    桑枝哦了聲,沒有多問,抱著大紅的被褥出去了。

    出門時遇到練拳歸來的王爺。

    桑枝低頭行禮,蕭元看了眼她手裡的被子,眼裡多了一抹只有男人們才明白的笑。

    進了屋,就見鸚哥正要伺候妻子穿外衣,蕭元接過衣裳,示意鸚哥先下去,他站在穿衣鏡前朝謝瀾音笑,意思顯而易見。偏偏謝瀾音一動不動,蕭元以為她不懂,只好道:“過來,我幫你。”

    謝瀾音平時確實都是在鏡子前更衣,但這會兒她腿酸那兒疼,就想坐著穿,此時看到蕭元,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扭過腦袋,給他看後腦勺。

    蕭元只當她在耍小性兒,就拿著衣裳走過來,低頭親她耳朵,“行,我到這兒來伺候你。”

    謝瀾音可不是受了委屈還忍著不說的性子,見他還嬉皮笑臉的,她撇撇嘴,就擠掉了一對兒淚疙瘩,撲到他懷裡,狠狠掐他腰,“讓你別弄別弄你還要來,我疼,都站不起來了!”

    腰酸腿疼,走路兩腿不停地打哆嗦。

    蕭元看著埋在懷裡的小姑娘,他想像不出她的疼,但想到她那仿佛稍微使點勁兒就能掐斷的小腰,還有她嬌不堪憐時哭得可憐巴巴的樣子,頓時心疼又自責,哄孩子般摸著她長髮賠罪道:“是我不好,我答應你,今晚一定讓你好好睡覺。”

    謝瀾音悶聲問:“說話算數?”

    蕭元彎腰親她腦頂,“再敢不算數,任你處置。”

    謝瀾音勉強原諒了他,攥著他衣袍擦擦眼睛,隨即張開手臂,仰頭使喚他,“有點冷,你快幫我披上。”

    一副將他當丫鬟使喚的模樣。

    蕭元捏了捏她鼻子,笑著伺候她,因為站得高,看見她中衣衣領鬆動時露出來的白皙肩頭,上面似白雪落了幾點梅花,蕭元心神一蕩,才幫她套好袖子,就抱起人站到了衣櫃前,堵住她欲抗議的嘴,又是一通揉。

    兩人再分開時,未塗胭脂,謝瀾音小臉已經燦若朝霞。

    “你……”

    “我只動手了。”蕭元讓她靠著衣櫃,他一邊幫她系盤扣,一邊看著她眼睛笑。

    謝瀾音氣呼呼地轉過頭,“手也不能動!”

    “君子動口?”系好最後一顆,蕭元低頭,故意在她耳邊吹了口氣。

    腦海裡不受控制浮現他動口卻與君子毫無關係的情形,謝瀾音耳根如著了火,惱羞成怒,目光落到他耳朵上,想也不想就抱住他脖子,然後就在蕭元以為她主動投懷送抱驚喜雀躍時,使勁兒咬了他耳朵一下!

    咬完卻見蕭元滿臉笑。

    謝瀾音不解地皺眉。

    蕭元捏了捏耳朵,問她,“有牙印兒嗎?姨母一直擔心你怨我,一會兒她看到牙印,就知道咱們有多好了。”

    謝瀾音一聽,急了,仰著脖子要他低頭,“快給我看看!”

    總不能真的讓他帶著牙印兒去敬茶吧,被長輩看到多丟人啊。

    蕭元轉過腦袋不給她看,大步朝門口走了過去,快出門前回頭朝她笑了笑,嘴上卻喊丫鬟們來替她梳妝。

    他人跑了,謝瀾音無可奈何,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她急著去外面檢查他耳朵。蕭元故意捂著耳朵不給她看,謝瀾音一會兒撒嬌一會兒假裝生氣,嬌軟的哀求嗔怪聲聲悅耳。蕭元牽著她手往前走,看著身邊不時偷襲要看他耳朵的妻子,忽然覺得他不是去看姨母的,反而有點像是晨起遛鳥……

    嘰嘰喳喳的,多好聽。

    ~

    小顏氏住在秦王府的沁園,蕭元知道姨母喜歡梅花,特意派人移植了一片梅林過來。夫妻倆一路緩步走來,瞧見幾枝早開的梅花,蕭元見妻子喜歡,想去給她摘。

    謝瀾音拉住他手,細聲嗔道:“摘了放在哪兒?拿過去給姨母看?回來再說吧。”

    剛因為他耳朵上沒有痕跡松了口氣,哪能再把夫妻甜蜜的證據主動送過去?

    “好,回來再給你摘。”蕭元牽著她手,瞅瞅剛剛走過的路,心裡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輩子第一次,在大白天,跟一個人牽手並行。

    忍不住又拉住她,攬住她腰,低頭親。

    恰好頭頂的梅枝上開了一朵,謝瀾音怕被人瞧見本想拒絕的,仰頭時看到那朵嬌豔的紅梅,看到梅花下他溫柔似水的鳳眼,她情不自禁地笑,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走兩步親一下,往常蕭元自己走只需一盞茶功夫的路程,今早夫妻倆用了一刻鐘。

    跨進沁園門口時,謝瀾音瞅瞅上房那邊,有點快要見公婆的緊張,小聲問他,“姨母會不會嫌咱們來晚了?”

    蕭元好笑地捏捏她手,“姨母沒那麼不講理,昨晚她還叮囑我,讓你早上多睡會兒。”

    這話大有深意,謝瀾音臉上一熱,掙開了他手。

    已經到了地方,蕭元沒再糾纏。

    堂屋裡,小顏氏已經在等著了,三十出頭的美婦人,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褙子,面帶淺笑,期盼地望著門外漸漸走進的外甥外甥媳婦,素雅恬靜地像幅畫。

    謝瀾音雖然跟小顏氏打過交道,卻未見過小顏氏真面容,現在見到了,她先是驚豔小顏氏不曾被歲月被那些苦難影響的美,緊跟著就是一陣心疼,或許是因為小顏氏本身命苦,或許因為小顏氏是蕭元的姨母,而蕭元是她的丈夫,她愛屋及烏。

    “姨母。”不等蕭元介紹,謝瀾音先熟稔親昵地喚道。

    好像有點不知羞,卻表露了小姑娘的親近之意。

    看著眼前的外甥媳婦曾經幫忙救了她的姑娘,小顏氏溫柔地笑了,示意謝瀾音走到跟前,握住她手柔聲道:“不是說了讓你們多歇會兒嗎,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害我都沒能睡成懶覺。”

    面對長輩意味深長的打量,謝瀾音心裡的感傷煙消雲散,羞紅臉低下頭。

    蕭元笑著看她。

    小顏氏瞅瞅小夫妻倆,輕輕咳了咳,身邊的丫鬟立即將蒲團擺上,奉上早就備好的茶水。

    蕭元牽著妻子端端正正跪了下去,端茶道:“姨母請用。”

    小顏氏點點頭,品了一口,鄭重對他道:“瀾音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哪天讓我知道你欺負她,我身為姨母,第一個不饒你。”

    一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女,不計較外甥的出身,不在乎他是商人還是不受寵的皇子,這樣好的姑娘,即便她還是曾經護國公府的二姑娘,小顏氏也挑不出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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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22:18: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蕭元側頭,看了眼旁邊臉頰緋紅眼簾低垂的妻子,這才道:“元啟謹記姨母教誨,對瀾音,此生不負。”

    小顏氏連道了三聲好。

    謝瀾音又感動又難為情,害羞地接過茶,學蕭元那樣敬道:“姨母請用。”

    聲音輕軟好聽。

    小顏氏受用地笑,喝過茶後,將手上一對兒福祿壽三色玉鐲套到了謝瀾音手腕上,拍著她手感慨道:“姨母的事瀾音想必都知道了,身無長物,元啟孝敬我的東西我不好再拿來送你,這對鐲子雖然算不上多好,卻是姨母曾經出門時自己買的石料,自己雕的鐲子。一共兩對兒,另一對兒我先留著,有機會親手送你姐姐,沒機會,只能托你轉送罷……不管怎麼說,元啟應時能遇到你們姐妹,都是他們的福氣,姨母對你沒什麼要求,就希望你們小倆口圓圓滿滿的,白首偕老。”

    從沁園出來,謝瀾音總是忍不住看手腕上的福祿壽三色玉鐲,陽光透過梅枝照到玉鐲上,那玉色溫暖祥和,像小顏氏與她說那番話時,鳳眼裡的溫柔。

    “喜歡還是不喜歡?”當她再次低頭看鐲子時,蕭元轉過她肩膀,輕聲問。

    謝瀾音回望一眼沁園的方向,心裡莫名替小顏氏難過,“他,真的不肯認姨母嗎?”

    她還沒有當母親,但她已經當了姐姐,小顏氏對沈應時的想念,肯定比她對弟弟的深。

    蕭元目光微變,牽住她手,邊走邊道:“除了他,沒人知道。”

    言罷就沉默了。

    剛知道姨母與沈應時的身份時,他心裡全是對沈家的恨,沈應時不認姨母,他只怨沈應時不孝。回到京城,想辦法跟她在一起不得不面對父皇,蕭元忽然又有點理解沈應時的想法了。

    按姨母所說,沈應時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誰是他真正的母親,那沈應時肯定希望母親先認他,就像他小時候,看著高高在上的父皇,也盼望過父皇會像寵愛太子衡王那樣考他功課,教他習武。

    失望的次數多了,才真正明白他與那人註定沒有父子情,才開始不將他當父皇。

    沈應時與他不一樣,不過雖然沈應時嘴上不認姨母,從他沒帶曾經見過他袁公子身份的沈妙姐弟進京這事上,就知道沈應時並不想壞了他的事,其中的原因,肯定還是因為姨母。

    至於沈應時何時能想明白珍惜眼前人,蕭元就不知道了。

    不想她為此傷神,蕭元看看前面,走到一顆梅樹下時,他頓住,抬手掐了一朵紅梅下來,笑著看她。領會他意圖,謝瀾音心裡甜絲絲的,乖乖站著不動,讓他替她簪上。

    “以後每天替你摘花。”蕭元認真端詳她一番,柔聲道。

    “你有那麼閑嗎?”他目光灼灼,謝瀾音低下頭,小聲道。

    蕭元看了眼皇宮的方向,笑了笑,食指拇指輕輕捏她耳垂,“京城恐怕沒有比我更閑的人,瀾音,還疼嗎?”

    他話變得太快,謝瀾音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哪兒,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睛,謝瀾音紅著臉點點頭。

    她不敢說不疼,怕面前的閑王又抱她去床上消磨時間,而且她確實不舒服。

    “那我抱你回去。”蕭元親了她臉蛋一口,隨即就將毫無準備的妻子打橫抱了起來。

    謝瀾音急了,左右看看,捶他肩膀,“你放我下來,讓人看到怎麼辦?”

    “看見又有何妨?”蕭元使壞捏了捏她大腿,“新婚燕爾,天經地義。”

    謝瀾音說不過他,埋到了他懷裡。

    蕭元就真的抱著她回了正房,進屋後打發丫鬟們下去,他直接將謝瀾音放到了床上。

    大白天的,謝瀾音不想陪他胡鬧,但剛開了葷的男人,就是不能吃也想聞聞香解饞,更何況夫妻間有太多花樣,蕭元想做的還很多。不理會新婚妻子的反對,蕭元迅速放下紗帳,甕中捉鼈。

    一件件衣服被人粗魯地丟了出來,裡面小姑娘左擋右擋,最終還是力氣不如人,再羞也只能忍著。

    下午蕭元還想摟著妻子一起歇晌,葛進突然來找,蕭元就讓妻子先歇著,他去去就來。

    躲過一劫,謝瀾音又慶倖又奇怪,蕭元這麼閑,王府裡人少安寧,他還有什麼要忙的?

    卻不知道蕭元只是看著閑,其實有太多事情要暗中籌謀。

    想奪大位,可不是光有志向就行的。

    書房裡,盧俊將剛接到的密信遞給了主子。

    蕭元展開信,看完後,唇角翹了翹,笑得有些諷刺。

    原來太子還有這種嗜好,看似清風朗月,實則道貌岸然。

    葛進盧俊也看了信,卻是選秀在即,內閣首輔許家的嫡出姑娘許雲柔與母親去郊外踏青散心,巧遇微服出行的太子。那許雲柔生的花容月貌,太子看對了眼,命人佈置一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可惜許雲柔心裡早有衡王蕭逸,不明太子身份的她道謝後就想離去,太子攔了一下,被許雲柔認成登徒子,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個耳光。

    葛進放下信,興奮地搓了搓手,低聲提議道:“殿下,咱們將這事透出去?衡王身邊沒有通房沒有侍妾,想來對許姑娘一往情深,得知心上人被太子調戲了,以他莽撞的脾氣,定會與太子起爭執,給咱們可乘之機。”

    蕭元想了想,否定道:“現在說了,沒有人證物證,許雲柔礙于名聲多半不會承認,太子再撇清自己,那麼衡王最多懷疑太子。咱們冒然傳出風聲,反而會惹太子猜忌,以後行事會更加謹慎。”

    葛進贊成地點點頭,跟著發愁了,“那這事就輕易放過了?”太子城府深,至今只送了這一個能利用的把柄過來,不鬧出點文章有點不甘心啊。

    蕭元再次看向桌上的密信,淡淡道:“太子自小被人捧在天上,最容不得旁人拂逆,他不會白挨那一巴掌。吩咐下去,所有人按兵不動,等太子想到辦法報復,或許不用咱們出手,他們也會兄弟反目。”

    葛進恍然大悟,立即奉承道:“還是殿下考慮地周全!”看來沒只顧著娶媳婦啊……

    他笑得促狹,連主子也敢打趣,蕭元習以為常,又囑咐幾句,提著鳥籠走了。

    路上又將這兩年發生的事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黃鶯鳥歡快的叫,蕭元低頭看鳥,就好像看到了正等著他回去的妻子。

    他必須考慮周全。

    不周全,將來他怎麼護住她?

    前往陝西時,他孑然一人,計畫的是奪兵權篡位,勝了他不在乎史書怎麼講,敗了他也承受得起,大不了一條命。然天公另有安排,送了瀾音給他,現在回京了,身邊有姨母有她還有她的一干親戚,為了他們,他不能再冒險。

    篡位那條路走不通,那便光明正大地繼承皇位。

    他倒要看看,等太子衡王都敗了,他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父皇,眼裡會不會有他。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正房時,蕭元臉上又恢復了從容。

    謝瀾音昨晚累了兩番,上午被他纏著沒能好好休息,午後一沾床就困了,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際忽然聽到清脆的鳥叫,還越來越近,她難以置信地轉身,挑開紗帳探出腦袋,莫非有鳥從窗子那兒飛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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