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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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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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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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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3 23:58: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需要點明,只需輕輕一撥,即可瞭然。兩人相視一眼,立刻就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原本平陽皇姐就是瘋了的,皇兄也不曾信,卻不得不以防萬一。」只要不是聖上想要護下的人犯的事情,諸如謝家之流的純臣知曉了,也未曾不可。
  「難道是說……」謝長寧聽出了這話外之音,不由瞪大了眼睛。
  「沒錯,之前的事情讓皇兄焦頭爛額,並未細查。」說著,還感歎了一聲,「多虧有你。如今查出,雖然證據指向平陽長公主府,但恐怕另有其人。連明塵大師都說,不是。」那這便意味著,有人算計到了當今聖上身上,這讓他如何能忍。
  謝長寧默然,難道又是那些人?那真可謂是無孔不入。
  「我將此事已告訴了你,是否能換得知曉你的一件事?」蕭衍話鋒一轉,又對準了謝長寧。
  原本還在沉思的謝長寧,被這句話一驚,連忙轉頭去看蕭衍,生怕他會問出些了不得的問題。
  「剛剛遇見的時候,你為何走得那般匆忙。」
  謝長寧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蕭衍,他同自己講了這麼多,就是為了知道為什麼她走路匆匆?
  「我只是想知道你遇到什麼了,有時候不開口未必是好事。」末了,蕭衍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說出去。」這樣子,竟是在安慰謝長寧。
  謝長寧低頭沉默了半響,隨後聳聳肩,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剛剛見到江陽王世子了,談的有些不愉快。」
  蕭衍略略思考了一下就明白,原本就有所耳聞,戚洵曾與嫡次女謝長樂訂婚,謝長樂遇害以後,謝家將這門婚事退了,江陽王府又想聘娶謝長寧,出乎意料,如此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謝府拒絕了。再看謝長寧的表現,想來她也是不願意的。
  「為何會不願嫁江陽王世子呢?」他沉沉地看著謝長寧,別人巴不得的事情,她避如蛇蠍,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謝長寧抿唇一笑:「這似乎是端王的第二個問題了。」見蕭衍面色未變,只是眸色更深了些,也沒想為難,只道:「也說不上為什麼,只是江陽王府想聘娶的本身就不是謝長寧,謝長寧亦不想進那牢籠之中枉費一生。如此而來,江陽王世子的心思就實在不值一提了。」她無力地笑了笑,轉過頭去,不想再談及此事。
  她與端王本就不熟悉,今天兩人的交流已經多得超過她的預計,兩人之間一下就沉寂了下來。
  蕭衍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謝長寧,垂眸輕喃:「謝家長寧,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呢。」聲音很小,低不可聞,謝長寧並未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他自己也自嘲的一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何談知道別人要什麼呢。
  對於兩人來說,他們原本就是路人。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認識又相交,謝長寧之所以不反感,只不過是之前欠了他一個人情,端王不是壞人。蕭衍之所以在意,只不過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獨立睿智,是個好姑娘。
  兩人之間,僅此而已。此時,竟沒有別的話再可以多說。
  「想不想見一見明塵大師?」蕭衍忽然想起,謝長寧曾被明塵大師的師父批命,若能渡劫,必是貴不可言,當之無愧的世家貴女。此時的謝長寧,小小年紀已經初露端倪,若是再過三五年,普天之下還有哪家女兒能敵過她的風華?想到這點,蕭衍帶了幾分恍惚。
  「可以麼?」謝長寧有些驚喜,她來這靈音寺,不是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見明塵大師麼。
  蕭衍眸中有了些許笑意:「如果是你的話,他一定會想要見到。」
  可是,蕭衍並沒有立刻就帶謝長寧去見明塵大師,而是約好了第二日午時以後,他總歸是要預約一下的,雖然那人必然不會在意。謝長寧欣然將此事應下,滿心歡喜地回了禪房,驀然發現主持竟在禪房外席地而坐。
  此時,這名長眉老僧正閉目養神,手裡捏著一串佛珠急速轉動著,嘴裡也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好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謝施主,你回來了。」他並未睜眼,卻已經知道謝長寧的到來。
  「師父。」謝長寧點頭應道,「師父裡面請。」到底是一寺主持,她不好怠慢,將主持請到了禪房的耳房中。
  「竟要師父親自來,晚學實在失禮。」等到淺碧上了茶,謝長寧方才開口。
  主持呵呵一笑,端的是慈眉善目,他連連擺手:「說起來還是貧僧失禮,謝施主昨日便已到小寺,貧僧竟然瑣事纏身並未出來迎接,失禮啊,實在失禮。」
  謝長寧卻好似毫不在意一樣:「明輝師父乃是靈音寺主持,哪裡稱得上瑣事呢,」她稍微緩了一下,才又說道,「晚學此次前來的目的,想必師父您已有所耳聞。」
  主持點了點頭:「謝施主孝心極大,必有福報。」
  「我的福報倒算不了什麼,只要祖母能夠安然健康就好。」說到福報,謝長寧不敢應承,連連搖頭,隨手端起茶杯,將茶葉撇了撇,抿了一口。
  「只是不知道師父何時能安排這場法事。」祈福消災的法事,也不是說辦就辦,而且辦一次極為耗損心緒。
  「這……」主持頓時有幾分為難,「不瞞謝施主,三日之後,寺中需要為江陽王府做一場超度亡靈的法事,這場法事貧僧已應下了半月有餘,所以謝施主祈福消災的法事,恐怕……」他遲疑了一下。
  「這也無妨,這段時間我與姐妹便留在寺中日日為祖母燒香祈福就是。」謝長寧表示她能理解,但隨後又想起一事,「江陽王府超度亡靈,是為誰?」近日並不曾聽說江陽王府有人離世啊。
  「老江陽王。」主持歎了口氣,「江陽王這一月來常常夢到老江陽王,是以江陽王妃想為老江陽王做一次超度法事。」
  謝長寧瞭然,當初老江陽王為保大昭戰死沙場,埋骨他鄉,現在江陽王府的祖陵中也僅僅是為老江陽王立了一座衣冠塚。也難怪江陽王府的人會寢食難安,那是江陽王府的痛也是大昭的痛。
  想起這件事,謝長寧自己都有幾分黯然。
  「為謝老夫人祈福消災的法事,貧僧會早些安排,等算出合適的日子就來通知謝施主,還請謝施主稍安勿躁。」主持又道了一聲法號,就要告辭離開。
  謝長寧也並未多做挽留,既然此事已經敲定,再多說別的也無益處,主持畢竟事物繁忙。
  主持離開之後,謝長寧長舒了一口氣。了卻一樁心事,又想起來了同自己一起來的那些妹妹們,合計一下也有一天沒見到她們了,她們是否適應,自己還是要出面問候下的,這樣想著,她領了淺碧和絳朱,先向謝長生住的地方走去。
  謝長生的禪房方一開門,謝長寧就嚇了一跳,這次同來的其餘五個妹妹全在房裡窩著。
  謝長生見到是謝長寧來了,眼睛頓時一亮:「大姐,你可算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將我們忘記了。」說著,將謝長寧拖進房中,將她按到了一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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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3 23:59: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你們怎麼全在這裡了。」謝長寧環視一圈兒,發現她們一個個看著自己兩眼放光,就像餓狼見到了食物,實在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大姐,聽說江陽王世子也來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啊?」說話的是謝長思,她一臉期待地等著謝長寧的答覆。
  「不止,我聽一名小僧說,端王竟然也在靈音寺中住了兩日了,大姐你可知曉?」謝長寧看過去,卻是二房的庶妹謝長靈。
  謝長寧該怎麼說,一個上午的時間,她們好奇的兩個人她全遇到了,而且一個讓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一個似乎想要看破她的心,讓她想要設防。
  「明塵大師既在寺中,那就算聖上在這裡,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她搖了搖頭,不肯正面回答問題。
  「戚表哥當真是舉世無雙的好男兒,可惜姐姐並不肯嫁。」提起這個來,謝長蘊似乎是惋惜的,同時也有隱隱動心,若是在這寺中遇到了戚表哥,能讓戚表哥注意到自己,那也是好事了。
  「戚表哥再好,也配不上我們的大姐姐。」這一次開口的是慣來沉默寡言的謝長久,她也是二房的庶女。
  此次出門,姨娘再三告誡她,一定要少說話多做事,最關鍵的是不能與長姐交惡,先不說長姐是謝家嫡女,就憑那胸襟與腦瓜,以後也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這話,她不僅牢牢記在心裡,也是極為認同。所以,她會覺得就連戚表哥都配不上她會風華卓越的大姐。
  謝長生輕笑一聲,看向謝長久的目光多了些善意與讚許,自己那個蘇姨娘到底是個有腦瓜的,教出來的女兒雖不起眼兒,卻很聽話,這也算是好事了。
  「六妹說的對。」她附和了一聲,又扭頭看著謝長寧,「大姐,妹妹們商量了,左右是來為祖母祈福的,決定趁這些日子閒著,多抄錄幾本經書為祖母添些福氣。你要不要一起?」
  謝長寧沉吟了一下:「我還有些旁事,長的經書也抄不完,不若就抄《地藏菩薩本願經》。」
  幾個姐妹將經書分了一分,謝長寧又道:「這寺中大多是出家人,你們行事注意些,切莫唐突了人家。」
  想了想,將實現放到了謝長思與謝長靈身上:「尤其是五妹和七妹,我尤其不放心,你們這些日子少出去瞎轉。」
  「大姐,你放心,我們有分寸的,你要擔心的,恐怕……另有其人!」說罷,謝長思將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到了謝長蘊的身上。
  謝長寧看過去,暗歎一聲,果然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其實謝長蘊若是心許戚洵也未嘗不可,只是她畢竟是個庶女,江陽王府多半是不肯的。
  「你們若是真有分寸,那便好了,也免得大姐還要操心。」謝長生幫腔著,抱著謝長寧的胳膊不撒手,「大姐,你放心,我會幫你看住她們,有我在,哼哼,她們一個都別想惹出事兒來。」
  此言一出,謝長蘊臉色變化最大,她張了張嘴,最後無可奈何地嚥下了憤恨。
  對於謝長寧來說,如今最放在心上的事情便是同蕭衍一起去見明塵大師。僅為了這一點,她就再三與謝長生強調,她不在的時候要照顧好妹妹們。
  這日,冬日的陽光穿透了雲層,鋪到了每一座山頭上,格外溫暖。謝長寧穿著玄底祥雲紋溝邊的雙繞曲裾站在禪房外的榕樹下,長髮被打理的簡潔利落,在腦後由一根青色髮帶束好,一枚銀色流蘇別的鬆垮,點綴起那烏黑的長髮恰到好處。
  蕭衍遠遠的,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那個沉靜睿智的小姑娘端莊地站在那裡,哪怕是一個低頭的動作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穩大氣。閉上眼,這一幕也停留在腦海中,久久不散。
  深吸了一口氣,他悄無聲息地走到謝長寧身後,小姑娘還只到他的胸口,他放輕了呼吸,突然不明白這種不想打擾到她的心態是怎麼回事。
  就在蕭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謝長寧忽然轉頭,一下就撞進了他漆黑的眸中。
  謝長寧的心突突地快跳了幾下,然而依舊是不動聲色,緩慢地綻開笑容,就像一朵開在晨露中的薔薇花:「端王果真準時。」
  蕭衍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便依舊是那清冷的嗓音:「我若帶你去見明塵大師,你該用什麼來和我交換?」
  對他來說,這個小姑娘更像是一則謎,越接近越淪陷,而不解迷又心癢難耐,他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只想瞭解她多一些,再多一些。可是要想瞭解她,就需有更多的交集。
  謝長寧頓時睜大了眼睛,啼笑皆非,敢情啥都不缺的端王同她交換上癮了:「不知道端王想要什麼。」
  蕭衍目不轉睛,神情認真,他在確定了謝長寧這多半是答應了才開口:「我既然帶你去見明塵大師,那今後若我有需要,你也需陪我去一個地方。」
  謝長寧歪頭只是思索了一下,覺得這樣要求也算合理,即點頭欣然應許。
  「走吧,」蕭衍一轉身,嗓音低沉,「我這就帶你去見明塵大師。」隨後,就慢悠悠地走在了前面,該怎麼說,在她答應下來的時候,心裡隱隱的似乎是愉悅。
  漸漸的,謝長寧心中轉為驚奇。不為別的,蕭衍帶她走的地方竟然是昨兒剛剛去過的紅楓林,就算是前世,這紅楓林她也是走過很多次,竟然從未發現明塵大師隱於此林,裡面實在不像是可以住人的樣子。
  等到蕭衍領著她越過了小涼亭,走了一段路,她才知道原來以往並不是她沒有注意。大約是明塵大師在這紅楓林中布下了陣,以至於她繞來繞去都看不到他住的地方。這樣一想,她忽然就笑了,隨後輕輕搖頭。大師要是不在外面搞點什麼花樣,恐怕門檻都要被踩爛換了許多了。
  而蕭衍,聽到謝長寧的笑聲後唇角勾了勾,沒有說話。
  「為什麼從來沒見你帶過小廝?」謝長寧終於發現了蕭衍不對勁的地方,詫異地開口。
  蕭衍過了一會兒才道:「心腹只有一個,還要留在府中應付外客。」
  謝長寧恍然,蕭衍出來這件事情做得隱秘,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不能保證沒有客人上門,確實需要他貼身的人才能應付過去,如此一想,不由佩服他心思縝密。
  「可是你的身體,不需要照顧麼?」謝長寧有些遲疑,都知道蕭衍身體虛弱,現在又正是冷的時候,他這樣一個人跑出來,真的沒有問題麼?
  「皇兄派了人跟來,可是我不想讓他貼身跟著,」蕭衍淡淡地說,「況且,在靈音寺也沒什麼的。」
  不知道蕭衍從何來的篤定,謝長寧也不再開口,卻還是懷疑。
  就在這個時候,柳暗花明,眼前立著一座小茅屋,外面圍著一圈籬笆,不由心中暗歎,真正的出家之人果然簡單樸素,不介意究竟是在怎樣環境下修行。
  蕭衍領著謝長寧,就走進了那小小的院落,在陽光的照耀下,謝長寧竟然覺得這紅楓林中的小屋有說不出的溫馨。而也是走進來後,她才發現,思齊正在茅草屋的旁邊一下又一下的劈著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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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3 23:5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想起他的身世,想到他的年紀,又想到他現在在做的事情,謝長寧多少有些感歎。幸好他還有個不忍心狠心對待他的黃伯伯,不然這個孩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只是原本的天之驕子,如今卻在做這些事情,多讓人感慨。
  而蕭衍,看了思齊一眼,面上清冷的表情逐漸柔和,又歎氣一聲,隨手推開了茅草屋的門。
  跟著蕭衍進了屋,謝長寧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裡面僅有一個和尚,極為不修邊幅,他大大咧咧地躺在土床上哼著佛曲兒,衣服幾乎就要洗不出來,甚至還穿錯了,牆上掛著一把破舊的葵扇,明顯已經不能起到扇風作用。
  聽到動靜,他立刻坐了起來:「哎呀,九弟來了啊。」
  謝長寧這下再也不能掩飾自己的吃驚了,蕭衍說要帶她來見明塵大師,而這屋中僅有一人。而且這個人稱呼蕭衍為九弟。
  很快,那和尚就注意到了謝長寧,見她面色古怪,不由嘿嘿一笑:「這位就是謝家的小丫頭吧,貧僧就是明塵,明塵就是貧僧。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點兒。」明塵隨手比劃了一下。
  謝長寧心知他指的是明塵大師的師父定賢大師為她批命的時候。
  她無助地看向蕭衍,希望他能解釋一下這究竟是什麼情況,明塵大師這幅樣子也就算了,哪位高人沒點兒怪癖,只不過這位明塵大師怪癖邋遢了點兒罷了。可是明塵大師是皇家的人?
  「二皇兄自幼醉心此道,後來又追隨了定賢大師,既已出家,便乾脆隱去了身世,也省的麻煩。」蕭衍耐心解釋道。
  謝長寧登時無語。先皇的二皇子她也是聽說過的,那是當時皇后所生,名正言順的嫡子。只可惜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年方十六就出去雲遊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若不是這位皇家嫡子下落不明,說什麼也輪不到其他幾位皇子爭搶皇位。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那個傳說中謫仙似的人物會成了這個樣子,比起來蕭衍看起來更像謫仙吧,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久仰明塵師父大名,竟未曉得原來明塵師父身份如此貴重。」謝長寧緩了一口氣才說道。
  「誒,哪裡什麼身份貴重,都不過俗物,俗物罷了!」說著,明塵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自己的臉,「這遮羞布,這皮囊,都是俗物。」
  蕭衍唇角彎了彎:「二皇兄看破一切之後,便是如此不修邊幅,你多擔待一些就是了。」
  「不敢不敢,」謝長寧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終於像一個小姑娘了,「明塵師父是真正的世外之人。」
  明塵嘿嘿一笑,定睛看了看謝長寧:「謝家的小丫頭過了年就要十三了。」
  「明塵師父說的沒錯,我……」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師父曾經為你批命,你命中有一劫,過了才是貴不可言。你是想知道那一劫你過了沒有?」明塵看著謝長寧若有所思,眸光發亮。
  「明塵師父料事如神,我正是想問您此事。」不知為何,謝長寧看著明塵竟然覺得比主持還要親切,沒有什麼高不可攀的高人風範。
  「實不相瞞,」明塵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長寧一眼,「你那一劫乃是心劫,你說你心中的那一道坎,你是過了沒過?」
  謝長寧心裡登時突了一下,她猛地看著明塵的眼睛。
  「過不了,是你的命,過的了,還是你的命。小姑娘你選擇哪條路都是命該如此。你若過了心劫,務必珍惜啊。」明塵吊兒郎當地拎過來一壺水。
  所謂心劫,不過就是她在長樂遇害後的第一個念頭。從此以後,自己就是長樂,長樂就是自己。她沒能看到的,沒能得到的,由自己替她。前世,命是她自己的命,她卻用自己的命過了謝長樂的生活。今生,她堅定信心,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有何替代。
  如此說來,那便是心劫已過,明塵如此對她說,那便是一種肯定了,也給了她信心繼續走下去。哪怕,前世的種種已經因為她身份的變化而偏離。
  豁然開朗,謝長寧心中一喜:「多謝明塵師父。」
  明塵笑著擺手,隨後又擺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蕭衍:「思齊還有命定的事情沒有完成,此事牽連我大昭。我是不會為思齊受戒的,你與三弟也不用再說。」
  蕭衍苦笑:「你若不肯,那全寺便沒人肯了,送到別的寺中更是不放心。雖然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但我也明白天機不可洩露。只是……」
  「怕他醉心佛法久了就一心出家了?那就把他帶回去嘛。」明塵滿不在乎地聳肩。
  「帶回去……」蕭衍搖頭,「哪裡就那麼……唉……」
  「謝家不是純臣麼,」明塵指指謝長寧,「讓小丫頭帶回去。」
  「怎麼可能。」蕭衍和謝長寧不約而同地張口。
  明塵嘿嘿笑了一聲:「怎麼不可能,小丫頭,貧僧也是為了你好,把思齊這孩子帶回謝家,絕對對於謝家是有好處的事情。」
  謝長寧張張嘴,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反而是蕭衍聽了此話,沉吟一下:「此事還需過問皇兄,待我修書一封。」
  「誒,」明塵痛快拍掌,「這就對咯,謝家丫頭,走的時候記得來把思齊那小子領走哈。」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瓷器摔碎的聲音,三人驀然一愣。
  謝長寧剛剛動了要出去看看的念頭,門就被撞開了。只見思齊小跑進來,一下就撞到了明塵的懷中。
  「師父師父,您不要思齊了。」思齊抱著明塵,哭得驚天動地。
  謝長寧剛要說些什麼,卻被蕭衍扯了下袖子,抬眼看過去,只見他搖了搖頭,示意她離開這裡。也對,畢竟是師徒二人的事情,她一個外人不好插嘴。最後看了明塵與思齊一眼,她就跟著蕭衍一起出去了。
  「你有心劫?」走出了好一段路,一直沉默的蕭衍才開口。
  謝長寧抿唇,隨後又自嘲:「說來你可能不信,」一抬頭,便看到夕陽西掛,已是近黃昏,「在被謝家就起的那一瞬間,我一直覺得自己就是謝長樂。」語調低沉,帶著濃濃的悲哀。
  蕭衍心中一動,扭頭看到的就是謝長寧的側臉。在夕陽的餘暉下,她一身厚重的玄色曲裾,看起來是這樣的單薄無力,他能明白那種感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至親之人為了保全自己去送死,那一刻,恨不得死的就是自己,恨不得活下來的那個,是她。
  「謝家長寧,舉世無雙。謝家長樂,獨一無二。」蕭衍沉默半晌,忽然開口。
  謝長寧頓時明白,蕭衍這是在安慰她,他的意思就是,她們每個人都是唯一,無可替代,而如果她謝長寧做好了,謝長樂也會被世人記得。
  報以感激的一笑:「不管怎麼說,今天還是要謝謝你。」哪怕她是重生而來,如果沒有蕭衍,也不要想見到明塵大師,而且在前世,思齊寄養在自己家中的事情更是沒有。
  「不用謝,」蕭衍側頭,「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又成為了那個清冷少語的端王,他深深看了謝長寧一眼,垂下眼簾,睫毛的陰影掩住了眸中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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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自此,兩人一路無話。謝長寧最後和蕭衍告別,獨自回了禪房。
  原本,謝長寧想著再抄錄上兩章《地藏經》,寫寫字就早些休息。可是剛用過晚膳,她還沒提起筆來,敲門聲就響起了。
  被打擾多少讓她有些不耐:「淺碧,看看是誰。」
  淺碧應聲去開門,過了一會兒,就聽到聲音傳來:「小姐,是四小姐身邊的侍女。」
  「進來吧。」她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狼毫放下,謝長生的侍女在這個時候過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掃了一眼窗外,月已高掛。
  「奴婢見過大小姐。」那侍女有些驚慌,見到謝長寧連忙行禮。
  謝長寧頓時嚴肅了起來:「怎麼,可是長生那裡出事了?」
  「回大小姐的話,四小姐沒事。是……」那侍女似乎難以啟齒一般,最後咬了咬牙,「之前四小姐想去看望三小姐,結果發現三小姐並不在房中。等了半個時辰了也沒見回來,週遭也看過了,也沒找到三小姐。四小姐擔心……」
  「什麼?」謝長寧一拍桌子,怒道,「都這個時間了,她不在房裡怎麼不早告訴我。」
  此時淺碧已將披風取了過來。
  謝長寧繫上披風,就往外走。這個謝長蘊太不成規矩,這些年李姨娘到底是怎麼教導她的,若說她是被劫走了,謝長寧是一百個不信,江陽王妃世子都在這裡,端王爺在這裡,謝家的人也在這裡,防護定然是好的。必然是謝長蘊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主意,偷偷溜出去了。
  這次一定要好好教訓她!謝長寧煩躁地想。
  「大姐。」見到謝長寧來了,謝長生本來是鬆了一口氣,看到那臉色,她頓時又不敢再說話了,昨天答應的好好的,要看好這幾個姐妹,結果今天就丟了一個。
  謝長寧也懶得發脾氣:「多久了?」
  「我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了,」謝長生想了想又道,「我來的時候,房裡一點熱氣都沒有,應當是散了許久了。」
  「你還真是……」謝長寧有些恨鐵不成鋼,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妹妹,「我出去了半天,這人就讓你給弄丟了。發現她不見了還不立刻找我,你是傻了麼?」若真是被人劫走了,這段時間早就出事兒了,別說找她謝長寧了,找誰都沒用了。
  「那現在怎麼辦啊?」謝長生也有些著急,說話都帶了哭腔,長這麼大,她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會不會,會不會是……」
  「就算是要害,也不會找謝長蘊,收拾你都比劫走她有用。」謝長寧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大姐,我錯了,你快想想辦法啊。」謝長生扯著謝長寧的衣袖搖晃,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三姐,找到後,你想怎麼罰我都行。」
  謝長寧歎了口氣,「罰你做什麼,要罰也罰不到你頭上。」說著,就站了起來,叫上淺碧和絳朱,又掃了一眼謝長生,「你也和我一起去。」她現在用手指頭都能想得出那死丫頭究竟去哪裡了。
  在謝長生瞠目結舌之下,謝長寧帶著這幾人一路殺向了江陽王世子戚洵所住禪房的院落。奇怪的是,院中並未點燈,黑乎乎的一片,僅有頭上的那一片月光隱約能照出個人影。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謝長生也分辨出,在那院落中的梧桐樹下站著兩個人,影子交疊在一起,看起來曖昧又纏綿。她驚訝地摀住了嘴,想到大姐帶她來的目的,幾乎瞬間就想到,那是……
  「長蘊,天色已晚,你是不是該回去了。」謝長寧就站在院落門口,冷眼看著那兩人迅速分開,似乎很是吃驚。
  「怎麼會是你!」戚洵帶著幾分醉意,可是他就算是醉了,也看得出門口打著燈籠的才是謝長寧,剛剛被他抱在懷裡的,根本就不是!
  「戚表哥……」謝長蘊驚慌出聲,「我……」
  「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戚洵使勁推了一把謝長蘊,她跌倒在地他也不顧,跌跌撞撞地就向院落門口走去,在看清謝長寧嫌棄的神色時,忽然就停下了腳步,「長寧你聽我講,我還以為……」
  「表哥,我要帶長蘊回去了。」謝長寧打斷了戚洵的話,給淺碧使了個眼色,淺碧立刻領悟,走到謝長蘊身邊,將她扶了起來,此時,這姑娘已是哭得梨花帶雨,讓人看了足以心生不忍。
  謝長寧沒有看她,也沒有再多看戚洵一眼,冷著臉就往回走。
  一直回到謝長蘊的住處,謝長寧都沒有說話,同行的幾個人更是被這氣場壓得大氣也不敢出,本來委委屈屈的謝長蘊都止了哭聲。
  進了屋後,謝長寧始終背對著幾人,沒有回頭。
  謝長蘊終於被這氣氛嚇得夠嗆,忍不住開口:「大姐,我……」
  「跪下!」謝長寧忽然冷厲出聲,連在一旁的謝長生都被嚇得打了個哆嗦。
  謝長蘊腳下一軟,立刻跪了下來,同時嗚咽出聲。
  「謝長蘊,我問你,」謝長寧終於轉過了身,看到謝長蘊身上穿著件玄色襦裙,不禁冷笑出聲,「我謝家姐妹來靈音寺所為何事?」
  「為了……」謝長蘊哆嗦了一下,怯怯道,「為祖母祈福。」
  「可你來後不思祈福卻只知兒女情長,是為不孝!」謝長寧沉聲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她的怒氣與壓力。
  「我再問你,」謝長寧盯著謝長蘊,見她不肯抬頭,連看她都不想再多看一眼,真是丟謝家的人,「佛門清規你可知曉。」
  「知曉……可……」謝長蘊急急抬頭欲爭辯。
  「可什麼?」謝長寧打斷了她,「我們未曾出家,可你不知道到一個地方就要遵守一個地方的規矩麼?明知故犯,擾亂寺中清修,是陷謝家於不義!」這話說出來,謝長蘊的淚珠又啪嗒啪嗒的掉落下來。
  「你今日所作所為若是讓外人知道了,他們將如何看待謝家,如何看待謝家女兒?」謝長寧一甩袖子,「不孝不義,你當真是該好好學學規矩了,淺碧,將家法請出來。」這次,她可沒準備不了了之,再縱容這謝長蘊,不知道會整出點兒什麼事情來。
  很快,淺碧就捧上來一把細長的戒尺。
  謝長寧是謝家嫡長女,此次王氏又未曾跟隨出來。謝長寧有足夠的權力懲戒謝長蘊。
  「伸出手來。」謝長寧抓起戒尺,冷冷地看著謝長蘊。
  謝長蘊眼中含著淚光,粉拳緊握,使勁搖著頭。
  「絳朱。」謝長寧有些不耐煩了。
  絳朱立刻走到了謝長蘊身邊,強行將她的手掰開,攤平在謝長寧的面前。
  謝長寧抬起戒尺來就要揮下,謝長蘊卻忽然爆出了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叫聲:「大姐!大姐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大姐!」這一聲聲的,叫得別人心顫。
  謝長寧的動作也僅僅是頓了一下,就準確無誤地抽在了謝長蘊的手心裡,這一下,連謝長生看了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更遑論謝長蘊自己了,登時疼得什麼似的,可是任她怎麼哀嚎謝長寧都沒有停手。
  抽到第二十下的時候,謝長蘊的嗓子都已經喊啞了,謝長寧也終於將戒尺放下。此時再看謝長蘊,沒有一絲一毫楚楚可憐的感覺,頭髮凌亂,眼睛哭得紅腫,整張臉就像皺在了一起,被打的左手也是腫成了豬蹄一樣,甚至滲出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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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謝長生驚悚地看了自家大姐一眼,不明白她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這次記住沒有?」謝長寧見謝長蘊緩過來了氣才開口問道。
  謝長蘊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淚水又止不住流出:「記……記住了……」說著,身體還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謝長生尋思著,大姐下手是不是忒黑了一些,可是,她糾結地看了一眼謝長蘊身上的衣服,這丫頭明顯就是想頂著大姐的名義去勾搭戚表哥,說來實在是不成體統,也難怪大姐會生氣。
  她的視線在謝長寧和謝長蘊之間逡巡了兩次,又乖乖閉上了嘴,她又不傻,何必這個時候撞槍口。
  謝長寧這才面色稍緩:「回去之後,我會請位嬤嬤,專門教你規矩,若是再犯,還要罰。」何止罰謝長蘊,李姨娘將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教成這樣,該把她們拆開了。
  「長蘊知道了。」此時謝長蘊怕的都快抖成篩子了,同時心裡委屈更甚,大姐這是什麼心理,她不喜歡戚表哥,竟然還不許自己去找戚表哥麼。
  謝長寧瞥了一眼謝長蘊的侍女,嚇得那個小姑娘身子往後縮了縮:「伺候好你家小姐。」
  她走到謝長蘊的身邊,停了停:「這些日子你就在禪房裡待著,不要亂跑了。抄十遍《金剛經》給我。」語調淡淡的,就似說著一件極正常不過的事情。
  謝長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謝長寧也不做理會,直接就走了出去,謝長生見狀,趕緊跟上。
  幾個人剛剛出了房門,謝長蘊便癱軟了,趴在地上哭了起來,她就是想不通她做錯了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是不是非要她也榮華富貴了,這些人才能高看她一眼。她要讓這些人後悔,後悔曾經輕視、辱沒過她。她咬著牙,身子一抖一抖的,連她身邊的侍女看著都覺得十分害怕。
  卻說謝長生跟在謝長寧身後,怎麼想都覺得心裡不得勁,才開了口:「大姐,你今天這麼對她,就不怕她更加闖禍麼。」據她看,這謝長蘊真不是什麼省心的。
  謝長蘊冷笑一聲,「就怕她不闖禍,」看了謝長生一眼,知道她心中不解,才開口,「大房如今不比二房,母親能少操心便少操心,大哥又管不了內宅,就算過年就回娶回□姐姐,只怕也壓不住這個蠢貨。」
  謝長生瞭然,大伯已經去世,大房的兩根支柱就是大哥和大姐了,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大房出亂子,只怕大姐也有故意放縱謝長蘊,想狠狠壓制她一回,讓她翻不了身的意味。
  「給她找個人家嫁了不就得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再禍害也掀不到謝家。
  謝長寧歎了口氣,「你與我都未曾定下,那些家中有適齡兒子的哪裡肯鬆口。」隨後又是沉下了臉,「再說了,她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嫁出去了,恐怕其她姐妹就不要想再嫁了。」
  想到謝長蘊扮成謝長寧的樣子跑到戚洵院子裡的作為,謝長生也是心有慼慼焉,她扶著額頭,「還真別說,這幾個姐妹裡,確實她同你長得更相似一些,可惜性格太軟,不得大姐半分韻味。」
  謝長寧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謝長生,抿了抿嘴唇,沒有開口。
  謝長生忽然摀住了嘴,完了,說錯話了。
  謝長蘊再像大姐有什麼用,在大姐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因為,長相最像大姐的,明明就是謝長樂啊。謝長生心裡感歎了一聲,不再多嘴。乖乖的低下了頭。
  「長生。」謝長寧輕聲軟語地叫道,這是她今夜第一次如此好脾氣。
  「嗯。」謝長生依舊沒有抬頭。
  「如今謝家長房嫡子僅有大哥和長安,嫡女只剩下我。二房嫡子便是二哥和三哥了,可他們還不比戚表哥大,嫡女也僅僅剩下你。四叔至今不娶,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謝長生心中一悸:「謝家嫡系,年輕一輩僅剩我們六人。而如今,也只有大哥才支撐的起未來的謝家。」謝家再輝煌有什麼用,也抵擋不住嫡繫在凋零的事實。
  「謝長蘊不過是一個庶女,她再惹事,那也是後宅的事情,能教訓最好,不能教訓就是棄子。而我們,無論身份還是地位,無論嫁的人是何身份是何地位,都要警醒著。」謝長寧抬頭一看,皎月無瑕,而世間卻暗藏污穢。
  謝長生當然明白,可是前面有嫡兄嫡姐在,她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大姐一把事實擺在她的面前,她才發現如今嫡系的任務有多重。祖父已年邁,父親在邊疆,雙胞胎哥哥才學武功雖好,卻還未曾步入朝堂。而大哥如今一人支撐著謝家又是多麼累。她不敢想像,若是大哥垮了,謝家會如何。
  百年大廈,一夕傾塌。
  「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時時自省,謹慎言辭。」謝長生正色應下。
  「不,」謝長寧立刻否定,「我是要你珍惜你的命。」謝長樂就是她心中的痛,恐怕到死,她都還會繼續痛下去,可是沒關係,她會一直記得,謝長樂當初的選擇不僅是為了她,也是為了謝家。
  「我們的命,是每一個為了謝家而死的人,鑄造了如今的謝家,我們都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不能讓謝家的輝煌到她們這一代截然而止。謝長寧深深地看著謝長生。
  謝長生被謝長寧這一席話說得心潮澎湃,她忽然就找到了身為謝家嫡女的責任感。大姐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她要和其他人一起守護這謝家。
  看到謝長生的眸中漸漸燃起鬥志的火焰,謝長寧才點頭:「回去早休息,今日長蘊的事情大可告訴其她妹妹,讓她們引以為戒,切莫再惹是生非。」
  謝長生點點頭。
  「長久是個聰明的,你可以多帶在身邊提點些,只是莫要慣出來了。」越是大家族,越忌諱狐假虎威,一著不慎即會惹來是非,謝長寧如此說,謝長生也自然是明白的。
  謝長寧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向自己的住處走去,淺碧和絳朱向謝長生行了一個禮也匆匆跟上。
  謝長生看著謝長寧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清荷。」她隨口叫著身邊侍女的名字。
  「奴婢在。」
  「你說……如果遇害的是大姐,活下來的是二姐,又會是怎樣一副樣子。」別的不敢說,至少二姐不會同她說這樣的一番話,更不會如二姐一般想得全面,二姐再好,那也僅僅是一個閨中女子。
  「奴婢不知。」那侍女此時安安靜靜,寡言少語,許是知道謝長生的本意根本不是為了問她。
  謝長生側頭看了一眼,見她依舊低著頭,嘴角撇了撇,也回了自己住的禪房。
  謝長寧回到自己的住處,發現禪房還亮著燈,門也是開著的,她詢問地看了淺碧一眼,淺碧也皺起了眉頭,連連搖頭。明明記得臨走前將燈熄了的。
  謝長寧無奈,只得站在原地,示意絳朱先過去看看。絳朱剛一走過去,到了門口便站住了,遲疑地看了門裡一眼,又看看自家小姐,心裡那個苦。
  謝長寧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怎麼了?」
  「喲,長寧怎麼才回來啊。」裡面正襟危坐著一名貴婦人,看到謝長寧回來,頓時笑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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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這貴婦人不是別人,竟是江陽王妃戚夫人。
  「戚夫人。」謝長寧忍了忍,這人什麼毛病,別人不在她不僅找過來,還自來熟一般地坐在這裡,好似自己家一樣,「方纔妹妹那裡有些事情叫我過去,讓戚夫人久等了。」
  隨即,她又扭頭沖淺碧道:「還不快為戚夫人戚杯茶來。」這三更半夜如此登堂入室的作風,讓謝長寧連聲伯母都不想叫了。
  淺碧應了一聲,連忙去取茶葉。
  「不必忙活了,我講兩句話就走。」戚夫人慢條斯理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
  「您請講。」謝長寧依舊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只怕今夜的事情,戚夫人都是知道的,現在卻跑來這裡找她麻煩。
  「我不知道你謝家究竟打得什麼主意,」戚夫人話說得傲慢,「只是我江陽王府非嫡女不聘娶,要麼你嫁過來,要麼讓那個賤妾肚子裡出來的東西離洵兒遠點。」
  謝家打得什麼主意?謝長寧真是要笑了,江陽王府到底是多好的地界兒似的,好像他們謝府就巴不得要將女兒送進去一樣。
  「戚夫人多慮了,」謝長寧壓了壓怒氣,要不是敬她還是長輩,真是要轟出去才好,「舍妹一心仰慕表哥,一時失了規矩,長寧已經教訓過了。戚夫人不必憂心。」
  「仰慕?」戚夫人嗤笑一聲,「仰慕洵兒的多了去了,你以為什麼貨色都能進我江陽王府?」
  戚夫人將這話都說出來了,謝長寧也懶得應付:「長寧已經將話說明白了,舍妹的事情不勞您操心,我自會管教。您還請吧。」如此,已經是下逐客令了。
  「你……」戚夫人咬了咬牙,猛地站起來,「哼,目無尊長的東西,謝家就是這麼教女兒的!」說罷,甩袖便走。
  「入夜已深,不請自來,江陽王府的規矩也不過如此。」這戚夫人真是在江陽王府做主習慣了,就覺得普天之下的小輩兒就該任她牽著鼻子走,那也要看她謝長寧願意不願意。
  戚夫人頓時覺得自己並不佔理兒,又冷哼了一聲,出了門,步伐極快。
  「小姐,您這樣就不擔心得罪她啊?」江陽王妃畢竟在貴婦之中極有地位,出去跟那些婦人一嚼舌根,自家小姐哪裡還能討得了好。
  謝長寧自己拎起茶壺倒了一杯水:「長蘊去私會表哥,你認為是表哥告訴她的?」
  「當然不會了,」絳朱開口,「世子哪裡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戚夫人怎麼知道的。」謝長寧輕笑一聲
  「小姐你是說……」淺碧睜大了眼。
  「當娘的天天盯著自己兒子身邊有什麼人,一不對付了還去找別人家人。而且還三更半夜跑到未出閣姑娘的房裡,一待就不走了。她一說出去,還有哪家願意把自己閨女嫁到江陽王府。」
  謝長寧既然肯這般待戚夫人,看準的就是這戚夫人不敢將這些事宣揚出去,這樣不好相處的婆婆,誰願意自家嫡女受委屈。千萬莫當那些世家王府的貴婦都是傻子。
  「小姐英明。」似乎看出謝長寧渴了,絳朱一邊拍著馬屁,一邊給自家小姐倒茶。
  到靈音寺的這些天,謝長寧最開心的事情當屬兩件。
  第一,見到了聞名於世的明塵大師,雖然那是個怪和尚;第二,江陽王府的法事辦完,讓她懶得應付的那母子倆終於走了,雖然走之前戚洵還跟她說,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不過謝長寧已經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了,他還能強迫謝家嫁女兒不成?謝長寧忘記了,江陽王府確實沒那本事,可是有一個人可以。
  此事壓下暫且不提,只說謝長寧足足在靈音寺待了半個多月,終於配合主持將為老夫人林氏祈福消災的法事操辦完畢,一干小姑娘已經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了。
  「總算是可以回去了。」謝長生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初到靈音寺的幾天,她還覺得新鮮,可是越待越無趣,先不說要時時拘著自己不能打擾寺中師父清修,就說這週遭的景色也是枯燥無聊的很,還不如在謝府裡舒坦。
  謝長寧彎彎唇角,「你耐性還是差了些,」她把玩著手中的瓷杯,似笑非笑,「你學學長蘊,老老實實地抄了半個月經書,也不像你似的這樣鬧騰。」
  提起這事兒,謝長生縮了縮脖子:「要是被大姐教訓了還不老實,那一定是想不開了。」開什麼玩笑,大姐收拾她收拾得那麼狠,怎麼說也得老實個把月的了。
  謝長寧視線始終沒離開手中的白色瓷杯,指肚反覆摩擦著上面的一個小缺口:「過段時間家裡估計會很忙,沒人顧得上你,你自己好好養養性子。」
  「最近朝堂出什麼事情了麼?」謝長生不比謝長寧,謝家的消息沒有一分是直接送到她手裡的,她能得到的都是謝長寧選擇性告訴她的,所以她在靈音寺這半個多月真算是與世隔絕了。
  謝長寧將杯子重重一放:「今年冬天啊,太冷了。」僅此一句,說得謝長生一頭霧水,可是還是沒有再繼續問,反正真忙起來的時候,也就知道了。
  如今已近十一月,今年冬日確實比往日更寒冷。謝長寧早早寫信回謝家,要大哥與謝家的產業多做準備,如果沒有預估錯,在十一月中旬,江南地區就會進入降雪期,起初朝廷並沒有重視起來,斷斷續續的,江南越來越冷,一直到十二月份,嚴寒爆發,朝廷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大小姐,四小姐,我們都已收拾好了。」淺碧適時插話,示意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離開。
  「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家了!」謝長生顯然更興奮一些,「我去通知妹妹們,大家一起下山。」說完,就輕輕鬆鬆地走了出去。
  謝長寧一直目送她出了門,才收起笑意,「思齊呢?」不知道明塵大師是怎麼與思齊說的,自那日之後,他時不時的就過來串個門。
  蕭衍臨回盛京前還同她說,千萬不要暴露了思齊的身份,必要的話,給他換個名字,她都記在心裡,如今要走了,當然要先把思齊安排好。
  「應當是去同明塵大師告別了。」淺碧並不知道思齊的身份,也能察覺的出來自家小姐對這小和尚很是重視,後來更是驚訝,原來他竟是明塵大師的弟子,只是不解,為何會和她們一同回謝府。
  「思齊是明塵大師弟子的事情,回去以後不要同任何人說,」謝長寧叮囑道,「你倆都要記得,以後思齊叫蕭齊,是靈音寺撿回來的孩子,一直沒有受戒,我看他伶俐帶回去給長安做書僮的。」
  思齊的事情暫時沒有別人知道,謝長寧只管仔細叮囑好淺碧和絳朱,回去如此一說,也並無不可,就算有心人要查也查不出來什麼。
  淺碧與絳朱應下,她們在謝長寧身邊待了這麼多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已不需再三重複,當然,絳朱對她自己心裡認為的自己人警惕性還是太差。
  不過稍等了一會兒,思齊就回來了,還紅了眼圈。謝長寧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最終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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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在我面前不用拘著你自己,但是做了長安的書僮你就要注意場合注意分寸。」到底還是個孩子,謝長寧不忍心太苛責,何苦這個孩子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世,「到了謝家便要蓄髮了。」似乎想體驗一下手感,她還摸了一把光頭。
  「師父已經叮囑過了。」小孩子多少還帶著些許消極。
  「以後切莫提到你是明塵大師的弟子,不僅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也會給明塵大師帶來麻煩,知道麼?」謝長寧盡量放柔聲音。
  「這話,蕭叔叔也說過了。」
  謝長寧苦笑一聲,她能想到的也就這些了:「那就走吧。」
  一眾姑娘們已經等在了下山的路口,靈音寺主持親自相送,謝長寧像主持道過了謝,寒暄幾句,又留下一份香火錢,才帶著大家一起下山。
  謝長思和謝長靈對蕭齊格外好奇:「小和尚,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做什麼?」
  蕭齊呆了呆,許是沒見過這麼直來直去的姑娘,才慢慢說道:「我並未出家,只是在寺中長大,大小姐要帶我回去給小少爺做書僮。」
  謝長寧背對著她們,聽了這番話忍不住勾起嘴角,到底是聰明孩子,一教就明白,只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謝長寧處罰過的後遺症,謝長蘊難得沒有黏著謝長寧,反而乖乖的和謝長靈坐到了一輛馬車裡,也許現在在她眼裡,大姐比五妹可怕多了。謝長寧更是樂得自在,一個人在馬車裡睡起覺來。
  等到睡醒的時候,已經進城,快到謝府。
  早就接到消息,姑娘們今天回來,王氏帶著幾個姬妾等在門口,就盼著早點看到自家女兒。馬車緩緩駛來,王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哪怕是謝長寧時時給家裡報平安,她也總是提心吊膽,就怕一不留神,這個女兒也要遭人算計。
  謝長寧揉揉眼睛,整理好衣服,頭一個就下了馬車。腳剛一著地,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娘?」她詫異道,「您怎麼出來了,天這麼冷,您可別招了風。」謝長寧順手摸了一把王氏的衣服,鬆了一口氣,還好,把襖裙都穿上了。
  「你這出門在外的,我也看不見,能不擔心麼。」王氏摟著女兒就不想撒手,連連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我說姐姐啊,您疼女兒也不是這麼疼的,沒看大家都陪著等在這裡受凍麼,還有別的姑娘們在呢。」突兀的插入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謝長寧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個李姨娘,一會兒再搭理她:「娘,各位姨娘,大家都先進去吧,別在外面凍著了。」她抬起頭,討好地看著自家娘親。
  本來王氏想訓李姨娘一頓,看到女兒這幅樣子,頓時消了脾氣,女兒剛回來,暫時先饒過了這嘴碎的!
  這六個姑娘,回來就在各家母親的帶領下,被前呼後擁地迎進了門。誰都恨不得拉著自家女兒的手多說幾句體己話,奈何到了晚膳時間,今日因為姑娘們都回來,謝老爺子還特地囑咐了晚膳要一起用。於是幾個姑娘回了自己閨房簡單的梳洗了下,換了衣裳,又被請到花廳。
  謝家用膳時候,人多卻話不多。
  李氏是妾室,不能上桌,原本以往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今天不知怎麼了,不僅來了,還站在老夫人林氏的身旁慇勤服侍。布菜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偶爾還怨念地看上謝長寧一眼。
  這一切,謝長寧都是看在眼中的,當然,老夫人也不是瞎子,見李氏心不在焉的,也不滿起來。
  「秀娘,你今天怎麼了這是。」林氏掏出帕子抹了抹嘴,顯然是不想再用了。雖然風寒好了,但是胃口一直不太好,只能多吃些清淡養胃的粥,今日謝長寧她們回來,她心裡高興,還多吃了些的。
  見老夫人都放下了筷子,幾名小輩也不敢再多吃,紛紛放下筷子坐好。
  一聽到林氏問話,李氏眼睛亮了亮,又抹了抹眼角:「長蘊不爭氣,惹了大小姐不高興,被大小姐用了家法,足足二十下,我這心裡心疼啊。」說話音都帶著抖。
  聽到李氏這般說,不知道是哪個姑娘,噗嗤一聲就笑了,在餐桌上顯得十分突兀。謝長寧輕描淡寫地瞟了過去,看到的就是謝長靈,謝長靈對上了自家大姐的眼睛,不由摀住了嘴,不敢再笑。
  謝長蘊臉色白了白,似乎有些緊張,她祈求似的看著李氏:「姨娘,是我的錯,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果真讓大姐在這個場合說了出來,也沒有人會為她說話。
  「怎麼回事?」林氏一看這做派,就知道是謝長蘊又惹了事情,李氏還不知好歹,想要抱不平。
  「也沒什麼,」謝長寧掃了一眼謝長蘊,眼神涼薄,看得謝長蘊不自覺就打了個顫慄,「晚上長生去看長蘊,結果沒找到她。我去江陽王世子住的院子裡把她找了回來,這大晚上的,穿了身黑衣服就跑了出去,可不好找。」
  這話說得,一點都沒留情面,李氏的臉上也難看起來。
  「寧丫頭一會兒到書房來。」謝老爺子擦了擦手,起身就要離開。這是女眷的事情,他不便插手,相信自己的夫人和兒媳能夠處理好。
  謝長寧應下,謝熙年就帶著謝長君從席間離開了。
  「哼,」眼見謝老爺子走了,林氏的臉也拉了下來,「長蘊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看二十下都是輕的了,你也有臉面告狀。」她拂開李氏的手,本就不喜歡這些妾室,偏偏還要添堵。
  「祖母,」謝長蘊的眼淚說掉就掉,那叫一個快,看得其他幾個妹妹真是歎為觀止,「祖母,長蘊錯了,您就饒過長蘊這次吧。」
  謝長寧冷眼看著,沒有出聲。
  「錯了?」謝長生瞪大眼睛,模樣天真,「三姐你知道錯了,怎麼李姨娘還會知道你被大姐罰了啊,已經沒傷了啊。」
  謝長蘊頓時臉色慘白,謝長生這話堵得她真是無話可說。
  「李姨娘確實太縱容長蘊了,」謝長寧突然開口,看著自家祖母笑得格外燦爛,「祖母,我想給長蘊妹妹請個教養嬤嬤,好好學習學習規矩,不如讓她搬到我旁邊的清芷園吧。」
  「不要!」林氏還沒說什麼,李氏搶先開了口,一臉驚恐地看著謝長寧,「不要把我和長蘊分開!」
  林氏不滿地瞥了一眼李氏,慈愛地看著謝長寧:「這件事你做主就好,長蘊確實該好好教導了,不然以後嫁了人可怎麼辦。」這麼丟人的事情,可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會牽連謝家的其他女兒都不好嫁。
  謝長寧點了點頭,轉頭沖絳朱到:「一會兒跟著三小姐去收拾一下,今天就搬到清芷園吧。」
  「不要啊老夫人,我離不開長蘊啊。」李氏知道謝長寧這裡定然是行不通的,只好扭頭去求林氏。
  「可以不分開,」王氏漱了漱口,本來不想搭理她,但是她也太過得寸進尺,不罰她便是好了,還想提要求,「你收拾好東西,帶著長蘊一起從謝府滾出去。」真是不管事,她們就忘記這謝府到底是誰當家了。
  「我……」謝長蘊弱弱地開口,「我願意和大姐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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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不是和我一起住,」謝長寧扭頭看著她,笑中帶著微微的諷意,「只是住在我旁邊。」方便進來出去的看著點。
  「那就這麼定了。」林氏起身,一旁的聽琴連忙攙扶住,老夫人就這樣離開了。
  所有人都無視掉了看起來惶恐不安的李氏,她使勁擰著手帕,心中覺得淒苦。從謝長蘊出生開始,她千防萬防,就怕王氏把自己女兒抱走,那是她在謝家唯一的依仗,如果不是有這個女兒,恐怕她根本就在這謝家後院裡待不下去。
  如今她和女兒就這樣被謝長寧分開了,她一下就覺得沒了依靠,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若是謝長寧給自己女兒使絆子該怎麼辦?女兒受委屈,她就再也不能給女兒撐腰了。
  謝長寧可不管李氏的心理活動是怎樣的,祖父臨走前的吩咐她還記得,於是又交代了兩句事宜,和王氏甜膩了一下,起身離開了。
  王氏看著謝長寧的背影,又是感慨又是心酸,女兒長大了,幾乎不用再依靠自己這個母親,讓她如何不感慨不遺憾。
  謝長寧從花廳出來,盡量加快了步伐,她當然知道祖父找她何事,更何況,還有許多事宜要和祖父商量。這些事情,總比後院的林林總總讓她期待的多。
  到了書房門口,謝長寧輕叩了兩下木門,雕花鏤空木門被叩出清越的聲音,打斷了裡面的談話,不過片刻,書房門便開了,是謝長君。
  謝長寧步入書房,發現蕭齊也在裡面,原本有些侷促的蕭齊,看到謝長寧來了,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祖父。」謝長寧甜甜叫道。
  「靈音寺好玩麼?」謝熙年捋著鬍鬚笑道,半個月不見,感覺自家孫女又穩當了不少。
  「還好,每日看看風景,抄抄經書,聽各位師父講經說法,也是極養性子的,只是長生她們就耐不住了,一說要走,就恨不得立刻回到謝府了。」提到這件事,謝長寧笑得眼睛彎了彎。
  「這個孩子,既然你說安排給長安做書僮,那就這麼定了吧,長安如今確實需要一個伴讀。」謝熙年沉思了一下,認可了謝長寧的做法,謝長寧驀然鬆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擔心自作主張會惹祖父不開心,如此看來,倒是多想了。
  謝長寧看著蕭齊,眉間一點嫣紅的硃砂痣,總讓她心中揣揣不安,不過小小年紀,行為舉止已見端方,安靜垂眸時總有一種沉如皓月之感。今後這孩子是會有大造化的,不然明塵大師也不會遲遲不肯為他受戒。
  「蕭齊,你先回去吧,」謝長寧剛開口,又怕他剛到謝府不認路,「淺碧便等在外面不遠處,你可叫她帶你。」
  「是。」說完,依次同三人道別,才從書房退了出去,一言一行都格外小心謹慎。
  「難得啊,這麼小的孩子。」書房的門再次關上,謝長君才開口,語氣中竟是滿滿的讚賞。
  「是聖上托付的人好,也是明塵大師教得好。」謝長寧從未打算瞞著祖父和大哥,事實上,當崇德帝批准的時候,她就寫了一封密信傳回謝府。
  「唉,」謝熙年重重地歎了口氣,「端王可有交代今後這孩子如何安排?」將此事托付給謝家,證明聖上如今信任謝家,可也難保以後不會因此事懷疑謝家,畢竟這是齊王的孩子啊,若是讓這孩子知道……
  「不曾。」謝長寧抿唇,她又何嘗沒有分析過利弊,只是當時下意識的就相信明塵大師和蕭衍不會害她。
  「想必後面端王定會有安排,此事不提,」謝長君寬慰著祖孫二人,「今年江南嚴寒的事情怎麼看?」
  謝長寧在靈音寺的時候,就時常給家裡寫信,與祖父和大哥商討此事,而這次謝熙年將謝長寧叫來,也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最多不過半月,江南地區就要降雪了。」謝長寧說這些當然不僅僅依靠著前世的記憶,還有謝家在江南地區的勢力傳回的情報,如今的江南,頻頻陰天,卻還很少颳風,氣溫又驟降。
  「若是真會發生雪災,推薦誰去賑災比較好呢?」謝熙年詢問著兩人,想聽聽這兩個他最得意的孫輩的見解。
  謝長寧抿唇:「本來大哥去就很合適,可是如果謝家門下的商舖準備行先招的話,那就沒有必要了,樹大招風。」她看著皎潔如月的大哥,心中暗歎一聲,她最擔心的是防不勝防。
  「你自己認為呢?」謝熙年又看著謝長君。
  謝長君遲疑了一下,慎重道:「孫兒反而認為,一定會有人推薦孫兒去賑災,不若我們將計就計。」
  謝長寧打了個激靈,詫異地看著謝長君,不得不說他料想的太準了,想要陷害謝家的,絕對不會浪費這次機會,如此看來,將計就計也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指不定就能釣出條魚來。
  如此一想,她也不願阻止謝長君了。
  江南的大雪,在一聲冬雷中拉開了序幕,驚醒了朝堂上渾渾噩噩的文人武將。奏折與密報如雪花一般飛入盛京,席捲而來的是再緊張不過的氣氛。就連謝老爺子也開始每日早朝,未曾有半分怠慢耽擱。
  謝長寧在書房裡的時間一日更比一日長,有的時候,僅僅是一個人,就要在書房裡待上半天,連午膳都要淺碧送過來。這一日,她在翻閱著一本關於各地氣候特點的書籍,看得入了迷,手邊放著一壺茶都涼了下來。一本書將將看完,門外就傳來了交談聲,原來是謝熙年和謝長君早朝回來了。
  「怎麼樣?」她合上手中的書,急急開口,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裡忙外佈置著一切,既要操心災情,還要緊張會不會落入圈套,人心惶惶。
  謝長君多少有些疲憊,仔細一看還能看到眼下發青,他輕咳了兩聲:「所料不錯,的確有人在議事時將我推了出去。」那些人,巴不得謝家站在風口浪尖上,再狠狠地往下拉。
  謝熙年走到書案後,攤開一張地圖:「今日早朝上,秦家的人還說這冬雷是不祥之兆,恐有妖孽禍國。」老爺子眉毛緊皺,很顯然是不高興的,謝長君這件事要是做得好也就罷了,若是做不好,這頂帽子豈不是要扣到謝家頭上來。
  謝長寧揉了揉太陽穴,「祖父也不必憂心。」她將手裡的書攤開,退到謝熙年的面前,「這本書上記載了歷次冬雷出現的時間,雖然冬雷極為少見,卻不是什麼不祥之兆。」她翻了半天,為的就是這個結論。
  這話並不能讓謝熙年舒心,他看著謝長君,又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此去都要多加小心。」
  「謝家的商隊已經運了一批物資到江南派發,」謝長寧認真道,她也是不能放下心來,「路上難免會出些事端,要小心提防。」
  「一旦有異樣,我會立刻傳書回來。」謝長君鄭重其事地應道。
  「就怕大雪封路。」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能及時知曉。
  「寧丫頭說的沒錯,若是大雪封路,遭到意外,一切以你自身安全為重,切莫逞能。」人總比名聲重要。
  謝長寧皺著眉頭,總覺得忽略了些什麼,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只得隨口道:「何時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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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後日。」謝長君走到書案前,看著上面那張地圖,「走的是官道,但是途中會穿過松嶺以及渭河。」這兩處都是容易設伏的。
  「不能繞道走?」
  「要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災區。」謝熙年食指點著盛京,劃了一條線到江南的濰縣,那是此次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大哥你要盯好謝家在江南的商號,此次,謝家務必打出慈濟的名頭來,哪怕賠了錢。」你冠我災星之名,我就偏偏要當救星。
  謝熙年沉吟一下:「不止是謝家在做吧?」
  「嗯,我還通知了王家。」謝家一家做,可得民心,但是也容易被造謠,不若和其他家族共享這名聲,王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也樂得合作。
  謝熙年眉頭漸漸舒展,露出了三分讚許。有這樣兩個後輩,謝家的未來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只是要趁著他威望還在,把那個幕後之人拽出來,也省得大家都寢食難安。
  三人又針對一些細則進行了商討,一聊就又到了午膳時間。謝長寧一杯涼茶下肚,也沒覺得不適,她舒緩了一口氣,這件事就這樣敲下了,希望能釣上來一條大魚,就算幕後之人不能出來,也可以狠咬一口。
  「就這樣定了,我去看看長安。」自從將蕭齊安排給了謝長安,謝長寧時不時就要去看一看,怕兩個人相處的不愉快,萬幸,兩個孩子脾氣還算相合,並未發生什麼吵架之類的事情,而謝長寧則開始檢查他們的功課。
  這一次,謝長寧到了謝長安的小書房時,李正清還未曾離開,見到謝長寧過來,微怔一下,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書,便要告辭離開。
  「李夫子,不若留下用膳吧,祖父和大哥想必十分希望能與您暢聊一番的。」謝長寧不禁出口挽留,原本李正清的課程僅是在上午,到了午膳時間還沒走,可見其負責,所以她的話說出來也是誠心誠意的。
  「不了,」李正清過了好一會兒才冷言回道,「就不叨擾貴府了,長公主想必還在等著我回去。」
  謝長寧一怔,哪怕如今兩人關係冷淡也要一起用膳麼。李正清如此說,她也不好再說別的,連忙令淺碧送一送他。待到李正清走了,她才看著裡面練字的兩個孩子。
  「今日學的什麼?」謝長寧走了過去,將兩人寫的字都看了看,謝長安的字雖不成熟,卻飄逸雋秀,這一點頗像四叔謝翊,而蕭齊的字更重骨,端正大方,力透紙背。看起來,蕭齊的字已脫去稚氣。
  「長安,你要多向蕭齊學習。」看完後,謝長寧如此感歎一句。
  「今天學《禮記》的時候,李夫子也是這樣說的。」謝長安看向蕭齊的目光明顯是羨慕的,但是卻沒有嫉妒,他的確做得比自己好,自己要努力向他看齊,哪裡有時間嫉妒呢。
  謝長寧看自家弟弟這樣,也忍不住安慰:「蕭齊一直生活在寺廟裡,生活枯燥,看的書要比你多,性子也鍛煉的更加好,你要想超過他,可要沉下心來。」如此,便是在鼓舞了。
  「謝姐姐說的是,長安很聰明,可能只是注意力並不算集中。」蕭齊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謝家對他很好,讓他覺得就像自己家一樣,和在師父身邊一樣,從未覺得有半分不適。
  三人相視一笑。
  「走吧,我讓廚房準備了你們愛吃的菜,這些日子有些疏忽你們,今天可要好好犒勞一下。」謝長寧一手摟著一個,帶著他們往外走。
  廚房將菜送到了謝長安的房中,為了照顧蕭齊的口味,謝長寧特地命人多做了幾道可口的素菜,其中兩個菜,把豆腐做的和肉的口感一模一樣,別說蕭齊了,就連無肉不歡的謝長安也很愛吃。
  看到他們吃得舒心,謝長寧笑瞇瞇地為兩人夾菜,努力讓他們多吃一點。這一頓飯,三個人可以說是其樂融融。
  可惜,總要有掃興的。
  「小姐,宋嬤嬤那邊,又叫人過來找您了。」
  宋嬤嬤,  自從為謝長蘊請了教養嬤嬤教規矩,謝長寧這裡從來沒有消停過,三天兩頭的就要折騰點兒事情出來。
  謝長寧歎了一口氣:「知道了。」總歸還是要過去看看的,她究竟是倒了什麼霉,會攤上這麼個妹妹。
  「姐姐,是不是三姐那裡又有事情了。」謝長安不耐煩地撇撇嘴,他對自家三姐從來沒有過好感,一說起來是姐姐,可是從未有過半分姐姐的樣子。
  「一會兒先消消食,午睡一會兒,養好精神。」謝長寧沒有正面回答謝長安的問題,她從來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和小孩子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說罷,起身理了理裙擺,就要去處理謝長蘊的事情。
  都說每家都有那麼一兩個拖家族後腿的,無需意外,謝長蘊就是謝家那個拖後腿的,沒有什麼貢獻,還整日的搗亂,她現在是沒捅出什麼大事,可不代表她不會這麼做,挺聰明的姑娘,心思卻沒用在正途上,要是有謝長久一半的安定,謝長寧也就安心了。
  到了清芷園,卻看到謝長蘊抱膝坐在地上,眼睛已哭得紅腫。宋嬤嬤站在一旁,板著一張臉,沒有因為她哭了就把脾氣軟下來。
  「謝大小姐,」哪怕是看到謝長寧來了,她也依舊冷著臉,「老奴愚鈍,教不了三小姐,還請謝大小姐另請高明吧。」說罷,將戒尺往地上一扔,冷哼一聲。
  謝長寧不發一言,走到謝長蘊的身邊,蹲下身看著她:「不喜歡學?」
  謝長蘊頓時緊張了起來,如今她看到大姐,總覺得如同耗子見了貓,哆哆嗦嗦不能自已,她努力克制著自己,連連搖頭。
  謝長寧垂眸輕歎一聲,起身:「這段時間麻煩宋嬤嬤了,您去賬房領這半月的工錢吧。」說這話的時候,她並沒有看著宋嬤嬤,只是注意著謝長蘊的神情,發現她睫毛顫了顫。
  「大小姐,恕老奴說句不客氣的,不過一個庶女,您又何必如此費心呢。」話音剛落,謝長蘊驀地睜大了眼睛,看向宋嬤嬤的眼神中寫滿了不服。
  謝長寧低笑一聲:「呵,以後大概不會了。」她記下了謝長蘊如今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擔心了,這丫頭若是心再大點,她又該怎樣壓制。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敢於對自己下狠手的人。
  「大姐,我願意好好學的,我願意的。」謝長蘊急迫地說,她知道若是這次讓宋嬤嬤走了,恐怕今後再也不會給她請教養嬤嬤。她是想要嫁入名門貴族的人,怎麼能讓人看不起。會哭哭啼啼,不好好配合只是因為宋嬤嬤實在太嚴厲,她想讓謝長寧為她多說幾句話,減輕下懲罰。
  謝長寧當然也知道她的意圖,才假意要宋嬤嬤走。
  「既然如此,宋嬤嬤,在勞煩您一段時間可以麼?我相信長蘊一定會努力的。」她這才看宋嬤嬤,面上帶笑,客氣的請求。
  「既然大小姐都這樣說了,那老奴就在試試吧。三小姐,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宋嬤嬤拾起戒尺,在手心輕敲了兩下,依舊板著一張臉,令人心中膽怯。
  「我……我會注意的……」怯怯地低下頭,慢慢站起來,手卻抓緊了襦裙的裙擺,謝長寧,等我得了富貴榮華,一定會讓你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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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謝長寧心中暗自冷笑,拂袖而去。宋嬤嬤在背後看著,只覺這謝家大小姐的儀容舉止挑不出半分差錯,這便是謝家嫡女啊,世家女兒的典範。
  果然,這次之後謝長蘊老實了許多,再也沒有打擾到謝長寧。
  而謝長寧,一心撲在了物品的採購和運輸上,偶爾會到書房聽下謝熙年的意見,分析下如今朝堂上的局勢。只是不知為什麼,南邊時時沒有傳出消息,讓她隱隱不安。
  果然,就在十一月底的一個陰霾的清晨,南邊快馬加鞭傳來密報:途中災民暴動,強搶物資,謝長君和另外一名押送物資的官員皆受傷!
  謝長寧看完密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薄薄的一張紙撕成一條條的,最後撒在了炭盆裡。
  「在謝家接到密報的同時,奏折應當也呈到聖上的書案上了。」謝熙年本若洪鐘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面色都有些不好。
  謝長寧雖然心裡擔心,但更關心自家的祖父:「祖父,不管怎樣,您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她指尖也是涼涼的,比起物資怎麼樣,她和祖父只是擔心大哥的傷重不重。
  「明日早朝,一定會有人提起來。」謝熙年歎了一口氣。
  謝長寧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裙擺:「可是,大哥受傷了,謝家沒有可以用的人了。」
  「謝家是沒有了,可是王家還有。」
  謝長寧詫異地抬頭:「祖父指的是……」王家的嫡長子王曦是翰林編修,一直缺一個機會邁上一個新台階,他性格散漫不羈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王家的刻意壓制。畢竟王家如今的男丁大多官居要職,只是王家老爺子也準備退了,剛好需要一個時機把王曦推上去。
  「就當賣王家一個人情了。」謝熙年將手中的狼毫放下,顯然是剛寫完一份奏折,「明日早朝,我來推薦他。」
  可是,到底第二天謝老爺子沒有去成早朝,因為憂心長孫,咳嗽不止,謝長寧將他攔了下來,請了太醫為老爺子診治。但是,那份奏折照舊送進了宮中。
  因為要照顧祖父,謝長寧也沒有亂跑,只是讓絳朱去王家附近的茶館盯著點,一有消息趕緊回稟。果然,臨近晌午了,絳朱回來告訴她,聖旨已經送到了王府。謝長寧這才鬆了一口氣。
  「讓王曦去也好,他與謹之向來親厚,也能照顧些。」謝熙年咳嗽了幾聲,格外寬慰。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謝長寧不無憂心地說道。
  「就算拽不出那條大魚,謝家也不會蒙受什麼損失,他們說物資丟失了,可是咱們說沒有丟,就是沒有丟。」謝熙年斬釘截鐵道,結果被嗆到,又使勁咳嗽了起來。
  謝長寧難掩憂慮,為謝熙年拍著後背,謝家的物資縱然能頂上,可到底是將功補過,不若之前的雪中送炭。
  「放心吧,聖上看得清楚呢,若是真有苗頭,他不會放任不管的。」
  謝熙年的奏折並不是讓王曦頂替謝長君,而是認為流民強搶物資有蹊蹺,希望有人能將此事調查清楚。而最後的旨意便是王曦南下,謝長君協助。崇德帝沒有第一時間怪罪下來,已經是恩賜。而他們這些留在盛京中的人,除了源源不斷地輸送棉被棉衣與草藥,能做的便是等待。
  謝長寧默默縮起手指,她忽然發現,她能為謝家做的還是太少。如果,她不是女兒身,是個男孩子,那……隨後,又暗自嘲笑了自己,能夠重生返世已經是上天恩賜,她竟然還在奢求別的,果然是不自量力。
  等待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難熬,終於,十二月中旬,今的第一場大雪將將落下。瑞雪兆豐年,在這樣一個日子裡,南方終於傳來了消息,謝長寧並未知道具體的。只知,兩份奏折相繼而來,聖上先是罷免了江南地區一省的巡撫和十幾個縣的縣令。隨後,又在早朝上誇獎了王曦與謝家。
  王曦將被搶的物資找回,查清了江南數多官員貪墨,江南商號的物資大量派發,並且請了大夫為生病的百姓免費診治,草藥的價格也被壓到最低。兩人將這次的雪災處理得十分漂亮。
  一時之間,王謝兩家風頭無兩,只等二人返京再行封賞。
  崇德帝終於高興,大筆一揮,定下本月十五冬狩。
  謝長寧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裡突了突。是謝長寧為謝長蘊請的教養嬤嬤。
  在大昭,每年歲末狩獵已成慣例。為昭示上天眷顧大昭,如今國泰民安,賜予豐收,是吉祥之意。
  秦府。
  「這次謝家又立了大功,謝長寧不知道要引得多少青年才俊趨之若鶩了。」在秦霜的閨房內,一名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女托腮,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面露諷意,「謝長樂是死了,可是還有個謝長寧,這個怎麼辦啊……真討厭!」
  聽到這番話,秦霜當即對那名少女怒目而視,她張了張嘴,卻又不願口出惡言,隨即抄起一個杯子洩憤似的擲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碎:「司馬穎,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她如何不氣,若是這次去南方賑災的是秦家或者司馬家,那必然會大出風頭,狠狠壓上已露不繼的謝家一頭,更能向太子表哥證明她秦家是個好的助力。如今卻讓王謝兩家更進一步,她簡直就不知道父親和哥哥是怎麼想的。
  「還有你家庶兄,幹嘛大力舉薦謝長君,這下可好,為謝家做了嫁衣。」秦霜想起來就氣不打一處來,對著素為交好的司馬穎也沒了好脾氣。
  司馬穎嘴角一扯,隨後又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們做事女兒家哪裡插得上手。」又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秦霜冷笑:「是啊,四大世家裡恐怕僅有謝家會讓女兒插手。」縱然大昭出現過數位女皇與巾幗不讓鬚眉的公主,大多世家也未能放得開讓女兒參與家族事務。
  「秦姐姐你又何必在意呢,今後你嫁給了太子,未來就是皇后,到時天下有你共掌,一個謝家又算得了什麼呢。」司馬穎尾音輕佻,一句野心勃勃的話,讓她說出來竟是帶著活潑。
  秦霜默默地看著司馬穎的眼睛,意圖看到她的心裡去,最終還是放棄了想法。這個司馬家的嫡女也不過就是一個愛逞口舌之快,心思天真的小姑娘罷了,能成什麼大器。
  「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謝長樂死了,可是還有個謝長寧,也難保太子表哥不會起什麼心思。」秦霜陰沉著臉,謝長樂的性格太像已逝的皇后姑母,聖上那樣偏愛太子表哥正是因為這位元皇后在他心中地位頗重。而太子對謝長樂的注意力也比對其他世家女兒注意力要重些。
  謝長樂還在的時候,太子不止一次暗示聖上,希望能取消與秦家的指腹為婚。秦家作為太子的外祖家,一心扶持太子,而太子卻不夠重視秦家。林林總總,讓她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秦姐姐別多想啦,」司馬穎一笑便是眼眉彎彎,很是可愛,「剛好聖上定下十五冬狩,去散散心嘛。」一提到冬狩,她就好像很高興。
  「冬狩麼,」秦霜低頭思索,這事她當然有聽說,不過,她更在意的是如何利用這個機會給謝家,尤其是謝長寧下絆子,「那可要好好散心了。」她咬牙輕笑,多好的機會,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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