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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都市言情] 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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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3 23:56: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謝長寧伴著戚洵走了幾步,周圍的菊花形形色色,可沒有一款是她喜歡的,她一直不喜歡菊花,也不喜歡梅花,可是長樂喜歡菊花,戚洵喜歡梅花,她也將就著喜歡。自從嫁到江陽王府,她沒有種過一棵她最愛的牡丹。
  「表哥,長樂已經不在了,江陽王府和謝府的婚事也當作罷,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提出求娶我,可我不是長樂,也不想嫁給你。」謝長寧無比肯定地將這一番話說出口,說出來,心裡瞬間輕鬆了很多。
  戚洵的心一沉,張了張口,本想就這麼算了,可是脫口而出的卻是:「我不會放棄的。」
  謝長寧也只是笑了笑,並不當一回事兒,若是戚洵真的鐵了心,哪是這麼好說服的,「表哥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我去找長生她們了。」她帶著絳朱就向剛剛謝長生她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戚洵被扔在身後,第一次覺得不知所措。
  謝長寧帶著絳朱溜溜躂達,不知不覺中竟然迷了路,她按了按太陽穴,這嫵園果然是太大了,繞來繞去,她都不知道繞到哪裡了。而且謝長生和謝長蘊明明就是衝著這邊走的,居然走了這麼久還沒看到人,難道走差了?
  絳朱也忍不住慌了,夕陽西下,已是黃昏時分,入夜以後長公主的宴會就正式開始了,還來得及麼。
  「可是謝家大小姐?」後面追來了一名侍女,恭敬地看著謝長寧。
  謝長寧看這位侍女眼熟,點了點頭。
  「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經回到宴會場地了,見您還沒有回去,命奴婢來尋您。」
  謝長寧這才鬆了口氣,「有勞了。」說著,就跟上了這名侍女,這偌大的嫵園,要是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引路,她恐怕轉上一天也不一定能轉出去。
  而宴會那邊,蕭玫已經撤去了涼亭的紗簾,公子貴女們皆是一驚,怎麼端王爺也在。
  「太子侄子過來轉了一圈又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不會迷路了吧。」蕭玫輕聲道,只有蕭衍能聽見。
  「我去尋他吧。」蕭衍掃了一圈,發現之前引他注意的謝長寧也沒有在,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園子裡走丟了,「正巧只想給皇姐祝壽,卻不想湊這熱鬧。」
  另一邊,謝長寧忽然想起來究竟忘了何事,打了個激靈,再抬頭看前面引路的侍女時,忽然發現,在逐漸朦朧的夜色中,那名侍女往前面快走了幾步,拐了兩個彎,已經不見了。
  糟了!謝長寧的心沉了沉。
  日頭沉地更加厲害,偌大的園子繁花錦簇,可如今在謝長寧看來就好像黑暗中伸出的爪牙,正等待將她捉住,咀嚼入腹。
  「小姐……」就連大大咧咧的絳朱都意識到了不對勁,如果是引路,那名侍女走得也太快了,分明就是故意將她們主僕二人丟下的。
  謝長寧心中有火,信手掐斷了旁邊的一朵紫色多瓣菊花,「別慌。」她也不敢亂走,那名侍女把她丟在這個位置,分明是有心的。
  前世安陽長公主壽宴時她並未參加,只是謝長生回來後臉色並不好,聽說她的一個庶妹得罪了太子,原因卻語焉不詳,後來又聽聞長公主杖斃了自己的一名侍女,只是自此之後,皇帝便隱隱露出對謝家的不滿,那名庶女也並未尋得好親事,出家當了姑子。
  如今,到算計到她頭上來了。究竟是誰想要謝家和太子鬧翻,真的是四皇子?那名侍女看起來甚是眼熟,到底是誰的人。
  走,是自找麻煩,不走,也不能老待著。謝長寧拿定了主意,決定盡量避開隱蔽的地方。
  哪知,剛轉了兩個彎,就走到了一片假山範圍內。謝長寧暗歎自己運氣不好,嫵園上上任主人在園中建了一片假山林,好像迷宮一般,最容易迷路。年幼的皇子公主最喜歡在這裡玩捉迷藏。
  剛想原路返回,就聽到假山林中傳出了些許動靜。
  粗喘夾帶著嬌吟,嫁過人的謝長寧立刻聽出來這是歡好的聲音。後退一步,便看到絳朱已經臉漲得通紅,見謝長寧看她,立刻伸出手摀住了謝長寧的耳朵。嘴裡似乎還嘟囔著些什麼,看口型無非是非禮勿聞,非禮勿視。
  謝長寧悄悄地,扯下捂在耳朵上的手,拉著絳朱就要走。
  一陣腳步聲逼近,謝長寧頓時僵在原地,緊張了起來,不管來的人是誰,只要對方一出聲,太子絕對就聽到了,到時候知道自己聽到了他野外來的一場春宮好戲,還能看自己順眼?
  朦朧夜色中,來人的面目逐漸清晰,看到謝長寧,目光中露出瞭然。謝長寧卻是微微一愣,竟然是當朝九王爺端王。這位比當朝皇帝小了二十餘歲的王爺自幼體弱,鮮少在宴會場合出沒,也僅僅是嫁給戚洵之後,匆匆見過幾次。這次竟然出席了安陽長公主的壽宴。
  隨即,又是瞭然,安陽長公主與端王乃一母同胞,當然親近。
  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臉色變化甚微,蕭衍輕笑一聲,隨後又擺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謝長寧和絳朱先離開,在前面等他。
  謝長寧很快恢復鎮定,看來蕭衍這是想要幫她了。她拉著絳朱,壓住腳步聲,小心地向外面走,拐了一個彎又走上十來步,便聽到蕭衍的說話聲。
  音量不大,模模糊糊聽不太清楚,僅僅幾個詞彙進入了謝長寧的耳朵:「侄子……興致……快開始了……」太子似乎也有回應,但是音量則更低了。
  謝長寧低頭略略思索了一下,明白了蕭衍的用意,故意大聲吩咐道:「絳朱,我好像聽到那邊有人說話,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能帶我們走出去。」說著,撤了有些呆愣的絳朱一把。
  絳朱也不是蠢笨的,加重了腳步聲,就向剛剛的方向走。
  腳步聲漸近:「九皇叔你就不要笑話我了,這不是還有迷路的。」
  蕭正瑜和蕭衍一個轉彎,四個人便遇見了。
  謝長寧做出放心了的樣子,長舒一口氣:「太子,端王。」隨後行了一個象徵性的禮節。偷偷地瞟了一眼太子,表情並無異樣,才穩住了慌亂的心神。
  蕭正瑜這才看清面前的小姑娘,微微點了下頭:「長寧妹妹。」身為太子,自然是從小都與各世家的嫡子子女甚為熟悉,更何況他未來的太子妃就要從四大世家嫡女中選,謝長寧年紀是小了點,卻不妨礙相交。
  謝長寧愣了,這叫了一聲又沒下文算是怎麼回事兒,她應該回答什麼?太子最近可安好?然後一來一往聊上一會兒?
  看到謝長寧有些侷促,蕭衍恢復了往常的清冷:「迷路了?一起走吧。」算是為謝長寧解了圍,見謝長寧將過道讓開,毫不客氣地走在了前面。
  謝長寧給絳朱遞了一個眼神,趕緊跟上。她有點回不過味兒來,剛剛最初見到蕭衍的時候,以為外界傳聞端王性子清冷,不喜交往是假的,可是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變了臉,可真是迅速。
  蕭正瑜則想著,幸好是九皇叔先找過去的,不然讓一個外人知道……還是謝家的嫡長女,丟人不說,關係還不好處理。
  蕭衍目不斜視,雲淡風輕,只覺得謝家教出來的女兒果然有大家之風,不諂媚、不做作、也不嬌氣,舉止之間有禮有度。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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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個人各懷心思,不言不語地就回到了長公主的壽宴上。此時壽宴剛剛開始,舞女長袖舞翩遷,身姿曼妙,讓眾人看得有些著迷。謝長寧提前和蕭衍、蕭正瑜道了別,帶著絳朱悄悄溜回自己的位置,以免因和皇室同行引人多想。
  蕭玫坐在涼亭之中,一左一右各空了一個位置。而蕭衍和蕭正瑜的到來剛剛好補上。涼亭之外右手邊不是朝中的青年才俊,就是世家之中的貴公子;左手邊一溜皆是還待字閨中但到了議親年齡的貴女。
  而謝家的位置正巧被安排在了涼亭外第三桌,兩位公主與王家之後,這樣靠前的位置,哪怕再小心,謝長寧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比方說,緊挨著謝家的秦家。
  「謝家大小姐怎麼這時候才來,還是和太子哥哥一起。」一到碰到太子有關的事情的時候,秦霜就格外尖酸刻薄失去理智。
  音量雖然不大,但是成功地引起了左右的注意。王家與司馬家的嫡女紛紛看來,眼中帶著不明意味。
  謝長寧捏著青玉酒杯,波瀾不驚地抿了一口果酒,「獨自走了走,沒想到迷了路,幸好遇到端王爺和太子,這才能返回宴席。」她暗中打量著幾個人的神色,卻沒有什麼發現,到底是隱藏的太深,還是根本沒有問題。
  經這次被算計,她幾乎更加確定是有人從中作梗,企圖加大別人與太子一方的衝突,來掩飾暗中波瀾。環視全場,也沒有找到引領她走錯路的那名侍女。
  「大姐,你和表哥離開後竟然走丟了?」沒能擠兌到謝長寧,秦霜本來有點失落,旁邊卻又傳來一聲驚呼。
  「聽說,謝家大小姐要和江陽王世子訂婚了。」謝長寧看過去,一個緋色少女天真地看著謝長寧。這一句,聽起來是好奇,事實上,只是在找茬,能聽說是江陽王世子求娶,那也應該聽說了謝家不願意。
  司馬穎這個人看起來單純天真,可事實上小心思多得不得了,尤其是當年嫁給四皇子前那一手,若不是謝長寧恰巧撞到,恐怕還被一直蒙在鼓裡。司馬家的立場也一直很微妙,和太子交好,卻將司馬穎嫁給了蕭正珞,真是奇怪。
  幾名貴女看著謝長寧的目光略帶不滿,謝長寧苦笑,真是給她拉仇恨啊。
  「江陽王世子只是表哥,傳聞罷了。」
  一句話不鹹不淡,可是得到這樣的答案並不能讓各位貴女滿足。
  「怎麼會,大姐,表哥對你那麼好,那麼關心你。」謝長蘊一臉無辜,弱弱地反駁著,彷彿只是為了證明她的大姐和表哥是有可能的。
  謝長寧輕飄飄地看了過去,謝長蘊霎時白了臉,明白謝長寧這是警告,可還是忍不住心酸,憑什麼,憑什麼謝長寧是謝家嫡女就可以擁有一切,長輩的寵愛、表哥的青睞、錦衣玉食,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都是同一個父親,就因為母親不一樣,她就要被剝奪那麼多!
  「謝長寧。」秦霜剛想插嘴,安陽長公主就開了口。
  謝長寧站了起來,因為蕭玫的欽點,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蕭衍目光也投放到了這裡,墨色眸子看不出心思,而蕭正瑜則帶著幾分興味。
  「長公主殿下。」謝長寧嘴角含笑,目光微亮,似乎知道蕭玫接下來要說什麼。
  「謝家的禮物,本宮很滿意,聽說是你提議的,可有什麼想要的獎賞。」蕭玫笑瞇瞇地看著謝長寧,似乎很期待她的答案。
  月光冷冽,宴席中笙歌不停。
  眾多公子貴女都看著謝長寧,不知道她會給出一個什麼答案。是求段好姻緣,還是個好物件,當然,他們更好奇的是謝長寧究竟準備了什麼禮物,竟然討得了安陽長公主的歡心。一時之間,眾人目光各異,夾雜甚多。
  「長寧希望,長公主能允許李正清夫子為幼弟謝長安傳授詩書禮義。」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李正清自小才氣斐然、聰慧敏捷,七歲能成詩,十二歲一篇策論備受嘉贊,十八歲參加科舉成為大昭最年輕的的狀元郎,入仕翰林院。可是在二十二歲之時卻突然做了一個決定,驚得滿朝文武一齊掉了下巴。
  前途無量的李正清摘掉了烏紗帽,自願做安陽長公主的入幕之賓。從此在長公主府深居簡出,難得見上一次。
  最奇怪的是,長公主面首有那麼十幾個,待個個都不薄,偏偏對李正清就冷言冷語,似乎並不滿意。這樣,李正清在長公主府裡甚為尷尬,說是客卻也不是客,說是主那更談不上。
  這樣一個人,讓人想忘記都不能。有不少大臣想將這個才子從長公主府裡挖出來,可是沒人敢從長公主手裡搶人,哪怕她看起來並不怎麼喜歡,沒想到今天謝長寧提出來了這樣的要求。有好事者自然是萬分期待。
  安陽長公主垂下眼簾,場面一時寧靜的很。
  謝長寧心裡也是帶著幾分忐忑,據前世所見,長公主和李正清之間一定是有些什麼的,雖然現在長公主看起來不甚在意。她依稀記得前世時候,一次長公主遇襲,李正清為長公主擋下了致命一擊,九死一生,整個太醫院都人心惶惶,生怕被摘去腦袋。
  謝長安自幼聰慧過人,但畢竟還小,容易被人蠱惑,更何況如今又隱約出現了個第三方勢力,她並不放心別人來做夫子。而李正清,才識是公認的,為人又清正,還早早入了長公主府與朝堂無瓜葛。如今看來,也就李正清最適合教導謝長安。
  「國子監人才濟濟,夫子皆是大家,長寧妹妹為何不考慮讓長安到國子監就學。」太子蕭正瑜言笑晏晏,看著謝長寧若有所思。
  謝長寧神色一動,她好歹看出來太子這是在為她解圍了,略微思考了一下,神情認真道:「長安還小,家裡又出了事,母親總歸是捨不得的,商量等他十歲以後再送到國子監。」知道謝長樂遇害真相的,都不禁在想,莫非是誰盯上謝家了?
  蕭玫握著青玉酒杯,指節因過於用力而發白,這一切都落到了蕭衍的眼中,心中暗歎一聲,果然那個人的影響力啊,皇姐還是放不下。
  「皇姐,」蕭衍聲音清冷,言語間竟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不過就是教個學生,人還是你的,謝大小姐對幼弟的愛護之心值得嘉獎。」頗有誘導的意思。
  眾人釋然,安陽長公主和端王向來姐弟情深,想必也不想看安陽長公主不高興啊。
  「既然如此,本宮就允了你的請求。明日本宮會派人把言……李正清送到謝府。」蕭玫忽然改口,不知道原本想說什麼。
  謝長寧卻不在乎這些,能夠達到要求已經令她欣喜:「謝長公主恩典。」這個要求能夠得到允許已經是她來參加這次宴會的最大收穫。
  蕭衍看到謝長寧的表情已猜出她在想什麼,低頭抿了一口酒,唇角微勾,或許她這個舉動還是幫助了皇姐也不一定。看似無意的舉動,卻會帶起一串連鎖反應,心思這麼深,一點也不像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安陽長公主無事了,宴會又熱鬧起來,觥籌交錯間也沒再出什麼岔子,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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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姐姐,你為何不喜歡表哥?」謝長蘊又湊了過來,眼睛紅紅的,神情怯怯的,像隻兔子,就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謝長寧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隨即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謝長蘊的碗中:「你從來不吃青菜,為什麼?」看到謝長蘊委屈的神情,她又笑了笑:「不喜歡是麼?為什麼不喜歡。」
  謝長蘊噎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強撐著面子,眨著一雙大眼睛:「長蘊愚鈍,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表哥對我而言,就像青菜對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謝長寧有些好笑。
  「可是……」表哥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啊。謝長蘊不服,這話卻也不敢說出口的,讓別人知道她垂涎江陽王世子,恐怕是要遭笑話。
  「你喜歡吃肉,我卻更喜歡吃菜,」謝長寧品了一口玉絲翠帶,斜了一眼謝長蘊,為她又夾了一筷子燴酥肉,「喜歡就多吃些。」言下之意卻是,你喜歡戚洵我卻不喜歡,你既然那麼喜歡那你就去嫁吧。
  「我……」謝長蘊暗地裡咬碎了銀牙,為什麼她謝長寧得到了那麼多卻毫不在意,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別人都是如何嚮往的麼。摸著自己之前燙傷的手臂,似乎還隱隱作痛一般。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燙傷更嚴重,祖父祖母還要偏袒她謝長寧!
  謝長寧將自家庶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心中冷笑,她這個妹妹向來心大,她是知道的,前世的時候,李姨娘她們母女倆就使勁盯著好人家,最後不知道怎麼算計的,竟進了三皇子府做側妃,似乎還頗為受寵。
  謝長寧心中計較著,一邊考慮庶妹能夠出息也是謝家的榮譽,一邊又擔心她太蠢,不由歎了口氣。
  「在看什麼?」蕭玫注意到皇弟神情變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瞭然。
  「沒什麼,覺得有意思。」蕭衍低聲應道,似乎不想讓別人聽到。
  蕭玫輕笑一聲,帶著幾分愜意:「若說這些嫡女們,聰明伶俐大有人在,每個拎出來都是女兒中的佼佼者,可是謝家的女兒確實有意思的緊。」明明知道李正清是她的逆鱗還敢觸碰。
  白玉雕琢般的手指輕微動了動,蕭衍將目光轉向似乎在認真觀賞樂舞的蕭正瑜身上,又挪開:「她送的是什麼?」這麼有意思的一個小姑娘,會送什麼呢。
  「也沒什麼,」蕭玫扯了扯嘴角,似乎挺不在意,「一整朵碧雪玉蓮。」
  蕭衍嘴唇微張,就連聽一耳朵沒聽一耳朵的蕭正瑜都微睜雙目,這兩人都很驚訝。
  「她知道?」蕭衍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是略略急促的問句還是透露了幾分他的心思。
  「僅一瓣都有價無市的碧雪玉蓮?她送了一整朵?」蕭正瑜的驚訝更明顯一些,他看著皇姑,急於渴求答案。
  「是啊,」蕭玫疲憊地向後靠了靠,「本宮算是欠了她一個大人情。」
  「自己主動獻出可比等到皇兄朝謝家要,高明的不是一星半點了,」蕭衍沉思道,「只是,她怎麼知道的,或者說,謝家是怎麼知道的?」
  謝家的這朵碧雪玉蓮還是以命換命換來的,謝長寧有兩位姑姑,大姑姑嫁給了江陽王的弟弟,小姑姑謝靈昭也曾是謝家的驕傲,後位空虛之時,是最有可能被接入皇宮,入主中宮的人選,可惜卻死於一場刺殺。
  得到了再多又如何,人已經不在了。
  皇家欠了謝家一條命,現在,謝家又拿出了碧雪玉蓮救皇家一條命,這些情分,是怎樣也還不完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東西已經到手了。」蕭玫神情懨懨的,許是想起來了已經去世多年的謝靈昭,她的至交。
  「皇姑,咱們需要這碧雪玉蓮做什麼?」碧雪玉蓮是解毒聖物,傳說中更有有起死回生之效,三百多年前,一瓣碧雪玉蓮曾換了一座城池,可見此物珍貴。皇帝當年賜給謝家,也有謝家危難之時可以一瓣碧雪玉蓮換一命的意思。
  「救命。」蕭玫似乎不想多說,究竟是救誰的命,誰得了什麼病,她半個字也沒透露。
  蕭正瑜似乎察覺到自己撞槍口上了,摸了摸鼻尖,悻悻地轉移了視線,或許,謝長寧應該知道?不,被皇姑瞞得這麼結實的事情,她怎麼可能知道,多半是謝太傅的主意了。
  謝長寧漫不經心地看著樂舞,其實心裡還是有幾分訝異的,自己好不容易說服了祖父將這朵碧雪玉蓮拿出來做賀禮,可安陽長公主面上絲毫沒看出有半點欣喜,難道估算有誤?
  她記得前世這個時候,曾聽聞太后微恙,凡是請安的都被擋了回去,皇帝又以伺候不周的名義將整個寧安宮的大半宮人都發落了,再然後寧安宮就被捂得密不透風,再也傳不出半點消息。一直拖了半年,皇帝別無他法了,才召了祖父商量,說太后中了一種極為罕見的毒需一瓣碧雪玉蓮做藥引方能解。
  雖然她不知道太后中毒的事情為何大化小小化了,但多半是皇帝不想動的人做的,或者乾脆就涉及到皇家醜聞,皇帝都不想解決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去觸霉頭,只是,現在太后應當已經確診是那種毒了。
  當今太后乃是安陽長公主與端王的親娘,是皇帝的養母,但是皇帝對她卻敬愛有加。自己及時獻寶,應當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兵行險招,唯一擔心的就是會引起皇帝不滿,說好聽了是關心太后,往難聽了說會覺得謝家手伸得太長,都伸到了後宮中,雖然每個大家族都在後宮之中有所安插,但……此事茲事體大,萬一皇帝懷疑謝家知道了太后中毒真相,怕也是麻煩。
  所幸,皇帝對祖父極為信任,而且,此事處理好了,對謝家也是一道助力。如今謝家嫡繫在朝中單薄,更需把握聖心啊,不然她也不會如此主動露出謝家鋒芒。
  翌日
  安陽長公主果然守諾,宴會過後的第二天,就安排了兩個心腹隨從送李正清到謝府。
  這位傳說中的最年輕狀元郎是由謝長君招待的,李正清比謝長君年長幾歲,曾經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樣子謝長君並未見過,只是從別人那裡瞭解到的李正清並不應該是這幅樣子的。
  冷冽少言,一雙漆黑的眸子猶如一潭死水,不帶絲毫波瀾,一眼,就好像能看到人心裡去。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個青年才俊變成這副模樣。
  兩人隨便聊了兩句,李正清頷首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會好好教導令弟。」
  謝長君也沒有多言,性格雖然是變了,只要不是變笨,學識還在就好:「如此還要多謝言君兄,幼弟頑劣,言君兄怕是要費心了。」
  「無妨。」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這氣氛驀地就沉寂了下來。李正清態度太淡,謝長君也不再自找沒趣兒接話茬,兩人就不緊不慢的到了謝長安居住的院子。
  謝長安正在院子裡擺棋子玩,看到兩人進來,小臉緊繃著,故做出一副嚴謹的樣子。
  「學生謝長安見過李夫子,」說著,還有木有樣的作了一個深揖,隨後小手一比劃,展平手掌做引領狀,「李夫子,大哥,裡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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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謝長君看到幼弟這副樣子,不由溫和一笑,李正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嚴謹知禮,是個好孩子。
  「長安以前都是由謹之教導的?」謹之,是謝長君的字。
  「說來慚愧,長安以前一直都是由祖父親自教導,前一段時間長寧體諒祖父年紀大了,主動將這個任務接了過來。」謝長君似乎真的有幾分不好意思,那段時間自己太忙,竟沒有妹妹一半細心,發現祖父精氣神不是很好。
  李正清踏進了小書房的門,環顧四周,書房佈置的低調質樸,但是事實上,牆上掛的墨寶、架子上擺的瓷器、書案上的文房四寶和筆筒筆洗,幾乎每一樣都價值千金。可見佈置之人極為用心,不顯奢華,又不降身份。
  「玫……」李正清脫口就要說出那個稱呼,忽然又收了音,勾了勾嘴角,似是自嘲,「長公主跟我說,是令妹提出請我做長安的夫子。」
  謝長君一直在李正清的身旁,他還驚異著,怎麼才半月未來,這個書房就變成了這樣子,他可記得上回來時還有一地的小玩意兒。
  聽到李正清開口,他幾乎下意識就回復道:「是,長寧思來想去,認為言君兄最合適,就開了這個口,所幸長公主開明。」
  「不愧是謝家,」李正清低喃一聲,「後生可畏啊。」這句感歎,卻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位。
  「李夫子,您請用茶。」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謝長安身邊的侍女已沏好茶,由謝長安親自捧到了李正清面前。
  祖母和娘親都說阿姐為他請這位夫子不容易,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學。
  李正清接過茶盞,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起謝長安平時的學習情況,七歲的孩童一本正經地回答著,一言一行都有板有眼。謝長君見把人帶到,弟弟也很知禮,這才真正放心下來,安靜地走出了書房,將門帶上,不欲打擾這師生二人。
  他招來謝長安身邊的侍女,囑咐道:「天涼了,每隔半個時辰就替一壺熱茶,其餘時間你就不要在裡面伺候了。」聲音壓得低沉,也是說不出的好聽。
  「是。」那侍女飛快地瞟了謝長君一眼,心中暗歎,大少爺真俊啊!
  而此時,謝長寧正在清微居裡窩在林氏身邊陪著聊天。
  「那戚洵當真是這麼說的?」林氏寒著臉,「太不成規矩了!」早上兒媳帶著孫女過來請安,這兒媳走了,她才想起來問謝長寧昨兒見到江陽王世子有沒有將話說清楚。
  謝長寧這才如實告訴了林氏。
  「規矩不規矩的,反正孫女不嫁過去,那和咱們家也沒多大關係。」謝長寧貼心地寬慰著祖母,還笑著捏了捏祖母的肩膀。
  林氏拍了拍謝長寧的手背,「祖母啊,希望你能嫁個好人家,能夠不用受這風雲變幻的干擾,還能夠護你一世無憂。」說罷,一聲喟歎,這江陽王府實在不是什麼好去處,當初竟還給長樂那丫頭訂了親。
  聽了林氏的話,謝長寧鼻子一算,忍不住將頭埋在祖母的懷中,聲音都悶悶的,「祖母,寧兒才不要離開你們,離開謝府,寧兒不嫁。」
  大兒子去的早,謝老爺子和林氏一直把兄妹四人放在心尖兒上疼。尤其是林氏,見不得自己孫女受一點委屈,她拍拍謝長寧的後背:「傻丫頭,哪兒有不嫁人的時候,祖母啊,定會和你娘親物色一個穩妥的人。你的終身大事解決了,祖母才能安心啊。」
  哪個長輩不希望把自己家孩子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生怕走一點彎路,遇到一點挫折,孩子疼,都恨不得疼在自己身上。哪怕有的人嘴上不說,竭盡嚴厲,也是將孩子受到的委屈看在心裡。
  林氏抱著謝長寧,輕輕拍了一下又一下,謝長寧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經常找借口和長樂住在祖母這裡,到了晚上,祖母就這麼輕輕拍著她們,講她年輕時候的故事。
  她閉了閉眼睛,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告訴自己,謝長寧,你有這麼疼愛你的家人,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祖母,寧兒一定會好好聽您的話,還要努力學習女工。」她抬起頭來,笑了,眼裡亮晶晶的,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誒,」林氏搖搖頭,「你是我們謝府的嫡長女,在世家貴女中,再也沒有人比你更有身份的了,學那勞什子女工做什麼。」她摸著謝長寧的手,芊芊素指,要學女工不知道得紮成什麼樣子。
  「你要不喜歡就不要學,本來就不是那大家閨秀的性子。」想了想,林氏又補充道。
  謝長寧笑得瞇起了眼睛:「祖母您這麼寵著我,一定會把我寵壞的。」
  「女孩子,就是要嬌養。」林氏也笑瞇瞇的,越看謝長寧,就越想疼到心坎裡去。
  這時,林氏身邊的侍女聽琴匆匆走了過來。
  「老夫人,大少爺過來了。」聽琴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還頗有一番說不出的體貼恭順。
  林氏眼睛亮了亮,「哦?長安過來了?還不趕緊讓他進來。」
  聽琴又匆匆去請,謝長寧點點頭:「祖母,您身邊的侍女果真都調教的極好。」
  「你這丫頭,不會又看上祖母身邊的侍女了吧。」一聲調侃,謝長君面上洋溢著笑容,大步流星地邁了進來,說著還行了個禮:「孫兒給祖母請安。」
  林氏看到謝長君雖然歡喜,卻還忍不住裝作不高興的樣子:「哼,你妹妹早早就過來請安了,你這才來還要說你妹妹。」
  謝長君一聽,不由苦了臉,「祖母,孫兒實在是冤枉啊,」他撣了撣月白色袍子,妥妥地坐在了紫檀木椅上,「這一早啊,長公主就派人把李正清送來了。為了長安,孫兒總得親迎啊。」說完,長舒一口氣。
  「大哥你就不要抱怨了,」謝長寧輕笑一聲,從林氏身邊滑下了踏,將一杯熱茶捧到謝長君面前,「給你端茶,大哥辛苦了。」
  然後又窩回了林氏的身邊,才問道:「怎麼樣?」
  謝長君啜了口茶,收起了玩笑色,「不錯,確實是個人才,只不過……」他頓了頓,搖搖頭才繼續道,「只不過和傳說中太不一樣了,不知道經歷了什麼,讓人變化這麼大。」
  謝長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請來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是要問的卻不是這個。」她伺候著林氏躺靠在榻上,人老了,腰就容易不好,「長安的表現怎麼樣。」
  提起這個,謝長君立刻綻開了笑容:「就知道是你教的,他表現不錯,言君兄雖然沒說,但是很滿意的樣子。」
  謝長寧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雖然明知道謝長安本身就不錯,但到底還是小孩子,更嚴謹了總歸是好的,她這半個多月也沒白折騰,要知道,母親太疼幼子,她一狠了,母親就難過,壓力很大啊。
  「長安是個好孩子,肯學。」林氏躺得舒服了,懶懶道。
  謝長君又揚起了笑容:「祖母啊,瞧您這話說的,在您眼裡啊,我們這些小輩們有那個不好的。」
  「哼,」林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話不能這麼說,我看你們長房那個姨娘生的閨女就不可人喜歡,太小家子氣,一點都不像世家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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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謝長寧噗嗤笑出了聲,祖母這護犢子啊,都說家裡有個老,如同有個寶,祖父和祖母都是謝府最貴重的寶。
  兄妹二人又陪著林氏沒臉沒皮地扯了一番,看林氏似乎有了倦意,連忙告辭,仔細叮囑聽琴要注意讓林氏多休息。這才一起離開清微居。
  「昨天的事,我聽絳朱說了。」謝長君忽然停了下來,負手而立,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和剛剛在清微居與林氏耍嘴皮子的樣子大不相同。
  謝長寧張了張嘴,大哥這麼嚴肅,她一點也不意外,最終只是笑了笑:「就知道絳朱的嘴沒個把門的。」
  向後瞥了一眼,似乎怕打擾他們說話。淺碧和謝長君的小廝都保持在一個距離跟著。
  謝長君歎了口氣,看向謝長寧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他的妹妹最有主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和祖父總擔心她還小,最怕她在外面吃了虧,這次要不是端王,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我已替你訓過絳朱了。」絳朱是老實姑娘,只是太少一根筋,偏偏不知道哪怕他謝長君是她主子的嫡親兄長也不能輕易松嘴。
  謝長寧跟在謝長君的身後,眼簾微垂,帶著幾分歉意:「這次的事情,是我疏忽了。」竟然輕信一個來歷不明的侍女,被引到了那種地方。
  謝長君停下腳步,轉身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妹妹的頭頂,忽然想起來她也算大姑娘了,遂又放下了手,語氣也好了很多:「你覺得會是誰安排的?」
  長公主壽宴,太子卻在園中勾搭侍女行苟且之事,被捅了出來說大也大,說小也可以小,可是以皇帝護太子的心來看,就算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這事兒捅出來的人也要招人記恨。
  她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幾乎瞬間就想通了其中關節:「本來我以為是秦家安排的,後來又覺得不妥。現在想想看,四皇子都比秦家人有可能。又或者,還是那些人?」那些人,祖父、大哥和她一直揣測存在的第三方勢力。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曾幾次三番害謝家與險地的勢力。
  「秦家已暗中將女兒定給太子,怎麼會在這麼大的場合上讓秦霜下了面子。我和祖父也揣摩,大約就是那些人了。」
  「如果謝家和太子正式鬧翻,就有理由正大光明的站到四皇子一方了。一旦捅開,四皇子立刻就處於劣勢。四皇子不是因小失大的人。」不管是明裡暗裡,都是四皇子一方受益最大,也最值得懷疑。只是,真是四皇子的話,他不會這麼蠢,做這麼明顯。本就不得聖心,何苦再被懷疑。
  謝長君笑了笑:「是不是不把幕後之人拽出來,這心裡就不舒坦?」
  「敵在暗,我在明。想想都覺得危險,怎麼可能舒坦的起來呢。」她長歎一聲,小臉都皺在了一起,似乎在為以後日子發愁的樣子,謝長君卻知道,這丫頭在裝。
  謝長君忍不住笑出了聲,總以為她懂事了,長大了,卻忘了她本身的調皮性子,這一個月以來,家裡的氣氛確實太悶了。
  「我過兩日要休沐,到時候帶你出去玩玩?」話說出口,忽然就有幾分黯然,曾經兩個妹妹,長寧總是閒不住,長樂更喜歡悶在家裡。每次出去,都會勸上好一陣,就怕長樂在家裡悶壞了。可是,她現在地下長眠了,再也不能哭不能笑,不能跟他們一起出去。
  謝長寧看出了大哥的煩悶,努力轉移話題:「嗯,好啊。長公主肯借李正清來當長安的夫子,我今天還要備點禮物上門道謝。」說著拉了拉謝長君的胳膊,示意他別站這裡了。
  「道謝是假,恐怕別用有心吧。」謝長君好笑地搖搖頭,小丫頭一個,心思還挺多,轉念又一想,發生了這麼多事,真為難她了。
  「大哥,你在朝堂上也小心些,別讓那些人鑽了空子。」自從重生,謝長寧覺得自己就好像變得更喜歡操心,也許真的是暗處壓力太大,她應該出去放鬆放鬆了。
  兄妹兩人又共同走了一段路,謝長君去了書房,謝長寧想了想,去了倉庫。既然要去拜訪長公主,挑禮物是務必的。長公主的壽禮,本來是她和謝長生挑了又挑,挑了兩件精緻貼心的,以各自的名義送了過去。
  但是在以謝家為名頭送的禮上,卻煞費苦心,謝長寧最後咬了咬牙選擇了碧雪玉蓮。還擔心被祖父責怪,哪知祖父只是淡淡一句,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如今再去長公主府,就不用花太多心思,安陽長公主如今要的不是錦上添花。
  謝長寧選了一柄祥雲雕紋羊脂白玉如意。料子雕工都是一流,又吉祥。
  回到寧馨苑,卻發現張嬤嬤就站在屋門口,謝長寧不禁愕然。
  「張嬤嬤,您怎麼在這裡。」謝長寧對這位嬤嬤還是很敬重的,現在一心在謝長安那邊,幾乎很少出來走動,是以如此驚訝。
  張嬤嬤咬了咬牙,一甩帕子:「大小姐,奴婢也不跟您遮遮掩掩的了。大夫人自從長樂小姐遇害以後,身體一直反覆,奴婢要是去找了她,又要害得她不高興,所以這才來跟您說,您也別怨奴婢多事。」
  「張嬤嬤您跟我說話有什麼好該不該的,在長寧心裡,就把您當做半個娘,您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可是長安那邊出了什麼問題?」謝長寧心知,張嬤嬤在府中這麼多年,處事很有一套,如果不是實在難以拿捏的,也不會找主子。
  「三小姐實在太過分了!」見謝長寧睜大了眼睛看她,張嬤嬤也沒含糊,「今天李夫子不是來了麼,大少爺交代,不讓隨便進去打擾。可是大少爺剛走沒一會兒,三小姐就跑了過來,一開始說做了果茶和點心,要給小少爺嘗嘗。奴婢說了是大少爺的交代,不方便讓三小姐進去,結果三小姐就哭了,說奴婢和攬翠奴大欺主,她身為姐姐,照顧弟弟沒什麼不對。」
  「什麼?」淺碧明顯聽在耳中,也覺得驚奇,就連大小姐都要敬張嬤嬤三分,三小姐還真是……
  「嗯,像她的作風。」謝長寧冷笑著,「然後呢,她不會就這麼罷休了吧?」
  「奴婢見攔也攔不住,就讓三小姐先送進去了,本來說好了一會兒就好,結果三小姐就愣是賴在裡面不出來了。說起來,三小姐不似姨娘,確實是咱府裡的正經主子,但是妨礙小少爺用功了也不行。難就難在,李夫子也在書房裡,奴婢總不好進去把三小姐轟出來。說出去讓人覺得咱們謝府的奴才不懂事兒,奴婢為難,就來找您了。」
  謝長寧一聽,頓時氣兒不打一處來:「這個謝長蘊,真是丟謝家小姐的臉!」李正清雖然是長公主面首,可還是個年輕男子,有男客,謝長蘊就這麼死皮賴臉賴在書房,成何體統。
  「要奴婢說,這李姨娘是個狐媚子,生個姑娘,也實在是……」張嬤嬤忍了忍,她一大把年紀了,不想在大小姐面前這麼嘴碎。
  「您不好把她請出來,那我就去。」謝長寧冷著臉,挽著張嬤嬤的胳膊就往書房走。將淺碧留在了寧馨苑。
  張嬤嬤的衣服也算是體面的,走出去了,也不會被認為是個下人,謝長寧卻眉頭輕皺:「張嬤嬤,已近深秋,您要多穿兩件啊,這樣太單薄了,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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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張嬤嬤隨意笑笑:「大小姐真知道體貼人,厚衣裳在櫃子裡壓了半年多,剛拿出來,奴婢準備瞅著什麼時候日頭好,曬一曬。」
  「您也該添新衣了,我瞅空去和母親說說,給您這樣的老人兒再做一批衣裳。」謝長寧心中盤算著。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繞過了大半個後花園,到了謝長安的書房,攬翠正候在外面一臉焦急。
  她看到謝長寧來了,彷彿看到了希望一半,邁著小碎步就到了謝長寧的面前,匆匆行了一禮:「大小姐,您可算來了。」
  謝長寧看向書房緊閉的門口:「她還在裡面做什麼呢?」
  「三小姐進去了以後就一直問東問西的,好像多麼好學似的。」攬翠說得有點委屈,「我要是李夫子早就煩的把她轟出來了,李夫子也是奇怪,照舊給小少爺講課,就好像沒看到三小姐這個人似的。」
  「李夫子自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可是我也不能放任她丟人現眼。」
  謝長寧鬆開了挽著張嬤嬤的胳膊,走上前去,也沒敲門,直接推門,抬腳就進了書房。她掃視了一眼,李正清和謝長安並排坐著,拿著一本書似乎在講解什麼。謝長蘊就站在兩人的身後,也探頭看著。
  聽到動靜,李正清抬眼看了一眼謝長寧,又繼續拿著書指點給謝長安看。謝長蘊似乎被驚到了,立刻睜大了眼睛,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大姐……我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生怕謝長寧寒著臉進來就是找她算賬的。
  「只是什麼?」謝長寧盯著謝長蘊的眼睛,目光深邃,讓謝長蘊頓時覺得,只要一眼,就會被看透。
  她一下就低了頭:「大家將李夫子誇的這般好,我也想向李夫子學習。」說著,還抹了抹眼淚,若是讓別人看到了,必然會感歎,多麼好學,多麼柔弱,真想好好憐惜。
  可惜,旁觀的三個人,每一個放在心上的。
  「李夫子再好,也是我為長安單獨請的夫子,並未同意教導別人,」謝長寧目光隨意一掃,就看到了書案上的一碟點心和一壺茶,「就為了這點事情就進來打擾,你覺得你有理?」
  「可是……可是李夫子都沒有……」
  「那是李夫子大人大量不想和你計較!」謝長寧不耐煩地打斷了謝長蘊的話,每次和這個妹妹對話,她都覺得兩人不是一個世界的。
  「大姐……」謝長蘊嗚咽出聲,「我也只是想學習啊……我……」
  「夠了!」謝長寧呵斥道,「還覺得不夠丟人麼?接下來一個月你就待在你的院子不要亂跑了。」
  「怎麼……」謝長蘊慌張地看著謝長寧,「怎麼可以啊大姐……」
  「要我稟報母親,讓母親親自處罰你麼?」
  提到王氏,謝長蘊頓時打了個哆嗦,要是真麻煩到王氏的話,恐怕就不止禁足這麼簡單了。她咬著嘴唇,唯唯諾諾地將帶來的東西端起來,極為緩慢地往外走,她還抱有一絲希望,李正清能夠因為她好學把她留下來,可是她白想了,一直到出了門,都沒能聽到李正清吭一聲。
  她低著頭,努力忍住沒有讓眼淚落下來,憑什麼謝長寧在哪裡都要受偏愛受維護,她這麼努力的去討好別人都不能得到一星半點的目光。今天的羞辱,她一定會記在心上!
  見謝長蘊終於老實走了,謝長寧揉了揉眉心:「家妹無狀,讓夫子見笑了。」
  「無妨。」這次李正清連抬眼都沒有,就吐出了兩個字。
  「如此,就不便打擾先生了,侍女就在外面,有何需要,先生儘管吩咐。」禮節性地道了一聲,她看了用功讀書的謝長安一眼,出了書房。
  謝長寧是乘坐一輛極簡單的馬車到長公主府的。
  到了以後,並沒能立刻就見到長公主,被安排在正堂等著。她環視著四周,擺設算不上多炫目,但絕對奢華。最後,她將目光停在了一幅屏風上。
  艷麗的牡丹圖,長亭欲晚,夕陽的光輝撒在艷色的花朵上,一枝枝嬌艷欲滴,那色澤彷彿就要從畫中滴出來一樣。畫工十分精細,一筆一點上都顯得極為用心用情。不知道為什麼,謝長寧忽然就想起來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是奇怪,這樣用心的一幅畫,最後竟然沒有落款,哪怕是一枚私章也沒有。她又將這幅畫的每一個細節都打量了一遍,恍然。
  為了瞭解李正清這個人,謝長寧曾經分外認真的研究過他的書畫,漸漸的也對他的畫風略有瞭解。這副牡丹圖中,倒是頗有他的痕跡。
  兩個人有故事,卻不是她謝長寧的故事。她又欣賞了片刻,就收回了視線。
  一盞茶見了底兒,安陽長公主才姍姍而來。
  「長寧見過長公主。」謝長寧面露笑意,款款行禮。
  「不用多禮。」蕭玫也沒客氣,直接坐上了主位,探尋地看著謝長寧,「謝大小姐可是有事?」
  謝長寧一笑,拍了拍手掌,身後捧著盒子的淺碧站了出來:「李夫子的事情,還要多虧長公主殿下恩典,長寧今日前來只為送上一份謝禮。」
  提到李正清,蕭玫眼神暗了暗,最後還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無需如此,本就是謝家獻的碧雪玉蓮解了燃眉之急。」她將話說得含糊不清,特意沒有點出來到底是解了誰的燃眉之急。
  謝長寧也十分配合地做出了驚訝的表情:「解了長公主燃眉之急麼?那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誤打誤撞還碰對了。」她順著長公主的意思故意曲解成了只是長公主這裡需要這朵碧雪玉蓮。
  蕭玫認真地打量著謝長寧,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出來的,若是裝的,小小年紀就這麼通透,真是了不得了,旋即點頭:「確實剛剛好,只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到要送碧雪玉蓮的,要知道,這物件在關鍵時刻可是可有大用處的。」與免死金牌無異的賞賜啊。
  謝長寧歪了歪頭,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了兩個十分可愛的酒窩:「碧雪玉蓮不是有延年益壽,滋補養顏的效果麼,聽說長公主最近氣色並不是很好,想必是勞心勞力的了,本來是想送長公主您兩瓶上好的潤顏玉膏的。」說到這裡,謝長寧苦惱地皺了一下眉頭,「可是祖父說那配不上您的身份,又親自選了碧雪玉蓮。」
  蕭玫淡定地看著謝長寧,碧雪玉蓮的確是有延年益壽,滋補養顏的功效,可是她竟然分辨不出來這丫頭理由中的真假,若是謝太傅主張換掉禮物的,那也無可厚非,只能說謝太傅寶刀不老依舊心思縝密。如果是下面坐著的這個小丫頭自作主張,那就太可怕了。
  謝長寧說這樣的話,其實也是故意誤導。本就是她根據前世的前因後果想到的,謝家在宮闈中安插的人根本探不到太后那裡。她勸說祖父的時候也是如此,結合宮裡的異常,再看長公主常常心神不寧的異常狀態,不難推測宮裡出事兒了。
  祖父瞭解後,對大哥也說,不管是染疾,染疾程度是否到了需要碧雪玉蓮的時候,他們不動聲色地盡一份心也是好的。
  更何況,這碧雪玉蓮留在謝家,現在是殊榮,等以後保不齊就會是禍患,聖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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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近確實為府中的事勞心勞力,說來不怕你笑話,得了怪病的是我府中平時頗為討喜的面首。」蕭玫既然如此說,便是接了謝長寧的話茬,不管謝長寧說的是不是真的,都答應為謝家在此事上美言兩句。
  謝長寧驀然鬆了一口氣:「何談笑話呢,長公主是性情中人,長寧羨慕還來不及。」
  蕭玫垂下了眼簾,似笑非笑:「再是性情中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小長寧啊,以後若是遇到了合適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謝長寧並不知道安陽長公主和李正清之間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結,竟要兩人互相折磨至此。一個始終未嫁,一個自甘面首。
  「若是遇不到合適的人,長寧倒寧願終身不嫁呢。」她未曾勘破紅塵,只是竟不能明白安陽長公主的這種感情,似乎是又恨又愛。
  她和戚洵夫妻的那幾年,太過平淡,溫柔小意都只是尋常夫妻間常有的。不曾轟轟烈烈,只需細水長流,少女心萌動地太晚,等她自己發現時,他已不顧她生死三次拒接聖旨,她能理解,所以不恨,只是不恨而已。
  蕭玫噗嗤一笑,「瞧我,」她仔細打量著謝長寧,「你才十二,哪裡就需要想那麼多呢,和你說這個做什麼。」
  「長公主說一說也無妨,正好提點下長寧今後如何物色一個好夫君呢。」謝長寧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寬慰。
  「小長寧以後的夫君,定是頂好的。」蕭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搖了搖頭,似是感慨。謝長寧拒婚江陽王府之事她已聽說,以謝家的眼光,盛京之內竟真的無法找到更匹配的兒郎了,謝家女兒,雖不如公主尊,卻足夠貴。
  謝長寧還待說些什麼,就看到一名侍女從後面匆匆而來,俯在蕭玫的耳邊小聲嘀咕著什麼,蕭玫斂了笑容,輕輕點頭,隨後,又抬頭看向謝長寧,若有所思。
  謝長寧心知此時若還留在長公主府定是不合適的,於是開口道:「長公主這裡若是有事,長寧就先行告辭了。」說罷,又起身行了一禮。
  「也好。」蕭玫頷首,起身便要送。
  「長公主留步。」謝長寧客氣道,她怎麼敢勞煩長公主殿下送她出去。
  「寧瀾,去送一送謝小姐。」蕭玫扭頭對隨侍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那名侍女應了一聲,便引著謝長寧往外走。
  走到長公主府門口,謝長寧來時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面,同那名引領侍女道了謝,謝長寧便在淺碧的攙扶下往馬車上登,頗有幾分費勁,她自己也有些惱,歇了歇。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馬車樸素,可謝長寧一眼就看出來,那拉馬車的四匹馬皆不是凡品。想來,是有貴客不想驚動他人,也難怪安陽長公主會做那般舉動了。
  她收回視線,一手扶著馬車,一手拉著淺碧,藉著力道登上了馬車,鑽進車內,再也看不到車外是何光景。
  馬車緩緩離開,而剛剛行駛到長公主府門口的那輛馬車上下來了四個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龍行虎步,面色威嚴,他看著謝長寧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小姑娘看著好生眼熟。」中年男子扭頭,笑著看向立在一旁的青袍男子,發現他眼中儘是瞭然,「皇弟你可認識?」
  青袍男子抿著唇,點了點頭:「不巧,昨兒剛見過。是謝太傅家的嫡長孫女。」音色清冷,正是那日幫了謝長寧的端王蕭衍。那他旁邊這位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原來她就是謝長寧,看起來果真是長大了。」
  謝長寧尚不知自己落在崇德帝眼中是何模樣,此時,她已遣了馬車先行回府,自己帶著淺碧坐在了自家的酒樓裡。
  她特意挑選了二樓臨街的地方,一邊是盛京的錦繡繁華,一邊是酒樓內有聲有色地說書。
  「喲,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我們謝家大小姐啊。」謝長寧本是在走神,忽的,視線內就闖進了一個杏黃色的窈窕身影。
  「秦小姐。」謝長寧抬起眼眸,看著秦霜,神色淡淡的,她和秦霜果然是八字不合,秦家和謝家素有矛盾,而秦霜也是處處找自己麻煩,前世更是死於秦霜之手。
  「今兒天氣這麼好,謝大小姐怎麼孤零零的坐在這裡,沒姐妹陪著?」秦霜嘻嘻笑道。
  謝長寧眉頭一皺,強壓下心中的不耐。
  「哎呀,真是對不住了,我竟然忘了……」秦霜櫻桃小嘴一張一合,還要繼續說下去。
  「秦小姐。」謝長寧似乎再也聽不下去,出聲打斷,從她秦霜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般刺耳,她知道秦霜還要說什麼,妹妹遇害,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傷懷?
  「怎麼了?」秦霜慢條斯理地摸著自己的長指甲,她從來不掩飾對謝家嫡女的厭惡,同樣是四大世家,憑什麼謝家的嫡女就要比她受關注,處處都將她與謝家的女兒比較。幸好那個謝長樂已經死了,太子表哥也可以死了這條心。想迎娶謝家蕙質蘭心的嫡次女?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謝長寧站了起來,湊到秦霜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剛剛好,我也不喜歡你,我們……」謝長寧聲音頓了頓,極為緩慢道,「日後見真章。」
  說罷,款款走開,淺碧乖巧地跟在身後,臨下樓前,還扭頭看了一眼秦霜,發現那人死死盯著大小姐,面露陰毒,不由幾分擔心。
  謝長寧感覺得到秦霜的惡意,卻不在意。她和秦霜,注定僅有一人能笑到最後。
  一轉眼就入了冬,謝府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老夫人林氏忽然病了,原本只是傷寒,卻遲遲未好,終日反覆。謝長寧眼見祖母一日比一日消瘦,乾脆提出上靈音寺為祖母祈福。
  謝長寧方一開了口,家中稍微懂事了些的嫡女庶女全都不甘落後,爭著也要去,一方面是體現孝心,一方面也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
  於是,待到出發的那一日,僅是女眷就坐了四車。謝長寧坐在第一輛車上,謝長生坐在第二輛車上,其餘的庶女與三房的嫡女都往後排了。年紀都不大,十歲左右的樣子。
  謝家因為謝長樂的事情,已經怕了。這次出行,不僅跟著侍女僕從,還調動了整整二十個侍衛。主要就是為了保護謝長寧和謝長生這兩個心尖上的嫡女。
  當夫人姬妾們還在抱著自己女兒安慰提點的時候,謝長寧已經早早地爬進了馬車。馬車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馬車上開始補眠。
  睡得迷糊間,馬車似乎晃了一下,謝長寧以為要出發了,也沒睜眼。
  「姐姐昨兒沒有休息好麼?」軟軟的,柔柔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
  聽到這個聲音,她才覺得無力,乾脆就閉著眼,繼續裝睡。
  「大小姐昨兒在老夫人那裡,照顧了老夫人一整宿沒合眼。」淺碧壓低聲音解釋道,順便看了一眼絳朱,示意她不要大驚小怪地出聲。
  「呀,」謝長蘊輕呼,「大姐姐真的好孝順。難怪母親要我多向大姐姐學習。」
  淺碧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頭,還未開口,便被絳朱搶了話頭:「李姨娘平日就是如此教導三小姐的麼,您只可稱呼李姨娘為姨娘,切不可再叫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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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可是……」謝長蘊的聲音又是委委屈屈的,明明就是她的親生母親,憑什麼就要叫做姨娘。
  謝長寧緩緩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謝長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這就是規矩,小門小戶裡都是如此,更遑論我謝家了。」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這個妹妹是真蠢,還是故意的。
  見謝長蘊低著頭不再說話,謝長寧勉強放柔了語調:「來這邊車上有事?」
  謝長蘊死死抿著唇,不肯出聲,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你的侍女呢?」謝長寧十分疲憊,也難得願意如此有耐心地發問。
  依舊沒有說話。
  謝長寧坐了起來,歎了一口氣,問淺碧:「三小姐是和誰同乘馬車的?」謝長蘊如此作為,不就是想告狀麼。
  「與三小姐同乘的應是五小姐。」老五謝長思,是三叔的長女,正室所出,但三叔不是嫡子,他的女兒定然也不可能與謝長寧、謝長生同樣規格。
  謝長思大大咧咧的,沒什麼心機,但是有些嬌蠻跋扈,想來,確實不能和謝長蘊相處愉快。
  「五妹吵你了?」面對這群妹妹,謝長寧有一萬個無可奈何也只能吞下,誰讓是一家人呢,既然是長姐,那她自然要拿出長姐的樣子。
  謝長蘊咬著嘴唇搖搖頭:「其實也沒有,是我不好,」她一邊說一邊擰著裙角,「五妹喜歡一個人乘馬車,所以,我也沒有辦法……我就……」
  「那你就在我車裡待著吧。」謝長寧扶了扶額頭才開口道,什麼喜歡一個乘馬車,八成是看不慣謝長蘊這副受氣包模樣。連她自己都免不得想歎一聲,好一朵白蓮花。
  「真的?」謝長蘊驚喜地看著謝長寧。
  「嗯。」謝長寧淡淡地應了一聲,她知道謝長蘊的心思不簡單,可是不簡單又能怎麼樣,說白了心思就那麼點,畫在了小姑娘的範圍裡,只要不太丟人現眼,她都能忍下。
  「你也歇會兒吧,去靈音寺這段路程也不近。」謝長寧撇了一眼坐在一旁束手無策的謝長蘊,自己靠在絳朱的身上閉上了眼睛,準備再小憩一會兒。
  在馬車上,謝長寧隱隱約約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年冬日,梅花開了一院,戚洵在院中描繪丹青,似乎有些醉意,他看著她,模樣糾結:「為什麼呢,長樂。」
  當時她沒能明白戚洵問的是什麼,現在,依舊不能明白。
  「還有多久?」謝長寧睜開眼睛,發現謝長蘊仍然睡著,她壓低了聲音問淺碧。
  淺碧掀開簾子看了看:「約莫還要一個時辰,大小姐你再睡會兒吧。」
  「不了。」謝長寧抿唇,真不是一個愉快的夢。
  左右已經睡不著了,她乾脆從身旁抽出來一本書,上面圖文並茂,竟是一本花名冊。其中記載皆是謝家麾下的文臣武將,謝長寧要做的就是將他們的長相與背景挨個記下來。
  重活了一回,謝長寧覺得自己的記性比以前好了很多,似乎是年紀小,就感覺精力充沛了許多。
  一個時辰以後,到了山腳下的時候,謝長寧已經將將記下了三分之一。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她捏了捏眉心,將冊子收了起來,集中注意力太久也是很累的事情。
  「嗯……」謝長蘊發出了一聲輕哼,似乎是頭撞到了車壁,她捂著頭,迷糊糊地看著謝長寧,「大姐姐,到了?」
  「還要爬段山路,不過也還好,不是很難走,也不是很高。」靈音寺她前世就來過很多次,雖然比皇家寺廟萬佛寺簡陋許多,但也是名聲大噪,只因一得道高僧隱居此寺,輕易不得見。
  一聽說要爬山,謝長蘊先苦了一張臉。
  謝長寧也不想理會,攙著絳朱就下了馬車,就看到一眾妹妹站在馬車旁愁眉苦臉地看著她。
  「大姐姐,」謝長生走到了她的身邊,「我們兩個一道走吧。」這條路雖好走,也難免走走停停就無聊地很。
  謝長寧欣然點頭,提了提裙角就往山上爬。謝長生跟在身邊,挽著謝長寧的胳膊。
  「大姐,聽說謝長蘊賴在你車裡待了一路?」謝長生壓低聲音好奇詢問道,還帶著三分笑意。
  「你若是幸災樂禍的話,回去的時候,我便將她趕到你的馬車裡。」謝長寧懶懶道。
  「大姐,千萬不要啊。」謝長生立刻立刻擺出了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幾個人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歇,偶爾嘮上兩句,到了靈音寺的時候,已經近晌午。
  僧眾熱情地招待了幾個人,為他們安排了禪房,並將齋飯送到了房中。
  「主持何時有空?」謝長寧微笑衝著那名小僧點頭,表示感謝。
  「這兩日寺中還有一名貴客,主持正在招待,謝小姐您要見主持的話,可能要到兩個時辰以後了。小寺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那小僧斯斯文文的,說話也很可以。
  「無妨。」謝長寧表示明白,隨後又道,「不知是何貴客?」能被稱為貴客的,那一定就是認識的了。
  「是江陽王妃與世子。」那小僧老實回答。
  謝長寧面上的表情僵了僵,還真是冤家路窄。
  許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這一夜,謝長寧睡得格外不踏實,乾脆未到卯時就起了身。入了冬,天已寒涼。撇了一眼榻上熟睡的絳朱,她披上一件衣服,就將窗戶推開,想要透透氣。
  昨天,主持到底還是沒能騰出時間來見她。自從知道江陽王妃與世子在這靈音寺中,她也沒有四處走動,免得見了面尷尬,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忽然,她又想起了謝長樂,如果妹妹還在,也許自己就不會如此將事情苦惱地悶在心裡了。
  對於謝長寧來說,謝家至今未被拖下水,也是一個好兆頭,只要有一個好的,不怕謝家還會走到那般境地。
  心念一動,又想起來大約在臨近歲末的時候,江南會發生一場特大雪災,連日大雪,寒冰封路。江南地區鮮少下雪,冬日並不會寒風刺骨,反而偶爾溫暖,是以江南百姓未能預備數量合適又保暖的棉衣。這一場雪災不知凍死了多少百姓。
  前世的時候,運送物資、賑災的事情是由大哥去做的,結果路上出了岔子,雖然不是大哥的錯,還是被牽累,降了一品。反而讓太子的人撿了便宜,立了大功,受了極為厚重的封賞。
  想到這些事情,她多少有些煩躁,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物,又欣賞起窗外的風景,驀地她愣了愣。就在剛剛抬眼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從前面走過,可是再仔細看的時候已經沒了人影。更詭異的是,她竟然覺得剛剛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就在她放棄了思索的時候,窗外又來了人。那小僧不過七八歲的樣子,眉間有一點硃砂痣,就像被點上去的一樣。明明是個小孩子,卻面色嚴肅地拿著把大掃帚,一板一眼地掃著地。
  經過一夜北風的摧殘,枯黃的樹葉掉了滿院,這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掃,多少是為難的。謝長寧看著這般景象,不由歪了頭。
  「就你一個人麼?」謝長寧不禁出了聲,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小孩子,她隱隱有些心疼。同樣的年紀,她的弟弟謝長安在府內養尊處優,而這個孩子卻早早出家,做著這些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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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那小僧聽到謝長寧的聲音,不由嚇了一跳,抬頭看來,又肅了臉色:「一人何妨,兩人又怎樣。這是修行,有人分享是福分,沒人分享是無緣。」小僧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在努力回憶別的師父說過的話。
  謝長寧終於笑出了聲:「好個伶俐的小僧,告訴姐姐,你的師父是誰?」
  「阿彌陀佛。貧僧乃出家之人,也並非女施主的弟弟,女施主如此稱呼,好不合理。」那小僧仍舊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可還是認真的回答了謝長寧的問題,「貧僧的師父為明塵大師。」那口氣,似乎還有點得意的意思。
  聽到明塵大師的名字,謝長寧收了嘻色:「原來尊師是明塵大師,小師父,失敬失敬。」這位明塵大師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別人擠破了腦袋都見不到的得道高僧。謝長寧此次前來,也是想碰一碰運氣的。
  那小僧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貧僧還要努力修行,就不打擾女施主了。」
  「還未曾問過小師父法號。」謝長寧好奇地看著那小僧。
  這一句話,卻好像戳到了小僧地痛處,他沉默了半晌:「我沒有法號,大家都叫我思齊。」說完,悶悶地拿著掃帚走到了院子的一角,並不想再多做交談的樣子。
  謝長寧愣了愣,抿唇不語。既然還沒有法號,那這個小孩子定然是還沒有出家的,能被明塵大師收為弟子,卻又沒有受戒,又是什麼情況。歎了一口氣,發現天色還沒亮,將窗戶又關上,挑了挑燈芯,燈光又明亮了一些。
  拿起書來,又看不下去,發了會兒呆,又走到書桌前,上面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提起筆來,略微思考了下,就落下了第一點,既然看不下書,那就找點事情做吧。比如回憶思考一下賑災細則,如今離雪災之時也不過兩月有餘,是時候該準備了。
  這一寫,就到了天濛濛亮的時候。
  「小姐?」絳朱一醒過來,就看到她家小姐僅披著一件衣服,就站在書桌前專心致志地寫著什麼,不由得吃了一驚。
  「小姐您都起了怎麼也不叫奴婢呢。」絳朱連忙披上衣服,去摸了一下茶壺,是涼的,頓時急出了一額頭的汗,小姐這樣若是著涼了可怎麼辦。
  謝長寧毛筆頓了頓,隨後撂在了一旁:「我睡得不好,又何苦再折騰你呢。」說著,將那張宣紙拎了起來,吹了吹。
  「小姐您快把衣服穿好,這寺中可不像府中暖和,您這樣八成是會著涼的。」
  謝長寧將宣紙折好,收了起來。就著絳朱的手,將衣服穿好。此時,傳來了輕微的叩門聲。
  「小姐可醒了?」正是宿在了隔壁禪房的淺碧,她估摸著也是時候了,就來敲門伺候。
  絳朱忙不迭地推開門,果然見到淺碧拎著一個茶壺,還冒著熱氣。
  「小姐起來後也未曾叫我,就這麼平白地受了會兒寒,淺碧你趕快給小姐倒杯熱茶,我去為小姐打水洗漱。」說完,就慌慌張張地跑了。
  謝長寧看了,不由搖頭失笑。
  梳洗完畢,卻又被通知,現在主持依舊沒有空接待她。謝長寧不由沉思,究竟是什麼事情,竟讓江陽王妃母子如此纏著主持。
  又在禪房中窩了一個時辰,打聽到江陽王妃和世子還在主持那裡,她終於忍不住想要出去溜溜。
  這靈音寺中其實冷清得很,剛剛入冬,滿山的枯樹。唯有後山有一片楓林,還算有些許看頭,抱著這樣的心態,謝長寧直接就一個人去了後山。
  半山的紅葉一直鋪到了視線盡頭,地上還鋪著厚厚的一層,忽然看到這般景象,謝長寧心情也好了許多。
  順著小路一直走,謝長寧記得這裡有設涼亭可以小歇,果然,轉了兩個圈兒,就看到了那座掩在楓林中的涼亭。她長舒一口氣,踩著厚厚的楓葉走進了亭子。
  「還是外面空氣清新,讓人舒暢啊。」坐下之後,謝長寧先是感歎了一聲,又將那小冊子抽了出來,仔細閱讀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好了很多,看得也格外快。
  「長寧表妹。」突兀的一聲。
  謝長寧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就看到了戚洵。一襲漆黑的袍子,負手而立,端的是玉樹臨風。
  「怎麼是你?」謝長寧愣了愣,她真沒想到,不是說江陽王世子在主持那裡麼。
  聽到謝長寧這麼問,戚洵心裡酸了一下,還是柔著聲音開口:「為什麼不能是我?」
  「沒什麼。」謝長寧挪開視線,不再去看戚洵,每每看到戚洵,她就難免有些心理不適,「真沒想到這麼巧,會碰到表哥。」
  「長寧表妹,你到底為什麼要躲著我。」戚洵眸子暗了暗,他想不明白,以前他們一直玩得很好,可是現在,她明顯是在躲著他,不想見到他,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就真的傻了。
  謝長寧抿了抿嘴唇:「那你為什麼又要非娶我不可呢。」戚洵這樣的好兒郎,尚公主都沒什麼問題的,又何必整天盯著她謝長寧。
  「我們青梅竹馬,我以為你能明白。從小到大,我都對你……」戚洵欲言又止,母親總希望像謝長樂那樣的姑娘嫁進王府,可是,她又怎麼明白,他恰恰是不喜愛那樣的姑娘的。他的王妃應當如謝長寧這樣,聰明機智,獨立勇敢。
  「表哥,我問你。」謝長寧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戚洵的眼睛:「如果你把長樂娶回去,你會怎樣待她?」她心裡有些發緊。
  「我對長樂,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對待她就像個小妹妹一樣,如果將她娶回去,大約依舊是如此。可是,長寧你不一樣,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我娘那裡你也不用在意,你若嫁來,我定護你一世周全。」戚洵的語調有些急。
  謝長寧看著戚洵,她終於明白了,明白為何前世時候戚洵為何看著她的目光總是那麼迷離,為什麼他喝醉以後會說,為什麼呢長樂。明白為何偶爾的溫柔小意之後,他又總有淡淡的憂傷,明白為什麼他滿懷溫柔地告訴她梅花畫滿了他就會回來。可是最後卻將她至於危險而不回。因為,他的心裡從來沒有謝長樂。
  多麼諷刺啊,如果他知道,被他間接害死的不是謝長樂,而是謝長寧,會不會懊惱,會不會悔恨呢?可惜,前世她沒看到,今世,也不準備看到了!
  「表哥,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嫁給你的,哪怕是終身不嫁!」謝長寧起身,留下了如此決絕的一句,轉身離開。
  紅色的楓葉與她玄色衣衫形成了濃烈的對比,燃燒在戚洵眼裡,那是最美也最傷的火焰。
  謝長寧急匆匆地離開了楓葉林,她努力壓下波動的情緒,不想讓前世的事情影響現在的自己。如此一來,也沒顧得上看路。她一頭就撞入了一人的懷中。
  「為何走得這樣匆忙。」那人語調說不上溫和,卻也談不上責怪,隱隱似乎還透露幾分關心。
  這音色,謝長寧一驚,猛地抬起了頭,果然,那人面容清俊,唇角微抿,漆黑的眸子盯著她,似乎是在詢問。她深吸了一口氣:「端王爺,長寧失禮了。」說著,就要行禮。
  蕭衍扶了謝長寧一把:「你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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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3 23:58: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謝長寧忙著拉開距離,隨意地扯了扯嘴角:「哪有。」她也沒有說謊,沒有不開心,也沒有開心,如此而已。只是心緒難平。
  「不要勉強自己。」蕭衍盯著謝長寧的眼睛,「不想笑,就別笑。」他的模樣十分認真,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姑娘,遇事冷靜,認真分析著利弊,高興了不笑,難過了也不肯說。什麼事情都自己強忍著,她就不會難受麼。
  謝長寧有些呆了,她收斂了牽強的笑容,低著頭,不再說話。
  「如果不開心的話,那就哭。哭出來,是不是就會好了呢。」蕭衍歎了口氣,他認識的老姑娘和小姑娘都是一不開心了就哭,哭完了立刻就換了副樣子,好像發生的就都是假象一樣。
  謝長寧猛然抬起頭來,看著蕭衍認真的表情,使勁搖了搖頭,她不想哭,現在也沒有眼淚可以哭。說她心外包了一層殼子也好,說她冷情也好,她並不認為這點事兒就要讓她在並不熟悉的人面前哭出來。
  「端王關心長寧,長寧實在受寵若驚。」謝長寧又端上了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蕭衍輕輕點頭,謝長寧還以為無事了,正準備告辭,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他又開了口:「無事的話,一起走走吧。」他本來就是出來隨意走走,哪知遇到了這個小姑娘,突然想邀她一起走一走。
  謝長寧有幾分驚愕,她總覺得自從見到了蕭衍,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沒按照常理出牌:「長寧卻之不恭。」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和這樣一個閒散王爺打好交道並無壞處。她承認她有私心。
  謝長寧和蕭衍比起來身量小,步伐也小,而蕭衍似乎有意照顧謝長寧一樣,讓她跟著沒有絲毫費力的感覺,反而十分輕鬆。
  「是來為謝老夫人祈福的?」自從謝府獻上了那朵碧雪玉蓮,蕭玫就格外關注謝府的事情,時不時的也和他提上兩句,所以他也很快就知道了謝老夫人得病的消息。
  「嗯,我伺候的還不如侍女周到,所以乾脆到山上來為祖母祈福,希望祖母能早日好起來。」謝長寧始終低著頭,在蕭衍面前,她總有一種壓迫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身上與生俱來的清冷讓她覺得難以接近。
  蕭衍看出了謝長寧的侷促,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嘴唇微微勾了一下:「沒想到你會相信這些。」
  「信則有不信則無。」若是前世,謝長寧還抱有一些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是重生之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倒回了八年前的世界,這不是夢。這是天意,既有天意,那又還有什麼不信的呢。
  蕭衍背著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睛亮了亮:「你到底為什麼會送碧雪玉蓮。」
  謝長寧頓了頓腳步,又趕緊跟上。蕭衍會如此問,明顯是對她之前對長公主說的那一番說辭不信的,可是她還應該怎麼說?最終,選擇了沉默。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蕭衍見她不說話,知道自己問的突兀,隨後又搖了搖頭:「我拿一件要事和你換你一件心事,如何?」他只想知道這個小姑娘心裡究竟藏了什麼,這麼謹慎。
  謝長寧鄭重地看著蕭衍:「如果您說的要事不方便給外人說的話,那便不要說了。」她不想因為這一件事就讓謝家遭到猜忌,俗話說得好,交淺不言深。
  「你害怕?」蕭衍停了下來,仔細端詳著謝長寧的表情,只見她面上緊繃,眉頭緊皺,輕歎一聲,「也不是什麼大事,謝太傅也知道。」
  這一次謝長寧沒有說話,如果蕭衍執意告訴她,她賴也賴不掉。
  「你可見到了那個叫思齊的小僧?」蕭衍見她不言不語,眼裡流露出些許的讚許,又邁開了步伐。
  「早上剛剛見過。」謝長寧不明白這話頭怎麼又轉到了那小孩的身上,連端王都如此在意那個小孩,莫非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
  果然,蕭衍說的下一句話讓謝長寧心裡驚了一下,他說:「思齊姓蕭,蕭思齊,是齊王的兒子。」
  「不是說,那個孩子……」早就夭折了麼。謝長寧並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齊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可是卻在十年前不顧兄弟之情,公然謀反,最終被鎮壓,整個齊王府都被鮮血浸染。那個年僅兩歲的孩童,也在這一場災難中夭折。然而,是否夭折全然是皇家說了算。這個孩子還活著,甚至取名為思齊,顯然聖上還是顧念著兄弟之情的。
  蕭衍歎了一口氣,忽然好似嗆了風,猛咳兩聲,隨後順了兩口氣,他才有些虛弱道:「明塵大師始終不肯為思齊受戒,說思齊塵緣未了。」提到明塵大師,他眸中的光又黯淡了下來。
  「端王來靈音寺,是為了看望思齊?」謝長寧試探地問道。
  「不止。」蕭衍似乎走得有些累了,隨便撣了撣身旁的一塊大石頭就坐了下來,並示意謝長寧也坐下。
  「你應當知道,我還有一位皇姐封號平陽。」蕭衍的語調毫無波瀾,謝長寧卻似乎聽到了別的意味。
  平陽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胞妹,已故齊王的胞姐。敬端太后還是答應的時候生下的當今聖上,但孩子被抱走寄養給了莊貴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隨後晉了嬪,過了一年多又懷上了平陽長公主,這個孩子生下來後,一直由敬端太后自己撫養。兩兄妹同是一母,年紀相差又不大,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待遇,使這兄妹兩個從小就交流甚少,也不親厚。
  而齊王,則是在聖上十一歲,平陽長公主九歲時候出生的。當時的敬端太后已位列四妃。所以兄妹二人對這個幼弟都頗有拂照,什麼都優先給弟弟。那個時候安陽長公主和端王還未出生,所以這兄妹三人相處的還算融洽,聖上和平陽長公主之間的關係也逐漸緩和。
  直到莊貴妃的長女——安陽長公主出生,先皇幾乎將所有的寵愛都投入到了小女兒的身上,當今聖上也是無比偏心小妹妹,似乎和平陽長公主的關係又不冷不熱。
  平陽長公主嫁人之後,幾乎就很少再回宮中,也極少在公共場合露面。
  直到十年前齊王謀反被鎮壓,平陽長公主連夜趕入皇宮,披頭散髮在御書房門口跪了一夜,御書房的燈火也亮了一夜,可是,第二日,下達的依舊是齊王府滿門抄斬的聖旨。傳言,平陽長公主自那日起就瘋癲了。
  如今,在這種場合聽到平陽長公主,聽到齊王,謝長寧不是不吃驚的:「知道。」
  「你一定好奇,」蕭衍苦笑了一聲,「為什麼宮裡出了事兒,皇兄卻沒有弄出絲毫動靜,要如此悄無聲息的解決。」
  謝長寧心裡一驚,原來他知道:「我……」
  「你不必在意,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要害你。」蕭衍輕輕搖頭,她不信任他,讓他心裡有幾分不舒服,清俊的面龐也有些黯然,「謝太傅既然同意你將碧雪玉蓮送出,那必然是已經猜得差不多了。況且,這事已經算不上什麼事了。」
  謝長寧沒有開口,她一開始推測,聖上想要瞞天過海,那不是皇家醜聞,就必定是犯事之人他想護下來,如今照端王的意思看來,竟是平陽長公主對太后下手來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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