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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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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挽 -【娶妻如意 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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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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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1 00:16: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怎的,夫人要替我出氣麼?」封晏瞇了瞇眼,像是想起一事,神色倏然鄭重。「你予了他婚事,是因為他在京中世家公子哥裡出挑,還是如我一般……隨便就應了。」
  沈如意被他帶動的不由緊張,卻聽他問到這個,有一絲被戳破的尷尬,回想起來這似乎也是造成二人隔閡的其中一個原因,「呃……」
  封晏歎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可有低低笑起來,「那我可是你心中唯一一個了。」
  「不。」沈如意見不得他那番得逞樣子,故意作弄,在他倏然僵住的神情中笑著道,「子闕才是,你來晚了。」
  封晏被她平白折騰了一遭冷汗,圈住她懲罰地咬住她耳垂,略帶了一點鼻音哼道,「你看兩個都愛你,你卻只愛一個,太不公平。」
  沈如意禁不住癢,笑著躲來躲去。「還吃著呢,別鬧!」她實在好奇這人為何在她面前就完全變作了一人似的,她高冷英俊的子闕形象早已崩塌,碎得拼都拼不起,也是傷感。
  封晏停了戲弄,不過卻沒打算放開,恨不得長她身上似的挨在一塊兒,「那以後,你可得雨露均沾。」
  「……」子闕碎得更慘了。
  封晏鬧夠了她,才緩緩道,「原本前段時日是想在書房靜心看書的,不過好像都不成。」
  沈如意聽出他話裡的意思,耳朵尖兒冒了一點紅,不過還是注意在考科舉的正事上,「蕭若棠是因病錯過,你怎的也……」
  「那時是教四叔逼著去的,父親原以為我要上進為此還很是高興,不過我沒參加會試。」他說著咧了一口白牙笑,笑容裡有一絲故意。
  沈如意啞然,片刻,隱隱察覺封晏與封將軍的不對付,復又問道,「那怎麼又要去了?」
  封晏沉默半晌,「……想看你穿命婦的裙衫,一定很好看。」
  「你……怪無聊的!」沈如意等了半天等來這回答,當即捶了他一下,不過也覺得是好事一樁,自是支持的,遂給他夾了一塊餅。
  封晏笑著接受了嘉賞,眸光掩掩。他胸無大志,生性散漫,卻不想讓沈如意因為他在外面受人嘲諷,委屈到她。而能讓她肆意張揚的,大概要很高的位置罷……
  正用著,長安匆匆走了進來,朝封晏稟道,「二少爺讓小的查的,已經查到了。」
  沈如意亦作好奇看向,知曉封晏是聽她說了月瀆屍體的可疑之處才讓他去查探的,「可有問題?」
  長安艱難地點了下頭,「小的查到月瀆的刑罰是夫人的人辦的,扼著拉出舌頭一壁打教月瀆自個生生咬斷的,杖刑則用了三個時辰之久,她死前——頗受折磨。」若不是二少奶奶細心發現,恐怕誰也不會知曉。
  月瀆喊三小姐想要挾保命,卻沒想直接將自己送進了鬼門關,還生生受那折磨。
  沈如意顰著秀眉,雖是了了心底疑惑,可心中仍是駭然。封夫人慣是端莊識大體,還甚是明事理的,雖算不上如沈顧氏溫柔,可也絕教人想不到會有那凶狠手段,護女兒無可厚非,可卻教人心生寒意……
  封晏也一同擰起眉頭。
  沈如意定定凝向封晏,看出他的驚詫來,想來也是意外,半晌吶吶道,「封府的人,還真是不能小覷吶。」一個個的,似乎都是厲害角兒。
  「……」
  正這時候,紅隙與宛桃一道回來,前者有些走神險些絆在門檻上,後才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附在沈如意耳畔說道了一事。
  沈如意隨著她略有遲疑的語調微微瞇起了杏眸,斂作沉思。
  苑兒裡多餘的枕芯髒了,紅隙去物管房那領用回來的路上不巧聽見封墨台院裡的丫鬟議論閒話。封墨台曾遺失的玉珮似乎在宋少奶奶那見過,不過還不等她靠近探聽就見倆丫鬟被宋筠溪的貼身婢女浣竹訓斥打斷,便沒個正主意索性報給主子聽。
  沈如意垂下眼瞼,摩挲著手心,喃喃念了名字。
  宋筠溪……
  ……
  秋意深濃,幾場秋雨過後,隱隱有露冬的跡象。封晏穿了好幾日的白衫子,他人本來就生得俊美,堪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這麼一相襯,腰間佩戴的玉珮上紅色同心結極是顯眼。
  但凡有問的,封晏都不吝告知,是夫人親手所編,夫妻恩愛可見一斑。
  如此卻教沈如意覺得羞惱,暗暗決定把那穗子拿回來,不教他出去那麼得瑟,不過總是沒得逞就是了。
  浣竹同主子稟道府裡的新鮮事兒,提及這樁卻不料驟聞琴弦繃斷髮出錚的顫響。
  「小姐!」浣竹連忙俯身去查看她的手,顯露一道略是顯眼的傷口,「十指連心,您也太不當心了,姑爺看見可不得心疼死!」
  宋筠溪任由她小心抓握著手擦拭血跡,心中卻是生了一絲自嘲般的寒涼之意。封墨台愛她,卻也不夠,身為女子尤其是深愛一個人的如何會察覺不出當中差別。
  「姑爺今個又出門了?」
  「嗯,還囑咐奴婢教您不用等……」浣竹看著小姐不大好的面色,不掩擔憂,「姑爺方回京中自是少不了應酬……」
  宋筠溪聞言短促的哼應了一聲,未做表態,仍是有一絲絲出神。
  浣竹說的教她羨慕。前一個那麼羨慕的是林瑤,生而不愁,林夫人嬌慣,林大哥疼愛,彷彿除了身子骨不好老天爺便補償似的將全天下的好運都讓她佔了。
  想到那個已經殞命的人,宋筠溪眸中劃過一抹暗光,卻是很快。較於林瑤。新貴沈家的嫡女如意就不夠看的了。卻偏偏也是嬌慣跋扈,還幾次三番為難嘲諷於她……
  她費盡心機嫁入將軍府,沈如意卻輕易得到。原本看著沈如意的慘樣她都不想計較了,依著那人的性子,自個都能把自個作死,她只要在旁看著便好。可誰知如今卻一點一點翻了身,得封晏如此寵愛,卻還要勾著她夫君……
  下賤!
  宋筠溪臉色冷凝,倏地從浣竹手裡抽回了手,按在了膝蓋上,借力平復內心久違的洶湧嫉恨。
  「小姐……您沒事罷?」浣竹看著越發擔心,自家這小姐是個苦命的,小姐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她發誓一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的,看著她那隱忍性子自然心焦。
  不過片刻,宋筠溪的神情就恢復如常,端得是一貫溫柔和煦的模樣。「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個小傷口罷了。」她頓了頓掩下眸子,「去將寶蘊樓送來的玉匣取來。」
  浣竹很快從桌上拿到她跟前,「都是那倆丫鬟嘴碎,教二少奶奶的丫鬟聽見……可這幾日也不見二少奶奶那邊有動靜,興許是沒聽清?」
  宋筠溪修長的手指自顧打開玉匣,匣子裡赫然躺著一枚精緻玉珮,仔細看,與封墨台原來那塊有異曲同工之妙。
  「替我佩上。」宋筠溪起身,掩了掩眸子,待浣竹佩好便領著人往老夫人的苑子那去。
  初一的日子,是得請安的。
  初冬微寒,紅木雕欄的內室中央暖爐白煙裊裊,籠了一室的暖意。宋筠溪請示後入內,便由著丫鬟褪了銀紅面繡桃花的披風,臉上教撲面而來的熱氣熏著,泛起紅潤來。「孫媳給祖母請安。」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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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1 00:17: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原先正說話的倆人都停了一停,封老夫人瞅見宋筠溪臉上笑開了褶子,「是筠溪啊,來來來,過來坐。」她前頭放了話無需日日請安陪她這個無趣老婆子,可心底裡還是希望屋子裡能有人氣,除了跟她沾點親故的張氏,屬眼前這人來得最勤,又是性子軟乎的後輩,自是和顏悅色了幾分。
  「弟妹也在。」宋筠溪瞧向與老夫人一道坐著的美艷小婦人喚道,從方才就感受到她的視線,渾若自然地笑著打了招呼。
  沈如意亦作頷首笑了笑,只那笑意在觸及到她腰間佩戴顯眼的物件時頓了頓,眸中笑意更甚,卻只是輕飄飄地掠過一眼,未讓人察覺,睨向她道,「嫂子也是睡不著,這般早就來了?」
  「聽祖母說這兩日口淡,想吃些酸味爽口的,今兒就特意帶了兩個小菜來給祖母您解解饞。」宋筠溪笑著讓浣竹將吃食取了擱在圓桌上。一道涼拌三絲兒和醋花生,搭配百合小米粥,光看粥裡面擱置的幾味藥材就曉得用了心的。
  封老夫人屬意那小菜,拉著沈如意的手一道往桌子那去,一壁將方纔沒說完的那一點接著說,其實老夫人說的是封晏小時候的糗事,宋筠溪進來前聊得正興頭,這會兒自是要說完。可半道進來的宋筠溪就聽得雲裡霧裡了,反而有被冷落的嫌疑。
  不過這冷落只是片刻,宋筠溪只是僵硬站了一瞬,便聽出一二,尋了空檔便一塊兒聊起來,老夫人教她勾起了興趣,便也不吝,「要說兄弟倆這小時候跟長大像是反過來似的,墨台小小年紀說話行事就一板一眼的。四五歲的年紀就教你們父親像訓練手底下士兵似的,達不到一樣要受罰。」
  宋筠溪聞言蹙起了細眉,似乎是隨著老夫人的畫想到了那畫面似的劃過不忍,卻也很快收斂,「墨台是家中嫡長孫,父親對其有要求也是自然,也是虧了父親教導夫君才有今日所成。」
  「你說的不錯。」封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笑呵呵道,「你們父親也是這麼過來的,老爺子說玉不琢不成器,可不是這個理兒。不過墨台還年輕,心性還有些不定,你作為墨台妻子更該幫襯幫襯,尤其你們院裡頭的事情得處置妥當了,別叫墨台為了那些勞神。」
  宋筠溪乖巧應是,頗是受教。
  封老夫人就喜歡她這個知情識趣的勁兒,雖說是林府義女,身份比不得盧氏這正正經經的嫡女,可還算受林家重視,有那愛惹是生非的盧氏作比較,自然看著更順眼了。
  沈如意是故意躲了清靜挑早來,陪老夫人用了會兒早茶,講了講太極養生道,這會兒被拉著入座也沒客氣,分了一碗粥精細吃著,對宋筠溪送來的吃食很是捧場。
  「看嬌娘吃東西就是能教人胃口好。」封老夫人瞥見這一幕,也拿起了湯匙用,一壁說道,「小二小時候調皮搗蛋是個讓人頭疼的主兒卻長成了個悶葫蘆,不過與你一道後倒是變了不少,沈老夫人說你是福星,我看也是。」
  沈如意正咬了一口花卷,沒有想到封老夫人也知曉這茬,眨巴眨巴了眼。意外的模樣教封老夫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頭,目光也愈發憐愛。
  子孫輩兒人丁不旺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對於倆孫子她都疼愛,不過更偏疼長孫的墨台一些,可幾個孫媳婦兒裡她最喜歡沈如意,大概是合了眼緣,後相處起來發現連脾性都相投,小二待她凡是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是捧在心尖上,有小二如此,旁人自然不敢輕待了去。
  「多吃點兒,畏寒是身子虛的表現,我這兒有個老方子治這個好,讓人給你們拾綴出來且喝著,包管過個暖冬。」封老夫人瞇著眼笑看沈如意,心中精細打算,那方子調身子的生子方,能讓她盡早抱上曾孫子呢。
  「醃製的就給解解饞,可不許貪多。」宋筠溪斗膽地勸慰道,話語柔柔,甚是會把捏人心。
  荀媽媽立在老夫人身後,亦作頷首附和,「宋少奶奶記得您喜好,是小輩的一片孝心,老夫人領了,可莫要讓她為難。」言罷與宋筠溪一笑,是相處下來的熟稔。正要收了老夫人面前的,卻又晃過去去看宋筠溪腰間,這才發現不是錯覺,凝住不動了。
  「這不是……」
  「是哪個?」封老夫人看向,不明道。
  「回老祖宗,宋少奶奶身上佩的……是大少爺先前遺失的那塊玉呢。」荀媽媽如實稟道,老夫人腿腳不便,她自是充當耳目,當時便是在場的,如今看到佩在宋筠溪身上這才詫異。
  封老夫人擰眉,「墨台不是說是受人所托……」
  「是荀媽媽誤會了,這塊不是夫君的,不過是我瞧著趙大人那塊傳家玉珮好看命人做的。」宋筠溪捏著玉珮取了下來,擱在老夫人面前,玉珮上的小麒麟惟妙惟肖,造型靈動活潑,甚是惹人憐愛。
  宋筠溪頓了頓,面上染上一絲紅暈,「希望也能……」
  封老夫人一下明瞭,連道了幾個好字,顯是高興。沈如意亦作笑意附和,目光直勾勾地凝向她,「嫂子可真有心,那我就在這兒祝嫂子得償所願了。」
  「弟妹……連你也笑話我。」宋筠溪彷彿沒察覺到沈如意那眸中的冷淡,與平常無二的親厚溫柔。
  沈如意這才好好打量向她,彷彿重新審視人似的,她一向知道她這個義妹不似表面那般單純,以那般尷尬的身份在林府生存,和嫁入封府後的表現,自然都有她的過人之處。她極懂得因人制宜,如何對自己最有利,這無可厚非,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而她又行得十分有分寸,甚至這些年來是在為林瑤與林夫人周旋。
  至少在林瑤的十幾年看來是這樣沒錯,如今換作沈如意,好像又有了些不同。她這義妹到底有幾副面孔,她倒很想扒下來瞧一瞧呢。
  錦繡苑外,原本已經出了門的封墨台又折回尋了過來,是想起前兒個讓宋筠溪準備的禮忘了帶,才剛走近就撞見迎面走來的封延卿,下意識慢了下來,作揖行禮,「四叔。」
  封延卿是來給母親請安的,看著同樣衣著光亮的封墨台,挑了挑眉,「又要出門?」
  「四叔要去哪兒,我那馬車就在外頭,等下可捎您一程。」封墨台不乏熱情道。
  封延卿睨著他,神情有些寡淡,彷彿停頓下來思忖。這番沉默卻是教封墨台不自覺凜了心神,在封府最難以捉摸的恐怕就是面前這人,要說碌碌無為,他偏生搭上了寧王這條大船,得虧四叔年紀大讓人沒往歪處想,不然以寧王的風評……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話雖如此,可封墨檯面對封延卿這副神態還是甚感壓力,「四叔?」
  「我聽聞近來你同魏家那小子走得近,那小子跟他爹一個德行,慣會在暗地裡使陰招,而今朝堂上朝堂上波詭雲譎,你二人此時相交並不明智。」封延卿皺著眉頭道,封墨台自回來後應酬不斷,在他看來有些卻是不必要,當中魚龍混雜,心懷不軌的亦是有之,他辨得,初有小成的封墨台不定能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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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1 00:17: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極有可能就此捧殺了,封延卿自是不願見,遂是語重心長勸誡道,「年輕人意氣盛是好事,升作驍騎將軍也確實值得恭賀,但也萬莫因此志得意滿失了初衷,迷昏了頭。」
  封墨台聞言,瞳孔驟是縮了縮,神情有一絲微妙,幾日來頭一回聽到這等嚴厲聲音,第一念頭即是不服。畢竟連封父都誇他有擔當,如何接受並無建樹他封延卿這般指責,心中怪不是滋味,面上大抵是要掩飾,不過掩飾得不大成功,到底顯露了不虞。
  封延卿看著他臉色幾變,心中暗暗歎息了聲,到底是年紀輕,不過卻也言盡於此。合著有大哥在,出不了差錯,便先開步入了苑子裡。
  封墨台注視著他背影,暗暗攥住了手心,四叔向來最偏心封晏,一心希冀封晏有所成,可惜總不如願。他沉了沉眸子,復抬起眸當是自負,封晏做不到的,他憑實力做到得人敬重有何不可……
  那話,怕是四叔聊以慰藉自個那失落心情罷!
  是夜,一輪明月高懸,寒風呼嘯,吹得庭院中光禿禿的梅樹更是蕭索。夜深人靜,都已經是歇息的時刻,一道身影攜著寒氣入了鴻錦閣,推門的動靜驚擾了坐在桌旁披著衣裳打瞌睡的婦人,起身迎了上前。
  「老爺,皇上召您所為何事?」劉氏伸手替封肅解了披風,垂掛在屏風上,嗅到其上一絲絲藥味稍稍擰了眉頭,遂命人取來熱水絞了巾帕給他淨臉,親力親為,十幾年如一日。
  「都道了不用等,怎還熬著。」封肅心底泛軟,劉氏於他更多的是感動多年的扶持與照顧,早早化作親情羈絆,因這些年相伴愈發深厚。
  「外面風聲大吹得睡不著罷了。」劉氏吶吶。
  封肅噙了笑意,好整以暇看她,直把劉氏看得閃躲了目光才克制著笑意道,「皇上龍體轉安,定了初六的日子秋彌,雖然晚了半月,不過準備事宜是早早操辦起的,召我不過是為了確認罷了。」
  「咦,這陣子私底下不少傳聞這次秋彌要太子主持大局了,看這意思還是皇上?」劉氏微微蹙起眉梢,似是思量。
  「正是。」封肅頷首,威嚴眉眼渲染開一絲得意之笑,「除了我之外,皇上還欽點墨台護駕,是對墨台的看重,亦是他的機會。」他忍不住與劉氏一道分享,後者一路跟隨自己,從軍中副將到後宅婦人二者合而為一,是他的賢內助,且見解獨到又耐心細緻於他正是互補,他亦信賴極深。
  劉氏聞言訝然,隨即湧現出喜色,笑著與封肅道,「妾身賀喜老爺後繼有人,墨台得您悉心教導,定能有一番大成就。」
  「但願如此。」封肅雖繃著嘴角卻還是洩露一絲真實情緒,對封墨台是期許極高的,「我也聽說了,墨台能在成安戰役中有出色表現,多虧了劉淵,以他的才能……跟在墨台身邊是屈才了。」這小舅子足智多謀,姐弟倆都是聰明人,劉氏跟了自個,如今有劉淵在邊關倒真讓他省心不少。
  「淵兒能有今時機會都是老爺給的,墨台初初經歷戰事,自然是要有知底的在暗中照看才好。」劉氏抿唇淺笑,「老爺又何須同妾身見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封肅笑擁著她道。「想不想在狩獵場上決一高下?」
  劉氏倚著那胸膛,眸中滿是深情依戀,感受胸腔震動,落了個好字。
  她六歲叫人牙子拐賣,受盡人情冷暖,亦體會過世道昏暗,若非因緣巧合避入軍營,藉著還未長開的身子瞞混其中,在教同僚欺負時是這人將自己召了身邊。
  「小小年紀倒是倔得很,那麼大塊頭你都敢去硬拚,不要你小命了。得了,就你那小身子板還是別掄大刀,擱這帳子裡侍候罷。」
  她到現在還記得這人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意氣奮發的樣子,少年將軍,一腔熱血,她也從一個端盆兒侍候的重新拎上了兵器,不過是他特意命人打製的短戟,這一拿就是數年,與他出生入死並肩作戰,也看他娶妻生子,步入風霜不惑,將一顆愛慕的心掩藏起默默陪在他身旁,直至能名正言順地站到他身邊……
  此次秋彌,皇上特准王親貴族亦或器重的臣子攜家眷一同前往,比往年要開明些,然名額還是不多,世家的夫人小姐們收到風聲亦是暗暗期盼自己能參與其中。秋彌是男兒們的戰場,皇帝鼓勵皇子與世家子弟習武打獵,每年都會進行考核,出類拔萃的授予賞賜,予以重用。而這次破例准許攜帶家眷,何嘗不是一種榮耀。
  初五一早,盧氏教封府的馬車從西山那接了回來,不過一陣子未見,形容憔悴,想是那處折磨人所致。「還不快給我準備熱水,快點!」方回到苑子,盧氏便叫嚷開,底下人心歎惡煞回來的同時動作愈發利落起來侍候她洗刷。
  與盧氏一道進門的還有盧夫人,教人請去了前廳與封夫人說話。這次盧氏能這麼快回來,便是盧大人從中周旋的結果,畢竟參加秋彌是個大事,封墨台能帶夫人去,那必然是他的女兒才成。
  當中彎彎繞繞如何不知,盧氏回來便是事實。
  苑兒裡盧氏仔細梳洗了一番,險些把自己洗脫皮了去,才換上一件杏黃色小襖搭同色梅竹紋二寸鑭邊綢面綜裙去了廳堂。
  在廳堂廊道正巧碰見多日未見的封墨台,後者依然是丰神俊朗,眉眼不改,瞥見她也未有激盪神色,仿若平常得不了。盧氏掩住內心複雜,最後化作一抹酸澀在心頭,想起馬車裡娘親教誨,便擺了溫柔賢淑的面孔,溫和喚了聲夫君。
  封墨台這時才有些意外,隨即道,「還真是轉性了。」言語之間方有些滿意,便攜著一道進去拜見盧夫人。即便他不喜盧氏,表面功夫還是得做足,給她該有的體面。
  「既是如此,那便這樣說定了,屆時咱們可就南山圍場見了。」盧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與封夫人說道。
  隨後見著小兩口進來,又寒暄幾句,才同封墨台仔細交代了幾句,大意還是夫妻之間相處之道,盧氏知錯,也受夠教訓,莫再生了嫌隙。
  封墨台點頭,目送盧夫人教人送出去,才回身問向封夫人道,「母親與岳母大人說定什麼了?」怎麼瞧著岳母大人那般高興樣子?
  「明個狩獵你帶上盧氏去。」封夫人答。
  「可我已經答應筠溪……」封墨台沒想到是那樁,皺眉頗是不虞。
  盧氏聞言緊緊攥住了手底心,好歹才回來還記著西山那地的荒涼難度,堪堪嚥下,勉強作了大度笑容,「此次狩獵隨行的家眷都是精心甄選過的,夫君帶宋筠溪去恐怕不妥。」
  「你父親的意思也是如此。」封夫人瞟過盧氏一眼,總算有一絲滿意,與封墨台不容回絕道。
  封墨台聞言定定看向神情恬淡的封夫人,「這……」不禁面露猶疑,陷入沉默。
  盧氏亦是難得沒作反駁,討好地跟著封夫人去,宋筠溪見天往老夫人那去圖的什麼她自是清楚,不過她將對像換作當家主母封夫人,似乎當真是受教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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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六那日,盧氏興致勃勃地穿上精挑細選的裙衫,好好妝點一番,候在門口尚不過片刻就見封墨台不甚情願地往這邊走來。
  「既是去狩獵,穿得這般招搖,你……」封墨台一見面便先數落起她的穿著來。
  「我自是帶了便裝的,你真當我什麼都不懂麼。」盧氏笑道,主動挽上他的胳膊,就為封墨台出現在這她便贏了那宋筠溪。果然母親說得不錯,她愈是吵鬧愈是將人往宋筠溪那推,只消搬出封父封母,還能壓不住宋筠溪那軟柿子!
  封墨台無言,只得帶著她出門,臨到府邸門口發現多了一輛馬車,便瞥見封延卿的身影慢悠悠地從府裡踱步出來。
  「四叔。」二人一同喚道,封墨台並不意外,每年狩獵寧王都會欽點四叔作為隨行大夫,似乎還頗受重視。
  「人到齊了便走罷。」封肅瞅了一眼慢吞吞的封延卿,莫名有一絲頭疼,催促道。
  「等等,還有人沒到。」封延卿噙了一絲玩味笑,不緊不慢道。
  封墨台看他自顧翻身上馬,後頭跟著的馬車卻空置,掠過詫異,四叔要帶哪個去?文靜,文茵?卻在看見自門口出來的那道頎長淡漠身影戛然而止。「……」
  盧氏亦是隨著他睜大了眼睛瞧向,「二弟……」驚詫地發現他一身烈烈勁裝,身後僅跟了一名與他衣著相似的瘦弱隨從,不過一眼就看向封延卿,連忙道:「四叔,圍場那不適合二弟罷。萬一教傷著……」豈不給將軍府丟人出醜麼。
  「四叔莫不是在玩笑……罷?」封墨台此時難得認同盧氏,因為封晏的出現莫名升起一絲不虞,就像平日裡慣於隱藏在暗處當影子的人突然要站在陽光下,讓他有了一絲危機意識。
  封延卿涼涼掃過她一眼,「我帶阿晏去,何時輪得到你一婦人插嘴置話了。」
  「你帶的人,你且顧好了,別出亂子。」封肅騎在馬背上,冷冷開口。目光掃過封晏,不知是作何心思,總之深沉得很。
  封延卿意味不明地哼哼了聲,忽又似想到了什麼,嘴角銜起了抹叫人琢磨不透的笑,不過片刻就一把握起韁繩,較眾人先行了一步。封晏隨後領著隨從上了馬車,上馬車時還幫扶了一把,不過大抵都是在驚訝反而沒人注意到,後闔下簾子追了上去。
  封墨台凝著那方向眸中墨色暗湧,掩了掩亦是躍上了馬。
  已經上了封夫人馬車裡面的盧氏看了一眼神色不虞的夫君,心中沒他想得那麼深,封晏再如何都是封家的二少爺,四叔帶了也就帶了,幸好沒帶上那個討人厭的沈如意,否則她一定嘔死。
  不過就憑這次秋彌的門檻,沈如意哪有資格去!
  「有人發現麼?」一道刻意壓低的細弱聲音在馬車狹小的空間內響起,從進來就一直繃著身子的長隨眨了眨眼小心問。
  封晏凝著自個的小長隨,狹長墨黑的眼眸中笑意湧動,連帶擴散到了臉上,抑制不住嘴角上翹的弧度,「他們連我都不甚關注,怎麼會發現你。」
  扮作長隨的沈如意灰白長衫,烏髮豎起,只用了一支簡單木簪固定,一抬首便露出底下精緻面龐,還是較平常特意化得黑了些,聞言大大鬆了口氣,大概是受胸前束縛所致提了一半又繃住了身子不適地扭了扭,僵硬地平復了下去。
  封晏目光不由隨之垂落那處皺起眉,「早說纏著這個會不舒服,還是我給你鬆了。」
  沈如意護住,「鬆了就不像了。」這會兒正值初冬,衣裳能蓋到喉嚨那不會叫人發現,要是不遮著胸豈不白費。
  「做什麼吃這苦。」封晏有些無奈。
  「四叔是仰仗了寧王的面子才一併帶上你,再算上我不合適……」她夫君是個有才的,不過是教埋沒了而已,看樣子也是得了寧王賞識,可旁人不知,若大咧咧地帶了她去恐有微詞。然聽說林夫人,父親和大哥都去,還有沈夫人,她才想去看看,便想了這折中的法子,苦是苦了自個一點,可勝在自在,當個小隨從還不需應付。
  沈如意作得雲淡風輕,也不去碰後面纏繞的地方,眼眸是明亮笑意,對於這次出遊狩獵甚是期許。
  封晏見狀不由伸手摸了摸她腦袋,「之後且跟緊我就好。」想了想又道,「最好是一步不離。」
  嬌娘這身是他特意弄的,長安那些個粗衣布服哪能讓她上身,自是按那版型照不打眼制的,頭上那根簡單裝飾的木簪也是有來頭,說是隨侍打扮,可若仔細看了倒像是哪家俊俏的少年郎,教他莫名無法心安。
  沈如意頷首,她倒不知封晏那一層隱憂,不過更怕是自個露餡,所以打定主意像方纔那樣低調行事,「我省得的。」亦是希望一路順順利利沒什麼麻煩才好。
  如此乖巧,又是那番模樣,落入封晏那雙暗沉的黑眸,瞬間掀起一陣波濤,洶湧而來。
  沈如意亦是有所察覺,抬眸定定,「我……是有哪兒不妥?」為何……那麼看她?
  「妥的。」封晏凝著她認真回答,「只是想到夫人若是這幅打扮侍候我……」
  沈如意看著越來越靠近的人尚是懵然,卻在聽清他最後那句時猛地用雙臂抵住,臉頰燒灼,「你……你還有沒有個正形了!」
  「我只是想你侍候我洗漱更衣……」
  「呃……」是這樣,沈如意僵住,看著封晏一本正經皺眉的樣子,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冤枉了人。
  「當然夫人想的……我亦心往已。」封晏隨著話落瓦解了高冷姿態,促狹笑意盈滿了眸子,愛極了她這般輕易相信他而有一絲小內疚的模樣。
  沈如意對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臉,臉一點一點紅了個徹底,又教這人給戲弄,騰起惱意,直接拿起矮几帶來的厚厚書冊直接拍在他臉上,「你……想得美!」
  封晏扶住了書籍,取下來放回去,嘴角興味盎然。沈如意自是察覺,便故意不與他對視,挑著旁的事情做就是不搭理,還沒消停會兒就察覺某人的手不規矩地搭上了後背。
  「你做什麼!」沈如意機警護住。
  「馬車行到勾山驛站還有半天功夫,且都在馬車上,不必悶著,我給你去了,回頭再給你纏上。」
  「我……我忍得了,還是不用。」沈如意推開了他的手,搖頭婉拒。他們一行是去朱雀門那集合一道往南山圍場去,在外她總是不放心,卻教那人不經意在後背拓了一指的距離,指尖抵著後背登時教她繃得緊緊。「你……」
  封晏趁此借力將手指繞著胸圍底下滑到了前面去,停頓在胸前溝壑間,雖是解救了沈如意胸前水深火熱的情形可也教人覺得羞恥萬分,沈如意幾乎將頭垂了他肩窩,連耳根子都冒了熱氣,偏那人手指刻意摩挲游移還帶起肌膚陣陣顫慄,不由自主繃直了腳尖。
  「可舒服?」
  「嗯……」沈如意依舊羞得埋首,悶聲哼應,一壁把住了那只漸漸作起惡來的手,抓得緊緊暗含警告意味。
  指腹底下的肌膚細膩滑潤,頗是讓封晏愛不釋手,雖是挑逗戲弄,自己卻也不大好過起來,徹底嘗了一把自作自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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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沈如意感覺到腿上抵著灼熱硬物,下意識便將它撥下去,卻聽了那人一聲低低悶哼,攜著熟悉與克制,當即嚇得她不敢再亂動,陷入被動。隨著馬車的顛簸,那物什反而愈是摩擦形狀明顯,「你,你莫要亂來。」這都還沒到朱雀門呢!
  封晏也饒是無奈,知曉這人臉皮子薄,自然是不會在這兒行出什麼過分舉動,暗啞著嗓子低沉道,「你親親我,我便抽出來。」
  沈如意臉頰發燙得厲害,閉著眼朝著他涼薄唇瓣撞了上去,又快速分開,暗暗磨牙,「……行了罷。」
  「這怎麼算。」封晏挑了挑眉,空的那手按在了她的後腦逼近自個,手肘抵著馬車內壁將人困在懷中,深情地吻了下去。
  直到幾聲故意的咳嗽聲近在馬車旁響起,封晏才放開她,將手指從她胸前的布帛處撤出。沈如意被吻得唇瓣水潤殷紅,尚還有一絲迷離盯著聲音來源處就看見被風吹起的簾子外封延卿高大身影,陡的瞠圓了眸子。
  風吹動簾子,身影若隱若現,同理封晏方才同她胡鬧……
  封晏見她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由好笑地伸手戳了戳那玉白肌膚泛出來的紅潤,卻教沈如意惡狠狠咬住,一雙杏眸含了水霧又羞又惱極。
  封晏只覺得一股電流從指間躥向,眼眸驟然轉深,「嬌娘……」
  「馬車別晃太厲害了,教人看出來。」
  封延卿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來,沈如意渾身僵硬住,對上封晏一雙飽含笑意的黑眸,一矮身緊緊揪著他的衣領子埋在他胸膛前橫挺著裝死。
  封晏被拉著前傾一瞬,覺出懷裡身子不斷升高的溫度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皇家秋狩乃是盛事,,帝王儀仗在前,百官按品級緊隨其後,浩浩蕩蕩的隊伍直綿延十里頗是壯觀。且因如此,貴族子弟們身穿戎裝,策馬英姿颯爽,百姓夾道,爭相一睹風采,一直跟著送出城去。
  而隨行的馬車中從公主后妃的鳳輦到世家與百官夫人的依次,其中封家的兩輛在其中成了議論之重。
  那跟著封夫人後面那輛裡面坐的是封家的二公子,混跡女眷車隊中,道是不善騎馬,卻還要上趕著湊那熱鬧,不免有些貽笑大方了。
  「你們怎可那樣笑人家,這比的可多了,萬一人封二公子精通的是別個呢?」話雖如此,可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說完自個先樂了。
  「封將軍家的兩個,要真比起來,可真是雲泥之別,一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我聽有傳聞說這麼些年他頭一回參加還是仰仗了封四爺與寧王的關係,估摸是來見世面來了哈哈哈。」
  「見世面,你可說得真逗……」
  從京都至南山圍場原本一日的行程,因為皇上身體的緣故變作兩日,直到初七申時才趕到南山行宮。也是托皇上的福,沈如意這一行不至於太勞累,就是在南山行宮遠遠見著了林大人與孕肚明顯的林夫人相攜散步的畫面,躲在被窩裡默默流眼淚。
  「你要是不舒服,且留在這裡休息。」封家營帳隔開了半間,封晏站在床畔替沈如意纏布帛,看著她眼角泛紅,不禁心疼。
  沈如意搖頭,由他替自己穿上衣裳,眨巴著兔子眼,吶吶道:「我還沒看見大哥呢。」
  「你這哭得嗓子都啞了,若是見著你哥,豈不還得難受。」封晏想著大舅哥,就算這會兒不見回京城肯定也找機會讓她二人見上,他就是捨不得沈如意現下這般傷心難過。即使是哭都是壓抑隱忍的,淚痕猶掛,就那麼默默啜泣,簡直跟往他心口戳刀子似的。
  沈如意只是想到林紹之便有些控制不住鼻頭發酸,透過眼前濛濛霧氣看見封晏皺眉一副要留下自己的模樣,當即伸手勾住他脖子,吸了吸鼻子甕聲道,「要去……」
  封晏站著不動,眉頭依然攏得深。這人昨個幾乎一宿沒睡……
  沈如意仰頭看向封晏,眼裡有著無聲的祈求。「我會忍住的。」話落,稍扭捏了一下在他臉側快速親了一口,帶了討好意味。
  封晏挑了挑眉,睨向親完就害羞環著自己低頭不讓看的女子,只看到烏黑髮頂,眼底浮現無奈笑意,倒是教她摸得透透,手上一提,在她短促的驚呼聲中將人抱下了床,「我帶你去找他,不過,可不許哭。」
  「嗯!」沈如意乖巧點頭,在外面當然得忍住。
  封晏摸了摸她的腦袋,忽而挑了一絲邪性笑意,「你若想哭,我會做點別的什麼轉移你的注意,譬如昨個那樣……」
  沈如意倏地憶起,猛地退開了一步遠,睜大眼睛猶是指控,「你……你個混蛋,也不顧著大伯在就就——!」
  營帳裡隔著一堵不怎麼厚實的麻布牆,她本要入鄉隨俗打個地鋪偏那人不讓,就變成兩個一道擠在一張小床上,而她躲在被窩裡正傷心呢,那人卻……最後她倒真是顧不上傷心了,全部心力都用在克制出聲上。隔著還睡了一人,那人卻好整以暇地探索貼在耳畔問自己舒不舒服,且不說技巧如何,光是那畫面就夠是教人羞恥的!
  「是,我混賬。」封晏順著應,承認錯誤那叫一個自然。昨兒個也是見她悶在被窩裡哭狠了才出此下策,折騰過後她是沉沉睡去了,自個卻又是煎熬一宿不提也罷。「林夫人那你說她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瞞著不說,忍著自個,林紹之就不同,回了京城我時常帶你出去見見就是。」
  「當真?」沈如意聞言雙眸放亮,這下是實實在在的高興起來。
  「應了你的何時糊弄過。」
  「夫君你真好。」沈如意笑瞇著眼不吝嗇道,實則內心雀躍,「那我們快點出去罷。」
  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全都是為了大舅哥,封晏這嘴上雖然應了,可心裡怎麼就那麼不舒服呢。這麼想著就讓沈如意推出了營帳,還在門口險是踉蹌,甚是無奈寵溺笑意起,就對上早起出來練拳的封墨台。
  「走路怎也不當心的。」這般莽莽撞撞。封墨台皺了皺眉頭,隱下歎息。
  「大哥。」封晏止住步子,似是湊巧將沈如意攏在身後,便察覺身後還在玩鬧的那個撞上自個後背,便聽見一聲粗啞的大少爺,彎了彎嘴角。
  「二弟昨個睡得可好?」封墨台隨意問了句,一面往營帳去。
  「還不錯。」
  封墨台皺眉:「可我怎麼覺得帳子裡有蚊子,這冷天的不應該啊。」
  「山郊野外,確有可能。」封晏斂眸匿了光華,答得饒是一本正經。
  封墨台想想也是,「擾人清夢煩得很,夜裡睡前讓人……讓你那個隨從先清一清。」
  「……」沈如意被封晏擋著,一張臉紅得同煮熟的蝦子一樣,暗暗擰住了封晏的後腰使了勁兒。
  封晏被擰著面色依舊淡然,與封墨台錯身時還不忘交代:「大哥天涼,還是把衣服穿上好。」
  封墨台哼應了聲進了帳子。
  「你今個就睡地上罷!」沈如意待人不見,方氣呼呼地低聲警告道。
  「噫,那不是紹之?」
  「哪裡?」沈如意登時被轉移循著他目光所及之處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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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封晏掩過眸中得逞,這才領著她往營地外去。南山行宮距離圍場不過數里,此時時辰尚早,鮮少有人走動,兩人一同去了林紹之的營帳卻被告知林家大少爺早就出去,只得往周邊找去。
  途中封晏找了人問,每每好不容易有人指了方向他們趕過去卻不見林紹之身影,幾次折騰下來,倒不是腳程的問題,而是心緒起落地教沈如意受不住,眼眶泛紅。
  在離營帳稍遠,行宮宮牆的折角處,沈如意突然停了下來,「小時候,我讓大哥陪我玩捉迷藏,他藏得太好,我一直沒找到。」
  她自顧說著已經噙了哭腔,「可是一直找不到,我就故意裝昏過去,結果把大哥嚇得不輕,跳出來抱著我磕磕絆絆去找大夫,看著大哥著急成那樣我就沒好意思告訴他我是裝的,裝著醒過來,大哥卻是快哭的樣子。」
  封晏站在她身邊,為她擋在了風來的方向,靜靜凝著她。
  「大哥說我心緒不能激動,這遊戲便不能再玩了。」沈如意似是陷入回憶,那時候的大哥也不過十來歲,因她的緣故,跟旁的小孩比心智成熟許多,除開上學堂的日子只要有空閒便陪著自個,可是她卻知道大哥也是愛玩的,會看著那些笑鬧的小孩兒露出羨慕。
  「然後呢?」封晏在她長久的走神中方是提醒似地問了一句。
  沈如意聞聲回了神,一雙水潤杏眸對上封晏,「我不肯依,大哥沒法子,只說下回一定藏在讓我好找的地方……」
  往昔種種盡現在了眼前,話到最後已是淚流滿面,不能自持。
  封晏攬著人心疼地替她拭去眼淚,是早知兄妹倆感情深厚,眸中愈發溫柔,「一路行來許是錯過,總能見著的,林大哥疼你,又不是故意。」
  沈如意也不知為何就比作了那茬,莫名委屈,那個事事順著又疼愛自個的大哥……雖知是無緣由,可還是為那未知的碰面充滿期待與不安,卻沒想到會碰不上。
  這廂封晏耐心安慰著人,所幸四下無人……正警戒著四周情形卻突兀發現一抹頎長溫潤身影,與一雙狹長冷厲的眸子相對。
  「紹之兄?!」
  隨著封晏的驚喜喚聲,沈如意猛地從他懷裡抬眸,定定看向站在不遠的年輕男子,一身寶藍色的紵絲直綴,繡著暗色的忍冬花樣,頎長英挺,眸中亦是掀起狂喜。
  「陰魂不散。」林紹之神情陰鬱,是早就發現了二人不過是避開了去,卻沒想最後還是沒避過去,對上沈如意那雀躍神情,神色更冷。
  沈如意離得遠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只隱約覺得大哥似乎心情不大好,教那一眼忙是從封晏身上放下手來,規規矩矩站著。
  封晏卻是皺眉,拉著她的手走向林紹之的方向,「能在這兒遇到紹之兄真是太好了,我們正找你……」
  林紹之冷漠地掃過他一眼,依舊記得這人在自己面前深情不悔的樣子,與眼下比當真是諷刺得很,連回應都無便作勢要走。封晏掩過詫異,自然不會放任他離開,直接伸手攔了下,「紹之兄?」
  那手臂橫下的一瞬,林紹之倏然返身對著封晏那礙眼笑臉重重揮出一拳,快得讓人躲閃不及,正正擊中,後者登時被拳頭打得側了一邊,落下一記短促悶哼。
  「夫君!」沈如意驚呼一聲,美目瞠得溜圓忙是扶住封晏,看著那一側很快顯出的淤痕不掩心疼。復看向動手那個,又不禁滿心複雜,「大哥……」
  她大哥一向以溫文儒雅的形象示人,即便是得罪他的,也都教暗處整回來絕不落下話柄,何時跟人臉紅脖子粗過,再者,封晏不是說與大哥交情頗深,怎現下看反倒像是有仇似的。
  林紹之沉著臉收回了手,只是一頓,對沈如意無甚好感,並不認為那一聲大哥是衝著自己喊的,又或是直接無視了她去,究根到底還是在意封晏前後不一的態度。
  「當初是你說非我妹妹不娶,端的是好一副深情,令我動容。如今人才走了多久,你便是這副姿態,倒是讓人不禁多想,若是我妹妹還在,豈不得生生受你這份閒氣抑鬱,這等涼薄寡情的,還不若未結識得好!」
  「大舅哥……」封晏饒是哭笑不得,當真是冤枉得緊了。
  「封晏你——」林紹之氣急,聽這一聲大舅哥,當他是還要占林瑤的便宜,想也未想便再要動手,封晏這次有了防備自是抬手隔檔,二人便糾纏到一處扭打起來,不過是林紹之單方面的攻擊,封晏竭力化解企圖解釋,卻一直不得法。
  「別打……你們別打了……」沈如意焦急地看著焦灼在一起的二人,不多時都顯了狼狽,封晏因為不還手身上還多了幾道傷處,她看得心焦,而大哥更像是變了個樣子,是她從未見過的陰沉憤怒。
  「封二公子娶得如花美眷呵護有加,京城裡已有傳聞,不過未想到你二人形影不離到這程度,如此恩愛就不必特意來現於人前了罷!」
  「你說喜歡阿瑤,惟願與她相守短暫時長,餘生青燈古佛相伴修來生緣分。」
  當初,他就是看重比封墨台穩重重情的封晏才肯出手相幫,卻不料事情竟會有這反轉,自是欲奴:「當日之話言猶在耳,你卻攜新歡於我面前,又是好一番情意深重,封晏,你的喜歡也不過是人走茶涼麼!」
  封晏抵擋,也是磋磨出了三分火氣,愣是忍著不還手,「我從未騙過大舅哥,我待阿瑤的心永不會變!」
  「你當我會信你的鬼話!」林紹之依舊不饒,思及林瑤,眸中痛意更甚,「你可知,可知阿瑤……去之前,我拿了你署名的子闕集去,封墨台與你,我想讓她作個選擇。你可知她同我說了什麼?」
  封晏瞳孔驟地一縮,怔愣片刻又重重挨了林紹之一記,卻是不顧,即便林瑤還在,卻仍是不自覺地緊了聲音問,「她說了什麼……」
  「大哥知曉我是有多喜歡那人的,若是見了不想嫁了可怎麼辦?」沈如意定定站著,已經看不清眼前,吶吶重複著當日所說一字不差。
  林紹之揪著封晏的衣領整個人宛若雷擊,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意,「你……再說一遍。」
  「你說……你說不想嫁就不嫁,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一輩子不嫁。」沈如意哭著,險些接不上氣,「大哥捨不得,但只消是你喜歡的,能讓你幸福,大哥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惜。」
  林紹之定定凝著說話之人面露驚疑,眼前的女子確確實實是沈如意無誤,可那話卻是他與林瑤所說,在場也不過是兩個侍候的丫鬟,難道是……
  「我想吃辣,可大夫不允許,你就自個在廚房弄了辣饅頭丁給我吃,做得還可難吃,打那之後我就沒再跟你提過要吃辣了。」
  「你陪我一道寫字作畫,畫的是四季實景,我畫景,你畫人,我都看見了,你是怕我不在了留著作念想……」
  林紹之隨著她的話語眸色越來越沉,臉上神色似驚似喜,不可置信地緊緊盯著她。
  而早已弄清楚大哥暴怒緣由的沈如意眼睛酸澀得厲害,一件一件細數著過往相處的點滴,越想越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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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還有一年乞巧節你從一跛子那買了七傷拳譜。」
  已經確認眼前人是林瑤無誤的林紹之似是想制止,卻沒來得及。
  「那跛子說他是武林高手,遭逢仇家暗害廢了武功又瘸了一條腿,眼見武功絕學無人承襲,見你根骨不錯,便以二十兩銀子半賣半贈與你。那時,我看你走哪都帶著那拳譜還說要浪跡江湖,怕你真丟下我就把拳譜藏了起來,在一匣子裡。」
  「……」
  「嗚嗚嗚,那二十兩還是你管我借的。」沈如意打著哭嗝,「我也不知為何,會借屍還魂在沈如意身上……」只消想到從前林紹之待自己與現下,沈如意原不想矯情的,但要是當真不認,她想到那就忍不住眼淚了。
  「大舅哥若是不信,便多問幾個與阿瑤相關的,且只有你二人知曉的,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封晏攬住滿面淚痕的嬌娘,拿絹帕替她擦拭,語氣裡攜了幾分不滿,光杵著算幾個意思!
  林紹之像是這才回過神來,但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沈如意,心驟是揪成一團,下一瞬便徑直隔開了封晏,失而復得的心情亦是激盪不已。「不用再確認,我的妹妹我如何會認不出。」亦是瞥見她哭得不接氣兒時按揉手心的動作。
  「……」被擠開的封晏默默看。
  「大哥嗚嗚……」沈如意抱著人,滿心都被重逢的喜悅與激動佔據。
  林紹之順著她起伏的後背,有些無措,這麼些年他被林夫人教導何曾敢弄哭這人過,下意識就道:「別……別哭,娘看見,我又該挨揍了。」
  沈如意一頓,想起林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懷抱著沈如意的林紹之僵住,「……」
  封晏一臉唾棄,心疼地想扒拉出人兒,就被大舅哥瞪了一眼。「好你個封晏,這事兒你竟不告訴我!你這是騙婚!林家沒同意你們就不能作數!」
  「……」封晏對上林紹之,沉吟半晌方是歎聲道,「大舅哥原來也有這般純良無邪的時候。」
  一直在哭的沈如意噗嗤被逗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彎成月牙潭,看著大哥面色不改,想到其好面子的程度,再看了看越來越愛欺負自個的封晏,抹了抹眼角,嘴角禁不住爬上一抹笑意略是意味深長。
  兄妹相認,自是喜事一樁,若非是在外面,定是要好好慶賀一番的,三人便約定在返京之後。而兩人此時俱是狼狽,得虧沒旁人瞧見,解開誤會心結的林紹之勾著封晏先帶去了他的帳子,衝他妹妹示意有男人間的話要談。
  沈如意只得候在帳子外,有些擔心兩人在裡面打起來。
  「好了,走罷。」林紹之與封晏一前一後從營帳裡走出來,卻是分外和諧。
  沈如意下意識往封晏那去,就聽大哥刻意的咳嗽聲,又默默站到了他身旁去。封晏:「……」搶媳婦的大舅哥要這有什麼用!
  「對了,你二人一道,晚上是怎麼睡的?」林紹之突然想起,妹妹既是扮作長隨,若是落和長隨一樣的待遇他可不饒。
  「……」沈如意倏地臉紅,
  「睡床上。」封晏技巧地答道。
  林紹之挑了挑眉,覺得這還差不多還想問就讓一名宮娥打斷。
  「林公子,長樂郡主有請。」
  沈如意在旁眨了眨眼,覺得這名號聽著有些耳熟,便聽見自家大哥低低歎息了聲,似是流露一絲無奈。
  「不知郡主所為何事?」
  「郡主沒說,不過定是有要緊事的,公子?」那宮娥瞧著是個機靈的,再聲詢問。
  林紹之無奈,想到那位性子執拗的小郡主,恐他不去不知還會做什麼出來,秉著多一事不若少一事便隨了宮娥去。
  沈如意直勾勾凝著二人離去的方向,秀眉蹙在了一塊兒,「……長樂郡主?」
  「嗯,榮親王的掌上明珠,榮王妃早逝,榮親王未再續絃,亦是未再納側妃,全心照顧一雙兒女。」說起這,封晏眸中隱過暗光,復接著道,「郡主活潑伶俐,獨獨……獨獨鍾情林家大公子京城皆知。前些時日方在太后那討了大舅哥做老師學習。」
  言語之間不乏欣賞,長樂郡主那敢愛敢恨,直爽熱烈的單純性子,也教人討厭不起來。
  「上回還鬧出一樁,長樂郡主不知從哪聽的,教人拿板磚將大舅哥腦袋砸開了花,說是能恢復記憶,送去救治就在那候著等大舅哥醒來問記不記得她,大舅哥說沒有,結果罪魁禍首先在旁邊哭,弄得醫館的大夫以為大舅哥欺負人。」封晏回想起林紹之當時鬱悶神色,嘴角牽起一抹幸災樂禍。
  鍾情林家大公子……沈如意終於想起那長樂郡主是哪個了,不由神情有些訕訕。「砸腦袋……」
  「她這般胡鬧亦是教榮親王狠狠懲罰一頓,親自領著上門賠禮道歉,之後郡主時常上門探看,林府怪是熱鬧的。這麼不依不饒,有理有據,倒真像是大舅哥辜負了人家似的……」
  「呃……當初和小郡主結識的並不是我大哥……」沈如意弱弱啟口。
  「嗯?」
  「是我。」沈如意有一絲連累大哥的羞愧,「當初為了出門方便,我就扮作大哥的樣子,相處十來年自是模仿相像……」
  封晏愕然過後,凝著她,好整以暇問:「所以……」
  「……」沈如意教他那一副問責的姿態一噎,「我就順手幫她解決了地痞糾纏。」
  他哼應了聲,瞇起眸子:「英雄救美。」
  「……後一塊喝茶聽了個戲。」
  「哦,感情升溫了。」封晏凝著她,眸中湧了暗色,大舅哥與林瑤的容貌本身就是相似,大舅哥生得倜儻,林瑤自是不弱,招來姑娘喜愛無可厚非。
  她救了自己一回,自此情陷,再看小郡主如此,不禁圈著人落了深沉叮囑,「下回男的不許救,女的也不成。」
  「你……沒正形。」沈如意怕教人撞見,連忙掙了出來,可那人卻不饒,又虛虛拍開,「同你說正經的,那小郡主與大哥性格還挺互補的。」更何況,若大哥當真不願,小郡主便是再折騰也無益,哪還能勉強了去,偏是如今大哥這態度才叫值得玩味的。
  「好女怕纏郎,同理可用在大舅哥身上。」封晏沉吟,亦是與沈如意想到了一塊去。「已經晚了,過去罷。」
  兩人便不等林紹之先往圍場那去,鼓鳴聲起,明黃旗幟迎風招展,每隔幾步都有士兵昂首護衛。圍場東面駐有高台,白虎毯上置了龍椅,皇上端坐中央,與皇后妃嬪一同觀看。
  圍場裡,一匹匹駿馬昂首噴氣,氣勢宏偉。按照往年的規矩,都是以騎射比試拉開序幕,亦是皇上對皇子及世家年輕子弟的考核,選拔人才。若是能在比試中拔得頭籌,入了皇上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參與比試的俱是換上了便於行動的騎裝,摩拳擦掌,只等著一聲令下大展身手。
  高台之上,大病初癒的皇上臉色教明黃的袍子襯得有些蒼白無力,目光巡視一圈後,在太監的請示聲中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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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寧王到——」
  隨著青衣太監一聲尖細的唱聲,一名年約二十的俊美男子騎著一匹棗紅駿馬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男子踩著深色鹿皮靴子,繡鮫紋的騎裝化作天地間最艷麗的色彩動人心魄,腰側一把長弓,生得是唇紅齒白,卻讓人不敢妄動心念,此時下馬與高台那行去,躬身請安。「父皇,兒臣來遲了。」
  「皇弟莫不是又睡過頭了?」同樣一身利落勁裝的太子側過,凝著他似笑非笑道。
  「入冬以來,身子總是不大爽利,早起頭疼得很。」寧王聲音慵懶,尚且還帶著幾分鼻音,似是提不起勁的模樣。
  「顒兒,你弟弟一向體弱,上回替你跑了江州一趟遇了雪災凍著過,自是不如你。」皇上咳嗽了兩聲,不悅地說了太子兩句,便招來隨侍太監吩咐開始比試。
  太子隱下一臉怒容,袖子底下的手抓著扶手暗是用力,就因為皇弟母妃護駕有功,父皇於他總是偏袒,明明是個中庸好色之輩,卻總被抬在他身邊礙他的眼,也不知這人到底用了什麼妖術,若非自己年長於他,在父皇式微的情形下封作太子……他倏然想起受封太子之時險些出的變故,眸中劃過一抹暴戾。
  「殿下,也去活動活動罷。」一旁的鄭皇后瞥見不動聲色地啟了口,四五十的年歲保養得極好,雍容華貴,端得是母儀天下。
  太子聞言遲疑頷首,亦是入了圍場。遠遠看去,已有人搬了座椅在父皇邊上,寧王落了座,一壁正與父皇說著什麼,父皇神情愉悅……他倏地握緊了弓身,花了好大力氣才克制住心底湧上的戾氣,他生性多疑且易暴怒,這些年雖是有所收斂,可但凡涉及此人,總是忍不住……
  沈如意隔著老遠,也不敢細看,只隱約掃見封墨台的身影,一身寶藍勁裝甚是打眼,更別說看台上那些低低激動的議論,不消她看,光是聽便曉得是如何了。
  封家長子封墨台如何威武不凡,榮親王世子小小年紀竟能拉得開二十斤重的弓箭,魏相之子魏明軒,曹小侯爺……一個個數去,都是世家小姐們暗中關注的對象。
  「墨台,你那二弟怎坐在那了,快,來個人,去把他叫過來一道玩玩唄。」魏明軒早早看見了封墨台,在圍場看去,與一眾上了年紀的坐在一道實在明顯得很,也滑稽得很,便是故意道。
  「我二弟不善騎射。」封墨台略是皺起眉頭,對於魏明軒提出的,既是覺得有一絲不妥,可掩不住心底隱秘得意。
  「咳,大梁都是錚錚好男兒哪有懼怕這個的,孫三兒,你還杵著幹嘛,去啊。」魏明軒卻是拿弓的一端拄了邊上較瘦小的世家子弟,催促,眼裡滿是作弄興味。
  孫三兒去了看台那,照著魏明軒說的喊,「噯,你下來試試,不會也能讓你大哥教你麼,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連騎馬都怕罷。」聲音之大快傳了整個看台,使得看台上的人都不由停頓一瞬,隨後發出暗暗竊笑,讓封家那不中用的上圍場,魏家這小子蔫兒壞。
  封晏端坐,置若罔聞。
  孫三兒見他紋絲不動,一時也沒了辦法,教眾人看著顯了一絲侷促。沈如意從看台上往下看,曉得這是光祿寺署正孫家的,一向對當朝宰輔魏家趨炎附勢,俗稱狗腿子,可這兒子沒主見得很,跟著魏明軒一道廝混常是當槍使。
  「這兒的都有名有姓,且都有身份,這般請人的方式倒讓人見識孫家的家教。」沈如意刻意隱去了身形,夾在看台上的人中間,言語銳利直逼,已是不痛快。
  孫三兒聽見往看台上尋去,只看到一張張笑臉,饒是羞惱喝道,「你說哪個沒教養!」卻是沒人回應他,杵了片刻,受不住大傢伙異樣眼光,遂奔回魏明軒身旁耳語一陣,那邊便朝著封晏的方向看了過來。
  當即跟著孫三兒又過來了倆,瞧著就是精明相的,直接找準了封晏去,一唱一和,話就挑著刺激人的去了。
  應當說,封晏在這群世家子弟圈兒裡身份尷尬,中庸的不乏有之,可像他那般無用,卻又有個封墨台作襯,還當真是最慘的一個,又因為其不合群,自然被拿出來作取笑對象,至於取笑的內容可就太多,稍稍說點平時他們在一塊道的,就惹得後頭湧動一陣此起彼伏的哄笑。
  沈如意站在封晏身後暗暗攥住了衣角,這些人明知封晏不會騎馬還要如此哄抬激將,明顯藏著極大惡意。她看向封晏,後者神色冷峻眸中幽深一片,心驀地緊了一下,「封……二少爺……!」
  封晏聞聲凝向她,瞧見她眸中毫不掩飾地擔憂,按在了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黑眸中替了溫柔安撫的意味。
  「封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底下耐心耗盡的不滿爆出一句,登時引來一片哄笑。
  沈如意倏地冷凝向,將說話的那人牢牢記下,藏於袖下的手緊緊攥起,氣憤發顫。這般羞辱人的……
  「你這是對我下戰書?」封晏亦是投了視線,寒意幽深。
  「啊?啊,也可以這麼說。」那人回道,與旁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完全不把封晏那話放了心上。
  「賭什麼?」
  「呃……」那人卻一時想不出。
  「幾位這麼喜歡玩,不妨賭些刺激的。」封晏倏然牽起嘴角,明明是一貫示人的弱者之態卻讓那人心生畏懼。「輸的,任聽贏的指使,你可敢?」
  隨著話落,起哄聲起,都是看好戲的。
  那人在聲浪中回神,察覺自己竟畏懼封晏,又羞又惱,一梗脖子,「賭就賭!」
  沈如意的目光緊緊隨著下了場的人,正午的陽光耀眼,而雲紋墨衫的封晏卻是更耀眼的存在,如此也不能忽視魏明軒那幫人的惡意,她凝向同是在場內的封墨台,後者不知與封晏在說什麼,神色並不見好。
  這廂沈如意憂心看著,女眷席那也正是議論。
  「那幾個到底說了什麼,怎的封晏也上去了,還像是要比一場?」阮侍郎夫人詫異,說話間還不忘看向封夫人,見後者顰著眉便沒往下說。
  封夫人看見封晏教人起哄下場當下的瞬間向陪駕的封肅那看了過去,果不其然見他神色不虞,招了跟著的一名隨從往封晏那去傳話,只是大抵沒能把封晏勸下來,神色更差。如此,封夫人收回目光復又落在場上,擰眉不言。
  「果然是年輕氣盛呵呵呵……」其餘人見狀因封夫人那冷清做派沒了話講,卻不掩興致地凝向場上,這般熱鬧可不得錯過,封家那個文不能武不行的,怎敵得過場上那些個,上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獨獨趙盈月在這些人當中露了不一神情,同沈如意一樣擔憂地望著封晏。封二哥……
  「先挑匹馬,這些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駒,估摸你也不會挑,就照著順眼罷。」魏明軒噙著幾分惡劣,見正主到笑說道。
  「魏公子都讓了先機給你,封晏你可得把握,要不要我幫你選?」有人朝旁的擠眉弄眼,紛紛作是嘲笑,就封晏那文弱樣子只怕再好的馬都駕馭不了,摔下來就有的樂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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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封晏未作搭理,沉默著走到了馬匹前,數十匹一字排開有專人牽引,能在這南山圍場的,哪一匹都不弱。封晏走了幾步後又退回站在了一匹黑駿馬前,「就這。」
  他指的是一匹皮毛油亮的黑色駿馬,眉骨那一撮白毛,甚是顯眼威風。
  「這不是……」有人認出那匹馬是之前魏明軒相中的那匹,但不知怎的就是不讓魏公子親近,見竟讓封晏選中,「呵……呵呵,眼光不錯,不錯。」說話的那個肩膀微聳,似是克制幸災樂禍的笑意。
  「行了,都別杵著,該選的都選了罷。」魏明軒心裡有一絲不爽,不過更多也是同那些人一樣,等著看他稍後吃苦頭。
  眾人散去選馬,封墨台便趁機同他又道,「二弟,你莫同他們作意氣之爭,這都是不開化的畜生,你……」既是擔心他因這受傷,但更擔心的是他丟了封家的顏面。
  「大哥,且讓我試試。」封晏嘴角牽起一抹弧度,淡淡回應道。與此同時,眺向了看台的方向,一眼望見沈如意所在,看她不自主靠在了第一排緊張探看不由笑意加深。
  「你……」封墨台見其如此,眉頭皺得更緊,他可知他試一試,賭上的還有封家的顏面,在皇上面前豈容他如此兒戲!再者,封墨台何時叫他這般反駁過,心下更是惱他不知分寸,繃著臉離開去挑馬。
  騎射比試,是要騎在馬上繞著圍場對放在中間的靶子射箭,規定的時間內誰射中紅心的概率越大,誰就是贏家。這不僅考驗眼力與耐力,還非常考驗馬術,三者缺一不可,且稍有不慎,便有墜馬受傷的危險。
  封晏接了太監奉上的黃楊木弓箭與箭筒背在身後,試著踩在馬踏上往上,動作稍顯了笨拙一些,馬兒突然承受重力往前踏了兩步,他便緊緊拽住了韁繩。眾人見狀又是一陣哄笑。
  魏明軒一副如他所料,笑意咧開,卻見一直不肯同魏公子親近的馬,在封晏靠上來後,非但沒有劇烈抖動身子意圖將封晏甩下去,反而扭著頭盡力擺正身體,好讓封晏爬上去,見封晏牢牢坐在了馬背上,凝住了笑意。「……」
  比試的號角聲起,魏明軒斂眸上馬,與旁人使了個眼色,驅馬刻意往封晏身旁行去,攜了一絲挑釁,擦著而過,封晏只得緊緊抓了韁繩,幾次險些使馬受驚躁動,底下一隻手始終安撫。
  有皇上坐鎮,魏明軒等不敢過分,待封墨台驅馬上前,便哄笑著驅了離開前往比試的白線處。
  「謝大哥。」封晏似乎是這時才穩妥了些,露了狼狽相,對上封墨台的眸光,自是知曉他在想什麼的,卻什麼也沒說,驅著馬一步一步往白線那去。
  待他們搭弓射箭,封晏才慢悠悠地行到了指定之地,箭矢咻咻的破空聲在圍場上空響起,伴著沒入靶子的噗噗聲響,引來一陣陣喝彩。
  輪到封晏,眾人皆是看好戲的神情,取笑封晏那蹩腳的騎馬技術。封墨台抿著唇線,先行拉弓射出,箭矢牢牢釘在了靶子紅色圓圈的正中心,嗡嗡顫動,再將氣氛推。
  封晏見狀不急不緩地取出一枚箭矢搭在弓弦上,瞄準拉開,咻的一聲,箭矢如疾風,卻在半道呈了一條拋物線墜落……
  「噗,脫靶!」
  「別說還挺像模像樣的,平時沒少看墨台練罷。」可惜差得不是那麼一點兩點啊。
  「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別那麼吵,射箭要專注心神。」曹駿滿不在乎的插話道,雖是紈褲,但同魏家那幫陰人的可自詡正派多,何況這人還是自己未來的二舅哥,當然要幫著說話了。
  封晏在他話落看向他,曹駿露了大大笑臉,眼裡明晃晃的二舅哥好……
  封晏別開眼,繼續撘弓射第二把。
  「……」曹駿覺得剛才二舅哥的眼神裡有嫌棄,後來果斷認為這是錯覺。
  第二把射出便要較第一把好上許多,箭矢上靶,眾人不以為意,上靶而已,離紅心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然後只見在魏明軒和封墨台牟著勁,只顧你一箭我一把追逐比分中,封晏第三把,第四把……第七把,多數都上了靶,且一把比一把離紅心近。
  直至第八把,直中紅心!
  一直關注著封晏的曹駿,猛地跳起來,高呼:「二哥!二哥!」
  「……」封晏僵硬扭過頭,曹駿倏然噤聲。二舅哥的眼神有些可怕……
  封晏舒展身體,眼睛輕瞇,動作要比之前熟練不少,「嗖!」紅心!
  「嗖!」又是紅心!
  「這樣也行!」那些人不敢相信封晏後面幾把幾乎把把中了圓心,驚掉一片下巴。
  魏明軒同封墨台封晏是為一組,被後者逼近分數自是不虞,不過在看見後面改作移動靶子時,冷冷哼了一聲,「我倒不信你還有這麼好的運氣。」
  移動靶子較靜靶難度要高上許多,考慮到人為推動靶子太過危險,是在空地上鋪了簡易軌道,半人為操控,牽扯鋼線控制靶子移動方向,如此只需兩人站在軌道兩側即可,從一到十,攏個十個靶子,由方才勝出的以十人一組再進行比試。每組再選前三名作最終角逐,以分數計。
  封墨台看著封晏重新取過裝滿的箭筒,神色已有一絲異樣,從他方纔的表現來看著實令他震驚。雄厚的號角聲再次起,便由不得他多想,身體先於一步驅馬上前搶佔先機,原以為自己又該如往年一樣,卻不料封晏亦是駕馬緊隨,絲毫不弱,便是這一岔神,眼睜睜看著封晏先一步射中了靶心。
  「好——」看台上爆出熱烈呼喊,正是最精彩的時候。
  魏明軒滿是不置信地看著封晏拉弓射箭,驅前,動作從最初的拘謹到眼下一氣呵成,彷彿找到了竅門般無師自通。眼見他的分數就要超了自己,魏明軒倏地沉眸,刻意驅著馬與他並到一處,正要暗地裡下手去,不妨那人像是開了天眼一般以弓身尖細的一端刺中了他的馬,馬兒驚動嘶鳴直接將他甩了下來,若非他逃得快恐喪命於馬蹄下。
  然要起來才發現腰腹那劇痛,更別提此時滾落地上惹起的狼狽相。魏明軒神情陰鬱地凝著場上,狠狠一拳捶在了旁邊草地上。
  然這一切發生太快,從看台上看就是封晏正換箭的時刻不小心碰到了魏明軒,卻不知為何魏明軒的馬躁動將主子摔下,而稍知曉魏明軒此人的,心裡不免作別個猜測。被抬下來的魏明軒身上狼狽,稍稍一動便疼的齜牙咧嘴,卻還得保持風度,眸中掩不住的戾氣。
  倒是旁邊的阮世宗直道是封晏故意所為,可好端端的怎就會湊上去就值得人尋味了,多說險些露了餡兒,魏明軒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讓阮世宗滾回圍場去。
  沒了礙事的魏明軒,封晏大展身手,移動的靶子於他不是難事,幾乎把把都能命中紅心,不消片刻,封晏順利進入最後一輪。也虧得魏明軒因傷退出,才不至於輸的太難看。而阮世宗孫三兒等人則要慘得多,在場上生生被壓制不說,成績也慘不忍睹,心理上所受摧殘更大。
  下場時,阮世宗的臉色可用慘白來形容,體力耗盡,再對上封晏似笑非笑的眸光,想到先前自己的大言不慚與篤定,臉上一陣火辣辣,這等無聲嘲諷更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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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而留在圍場上的像是叫封晏激起了鬥志,眾人都卯足了勁兒廝殺拚搏,成績較往年都超發揮許多。
  在最後決賽中,封晏的發揮更是出色,游刃有餘,相比於他,在看到封晏表現的封墨台壓力陡增,見他緊緊咬著自己的分數,亦是卯足了勁兒想贏。
  比賽終會落幕,這次封晏列第三,太子第一,封墨台第二,而封晏的第三與封墨台僅差一分,且比試過程中的精彩程度讓人覺得這一分並不輸,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若封晏用了全力,未必能讓封墨台列了第二去,也是這叫封墨台覺得難堪極。
  明明是個沒用,連上馬都上得艱難的卻能僅次於自己……不論是天賦還是運氣,都教他接受不能。
  「封卿家的兩個兒子都好得很,好得很吶!」坐在龍椅上的元景帝笑聲明朗,為這一盛象實在高興,封墨台且不說,倒是封家那老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梁人才輩出,龍心大悅。
  封肅此時也處在震驚中,畢竟一開始他是讓人去把那不孝子叫回來別出那丑,可誰想封晏竟有這出色表現,他這當父親的心裡是又高興又複雜。「皇上謬讚。」
  「哈哈哈,封將軍虎父無犬子,二子雖說初時不善,可接觸沒多久就有這等表現實在亮眼。這恐是同封將軍血脈裡承襲的天賦。」有人誇捧道。
  「王大人過譽了。」封肅緩過神,嘴上雖是那般說著,在驚愕過後,湧上切切實實的歡喜。在那張慣是嚴肅的臉上見了一絲對封晏的笑意。
  勝出者得皇上親授賞賜,封晏得了一把烏金打製的弓,鑲嵌寶石,不僅精緻,握在手中也極有份量。
  這下委實是打了先前嘲笑封晏那些人的臉了,魏明軒遠遠看著,只覺得腰腹那更疼,而旁邊的阮世宗就是與封晏打賭那個更是臉色鐵青,臉不止是教封晏打腫,更別提輸了還要面臨輸者的懲罰……
  封晏的目光掃過,遠遠衝他笑了笑,直把他寒毛都激得豎起來,直覺不妙。不過那人卻只是看一眼並沒找上自己麻煩,從高台上下來徑直去了看台,給他那長隨看了弓箭去。「……」
  沈如意也有些無語,平復過激動心情,到了此時已經是看出封晏坑人了,不自主揚著嘴角,眼睛閃亮地捧著那弓,以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道,「你既是會,回去之後教我騎馬好不好?」
  「嗯。」封晏眉眼溫柔含笑,木蘭馬場是個不錯選擇,那兒的馬不錯,馬場的環境……也不錯咳咳。
  隨著低沉粗狂的號角聲再起,馬蹄聲、嘶鳴聲、尖叫聲、獸吼聲混合起來,拉開了波瀾壯闊、氣吞山河的圍場之賽。
  封晏自是陪夫人自在,看台處人漸散去,紛紛前往更適合觀看狩獵的觀賞台去。考慮到正午陽光仍是毒辣,封晏便帶著嬌娘往相反的陰涼處去,雖不能看到大局,但也只是湊個熱鬧,反而人少清淨。
  卻不料一抹纖細身影出現在面前。
  一身明艷裙衫的趙盈月直勾勾地凝著封晏,彷彿未能從方纔那脫離出來,心緒撥動使得臉頰紅暈不退,「盈月恭喜封二哥獲勝。」如受蠱惑般,自己都無法控制,見封晏尋了個僻靜處,她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來。這趟沈如意不在,於她……正是機會!
  跟著封晏後的沈如意在看清來人後又作低垂,給了封晏一個生氣的前額。
  封晏:「……」便回身對上尋上來的麻煩,擾了他與嬌娘獨處神情愈發冷淡,「趙姑娘有何貴幹?」
  「封二哥……教我騎馬可好。」趙盈月眸中情意湧動,再不掩飾。她和封文茵感情好,封文茵自是同她說她二哥如何如何,而她所見又是那般俊美無鑄,一顆芳心記掛三年,癡心不悔。如今見他如此風姿,更是把持不住。
  「不教。」封晏毫不猶豫地回絕,甚是冷漠。
  「……」趙盈月咬了咬唇,不願放棄這難得機會,沉吟良久,方紅著臉表白心意道,「我……愛慕封二哥許久……」
  封晏這才多看了她一眼,在她期許的目光中,眸中卻沒有一絲暖意,「愛慕無益,姑娘還是早早另覓良人。」
  沈如意聞言抬眸暗瞥了一眼側臉認真的封晏,雖是冷酷無情得很,在她眼裡卻是英俊極。再看向一副快哭樣子的趙盈月,這才明白上回的針對從何而來,想到之前那出,還略有不爽。
  而趙盈月亦是瞠著眸子,眼淚滑落,自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封二哥……」
  「我是文茵的二哥,望姑娘還是自重些的好。」封晏卻仍是冷漠姿態,看了一眼,根本不為那眼淚所動,帶著沈如意離開。喜歡並不能成為傷害他人的理由,更何況是他如視珍寶的女子。
  趙盈月噙著眼淚望著二人背影,只覺得天都昏暗了下來,心中甚是淒涼,卻無意瞥見跟在封晏身後的長隨似是回頭看了過來,隔著有些距離,並不能看清,卻固執認為是被嘲笑了。
  「一個小小長隨也敢,汀蘭你去……」她神色怨毒的召了婢女吩咐,似是要出了心中惡氣。
  一道嗤諷的笑音響起,「喜歡人家卻要拿他的隨從出氣,這算個什麼道理。」
  趙盈月只聽見一道嬌俏聲音年紀似是不大,當即想也未想地喝了回去。「什麼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話落,卻見從林子一頭出現一行人,待看清時倏然變了臉色,「長……長樂郡主!」
  領人抄近路卻不想看了這一幕的長樂郡主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甚至有些憐憫。身後跟著的不乏命婦,貴女,俱是見了這出又見其態度紛紛搖頭,趙家嫡女怎是如此……
  「有人同我說過,喜歡一個人且在他面前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你連那一面都沒有,就莫糾纏了。」
  初十,元景帝率百官歸朝,南山圍獵之形就此結束,可京中風波才剛剛現出端倪。太子生性衝動暴戾,單在圍場那獵熊,困活熊生炙熊掌的畫面就足以令人膽寒,這事傳到暫為代政的魏相耳中,趁機拉攏於太子暴戾殘忍不滿的官員,暗中以碌碌無為卻受元景帝偏愛的寧王為擁戴,蠱惑人心。
  朝廷時局如何,於沈如意來說尚且遙遠,她收到了林大哥獵到的一隻肥兔子,當真是肥,當真是肥,整個一縮就是只雪白的毛球,冬天了正好暖手用,就是有些沉。
  「小姐,這麼肥,當真不宰了吃麼,可以燉好大一鍋。」紅隙瞅著宛桃手裡捧著的,看著都替她手酸,想伸手卻沒料那隻兔子往宛桃懷裡躲去,撅著個肥屁股朝她。
  「成日裡就惦記吃,你跟它也快差不離,還不去幫小姐把排骨給收拾了。」宛桃笑嗔了一句,還不忘提醒她給小姐繫上圍裙,免得沾了油煙。
  「小姐,其實這些個讓奴婢做就成了,姑爺曉得您心意哪裡捨得您下廚。」狩獵回來,姑爺得了一把皇上御賜的弓箭可讓苑兒裡的振奮了一把,給那些覺著姑爺攀了關係出醜去的人好一陣難堪,如今姑爺要參加春闈更是大事,底下更是卯著勁兒給予姑爺支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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