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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尹晨依 -【等-不悔情,痴守一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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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00:17: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展揚靠在楚風家沙發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已經引起楚風夫婦的懷疑了,他和江蕾吵架了嗎?君敏不得不這樣想。

「展揚!你對我剛才說的新計畫有什麼意見?」楚風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仔細聽他說什麼。

他沒有回答,依舊呆呆地凝視著桌上茶杯的中心點,就像……就像茶杯裡有魚值得觀賞似的。

「展揚!」他沒耐心地大喊道。

他無精打彩地瞪著他。

「叫魂也不是像你這種叫法!」

「我是在叫魂沒錯,你看看你,沒了三魂少了七魄。我剛才跟你談的你究竟有什麼看法?」

他是沒聽見,今天他根本不應該談什麼「正事」的,他擔心蕾蕾的身體擔心得無法集中精神。

「對不起,我一時失神了。」他站起來。「我看我還是回去算了!」回去守著蕾蕾。她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君敏走向前壓下展揚站起的身體,那嬌小的身材卻能發出令展揚信服的力量,他緩緩地靠回原位。

「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心煩?」君敏關心地問道。

「蕾蕾身體不舒服又不讓我帶她大看醫生,我簡直拿她沒辦法!」他皺眉愁道。

君敏和楚風對看一眼,這是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他們可以從他憂懼的跟中看出。

「你就硬拖她去嘛!」

君敏瞪了楚風一眼。「不要出餿主意,江蕾不喜歡別人用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就這樣算了?」楚風問他。

展揚歎口氣。「她答應我會去檢查--自己去。」

「自己去?聽起來就像是江蕾說的話!」楚風笑道。

君敏說道:「別聽楚風胡說!她哪裡不舒服?」

展揚回想她最近反常的生理狀況,良久……

「她食慾不振、吃不下東西,這是很奇怪的現象,你們是知道她平時都吃很多東西的。」

「天氣熱吃不下也是有可能的。」楚風不以為然。

展揚懶懶地解釋道:「不但如此,她還很容易累,動不動就想睡讓我很擔心,而且早上她還吐了一會兒,吐得瞼都發白了!」

楚風驚喜地看了妻子一眼道:「他說的症狀好像是……」

君敏也笑著對楚風點點頭道:「還不能肯定,可是……很有可能是。」

「蕾蕾生病你們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展揚看他們打啞謎不由有些惱了。

楚風坐過來猛拍他的肩取笑道:「這哪是病?好傢伙!你可是一直沒浪費時間地努力唷,我和君敏結婚兩年才懷了小濤,你們才三個多月就有了喜訊!」

「你的意思是蕾蕾懷孕了?」他的頭暈沉沉地。

君敏頷首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很像是這樣。」

他要做爸爸了,展揚快樂昏了,是什麼時候的事呢?不知道蕾蕾會……

「糟了!」他突然脫口而出。

「怎麼啦?」楚風和君敏異口同聲地問道。

蕾蕾不想這麼快有孩子他是知道的,他本來是想替她解開心結後再談生育孩子的事情,他一向都有做預防的措施,除了新婚當時偶爾情不自禁……

這麼算來……若是蕾蕾真有了身孕,那也有三個月了,她會有什麼反應呢?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蕾蕾怕生孩子!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我們從來不談這個問題!」他們的生活太幸福了,生育的問題還在其次。

君敏同意。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理由怕?她會是個好媽媽!」

展揚難過地抿唇。「我也不知道,她總是迴避這個問題,我若是態度稍強硬些,她就悲傷得好些天心情都不好,那種悲傷又倔強的表情讓我看了好心疼。」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那麼,這也許是一個解開她心結的契機,我們不能瞭解她若是發現自己懷孕後會有什麼反應。」楚風開口道。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同樣地愛她!」他低啞地說。

「墮胎呢?」君敏問道。

展揚驚恐地瞪著她。「不!她不會……」

楚風鄭重地說道:「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蕾蕾是那種先做再說的行動派人物,她又那麼地恐懼,又不肯跟別人談她的想法;不管怎麼樣,你愛她是嗎?」

「不……若是她……」光想到就足以令他痛苦得不能自拔。「她不會的,我和她都愛孩子……雖不一定現在就要有,但……如果沒有孩子來分享我們的生活,我們會……會有很嚴重的缺憾的。」

最令他恐懼的不是沒有孩子;他娶蕾蕾並不是想要一個生育機器,他娶她是因為愛她、非常地愛她。但是……他不知道她是否愛他?

或許,不像他以為的那樣肯定。蕾蕾從來沒有對他承認她愛上他。他恐懼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是否真愛他?

但他可以經由一個方法得知,那就是孩子,他們倆共同孕育的孩子,展揚痛苦地閉上眼。她若拒絕了他的孩子就等於她不愛他。天!這會殺了他,他絕對無

法承受這個,無法在一個沒有希望的婚姻中永遠付出。

雖然他是這麼絕望地愛她,但展揚仍不知道當他認為毫無希望獲得蕾蕾的愛時他會怎麼做?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當她試著扼殺他的愛時,他不確定他會怎麼處理,他怕……他會傷害江蕾!他不要……他不要她受傷害。

楚風也發現展揚的情形不對。

「君敏!請你不要危言聳聽好嗎?看你害展揚的臉色都變了!」

「沒有的事!」展揚答道。

君敏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對不起,我只是關心江蕾和你,胡亂猜測蕾蕾的反應是我的錯,要是被她知道…….我一定會被整死的,你一定要答應我別跟她說。」

「我答應!」展揚笑答。

何必杞人憂天呢?蕾蕾一定是愛他的,要不然她怎會用那種全心奉獻的眼神對他說話?

當他們做愛時,他幾乎就可以肯定……她那秋水明眸中盈滿對他的愛,就只差沒有親耳見。

他們無疑是世界上最相愛的一對愛侶----終其一生皆會如此,只要蕾蕾的疑懼消失就更完美了,展揚靜靜地想道。

他現在所感受到的幸福已遠遠超出他當初預期的千萬倍,他沒什麼好埋怨的,只要蕾蕾對他證明她愛他,他甚至不用聽她親口對他說,只要……只要蕾蕾願意留下他的孩子這就夠了;只要這樣他就相信她愛他、在乎他,他可以嬌寵她一生,就算她胡鬧也行,快快樂樂地一家生活在一起直至老死。

是的!他歎口氣!他就是希望如此,她不會辜負他的,展揚拚命地安慰自己。

君敏絕不可能知道她這一句話引起了展揚內心多大的衝擊。

***

「江小姐,你懷孕了!」這句話出自一個身著白袍的醫生。

一時之間她的腦袋似乎停止了運作。

她本來就覺得自己沒什麼病,但展揚整日催著她去醫院檢查。後來她也不想表現得太執拗,就獨自來了這一家醫院做了一連串的檢查,結果出人意表地發現她懷孕了。

「小姐!小姐!」醫生又喊。

她難道有困難嗎?醫生不得不對這位有著純真氣質的美人產生好感。看起來這位江小姐沒有結婚,但天曉得她想怎麼做!現在未婚生子也不是什麼希罕的事。

江蕾抬頭:「我懷孕了?」語氣中儘是懷疑。

「是的!小姐!如果你有困難……我介紹另一個醫師給你,很遺憾我不是婦產科醫生,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你得要趁早做決定。」他寫了一個電話和住址給她。

江蕾機械地接過那一張紙條,它放在手上似乎有千斤重。做決定?他想她做什麼決定?拿掉小孩嗎?江蕾心中泛起萬千的恐慌。

「謝謝你!」江蕾向他道謝。

江蕾失魂落魄地走出診所,耳邊一直響起母親對她叫囂的聲音;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她已知道這並不是她的錯,但她仍感到心痛。

展揚知道他們有了寶寶一定很高興,他是那麼地為孩子著迷,他會希望有一群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會很愛很愛他的。可是……

萬一她遺傳到母親的無情呢?那她不是將自己的孩子活活丟人地獄中?

她好害怕,如果事情真的發展至此,她知道她一定會失去展揚的,她不能沒有他,失去展揚的劇烈痛苦不是她所能承愛的。她愛他,她這一生所得到最充實、最令人動容的關心是來自於展揚,她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我要見到他,我需要馬上見到他。」她手足無措地喃喃自語。

***

心慌的江蕾急得想馬上投入展揚的懷抱;她順著自己的心意立即衝回家裡,衝進丈夫的懷中。

「展揚!」她哽咽道。

他憂慮地端詳著她,是什麼事讓她這樣驚惶失措?

「怎麼啦?」他溫柔地關懷道。

江蕾緊緊抵著他的胸膛搖頭不語。她還沒學會怎麼和他溝通,把心中恐懼的事與他分享。

展揚皺著眉,他肯定蕾蕾有心事;他經常發現她陷入情緒低潮,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種閉著眼睛挨打的感覺讓人好無助。

他將妻子摟人懷中拍撫著她的背脊,有她窩在懷中就是一種單純的快樂;雖然她眼角帶著令他心碎的輕愁。

蕾蕾,你要什麼時候才告訴我喜訊呢?他無聲地詢問道。

江蕾靜靜地數著他的心跳,他帶給地一股安定的感受,她該告訴展揚他們就快有孩子了嗎?

「好些了嗎?」他輕輕在地耳邊吹氣道。

「嗯!」她轉過頭輕吻住他。

展揚心一蕩,柔柔地回吻著她柔美的櫻唇。「我愛你,蕾蕾!」他歎息似的。

江蕾聞言心一酸就紅下眼睛。「我不值得的。」

展揚心慌地抬起她的頭細細凝視著她道:「妳一定有事!告訴我,蕾蕾!」

她卻只是將頭重新埋入他懷中摩挲道:「我真的沒什麼,我只是怕令你失望。你知道嗎?若有一天你不愛我,我會……」她說不下去了。

展揚執起她的手,心傷的感覺傾瀉而出,她仍是有所保留,對她深濃的愛戀讓他沒有辦法克制自己心碎的感觸。

「你說下去!」他怎會不愛地呢?他根本是為她癡狂,難道她還不能瞭解嗎?

「若有-天你不愛我,我怕……我怕我會受不了。」她啜泣出聲。「你知道嗎?若是真的發生……我一定承受不住。」她扯住他的襯衫。「我會死,我一定會死。」

展揚又驚又痛地摟緊她,她那小小的腦袋裝滿了稀奇古怪的想法;她一定有事沒告訴他!

「我怎麼會不愛你呢?我不愛看你胡思亂想。你看……」他用手指掬起她的眼下的一顆淚珠。「看你流淚讓我的心都碎了,你不想讓我心痛吧!」他低啞地傾訴道。

「是……」她嗚咽著低聲應道。

她仍然沒有告訴她。展揚決定不逼她,她看起來接近崩潰的臨界點,他決定順其自然。

「蕾蕾,你喜歡孩子嗎?」他試探地問道。

她驚跳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關係!」他拍拍妻子的手。「我們看電視吧!現在是新聞時間。」展揚拿起電視搖控器。

電視上的螢幕令人觸目驚心,一個傷痕纍纍的孩子和眼中充滿淒楚創痛的父親。孩子的目光呆滯痛苦,一眼就能看出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剎那間江蕾似乎回到了那段灰澀陰暗的童年,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就是她的化身。

江蕾驚慄地瞪著螢幕,在這瞬間她能感受到那孩子經歷的一切痛苦,她能感受到受鞭笞的火熱痛楚,那種切膚之痛和冰冷到骨子襄的寒流。

主播以穩定的口吻敘述著那個不穩定的母親如何用棍棒、皮鞭及她所能得到的任何工具來對孩子施虐;連孩子的父親都沒法子阻止。

「我一轉身去工作就變成這樣。」他痛苦地抱住可憐的孩子。「我怎能時時刻刻防備孩子的母親呢?什麼人會傷害這樣乖的孩子呢?」

畫面上的那位父親和孩子痛哭出聲,影像重迭在江蕾的腦海巾,她彷彿又看見畫面上的人換成展揚和他們的孩子。她一震,是的,還有什麼會比被自己母親傷害更容易扼殺天真的孩子?

「蕾蕾!我們不要看了。」展揚擔心地問著她道。

江蕾沒有說話,展揚伸手要關掉電源,她用手按住他。

「讓我看完。」她的聲音從未如此嘎啞。

那孩子除了心靈一輩子不能撫平的傷痕,身體也遭受重大的傷害。他的腿斷了、耳朵也被打聾了,受傷的腿是可以再接上,但……另外-個殘疾就會永遠跟著他了。

「如果她要這樣對待孩子,她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墮胎流掉他,為什麼……為什麼要生下他?」那位父親淒愴大喊,可惜孩子眼中一片茫然,已經聽不見了。

孩子的母親已經逃了,留下沉默的男孩和一個無奈痛心的父親……

展揚搶過遙控器硬是將電視關掉。

「別再亂想那些困擾你的無謂問題。」他緊摟著地,受傷似地大吼。「只要我們兩個一直在-起,所有的考慮部是無謂的。」

展揚非常恐慌地注視他深愛的妻子,她心不在焉地瞪著已經漆黑的螢幕,他覺得有一股恐怖的力量要將蕾蕾自他身邊狠狠地扯離。

他吼得好大聲,但......她根本沒有聽見丈夫恐懼地呼喊,她只聽見剛才那個悲傷的父親呼天搶地的最後一句話-------為什麼要生下他?為什麼不墮胎流掉他?

身為一個同樣被至親傷言的受虐兒,雖然已是過去式,但江蕾對那孩子遭遇有極深刻的感觸。

同時身為一個准母親,她也對那父親的吶喊有非常深刻的體認;那種痛楚是終身不愈的折磨,偶爾惡毒地出現在你最不希望它出現的時候。

「展揚,我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好嗎?」

她沒有等他回答就扶著椅背站起,小小的肩膀像承負著整座山的重量,她一步一個腳印全落在展揚心上。

「把問題說出來,讓我幫助你!求求妳!」展揚負傷地咆哮。

她停了兩秒鐘後又繼續往前走,展揚覺得被蕾蕾摒棄在心門之外的痛苦凌遲著他的心,她背叛了他的愛。

晚上,這是第一次江蕾沒有在他懷中入睡,她遠遠地避開蜷在床邊,獨自任抉擇的痛苦啃嚙著她。

***

君敏這天心血來潮到孟家找江蕾串門子,她對江蕾的近況非常關切,雖然兩家近在咫尺,但江蕾自結束了工作之後就沒有消息。

還好她進出孟家大門就好像進她家廚房一樣方便,江蕾若不出現……她自可以找上門登門拜訪。

「蕾蕾,你要去哪裡?」真不巧江蕾正要出去。

她似乎被嚇住地瞪住君敏。嚇住?這個字眼運用在江蕾身上特別不合適。但是那驚惶的眼神及顫白的雙唇又非得用這個詞形容不成。

「有什麼事?」她避開君敏的目光。

她居然垂下眼睛,這不像她的朋友蕾蕾,更不可能是她小姑所會有的表情。怯懦,沒錯!她的眼中出現的是怯懦。

君敏小心翼翼地開門探問道:「蕾蕾!你和展揚之間出了問題嗎?」

沒有別的原因可想嗎?她看起來就這麼明顯嗎?「怎麼會呢?」她還是否認。

君敏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你身體不舒服嗎?」懷孕的女人總是心思難測。「展揚呢?」她四處觀察卻不見男主人。

「君敏妳坐。」她指自己對面的座椅。「展揚出去談生意,我們準備下個月回瑞士探望父母,國內的事要好好地處理。」

君敏看著江蕾放下皮包;若不是親眼所見,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會相信江蕾會轉變成一個憂鬱的小女人。

「出了什麼事?展揚有外遇嗎?」她搖頭,「不可能!」她自問自答。

「不要隨意猜測我們的問題!」江蕾提高聲音。

君敏笑了,「你終於願意承認你們之間有問題了嗎?」能讓江蕾露出語病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

果然,江蕾臉色一變頹然說道:「展揚沒有問題,所有的問題都在我身上,他仍是最初我認識的那個完美的人,也是一個完美的丈夫,只是……只是我讓他失望了!」她痛苦地將臉埋人手裡。

君敏起來移坐到江蕾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說道。「你心情不好嗎?懷孕是這樣的,過些時候心情就會好了,展揚會體諒你的,你們相愛不是嗎?」

江蕾猛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我懷孕?」

「展揚告訴我們的呀!有了孩子之後-切都會不一樣了,難道你還沒告訴他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君敏不得不指責她。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呆呆地重複說道。「也沒關係了,反正孩子就要沒了……」

君敏大驚失色地抓住她道:「孩子為什麼會沒了?發生什麼問題?蕾蕾,你不要全部自己承擔,讓我們跟你一起來分擔!」

她彷彿戴了面具般不露出半點情感地說道:「我剛才正是要出去做手術拿掉它。」

「為什麼?孩子不健全嗎?天啊!展揚知道會如何的傷心?」

「孩子沒問題,是我有問題。」她淡淡地說,眼睛浮掠過一抹陰影。

「醫生怎麼說?」

「是我不夠資格去做一個孩子的母親,我會毀了他們的-生,我不夠成熟去承當這種責任,我……我不能生下他,我會毀了展揚。」她開始顯得狂亂。「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嫁給他,我不該毀了他的生活,我簡直是帶走了他生命中的陽光,我……」

君敏搖晃她。「你鎮靜一點,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你不可能帶走他生命的陽光。」她斬釘截鐵地說。「你就是他所有的陽光,他用他所有的熱情愛著你。」

「不……不……我……」她語無倫次地搖著頭哭泣。

君敏正視著她著急地說道:「聽著!不管是誰,到要擔負父母責任的緊要關頭都會害怕,這情況不止是你才會發生。蕾蕾!把你的感覺告訴展揚。」

「不!我已經決定了,你知道嗎?我可能會打他……」她陷人了悲慘的童年回憶。「打得不能住手……打得我的孩子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懇求,就像一條狗般失去了尊嚴,不!連狗都不如!我不能生下孩子,我不能……我不能……」她毅然拿起皮包站起來。「不要阻止我,我要做我應該做的事。」

君敏抓住她喊道:「這是逃避!蕾蕾,這不像你!」

江蕾甩開她的手,用那雙深受折磨的美麗眼眸注視她許久才奔出去,就像有惡鬼在她背後追趕。

「蕾蕾!蕾蕾!」君敏大聲叫喊。「為什麼上一代的錯卻要讓下一代來受折磨呢?」不行!我要通知展揚阻止她!我不能坐視悲劇的發生。君敏邊想邊拿起電話。

糟!該怎麼才能找到他呢?

***

江蕾開車到醫院辦好手續,坐在候診室冰冷的椅子上,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護士小姐喊了她的名字。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身邊一個個的准媽媽的臉上都帶著柔柔地粲然笑容,她也想享受這單純的快樂,她為什麼總要受到往的牽制?她為什麼總任回憶像不死的惡魔禁制住她?

護士小姐又喊了一次,江蕾如行屍走肉地瞪視著對面牆上鏡中的自己,深吸-口氣站起來隨她走入門診室。

她毫無知覺地任他們擺佈,直到看到手術台上冰冷的鐵架……

「不!」她失聲大叫。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她確定會失去展揚及一切,這真的就是自己所要的嗎?江蕾不斷地自問道。

「江小姐!你怎麼了?」護士被嚇了-跳。

她願意不奮鬥就失去一切嗎?和展揚在一起生活是她這生中最美好的事,她寧死也不願失去他。

「我想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她的眼神恢復清明的亮光。「我很抱歉浪費你們大家的時間,費用我會全部付清。」

醫師表示願意等她考慮清楚再決定。

江蕾緩緩踱出醫院。她還不想回家,她要找個僻靜處所釐清紛亂的思緒。她愛展揚,擁有展揚的孩子就等於是擁有他的另一部分,她會傷害展揚和她自己的孩子嗎?

君敏說的對!她不能逃避,她要把心事與展揚分享,她要告訴他深深困擾自己的恐懼,她要對她說,她愛他,讓展揚來幫助她!

是的,她得為他們倆奮鬥,如果沒有一點優點的她都能讓展揚那麼好的人為她癡狂,那他應該不會嫌棄她才對。

天啊!這麼閉塞地關閉自己一定深深地傷害了他,她要用後半生來補償他……江蕾將手放在小腹上……

是的!她將一輩子愛他,她也會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來善待他們的孩子。

他們的愛情會生生世世地延續下去,她不是她的母親,除了長相之外,她和母親沒有一絲相像。

展揚說過,他們在一起時不用思考,一切只要憑感覺就好。他是那麼的聰明;自從她懂事以來他所說的全都是對的。

她微微一笑。或許他仍做錯了一件事-----讓自己娶了她這個不乖的大麻煩,但她卻因此得到救贖;這是上天的安排嗎?她有理由相信自己也已經愛上他一輩子了,展揚總是有辦法在她陷入自憐的深淵之前就拉她出來。

江蕾明白自己的堅強,也就是這種毅力讓她能從那些忽略、明顯的漠視和非人的對待下存活,她相信一定還有許多和她有同樣遭遇的人受著同樣痛楚的煎熬。但不知道上天有沒有也賜給他們一個像展揚一樣的天使來撫平他們的創傷?

一定有的,她自問自答地想。楚風不是也有君敏嗎?老天是公平的,但……但自己對展揚心靈上的折磨公平嗎?她很清楚她傷了愛她的丈夫;從她無意間瞥見展揚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是多麼自私地傷害了他。

這是在慢性扼殺他對她的愛。江蕾驚喘,希望還沒有太遲,她要回去向他認錯,展揚會寬大地原諒她嗎?

江蕾突然冷了起來,一股不祥的感覺緊攫住她不安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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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00:18: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好幾天沒下雨,空氣悶得令人想發狂,就算偶爾有風吹過,也是灼得像會使人受傷般。

展揚痛心地靠著走廊的樓梯等待江蕾;他覺得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大哭-場。

君敏是找到了展揚沒錯,但是在江蕾出去之後三小時才聯絡上他;這時候他還能做什麼補救呢?一切都太晚了。他恨!一半是痛恨自己,一半是痛恨蕾蕾。

他恨自己明知道蕾蕾不穩定還任她一人在家,恨自己老是將時間浪費在無謂地等待上頭,他應該早就強迫江蕾面對恐懼,與他分享及承擔一切的憂鬱。他無力地在樓梯上坐下。

他恨她不願接受他的關懷,只知道一味抹殺他的好意,由愛轉恨的烈火狠狠焚燒著他,像地獄之火煎熬著他受創的心。

他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死去、冷透,扶著欄杆再站起來走進花園,被打擊得一蹶不振的身體必須藉著外物支撐才能勉強不會搖晃。

她怎麼這樣對他?他們共同孕育的孩子難道對她沒有半點意義嗎?還是她真的對他沒有感覺?展揚痛苦不堪地狂喊著。

為什麼那麼久了她還不回來?展揚淒苫地凝視著閉鎖的大門。

咦?似乎有人在樹叢間,他順著聲音找尋到與江家相通的門,發現……發現那個他用盡-生熱愛卻背叛他的女人就在那兒!

「展揚?」她疑懼地抬起頭,「我……我在澆水……」她被他陰鬱的目光嚇到了。

他冷冷地看著那代表他愛情的小樹。「你真的在乎我曾給你的任何東西嗎?」

她從沒見過這樣暴躁的他,展揚是溫柔儒雅的同義詞;江蕾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

展揚逼向前。「你說!你去哪兒?」

「我……」她該怎麼講?

展揚眼中發出憤怒的光芒。「你去醫院了嗎?」他還抱著一絲不可能的奢望,也許她終究還是愛著他,也許他無望的愛終究還是得到了回報。

「是的。展揚……」她急著想解釋。

「不!」他發出了受傷的嘶吼。「你粉碎了我的希望,你粉碎了我的愛,你為何要砸碎我的心?我曾經是那磨那麼、那麼地深愛著你!」

曾經?展揚為什麼說他「曾經」愛著她?

「不!你聽我解釋,求求你!我……」她想抓住離她遠去的心。

「我不聽!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聽!我花了幾乎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你解釋,花了這麼多年來等你告訴我你的恐懼。」他的眼神狂亂。「我得到了什麼?你從來不肯開口與我分享你任何的快樂和悲傷。天啊!這不該是我得到的。」他淒愴地大喊,淚珠在眼中不住地打轉著。

江蕾只覺腦中轟轟作響。

「你後悔了,我知道我會讓你失望的!」她慘然說道。

「我後悔?」他夢魘般的雙眸穿透她。「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你說這句話,但……是的,我後悔了!江蕾,你讓我失望了,你辜負了我所有的希望,你辜負了我所有的愛。」

他的聲音因承載著過多的痛苦而粗嗄喑?。

江蕾的心碎了,失去展揚愛情的她等於是-個活死人,她無意識地繼續澆著水。

他揮去江蕾手中的水盆,盛怒的他像一個異族的天神,他一把將那棵對江蕾有特殊意義的榕樹連根拔起。

「你在乎嗎?」他痛楚地大喊。「你在乎嗎?」只要她表示出一絲絲的情感,他可以原諒她一切……一切,不管是什麼,展揚慌亂地盼望著。

江蕾心碎地啜泣著,她哭得快要岔氣昏厥,她傷害了他,她看得出展揚的心死了,而她就是那殘酷的兇手!都是她的錯,她原本就知道自己不適合他的……

「對不起,原諒我……展揚……」

他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他覺得全身都快爆裂成滿天碎片落在江蕾腳邊。

「不!別想……別想……我這一輩子和下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他將手上的樹甩在地上,瘋狂地用腳踩爛它。

「不!」江蕾慘叫,那在她心目中等於是展揚關懷的小榕樹!

她激動的反應吸引住展揚的注意,他淒苦地對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說道:「我比你還痛心,我現在親手扼殺自己多年來的愛情,我原以為……」他哽咽地回頭。「我原以為可以替你驅走-切的陰影,但……我錯誤地高估了自己。如今,你該高興有一個人會和你-樣……一生都被陰影籠罩住了。」

這些話打敗了江蕾!她的心哭喊著,她最不希望傷害展揚,沒想到她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愛他!但現在已經太遲了,他已經傷痕纍纍了。展揚似乎連看她一眼都不能忍受地離開了她;這是她奢求愛情的報應嗎?

江蕾軟軟地在那棵慘不忍睹的樹前跪下,展揚的怒氣都發洩在這無辜的植物上了。她歇斯底里地傻笑著,她沒想到連她所養的植物都受她連累。

江蕾癡癡地收拾地面上的殘枝剩葉,將它們一古腦地全樓在胸前,也顧不得弄髒她胸前白色的衣服,眼淚不住地由眼角滑落。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盂家花園的角落,狂亂地種回那棵榕樹,眼淚像雨一樣地落在土上。

可惜,那些以奇怪角度直立的樹幹,就像江蕾悲慘的愛情一樣回天乏術!

***

展揚一刻也沒多留地立即離開台灣,他怕自己被痛苦蒙蔽而殺了江蕾,他也怕自己在見到她時任痛苦殺了自己。

展揚的父母雖發現事情有些詭異卻仍不質問他,孟家兩老希望時間能沖淡兒子的痛苦;如果他需要他們在身邊給他建議,他們也會達成他的希望。

失去江蕾的展揚如同枯死的植物般了無生氣,他拚命地工作來忘卻痛苦,忘記江蕾。

他站在窗邊看著雨點打在玻璃上,想起了那些和她一起漫步在雨中的日子,一起避雨的清晨、子夜,任何的一點小事都會讓他想起她。

「為什麼不能讓我擺脫她……」他痛楚地喊道。

孟夫人走近兒子身邊,輕輕扶著他的手臂道:「展揚,你願意告訴媽發生什麼事嗎?媽媽幫得上忙嗎?」

展揚對著窗外雨滴猛吸氣,猛得連肩膀都不住顫抖,他拚命忍住即將如雨滴灑的淚水。

「媽!你幫不上忙的!」他幾乎被淚水嗆住。

孟夫人伸出雙手擁住兒子顫抖的身體;她的兒子壯得讓她沒法子雙手環住他。

「兒子!想哭就哭出來吧!你已經忍了好幾個月了。」孟夫人用溫柔的聲音撫慰他。

展揚哭了!以一個男人所能發出最傷心的聲音哭泣著。為了江蕾,他痛恨自己愛她比恨她多,他恨自己無能趕走她留在心中的陰影。

「孩子!為了蕾蕾嗎?」

展揚避開母親刺探的眼光;即使到在現在,他仍不願說半句江蕾的不是。

孟母歎了口氣道:「我當初就告訴過你,蕾蕾是個好女孩沒錯,但你若愛上她就比愛上別人更艱苦一些,你若是沒有信心撫平她受傷的心靈,就別選擇她。」

展揚聽了母親話心中一動。「媽!我不大懂妳的意思!」

孟夫人拉著兒子坐下,展揚順從地接過母親手上的茶。

「蕾蕾很難對別人表達她的感情,長久被忽略及小時候所受的苛刻待遇,讓她在表達感情上有困難,而且愈是她在乎的人或事,她就愈難表達出她的感情,更別提要她說出口了……」

展揚像被電擊般楞住,或許她真有一點愛他?!

「你應該慢慢地誘導她,當她願意向你吐露或解釋心中情感時,那就是你的機會……」

是的!蕾蕾曾經要對他「解釋」,但他是怎麼對她的?!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明白像你這樣負傷逃回來,蕾蕾一定也受了很大的傷害。」

展揚手上的熱茶淋落身上,而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展揚!」孟夫人驚叫。「你燙傷了沒有?」

這點燙傷算得了什麼?他簡直不敢想像他將蕾蕾傷到什麼地步?他不敢想像蕾蕾會痛苦到什麼程度?

他將茶杯放在桌上對母親說道:「我要回到蕾蕾身邊。」希望還沒有太遲,天啊!距那次天崩地裂的分離已經五個月了,都快半年了!

孟夫人露出微笑,很高興活力又回到兒子身上;他和蕾蕾是天生注定的一對夫妻,誰也不能沒有誰。

「訂最快一班飛機去吧!你娶了媳婦到現在,我還沒再見過蕾蕾呢!」

展揚回母親一個苦笑。只要有蕾蕾,他們還有很多的機會來生孩子,只要蕾蕾願意談開她的恐懼,那失去一個孩子又算什麼呢?

他一向都自認為瞭解江蕾,沒想到卻做出這種蠢事,天哪!他祈禱沒有太遲。

***

鈴……孟夫人接起電話。

「好!我叫他聽!」她將電話遞給展揚。「楚風打來的電話。」

展揚急切地拿起電話。「喂!楚風嗎?」

電話中傳來楚風暴怒的聲音:「孟展揚,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台灣?!難道非要等到你老婆入殮時才要回來嗎?」

蕾蕾!展揚的心被恐怖的怪手攫住。

「蕾蕾怎麼了?她怎麼?」他狂亂地問道。

「你在乎她嗎?你若在乎她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任她一個人?」

「告訴我!」他恐慌地咆哮道。

「你要是有良心就立刻滾回來,你要再不及時回來,可能就只趕得及為她收屍了!」

「天啊!你告訴我蕾蕾怎麼了!」展揚瘋狂地大吼。

對方收線了。

「不!我要打回家,我要打回家跟蕾蕾說話。」他用顫抖的手撥著孟家的電話。

孟夫人接過發呆的兒子手中的話筒問道:「怎麼樣了?」

「無法接通。電話是不是壞了?」他低嚷地答道。

蕾蕾出事他卻不在她身邊,這種無助的感覺令他虛脫,他要立刻回到她身邊。

孟夫人瞭解展揚的心情,「你趕快去準備,我讓你爸爸找人替你訂機票送來。」

展揚對母親感謝一笑即衝回房間,他的心已經先一步飛回妻子身邊了!

***

「你這樣說……不會太過分了嗎?」君敏對著剛掛斷電話的丈夫說道。

「為什麼?我說的是實話!什麼男人會拋開懷孕的妻子這麼久?蕾蕾都快生了還不回來,你看到蕾蕾這樣難道不心疼嗎?」

君敏無話可說了。江蕾和展揚分居之後就無精打彩,除了肚子一天一天地隆起之外,其他的地方全像消氣的氣球般瘦了下來,

前天她陪江蕾去做產前檢查,醫生已經提出了嚴重的警告,她再這樣不注重營養會有極大的危險;身體虛弱的她總是動不動就感冒,走在路上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我已經將盂家的電話線剪斷!」楚風得意地宣佈他的創舉。

「什麼?」

他點頭道:「我讓他沒有辦法打電話回來。如果他真的在乎蕾蕾這個妻子就該立刻趕回來,其他的事都沒得商量。」

君敏突然瞄到如遊魂在花園中遊蕩的蕾蕾,只好也贊成楚風激烈的做法。

「希望能有好結果!」君敏悶悶地說道。

他們倆同聲感歎。

***

台北的冬天陰暗濕冷;江蕾順手拿了一件羊毛外套披在身上走進孟家花園,邊走邊不住地咳嗽。

「李伯伯你早!」她啞著聲對走過的管家打招呼。

「蕾蕾早,你身體好些了嗎?」管家擔心地看著她。

江蕾笑著咳了一咳,沒回答他就走了;管家看著她的背影同情地搖了搖頭。這小倆口子究竟怎麼了呢?當他快走到大門時一抬頭,竟見到展揚站在門前。

「孟先生你回來了!」管家驚喜地叫出來。

展揚急著見蕾蕾-面,也顧不得禮貌便直接問道:「蕾蕾呢?」

管家指著花園最偏避的一個角落,展揚也不待他回答就往花園深處奔去。

眼前是一棵徹底枯死的榕樹,沒有了葉子,枯死的樹幹,.....難以想像它曾是如何地茂盛。樹已經死了,但江蕾卻不願意相信,她仍每天來為它澆水,固定為它施肥--即使根本毫無作用。

「嗨!」她輕輕地摸一摸樹枝算是招呼。

但枯乾的樹枝卻承受不住小小的觸摸,竟「啪」地一聲斷裂了。

蕾蕾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碎成片片。她邊咳邊掉淚地跪在樹邊,雙手被澆樹的水凍得發紅。

「不!」她痛苦地低喊。「你不可能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咳嗽中她仍不斷的低語。

江蕾又試探地伸手撫摸另一根樹枝,竟也乾裂得讓她輕輕一觸就斷落下來。

江蕾痛苦地哭喊出聲道:「求求你活過來,求求你,只要你活過來展揚就會回來了,求求你……」她哭倒在地上,水捅的水翻倒在她身上。

展揚震驚地站在蕾蕾身後。她沒拿掉孩子!天哪!他做了什麼樣的蠢事?淚水忍不住滴在江蕾的頭髮上。

「蕾蕾!」他奔向前,擁住她,他要怎麼才能補償她所受的傷?

江蕾沒有回答他,昏迷地倒在丈夫懷中。天!她全身發燙手腳卻冰冷,而形狀優美的唇泛著青紫寒冷不健康的色澤。

「蕾蕾!你撐一下……撐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的視線因淚水而模糊。

***

展揚抱起江蕾往屋裡去,他要先幫她換下濕透的衣服。老天!她輕得嚇人,懷孕不是會讓女人增加重量嗎?

昏迷中的江蕾仍不住地咳著,她所發出的聲音撕裂展揚的心。

「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他需要對自己保證。

「展揚……」江蕾發熱地囈語。「我不是有意傷害你……我不是有意……」

展揚崩潰地抱著妻子大哭喊道:「我是混蛋,你沒有傷害我……是我不配當你的丈夫,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放棄你。原諒我,蕾蕾!原諒我……原……諒……我!」他緊緊擁著她無知覺的身子。江蕾仍不住地咳著軟軟地將頭倒向一邊。

他打開衣櫥替她拿衣服,見到衣櫥中只有幾件孕婦裝,他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了。展揚曾幻想當江蕾懷孕時要買一櫃子孕婦裝嬌寵她。

「你為什麼要這樣苛待自己?」他哽咽。「這種鬼天氣去澆什麼水?沒有任何一棵樹值得你這麼做,沒有一個人值得你為他這麼做!尤其是我……蕾蕾!」他瘖?哭道。

楚風和君敏正巧來探訪江蕾,聽見展揚至情至性的告白也不由鼻酸。

「展揚!這時候你還不快送她到醫院!」楚風急罵道。

他們手忙腳亂地將江蕾送往醫院。所謂「事不關己則已,關己則亂」;多虧了有楚風夫婦,否則展揚真是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個小感冒也會弄成這樣?你們不會照顧孕婦嗎?」醫生板下臉訓他們道。

這麼嚴重嗎?展揚擔心地幾乎站不住腳,蕾蕾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可能獨存在世間……

「她……會好嗎?」展揚逼自己問道。

醫生好笑地瞪著他道:「你是她的丈夫嗎?你怎麼會希望自己的太太出事呢?現在出事可是一屍兩命……」

展揚立刻昏了過去;這時他可禁不起這麼劇烈的玩笑。他倒在楚風身前。

***

展揚坐在江蕾床邊等她醒來,不注地摸摸她以確定她安然無恙。

「展揚……」江蕾囈語。

「我在!蕾蕾,我在這兒!」他執起她的小手合在掌中溫熱著。

江蕾昏昏沉沉地對他睜眼-笑道:「我在作夢嗎?」

她的話令他鼻酸。「不!你沒有作夢!」

「噢!我明白了,是我死了是嗎?」她慘然-笑。

展揚俊臉一垮就掉下淚來,他不要江蕾變成這樣淒涼絕美。這不是他的蕾蕾會有的表情。

「蕾蕾,真的是我!」他將病床上的她摟至身上。「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要一輩子在一起,連你趕我都趕不走。」他瘖?地對她傾訴。

江蕾淡淡地答道:「這話你以前也說過……」

「不!不!求你別說要分手的話,我受不了這個……我知道我錯怪你了。我愛你啊!」展揚激痛地咆哮道。

「我知道你曾經愛過我……」

曾經?天啊!那只是他一時的氣話。展揚痛心地摀住妻子的嘴,江蕾的淚順著展揚的手背流下;淚水像火一樣經由手背燙傷他愧疚的心。

「我錯了,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知道我不值得......」他猛吸氣順著被淚水哽痛的心,輕輕放下摀住江蕾嘴的手掌。

江蕾深深地凝著他滿含痛楚的眼神,然後搖搖頭對他說道:「你是個好人才會同情我,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能回來和我一起度完餘生;不過我經過仔細思考之後……發現不能這麼自私地拖累你一生……」

「我同情妳?」展揚無法置信地淒楚大喊。

淚珠滾下她唇邊。「我原本就不該嫁給你,看看我將我們的生活弄成怎樣就可以證明,我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她吸吸鼻子。「我們離婚吧!我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自由了。「你為什麼這麼說?蕾蕾,我愛你啊!難道這對你不具有任何意義嗎?」

她只是不住地搖著頭,不住地流著淚,那強忍著不哭出聲音的痛苦模樣讓展揚心痛。

「你看著我!就因為同情……我會讓自己看起像鬼一樣?我會幾個月來都生活在地獄裡?你要我怎樣才能證明我愛你?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來?」他顫著聲道。

江蕾仔細地看著他;他原本深刻的輸廓全凹進去,整個人也瘦得可怕,幾個月不見,展揚的眼角竟有了憂鬱的刻痕。

「你瘦了,你原本是那麼地快樂。現在……」她哽咽。「都是我的緣故,你還是離開我比較好……你想要孩子的話……等我生下他之後你也可以抱走。」她困難地吸口氣。「但是……你可以讓他跟我相處三個月嗎?喔!不!只要兩個月就夠了,我希望能有一些跟孩子相處的日子可以回憶。」她泣不成聲地說完。

他將她傷成-點自信都沒有了嗎?展揚抱著哭泣的江蕾,將她放回床上輕輕擦去她不斷冒出的淚珠。

「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求你別哭成這樣,我受不了你這麼傷心,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該一輩子孤獨生活,品嚐錯誤結局的人是我,我不會帶走孩子……也不會另找對象,這-生只愛你-人……」他的聲音模糊破碎。

展揚轉過身走到牆邊,全身充滿無力感;他將頭靠在牆上。

江蕾很驚訝他不帶走孩子,她感激他的好心,但孩子不能跟她,她總是傷害愛她的人。

「展揚!謝謝你……但是孩子跟我並不是個好主意;我對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沒好處,我傷害了你們!」

「不!我做了什麼?我真的把你傷成這樣嗎?」展揚嘶啞地對著牆悔恨地大喊;他用頭撞著牆,用手握拳捶著牆,用力猛得發出很大的撞擊聲。

「不!展揚不要這樣!」江蕾驚喊。

他在發洩自己的怒氣,反正以後的日子沒有了江蕾,他也不必再為任何人保重自己。

「展揚別這樣!」江蕾掙扎著滾下了床。

展揚立刻奔到她身邊,江蕾伸手輕觸他額頭的腫塊痛心道:「你這又何苦?」

「沒有什麼比失去你更苦,我是不能沒有你的,蕾蕾!」他痛心地哭道。

「我說不定仍會讓你失望……」她終於軟化。

展揚立刻搖頭否認。「我不可能對你失望,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滿足,現在又多了一個孩子加入,我還有什麼好求的呢?我曉得你對我已有感情,就算你一輩子都不能將這份愛訴諸言語也沒關係;讓你學不會愛我是我的錯……」

「可是我的確是愛你的!」江蕾悄悄地說道。

「什麼?」展揚回神過來。

「我愛你好久了,只是……我說不出來,我沒辦法啊!」她被丈夫猛地抱住驚叫一聲。

展揚的淚珠不能自制地順著蕾蕾的頸背流下,如釋重負的心情讓他昏眩,他只能狂喜地摟著妻子顫抖地哭泣。

「我愛你,我愛你,我是這麼、這麼地深深愛著你!」

***

江蕾病好沒幾天就又回醫院生產;由於母體和孩子身體都需要好好調養,展揚決定讓江蕾住兩個月的醫院。

他們依小濤的心願生了一個長得像展揚的小男孩。這個事實令展揚十分沮喪,他原希望有-個像蕾蕾一樣漂亮的小女孩,整天對他撒嬌來惹媽媽妒嫉呢!

趁著江蕾產後住院調養的期間,展揚托人尋訪到一個園藝專家,期望能讓那棵小榕樹『復活』。

「對不起,孟先生,我只是個『園丁』,沒法子讓樹起死回生。」他自嘲地說道。

展揚誠懇地告訴他江蕾的事,這個專家感動之餘替他想了-個辦法。

「我們找來一棵同樣的樹,想辦法弄成一模一樣半死不活的樣子,然後再『救活』。」

展揚感激得送他一大筆酬金。

***

今天是江蕾出院的日子,展揚要給他摯愛的妻子一個驚喜,要掃盡她眼中所有的陰影。

楚風和君敏好心地在他準備的時候替他去接蕾蕾回家;展揚等一切就緒後在門口靜待他們回來。

車子平穩地駛到他面前停下,江蕾握住開門迎接她的堅毅雙手,讓展揚領著她下車。

君敏示意楚風抱著孩子跟著她先上樓,留下江蕾和展揚兩人獨處。

「走!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展揚環住妻子的腰。

江蕾柔順地隨他走進花園;當她看到那棵樹時心中一慟;她看見那棵枯死的樹就回想到那可怕的一天……那失去展揚的可怕日子。但是,天啊!這……可能嗎?

「展揚!它長芽了!它長芽了!」她高興地流下了淚。

他拭去那令他心疼不已的淚珠。「我好像總是在替你擦眼淚。」

「它長芽了!」她又傻傻地說道。

展揚歎口氣。「是的,它發芽了!吾愛。」

江蕾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不說話。

「怎麼啦?」他恐慌地問道。

而她--卻只抬頭綻開個粲然的微笑,那微笑幾乎可以照亮世界所有的陰暗。

「我愛你,我們以後會很快樂的。」

展揚大松-口氣地擁住她,用他所能給予她最大的熱愛吻著她。

-點也沒錯,他們以後會很幸福快樂。畢竟,陰影已被黎明的曙光徹底驅離,永不會再出現在展揚及江蕾身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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