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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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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良婿惡名在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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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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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喜之日

  舒長貞與明芸秀大婚這日,凌晨時分,京城下了第一場初雪,外頭的世界披上了一片銀白。

  舒長貞親自前往明家迎親,明芸秀頭上罩著喜帕,被喜婆扶著出來,與新郎官一塊拜別父母。

  明熹德對這個女婿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見一雙新人跪在跟前,他沉著一張臉,沒叮囑女兒,因為上回她要家到秦家去時,該訓勉的話他都說過了,此時,他語氣嚴厲地訓了新郎官幾句,「你既然娶了我女兒,以後望你能洗心革面、修身養性,莫再恣意妄為,多看些聖人之書,效法聖人之行,行君子之道。」

  舒長貞一臉受教,應道:「多謝岳父的教誨,小婿謹記在心。」

  梅氏代替明芸秀的生母,接受這對新人一拜,她抹起明芸秀,拿著手絹抹淚,道:「衛國公府離咱們家不遠,若有什麼事,盡可差人回來說一聲,有欠什麼、缺什麼,也可派人回來同姨娘說,姨娘會給你備妥,知道嗎?」

  「謝謝姨娘。」雖然是第二次出嫁,明芸秀還是紅了眼眶,不捨的抱住待她親如母親的梅氏。

  而後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明侑遠,盈盈福身,謝過兄長這麼多年來的愛護。

  明芸湘與明芸昭也上前與她道別,三姊妹都忍不住淚眼汪汪。

  直到吉時到了,喜婆出聲催促,新郎官握著彩帶,牽著新娘子坐上花轎,離開明府。

  京城裡的百姓先早已議論過舒明兩家的這樁婚事,不少人都替明芸秀感到可惜,那般才華出眾的秦書恩沒能嫁成,竟嫁給了舒家那個心狠手辣的次子舒長貞。

  有些好事的百姓們守在舒家門前,等著舒長貞領著迎親的花轎回來。

  在喜樂炮竹聲中,花轎進了衛國公府大門,幾名僕從端著喜糖,在外頭分發給來看熱鬧的百姓們。

  喜堂上,舒晟與李氏坐在首位,兩人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接受新人的叩拜。

  身為新郎官的親舅舅,姚是岑自然也來了,他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喜堂側邊,滿臉欣慰的看著外甥娶親。

  有他坐鎮,舒長鈞與舒長鈺沒敢生事,滿臉不悅的看著春風滿面的舒長貞與新娘拜了堂,進了洞房。

  待進到喜房,舒長貞拿起喜秤挑起新娘子頭上的喜帕,露出她精心妝扮過的面容。

  四目在這一瞬間相接,明芸秀聽見自個兒的胸腔傳來怦咚怦咚的鼓動聲,這一刻,她緊張的瞠大眼,直勾勾的望住他。

  舒長貞的眼神也在她臉上,身邊的人和聲音彷彿全都消失了,此時此刻他眼裡只看得見她。

  心間湧動著一股澎湃的情緒,那彷彿是一種滿足,是一種他未曾經歷過的情愫。

  以前孑然一身,了無牽絆,此刻宛如有什麼繫在了他與她的身上,將他們兩人牢牢的牽繫在一塊,讓他曾經的冷漠,對著她再也裝不出來。

  喜婆瞅見這對新人竟都看對方看到失了魂,忍不住在旁乾咳了幾聲喚他們回魂。

  這交杯酒還沒喝呢,稍晚洞房夜時,有時間能夠讓他倆看到天荒地老。

  「請新郎、新娘坐床結髮。」

  明芸秀聽見喜婆的聲音,羞赧的收回眼光垂下臉,舒長貞依言在她身側坐下。

  喜婆拿起一根紅繩,拉起兩人的一綹髮絲,象徵的替兩人輕輕綁上,嘴上一邊念著吉話,「結髮結同心,恩愛永不渝。」而後倒來兩杯酒遞給他們,「飲了交杯酒,一心一意到白首。」

  兩人挽著手,飲下交杯酒。

  接下來兩人任由喜婆擺弄,該吃什麼就吃什麼,該做什麼就什麼,折騰好半晌,儀式終於完成。

  舒長貞封了賞,送走了喜婆,而後他被請出去招呼前來賀喜的賓客們。

  一般而言,要等送走賓客他才能回喜房,與新娘共度春宵,然而他出去露了個面,不久便回了喜房。

  正坐在桌旁偷吃桌上飯菜的明芸秀,嘴裡還咬著一塊蘿蔔,來不及吞下,就被進來的舒長貞給撞了個正著。

  她呆愣一瞬之後,連忙將嘴裡的蘿蔔兩三口吞了下去,鎮定的擦了擦嘴,表示,「我是先替你嚐嚐這桌飯菜的味道,若是味道不好,還能讓下人撒下換幾菜道上來。」

  先前邱嬤嬤跟她說過,要等送走賓客們他才會回來,也是因為這樣,她放心地偷吃幾口飯菜,想填飽肚子,怎麼知道他回來得這麼快。

  「想不到娘子如此體貼,真是教為夫感動。」舒長貞戲謔的笑道。

  「這沒什麼,我向來賢淑。」

  聽見自家主子竟然這麼厚顏無恥地自誇,二蘭忍俊不住的笑了出聲。

  明芸秀朝她瞪去一眼。

  她趕緊閉上嘴巴,一動不動的侍立著。

  舒長貞揮手讓屋裡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下,走向桌前,在她身旁坐下,一雙黑眸閃動著笑意,問道:「娘子代為夫嚐過後,這些飯菜可還堪入口?」

  明芸秀一臉正經的回道:「味道還不錯。」她覺得新婚這日,讓新娘子一直空著肚子等新郎官回來,實在是太沒道理,憑什麼新郎官能在外頭陪著賓客們喝酒吃肉,她就得守著一桌飯菜,等新郎官回來。

  「夫君,你也餓了吧,快嚐嚐。」她殷勤的替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他面前的碗裡,然後也給自己夾了一筷子,塞進自己嘴裡。今天一整天她沒吃多少東西,早餓狠了。

  他喉中滾岀笑聲,替她夾了滿滿的菜到碗裡,「吃吧,吃飽了有力氣,晚點才好幹活。」

  聞言,明芸秀差點噎到,連忙拍著胸口順氣,之後睜著一雙圓眼瞪著他,「幹什麼活?」她怎麼不知道他們還要幹活。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沒聽人說過嗎?酒足飯飽咱們才好辦事。」

  她會意過來,又羞又惱的瞋他一眼,有必要把那種事說得這般粗俗嗎!

  她羞怒的模樣讓他樂得大笑出聲,「快吃吧,不逗你了。」

  原來他方才都是在捉弄她,她瞋他一眼,轉而納悶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上門賀喜的客人們這麼早就走了?」

  「沒,還在前頭鬧騰著呢,我請幾位表兄弟替我招呼他們。」喝了幾杯酒,他便等不及想回喜房,還被表兄弟們笑話了幾句,不過他們都是過來人,倒也沒為難他,幫他頂著。

  客人還沒散,他就回來,莫不是急著想見她?這麼一想,明芸秀心頭彷彿有一群小鹿在歡快的跳著舞。

  她沒好意思再放開肚皮吃菜,矜持的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不時賢淑的給他夾菜倒酒,邊問他外頭都來了哪些人。

  他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她的話,將她夾的菜全都吃了。

  她倒一杯酒他就喝一杯,連飲了十幾杯後,已隱約有幾分醉意,他猛然攔腰抱起她。

  明芸秀猝不及防,輕呼一聲,摟住他的頸子穩住自己的身子,「你做什麼?」

  「你吃飽了吧?咱們也該洞房了。」他大步朝喜床走去,將她放到床榻上,抬手就想扒下她身上的那身喜服。

  她羞得面紅耳赤,推搡著他,「你脫你自個兒的,我自己來。」

  他從善如流,正準備剝去自已身上那身喜袍,忽想到一事,扯下胸前的那枚玉墜,走出去交給一名隨從,讓他暫時收著,這才又走回床榻旁,揮手放下羅幛,遮住床裡的春色……

*             *             *

  翌日一早,舒長鈞、舒長鈺與各自的妻子、小妾們已陸續來到廳堂,幾個孩子們還太小,便沒有帶過來。

  「長貞昨日早早就回了房,看來八成是弟妹美如天仙,才讓長貞這般迫不及待呢。」舒長鈞拿了一塊糕點吃,一邊語帶嘲弄的笑道。

  坐在他對面的謝映冷著一張臉垂眸望地,彷彿未聽見丈夫的話,眼皮連抬一下都沒有。

  下首的舒長鈺則搭腔道:「可不是,先前娘為他求娶那麼多個名門淑女,他沒一個瞧得上,這位新嫂子是他自個兒求娶的,也不知美成什麼模樣,我都好奇地想一睹她的芳顏呢。」

  杜虹坐在謝映旁邊,聽見丈夫的話,不悅的提醒了句,「二嫂生得再美,也與你無關。」

  舒長鈺沉下臉,朝她喝斥道,「你給我閉嘴,我同大哥說話,你一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

  杜虹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見丈夫當眾這般斥罵她,哪裡能忍得下這口氣,當即要回嘴。

  這時舒晟與李氏走進廳裡,杜虹不得不暫時吞回這口氣,隨著廳裡的眾人起身相迎並行禮。

  「爹爹、娘。」

  李氏與丈夫一塊坐上主位,掃了一眼兒子、媳婦們,臉色不豫的問道:「怎麼不見長貞他們夫婦倆?」

  「約莫是昨晚太累,晏起了。」舒長鈺諷笑的回了句。

  舒長鈞則冷笑著說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弟向來沒把請安當一回事,咱們早就過來,也不知他有沒有想過要來向爹娘請安呢。」

  李氏不滿的斥責道:「他不來,他媳婦總要來吧,新婦剛進門就敢不來拜見公婆,這像話嗎!」

  她話剛罵完,舒長貞便攜著明芸秀走進廳裡,他慵懶的嗓音透著一股漫不經心,「大哥和母親這可是誤解我了,我怎麼會不來給爹娘請安呢,我這不是來了嗎?」

  自打舒長貞七、八年前性子大變之後,李氏已拿他奈何不得,一口惡氣便全都撒向明芸秀,怒聲朝她喝罵,「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才來,新進門第一天就如此不敬公婆,你們明家就是如此教女兒的嗎?」

  明芸秀臉上有些無辜,她其實一早就起來了,準備前去拜見公婆,哪裡知道舒長貞拉著她磨磨蹭蹭,就是不讓她太早過來。

  過來前,他還交代她,「你待會兒見了他們,用不著真把他們當公婆孝敬,他們不配,待會兒若是有人給你臉色看,你也用不著顧慮太多,還以顏色就對了。在這舒家,你要記住幾個字——人善被人欺,你不想被人欺,就得心狠起來。」

  他敢這麼說,但她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可不敢造次,想恭恭敬敬的給公婆敬一杯媳婦茶,怎麼知道婆婆在她夫君那裡受了氣,就把這氣撒在她頭上,給她下馬威了。

  見李氏一開口就提她明家的家教,她不疾不徐的回道:「媳婦才剛進門,什麼話都還沒說,不知婆婆口中的不敬之語從何而來?這話媳婦實在當不起,我明家一向教導女兒須明辨是非,不許黑白不分,無故污衊他人,我也從小就謹遵我父親和姨娘的教導,不敢違拗。」

  李氏沒想到這個新進門的媳婦不僅敢頂嘴,話裡還暗指她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怒氣更盛,存心要教訓明芸秀:怒道:「我說你兩句你還敢頂嘴,如此忤逆不孝,來人,給我掌嘴!」

  她身邊一個婆子登時要上前執行主子的命令,替她掌摑明芸秀。

  但她還沒靠近明芸秀,就被舒長貞抬腳給一腳踹飛了出去,躺在地上慘叫,半天都爬不起來。

  明芸秀見狀嚇了一大跳。

  李氏氣得緊掐著手裡的絹帕,滿臉狠毒的瞪著舒長貞,正要說什麼時,舒晟先她一步震怒的喝道:「你這不孝子,竟敢當著我的面,出手毆打你母親身邊的下人,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爹和你母親?」

  「爹息怒,孩兒這是在替母親教訓不守規矩、心毒嘴碎的老奴才。」舒長貞不冷不熱的回了句,而後看向那婆子,臉色倏地一變,張嘴便狠戾的咒罵道:「芸秀才剛進門,什麼事都沒做過,母親竟然就對她生這麼大的氣,八成是母親身邊那些惡毒碎嘴的下人在母親面前搬弄了什麼是非,才讓母親對芸秀有所誤解,如此惡奴,豈能讓她留在母親身邊,萬一母親再被這些刁奴給騙了,那可如何是好?還請爹讓人把這些惡奴給打殺了,省得他們再從中挑撥。」

  李氏氣急敗壞地厲聲指責他,「你胡說什麼,我身邊哪裡有什麼惡奴刁奴,咱們舒家最不像話就是你,毆打兄弟忤逆父母,哪一樣沒讓你給做全了?」

  對她這番指責,舒長貞語氣一轉,輕巧的問道:「嘖,母親扣了我這麼一頂不孝的帽子,我實在是擔不起。要說不孝,咱們舒家最不孝的非長鈺莫屬,他先前連爹的小妾都敢染指呢,如此逆倫之事他都敢做,可謂不孝至極。至於打兄弟,這還是大哥率先做的榜樣呢,那年我在歸雁湖裡可是跟大哥學到了不少,啊,還有,讓人打小在我的吃食裡下毒藥,想慢慢毒死我的人,也不知是哪個,不過不打緊,我打算找人對這惡毒之人下詛咒,咒他日後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他的目光透著一抹陰鷙,如霜刀般冷冷射向李氏。

        李氏看得心中一顫,那眼神陰戾得就像要一刀刀活別剮了她似的。

  舒長鈞與舒長鈺開想說什麼,就見舒晟臉色鐵青,朝舒長貞暴怒的咆嗜道:「你這逆子一派胡言,當年你溺水之事,你大哥早已解釋過,是那船的欄杆斷裂,你才會摔下湖裡,與他無關,還有那對你下毒之人也是給杖斃,長鈺那件事更是個誤會,你這般顛倒黑白,污辱自己的兄弟究竟是存了什麼心?」

  縱使次子所說那些都是實情,他也容不得次子當眾將這些醜事給揭露出來。

  舒長貞笑得一臉涼薄,說道:「爹不愧是個慈父,即使小妾被兒子給玷辱了,還是一心護著他,真教人感動。我見長鈺似乎覬覦陳姨娘的美色已久,爹如此疼愛長鈺,不如乾脆就成全他了。」這陳姨娘是舒晟眼下最寵愛的一名侍妾,舒長鈺雖有此色心,但還不敢真指染她。

  他話剛說完,舒晟就勃然大怒的將桌上的一個茶盞朝他砸了過去,「你給我閉嘴,你再胡言亂語污衊自己的兄弟,就給我滾出去!」

  舒長貞攜著妻子俐落的避開砸來的茶盞,冷笑著說道:「爹若聽不得真話,我走就是,爹可別氣壞自己的身子。」說完,頭也不回的擁著明芸秀離開。

  他一走,廳堂裡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就連舒長鈞與李氏也都沒敢吭聲,因為舒晟一張臉猙獰得可怕,眼神陰晦的瞪著舒長鈺。

  舒長鈺嚇得連忙辯解,「剛才那都是舒長貞瞎說的,孩兒絕沒有覬覦陳姨娘,他那麼說是存心想挑撥我們父子的感情,您、您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他先前敢染指父親那名小妾,一來是因為喝得半醉,二來是因為那小妾已失寵了。而陳姨娘正得父親寵愛,他雖垂涎她的美色,但一時還沒膽子敢碰她。

  舒晟轉而把怒氣撒在李氏身上,「看你養出了什麼混賬兒子來,再有下次,老子就閹了他!」上次的事他沒追究,但兒子的色心若再敢犯到他的人身上,他絕不會再輕饒。

  外頭,舒長貞攜著被嚇呆的妻子,已走遠了。

  須臾才從適才那番震憾中回過神來的明芸秀,朝他問了句,「我們就這樣走了,不敬茶了?」

  舒長貞一派好言好語的為妻子解釋,「爹、娘現下也沒心情喝你孝敬的茶,若你硬要敬茶,萬一把他們氣出個好歹來,你可要落個不孝的罪名,還是改日再來敬茶吧。」

  明芸秀一臉難言的看著身邊的夫君,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本來婆婆打算給她馬威,但被他給反將了一軍,弄得後來也不知是誰給誰下馬威了,想到婆婆那怨毒中帶著一絲懼意的眼神,還有公公那滿臉憎恨惱怒的臉色,她心忖看來這舒家的關係比外傳還要糟糕。

  走向他們住的院子,她想起一件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問:「當年是誰對你下毒的?」

  「那毒多半是我繼母命人暗中所下,她約莫是想讓我漸漸虛弱至死,看起來就像病死。那年我爹請封我大哥為世子之事剛巧被皇上駁回,我大哥約莫是等我不及我被毒死,所以才設計想溺死我。」這事讓他懷疑起母親當年也許是中了相同的毒而死。

  她都嫁給他了,他是刻意讓她知道這些陰私事,如此來她能更加了解舒家都是些什麼人,心裡才好有所防備。

  聽見他所說,明芸秀簡直不敢相信,他爹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能如此狠心地冷眼坐視自己的兒子遭受這些殘忍的事,卻什麼都不管不問,只一味偏坦另外兩個兒子。

  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想將不捨傳達給他。

  他垂眸,嘴角的笑少了分涼薄,多了分暖意,反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回小院子裡。

  而後舒長貞叫來六個侍女,朝她囑咐,「她們身手都不錯,往後你若要離開這院子,便讓她們跟著,以免發生什麼事。還有,除了我這院子,舒家其他的地方,若能不去,最好還是別去。」

  這院子有十幾個他從舅舅那裡帶來的高手守著,縱使是舒晟親自過來,沒他的同意也進不來,這裡可以說是舒家最安全的地方。

  聽他這麼說,明芸秀蹙眉道:「可日後我總要去向婆婆請安吧。」今天茶沒敬成,還鬧成這般,只怕婆婆連她也一塊恨上了,見了她怕不會輕易饒了她。

  她實在不明白,他今日為何要刻意把場面鬧得那般難堪?她看得出來他分明是存心把事情給鬧大,這麼做有何用意?

  舒長貞指著六個侍女,交代道:「你能不去請安就別去,萬不得已要去時,就帶上她們一塊去,她們都是我從舅舅那裡帶來的人,不歸舒家所管,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她們去做。你記住我的話,在舒家,你無須對任何人手下留情,你若心軟,就等著被人給活吞了。」

  聽他把舒家說得如此可怕,明芸秀嘆了口氣,「哎,你說會不會很快傳出我忤逆公婆,不孝不敬,氣壞他們的傳言啊?」雖然她不太在意名聲,但才剛嫁進來,她什麼都沒做就背負上這樣的惡名,也未免太冤了。

  若是讓她爹聽見,她都不敢想像爹會氣成什麼樣子。

  「你若擔心這件事,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傳言都是人傳出去的,至於要怎麼傳,還不是全憑一張嘴嗎?

  「什麼辦法?」

  「你晚點就知道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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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5: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與婆婆過招

  「老爺,咱們芸秀才剛嫁到舒家,這衛國公夫人竟然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讓人掌摑她,還把她打得都臥床不起,衛國公府怎麼能這麼欺負人!我得去看看她才成,也不知這孩子如今傷得怎麼樣了?」今日聽見外頭的傳言,梅氏都快急死了,待明熹德一回來,便過來告訴他這事。

  「她才剛出嫁,哪有娘家人這麼快就登門的道理,衛國公夫人讓人打她,或許是芸秀說錯了什麼,做婆婆的教訓媳婦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莫要多事。」明熹德皺眉斥道,他雖也心繫女兒,卻認為女兒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的人不好再多管。

  「我多事?咱們芸秀是那麼可人又體貼的一個姑娘,怎麼會剛嫁到衛國公府就惹得她婆母生氣?分明是她婆母存心為難咱們芸秀!她在夫家受了這樣的委屈,老爺不替她討個公道,還不讓我去看看她,您這心莫非是鐵石打的不成?她可是夫人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才將她給拉扯到這麼大,老爺捨得,我可捨不得!」

  梅氏以往是絕不敢同丈夫這般說話的,但這回實在是太心疼芸秀,一時不忿才脫口而出,邊說邊拿著手絹擦著淚,嚶嚶啜泣著。

  被她這麼指責,明熹德臉色難看,他何嘗不心疼女兒,女兒才剛出嫁,娘家人就上門去,這於禮不合,「你……」他瞪著梅氏須臾,思及妻子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心上一軟,本來想反駁的話,到了嘴邊改成了另一句,「罷了,你要去就去吧。」

  見他同意讓她去舒家了,梅氏臉色一喜,「妾身就知道老爺也是心疼芸秀的,我明兒個一早就到衛國公府去看芸秀,今日時間已晚,不好再過去。」  

  翌日一早,梅氏便攜著吵著要跟去的兩個女兒一塊去了衛國公府。

  「芸湘,衛國公府不比咱們家,等會兒到了那邊,你記得別亂說話,給你大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知道嗎?咱們這一趟是去探望她,可不是要給她生事。」坐在馬車裡,梅氏叮囑向來心直口快的小女兒。

  「我知道,我才不會亂說話呢,不過要是大姊真讓人給打得臥床不起,那咱們要不要接回大姊呀?」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你大姊都出嫁了,哪能再隨便接回來。」她是擔心芸秀,才急著過府去看她,可從沒想過要接她回來的事。

  「那萬一大姊真受了傷,咱們也不管嗎?」明芸湘再問。

  「咱們這不是要去看她嗎?」

  「看她能有什麼用,大姊若真是傷著了,您去看她,她的傷也不會馬上好起來啊。」明芸湘不以為然的回道。

  一直沒開口的明芸昭岀聲輕斥,「芸湘,事情等見到大姊再說,你別在這裡瞎嚷嚷。」

  明芸湘噘著嘴冋了句,「我這不是擔心大姊嘛。」接不來她也沒敢再多說什麼,一路安靜的到了舒家。

  李氏正為外頭的傳言而生氣著,就聽見下人來通傳,說是明家來人要見明芸秀,氣得她當即摔了一隻茶盞。

  她身邊一個婆子說道:「這明家多半是聽信了那傳言,才眼巴巴的趕過來看二少奶奶,夫人,不如乾脆讓人把她們攆回去。」

  「你這蠢貨,這會兒讓人把她們趕回去,豈不坐實了那明芸秀真被打得見不得人嗎?」李氏沒好氣的罵了句,吩咐下人,「讓她們進來,帶她們去見明芸秀。」

  梅氏不過是一個侍妾,她壓根沒將梅氏給放在眼裡,連見一面都不屑。

  那下人應了一聲,領梅氏她們去見明芸秀。

  由於昨日敬茶發生了那樣的事,明芸秀今早索性裝病,沒去向婆婆請安,想暫時躲個幾天再說。

  忽然得知姨娘和兩個妹妹過府來看她,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的她雖然高興,但也覺得納悶,莫非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待下人將梅氏母女給領進院子後,明芸秀親自到門前迎接三人,「姨娘、芸湘、芸昭,你們怎麼來了?」

  見她好端端的,不像受了傷,明芸湘脫口而出,「大姊,你不是被打得臥床不起嗎?」

  「誰說我被打得臥床不起?」明芸秀詫異道。

  「外頭都這麼傳著呀,說你昨兒個向衛國公夫人敬茶時,也不知怎地惹了她生氣,她便讓婆子掌摑你,把你打得滿臉是血傷重不起。」

  「啊?」明芸秀愣之後,頓時明白過來,昨天舒長貞說的那個辦法是什麼了,他竟派人散佈謠言,把她說成被婆婆苛待的可憐媳婦,如今若是傳出她不敬公婆的話來,城中百姓也就未必會相信了。

  想明白這點,她掩著嘴笑著解釋,「我是差點被打了,但是沒傷著,你們別擔心。」

  梅氏不解的問:「這是怎麼回事?外頭傳言你被打得都吐血了。」

  芸秀不好說出那些傳言多半是舒長貞讓人傳的,只將昨天的事約略的告訴她們。

  「所以我昨兒個險些就挨了打,你們沒瞧見那婆子一條胳臂有我大腿這麼粗,她一臉兇狠的朝我走來,這要是真讓她打下去,我多半就要昏厥過去。」

  梅氏聽完經過,頓時替她擔憂得直皺起眉頭,「怎麼才嫁過來就鬧成這樣,這往後你要怎麼在舒家過日子?」

  見姨娘為她急得滿臉愁容,她親昵的挽著梅氏的手撒嬌道:「您別替我擔心,您瞧我這般聰慧,這麼點小事難不倒我的。」

  明芸昭則道:「我猜姊夫故意把這事鬧成這般,多半是不想讓大姊親近舒家那些人。」

  「這是為什麼?」明芸湘不明所以的問。

  明芸昭說出自己的推測,「他也許是想讓大姊提防他們,讓大姊看清眼下衛國公府的情勢。」

  明芸秀誇讚了她一句,「不愧是我妹妹,跟我一樣聰慧,一眼就看出你姊夫這麼做的目的。」這事她昨兒個想了好半晌想明白呢,妹妹居然只聽她說經過就明白。

  「還好芸秀沒事,不過你往後還要在衛國公府過日子,旁的人也就算了,你總不能一輩子躲著不見你婆婆吧。」梅氏為她日後的處境憂慮不已。

  明芸湘想出了一個辦法來:「不如乾脆讓姊夫分家算了,各過各的,這樣就用不著住在一處了。」

  梅氏輕責了女兒一句,「他爹還在世呢,哪裡能分家?」

  明芸昭倒不這麼認為,「姊夫若是真想分家,也不是辦不到,但他就不能再爭衛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了。」他若要分家,衛國公府定然會逼他放棄爭取。

  明芸秀看得出舒長貞並不想要世子之位,而他明知舒家一家子都對他不懷好意,還繼續住在這裡,似乎是另有目的,只是她還不知那目的是什麼。

  「衛國公府聲名這麼臭,做這世子有啥用。」明芸湘打心眼裡瞧不起衛國公府,接著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大姊,大哥不方便過來看你,他讓我們轉告你幾句話。」

  「什麼話?」

  明芸昭先明芸湘一步說道:「他說城東那座宅子已差人去整理過,你若想過去住,隨時可以過去。」

  「二姊,你怎麼老搶我的話說?」明芸湘噘著嘴埋怨了句。

  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摟著小妹,「好啦,多謝你們跟姨娘一塊來看我。」衛國公府是個吃人的地方,但他們明家卻是一個處處都是溫暖的地方,若是舒長貞能生在他們明家這樣的人家,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般冷酷無情的模樣。

  幾人又敘了好半晌的話,明芸秀才送梅氏和兩個妹妹離開。

  她們前腳剛走不久,李氏就派人過來她住的院子,說是要探她的病。

  明芸秀連忙躺在床榻上,蓋著被褥,佯作昏睡不醒的模樣,由著邱嬤嬤她們幾個去應付李氏派來的婆子。

  婆子本想進房裡見明芸秀,邱嬤嬤攔住她,不讓她進去,只讓她在房門口瞧。

  「昨兒個夜裡二少奶奶一宿沒睡,發起燒來,折騰大半夜,方才又強撐著身子見了梅氏她們,這會兒好不容易才睡著,您可別吵醒她,否則……」邱嬤嬤說到這兒便打住了話。

  那婆子被攔著,沒辦法進到房裡去,沉著臉不快的問:「否則怎麼樣?」

  「否則咱們二少奶奶倘若發起脾氣來,可不比二公子省心。」邱嬤嬤說著,一臉哆嗦的模樣,彷彿十分畏懼似的。

  那婆子聞言半信半疑。

  一菊唯恐她不信,在旁邊加油添醋的說道:「咱們二少奶奶平時倒也十分可親,可一旦惹惱了她,她發起脾氣來誰都攔不住。」少奶奶先前交代過她們儘管把她說得兇狠些無妨。

  二蘭也跟著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說道:「有一回我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邱嬤嬤接腔道:「您若真要將二少奶奶給叫醒,那您就去吧,只是會發生什麼事,咱們可不敢保證。」說著,她佯裝岀臉害怕的表情往後退了幾步,一菊、二蘭也跟著她後退。

     見她們這般,婆子沒敢進去,撂下一句話,「罷了,我回去照實回了夫人的話。」說完扭頭就走。

  見她被她們合力趕走,三人高興地笑出聲,連忙進房裡告訴自家主子。

  「少奶奶,那婆子被我們給嚇走了。」二蘭興高采烈地說道。

  「做得好。」明芸秀掀開被褥爬了起床,坐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道:「我暫時還能裝兩天的病,不過總不能一直裝下去,早晚要去見婆婆的。」

  「但衛國公夫人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您。」邱嬤嬤昨日雖沒跟著到廳堂去,卻也聽她說過昨天的情形,擔憂李氏會藉故刁難她。

  「不打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就是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對付壞人未必要比他們更壞,但至少要比他們無賴。

*             *             *

  「你確定要把聽雨姑娘給接回衛國公府?」飛煙樓一處雅室裡,葛元回呷了口手裡的酒道。

  他身量瘦削,膚色偏白,五官端正俊雅,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嗯。」舒長貞漫應了聲,抬手撥弄著旁邊一盆盛開的紅梅。

  「你帶她回去,也不怕你那弟弟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鈺可是垂涎古聽雨很久了,有幾次還是多虧他剛巧來飛煙摟,才替她解了圍。

  「舒長鈺若敢動聽雨,我正好趁機收拾了他。」舒長貞對此早有準備,接著話鋒一轉,問起另一件事,「殿下,那件事進行得如何了?」

  「已差人去做安排,這摺子一層一層往上遞,等年初開春後,刑部和大理寺應當就能看到摺子了。你那邊呢?言松可把那暗器給拿到手了?」

  「他到南方去,這一來二去沒這麼快回來。」接著,舒長貞想起一事,說道:「待我陪芸秀回門後,會找個時間去拜見明德長公主,探探她的口風。」

  「我這位姑母同我父皇一樣,都偏疼我二皇兄,可惜他英年早逝,沒那福氣繼承大統。」葛元回的話裡流露出一抹幸災樂禍,「嘖,他這一死,父皇讓不少人給他陪葬,連立下不少戰功的雷家都整個折了進去,這次咱們再把這案子給翻出來,怕是會在京城裡掀起腥風血雨來。長貞,你那招禍水東引,妙啊。」

  他臉上透著一股子興奮,等著看好戲。對他而言,人生就是一出大戲,這處沒戲可看,換個地方再看就是,再不濟還能自己搭個戲台找人來演。

  重翻當年的舊案,不是為了找出真兇給二皇兄報仇,更不是想替當年那些無辜慘死之人申冤,他完全是閒著無聊,想看戲罷了。

  對他的稱讚,舒長貞無動於衷,只說道:「等過一陣子,我打算送芸秀和聽雨離開京城。」在這場腥風血雨到來前,為防萬一,他得先把她們送出京去。

  葛元回斜睇著他,調侃道:「長貞你不會是對明芸秀上了心吧,那聽雨姑娘還不得吃味?」古聽雨跟著舒長貞多年,他知道舒長貞對古聽雨用情至深,他親眼見過舒長貞對待古聽雨時萬般溫柔的模樣,那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是個識大體的姑娘,不會為此吃味。」舒長貞漫不經心的回道,人家鍾情的是雷子望,與他無關。

  聞言,葛元回玩味的挑起眉,「你還真對你家那位新婚夫人動心啦?」下一瞬他便一臉理解的表示,「不過咱們男人嘛,左擁右抱、喜新厭舊本就正常,這沒什麼。」

  舒長貞不想多跟他解釋什麼,雷子望的存在除了古聽雨之外,沒有其他人知曉,他也沒打算讓葛元回知道。

  提到妻子,雖然才出來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此時已有些歸心似箭的想回去看她。

  兩人再議了會兒事,便各自離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飛煙樓時,雷子望從玉墜裡飄了出來,默默的瞅著他。

  思及自己急著想趕回去的心情,舒長貞將心比心,面對朝夕相伴他多年的好友,終究不忍心讓他失望,點頭讓雷子望附了他的身,先去見古聽雨。

  兩盞茶後,他才離開飛煙樓。

  回到舒家,舒長貞準備回自己住的跨院時,就見到幾個婢女們抬著一個人,腳步匆忙的往他的院子而去。

  他認岀那些婢女是他院子裡的人,還有明芸秀身邊的下人,心中一跳,大步上前,發現她們抬著的正是明芸秀,而她緊閉著眼、手腳不停抽搐著。

  他臉色頓時陰沉得宛如要颳起風暴,「這是怎麼回事?」

  邱嬤嬤一臉著急的說道:「回二公子的話,二少奶奶先前去了夫人那兒,夫人想懲戒奴婢們,二少奶奶為護著咱們被夫人責罵了幾句,還被夫人拿果子砸了臉,突然間二少奶奶就整個人抽搐起來。」

  聞言,他神色愀變,「可去請大夫了?」他交代過院子裡的人,要請大夫只能請熟的,李氏他們請來的大夫是完全不能信的。

  「已去請大夫了。」邱嬤嬤剛回了句,就見他一把抱起明芸秀,快步朝院子走去,她們幾個連忙跟在後頭。

  進了房裡,舒長貞將明芸秀放在床榻上,幾年前他開始習武時,也跟著學了些醫術以防身,正抬手想査看她的脈搏時,忽然見到一雙明亮的圓眼頑皮的朝他眨了幾下。

  明芸秀原本抽搐的身子不抖了,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一臉等著他誇讚的表情,「怎麼樣,我剛才裝得可像?」

  舒長貞靜默幾息,原本要號脈的手轉為朝她的腮頰狠狠捏了兩下,咬牙稱讚了她一句,「像。」方才他一時不察,竟給騙過去了,被她嚇得幾乎失了方寸。

  見狀,明芸秀得意的仰起下顎,「哈哈哈,連你也被我騙到了吧。」

  見她安然無事,他又好氣又好笑,放下心來,在床榻旁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今日我娘家來人,婆婆大約是等不及了,不久前差人來說要過來看我,我哪裡好意思讓她老人家親自過來,所以就強撐著『病體』去向她請安了。」

  她去之前還特地將臉給塗得蒼白了些,看起來就像真的生了病的模樣,誰知她過去,婆婆當即藉故朝邱嬤嬤和一菊二蘭發作,指責她們沒照顧好她,才會害她剛嫁來就病了,要讓人重打她們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分明就是要邱嬤嬤她們的命,她哪可能讓婆婆這麼做。

  她發狠的拔下髮上的一支簪子,抵在自個兒的頸子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媳婦剛進門就病了,與邱嬤嬤她們無關,要怪就怪媳婦這身子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得病上一場,要是母親非要罰邱嬤嬤她們不可,那媳婦寧願一死來替她們受過,我死後還望母親能饒了她們。」

  見她這般,李氏臉色難看,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哼,你這是在威脅我?你要死就給我死在外頭,別污了我的地方!」她罵完,拿起擱在一旁几上的果子朝她砸了過來。

  她一時閃避不及,被砸到了腦袋,便順勢往後一倒,翻著白眼,歪著嘴,抽動著手腳。

  明芸秀這模樣嚇住了李氏,她叫了聲,「她這是怎麼回事?」

  「二少奶奶約莫是被夫人那果子給砸岀毛病來了,這事奴婢會如實稟告二公子。」這時,舒長貞派給明芸秀的一名婢女冷著張臉回道。

  聞言,李氏似乎略有顧忌,喝斥道:「胡說,不過只是一顆果子,哪裡能把人給砸岀毛病來,八成是她本來就有病,還不快把她給抬回去,請大去來瞧瞧。」

  於是幾名丫鬟便把明芸秀給抬了回來,李氏也不敢再發落嬤嬤她們。

  說完事情的經過,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望著舒長貞,「你說我聰不聰明,反將一軍,把婆婆給唬住了。」

  「勉強算機敏,不過,既然你都被砸出毛病來了,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舒長貞眸裡掠過一抹寒光。

  「你要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自然是去向母親請安。」

  雖然明芸秀是裝的,但丫鬟已把大夫給請來了,這戲索性演了全套,舒長貞讓那位大夫開了滋補的方子,親自送大夫離去,而後他便轉去了李氏的院子,身後還跟著數名護衛。

  下人們見他來勢洶洶,攔著不讓他進去,他毫不留情的拿起鞭子一路抽了過去。

  「你們這些奴才還不給我滾開!」

  幾個攔阻的下人被他給抽得皮開肉綻,沒敢再攔他,讓他直接闖進李氏的院子裡。

  李氏面帶滿臉恚怒的朝他呵斥,「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我可是特地過來向母親請安的,可外頭那些不長眼的奴才竟然不讓我見您,存心攔我,不讓我在母親面前儘儘孝心,這樣的刁奴,母親可不能放縱,否則哪一日,這些該死的奴才連暗害主子的心都有了!」他說著,手裡的鞭子時不時的就往地上抽幾下。

  那啪啪抽動的聲響,嚇得站在旁邊的下人們個個膽顫心驚,唯恐他一個不高興,那鞭子就往他們身上抽過來,這樣的事以前他還真幹過幾次,因此下人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他。

  「哼,孝心?你也會有孝心?你這話說得也不覺得害臊嗎?你要是真對我有那麼點孝心,天都要下紅雨了!」李氏刻薄的嘲諷道。

  她雖也忌憚他手裡的鞭子,但她不信他敢打自己這個繼母,言語上不敬是一回事,他若真敢對她動手,那可就是要受萬人唾罵的不孝子了。

  舒長貞笑得涼薄,喊冤道:「母親怎能這麼冤枉我呢,以前我對您可是滿滿一片孝心,日日風雨無阻的來向您請安,都怪那次我溺了水,腦子變得不好使,惹得母親生氣,見我一次就生一次氣,我才沒再常來向您請安呢,就怕把您給氣出病來。」

  「你那也叫請安?你每來一次,就拿我這兒的人撒氣,下人都被你打傷好幾個了,這樣的請安我可消受不起。」李氏厲色道。

  「母親如此誤解我,真教人傷心,我可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替母親管教身邊那些惡奴和刁奴。不過我這趟除了來向母親請安之外,也想問問,我媳婦兒是哪兒做錯了?母親竟如此狠心,把她給打成那副樣子。大夫適才來給她診過,說她這是被硬物砸傷了腦子,能不能復原還難說。」

  見他提起這事,李氏剛想辯解兩句,便見他突然冷下臉,語氣變得陰狠,「要是她真做錯了什麼,母親儘管告訴我,我絕不護短,該怎麼懲治她就怎麼懲治她,可您如今親手把她給傷成那樣半死不活的模樣,我陪她回門時怎麼向我岳父交代?」

  不讓李氏答腔,舒長貞陰沉著臉緊接著再道:「萬一我岳父他一氣之下,寫奏本向皇上參咱們衛國公府什麼婆婆不慈,苛待媳婦之事,您打算怎麼辦?先前就有其他言官向皇上稟奏過,咱們衛國公府一門儘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不足以為百姓表率,建議皇上奪了咱們衛國公的爵位呢,再鬧出這事來也不知皇上會怎麼想?」

  見他竟然拿奪爵之事來威脅她,李氏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也是這衛國公府的人,衛國公府要真出了什麼事你也討不了好!」

  「可不是,所以母親還是消停消停,多學學別人怎麼當一個慈祥仁善的婆婆,別給咱們衛國公府的名聲再添一筆惡名。」舒長貞神色森然的警告她。

  「你……」李氏憤怒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舒長貞離去前輕飄飄的再撂下一句話,「縱使沒了衛國公府,我起碼還是虎威大將軍的外甥,而你們呢?還有什麼?」

  李氏摀著胸口,整個人被氣得都要厥過去了。

  見她氣得漲得滿臉通紅,舒長貞提著鞭子悠然的往外走去。

  他的媳婦可容不得旁人來欺負。

  在他走後,舒長鈞與舒長鈺過來李氏這兒,見她正暴怒的砸東西出氣,舒長鈺問母親怎麼發這麼大的火氣。

  李氏將舒長貞適才說的話告訴兒子。

  聽完,舒長鈺怒道:「他也太猖狂了,竟然拿這事來威脅您,他以為咱們真不敢動他嗎?我這就找人去教訓他!」

  舒長鈞叫住轉身要走的弟弟,潑了他一盆冷水,「你手底下那些人,打得過他從大將軍府帶來的那些人嗎?再說你可別忘了,他落水那年,他舅舅親自送他回來時是怎麼說的。」

  當年姚是岑對舒晟說,若是以後舒長貞傷了一條胳臂,他就打斷他們兄弟的兩條手臂,要是舒長貞傷了一條腿,就拿他們兄弟的兩條腿來賠,若是舒長貞死了,他就讓他們兄弟給他陪葬。

  姚是岑那話不是恫嚇,他真敢這麼做,當時他就曾為了舒長貞溺水的事,把舒長鈞給痛打一頓。

  姚是岑離開前,還朝舒晟扔出一把刀,直接擦過他的面頰,牢牢釘在他後面的牆上,撂下狠話道:「要是我外甥再在舒家出什麼事,舒晟,你就等著給你的那兩個兒子收屍吧。」

  「難道咱們就這麼窩囊的讓他這麼欺到頭上來?」舒長鈺不滿的問。

  「當然不會,咱們不能動他,但若是其他人動他,可與咱們無關。」舒長鈞先前為了除掉舒長貞,暗中買了幾個殺手,想讓舒長貞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外地,可惜沒能成功,不過他又想到一個對付他的好辦法。

  「其他人?你想找誰?」舒長鈺想起一個人來,「莫非是四殿下?」祖母與四殿下的母妃是堂姊妹,因著這層關係,爹和他們兄弟都支持四殿下,並暗中為他辦了不少事。

  「知道什麼叫狐假虎威嗎?」舒長鈞點撥他。若是動舒長貞的人是四殿下,縱使姚是岑貴為虎威大將軍,也不能將他怎麼樣。

  「知道。」舒長鈺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麼問,下一瞬頓時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             *             *

  李氏因不確定明芸秀的狀況,派長媳替她過來探望明芸秀。

  謝映過來時,明芸秀坐在床榻上,手腳偶而抽搐個兩下,以示自已確實有恙在身。

  「大嫂過來看我,我沒法起身招待,真是對不住。」她嘴上歉疚的說了句。

  「你身子不適,怪不得你。」謝映神色淡漠的轉達婆婆交代的事,「娘吩咐我來瞧瞧你的身子有沒有好?若沒好,要不要請太醫過府來瞧瞧?」  

  明芸秀上翹的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已好些了,用不著麻煩太醫,你瞧,沒抽得那麼嚴重了,也許再喝幾天藥就能痊癒。」

  「既然這樣,那我回去跟娘說。」謝映本就不是多話之人,說完起身便走。

  送走她,眀芸秀俐落的翻身下了床榻,朝邱嬤嬤道了句,「大嫂雖然沉默寡言,但看著倒是不讓人討厭。」

  舒長貞走進房裡,聽見她的話,接腔說道:「她啊,心如止水,如今就像行屍走肉般,了無生趣。」

  「這是為什麼?」明芸秀好奇的問。

  「她心愛之人死了,她父母卻強迫她嫁給舒長鈞,她聽從父母之命嫁了,但自嫁進來後從未笑過。」舒長貞簡單說了謝映的事。

  聽了她的遭遇,明芸秀心中有些惻然,「原來她這麼慘啊,怪不得她總是面如寒霜,那她這麼活著,當不是比死了還難過?」

  「一個人要怎麼活著,全憑自個兒選擇,可以讓自己活得渾渾噩噩逃避痛苦,也可以選擇面對那些困難,去克服它們。她既然想那麼活著,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舒長貞語氣裡沒有一絲憐憫,他也是經過選擇,才成了如今這樣的自己。

  明芸秀深有所感,頷首道:「你說的沒錯,人這一生要活成什麼樣子,多半是自己的選擇,像我當初答應嫁給你一樣。」

  舒長貞雙眸緊盯著她問:「怎麼,你後悔了?」

  她輕搖螓首,「我沒後悔。如果不是親自來到舒家,我不會知道你以前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也不會知道你為何會從以前那般溫和善良的模樣,變成現下這樣。」

  她那溫柔的眼神和話裡的憐惜,讓他的心頭震動著,「知道又能如何?」

  「知道後能做的可多了。」明芸秀柔笑著上前擁抱住他,「我可以這樣抱著你,告訴你,雖然這府裡沒人真心疼你,但以後有我疼你,以前我來不及幫你,以後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苦。」在他護著她的同時,她也想要保護他,想讓他知道,她的心裡有他。

  其實她心裡一直都有著他,只是她太晚才找到他,太晚來到他的身邊,才讓他以前受了那麼多的苦。

  她的話讓他動容,而後失笑道:「你有什麼能耐幫得了我?」他一直飄蕩的心,在這一刻彷彿終於找到了可以停泊之處。

  她冷哼著抬了抬眉,「你不要小覷我,你瞧我這次多機伶,輕易把婆婆給唬住了,你想對付誰、整治誰,我都可以幫著你岀主意。」

  他將她攔腰抱起,笑聲震動著胸膛,「是是,我家娘子多智近乎妖、靈慧過人,往後還請娘子多多指教。」

  「你要做什麼?」明芸秀輕呼聲,連忙圈抱著他的頸子。

  「你這幾日在院子裡悶壞了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不放。」他一口拒絕,大步朝外走去,院子門前,隨從已牽著一匹馬候著。

  他抱她上馬,而後翻身坐到她身後。

  明芸秀坐過馬車,卻沒騎過馬,一時有些驚慌。

  他拽過大氅,將她圈抱起來,「別怕,我帶你出城去遛遛馬。」說著,他輕夾了下馬腹,朝後院而去,幾名隨從已騎著馬等在後門,見他出來,紛紛跟上。

  「以前可騎過馬?」舒長貞的聲音拂在她耳側。

  「沒有。」烈烈的寒風呼嘯亂來,明芸秀不覺得冷,須臾,適應了馬兒的速度,她好奇的舉目張望著,原來騎在馬背上,視野要比平常更遠一些。

  「想學嗎?」

  明芸秀驚喜的轉過了頭,「我可以學嗎?」

  「你若想學我就教你。」他想疼她寵她,只要是能讓她歡喜的事,他都為願意為她做。她以真心相待,他也會回以真心。

  「我想學、我想學。」她高興的迭聲說道,她早羨慕那些會騎馬的人,一直都沒機會學,難得他願意教她,她哪裡肯放過這機會。

  見她這般雀躍的模樣,舒長貞的眸裡盪開一抹寵笑,「等到城外我再教你。」

  一路來到城外,他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將韁繩交到她手裡,告訴她要怎麼駕馭馬兒,他坐在她身後,下顎貼著她的面頰,一步一步的指點著她。

  她十分興奮,感覺到整個人熱燙起來,彷彿不是在寒風中,而是盛夏的炎熱裡。

  他的大掌包覆著她的手,教她怎麼操控韁繩,怎麼讓馬兒前進後退。

  他垂眸注視著她臉上的燦笑,明亮得讓人想一輩子珍藏起來。

  慢慢的騎了會兒,她覺得自己彷彿能稍稍駕馭馬兒了,欣喜的往他胸前一靠,回眸笑得闔不攏嘴,朝他說:「你看見沒有?我好像會一點了。」

  「看見了。」他抑制不住心緒湧起的股衝動,朝她紅撲撲的臉頰親吻了一口。

  她羞得原本就緋紅的臉更加嫣紅了幾分,「你怎麼親人也不先說一聲。」現在還是在外頭呢,她赧然的朝四下悄悄望了眼,見那些隨從都在不遠處候著這才放下心。

  「怎麼,我親我家娘子還要敲鑼打鼓事先宣告不成?」

  「你說什麼呢。」她抿著唇,接著不甘示弱的勾下他的頸子,朝他的唇瓣飛快的落下一吻,嬌笑道:「吶,這是我的回禮。」

  「你這回禮我很滿意。」他猝不及防的將她抱起,讓她整個人轉了過來,面對著他,捧住她的臉,覆住她的唇。

  她略略掙扎著,他這樣吻她,那些隨從再眼瞎也看得岀來他們在做什人吧,真是羞死人了,但她推搡兩下便投降了,被他那霸道的吻給吻得手腳發軟。

  她抬眸撞見他眸裡那毫不遮掩的慾火,整個人羞臊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想起他那恣意妄為的性子,她不得不提醒他,「我們還在外頭呢。」

  「那咱們回府吧,今兒個學得差不多了,改日我再教你。」

  見他就要縱馬回去,明芸秀嚇得緊拽著他的衣襟,「那你先把我轉回去啊。」

  「這樣不是挺好的?」

  她瞠瞪他,「一點也不好,你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我就自個兒來。」

  他低笑著將她抱起,放回原來的位置,兩手圈著她的身子,握住韁繩,迫不及待的疾馳而歸。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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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打翻醋罈子

  明芸秀回門這日,帶了不少禮物回府。

  李氏完全沒讓人給她準備回門禮,所幸舒長貞早有準備,有上好的茶葉、珍釀、布匹,就連府裡的下人也都有一塊上好的布料。另外再給她爹準備了上百年的人蔘、靈芝等珍貴藥材,給她大哥的是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其中有一隻文人雅士最為喜愛的端硯,而給明府其他女眷們準備的是幾套精緻的頭面。

  梅氏前兩日就讓廚房開始準備今日的席宴,今兒個一早早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等著見明芸秀和舒長貞。

  明芸湘讓身邊的一個丫鬟去前頭打探情況,少頃,那丫鬟回來報訊,「三小姐,大姑奶奶和姑爺回來了,這會兒到了前廳裡,正跟老爺和少爺說著話呢。」

  「爹向來話不多,應該很快就能說完話,走、走,咱們快去姨娘那兒等著。」她提著衣裙,興沖沖的往母親的小院跑去。

  來到梅氏的小院時,看見明芸昭已在屋裡,正跟母親說著話,她走進去叫嚷了一聲,「二姊,你過來也不喊我一聲。」

  明芸昭回了一句,「我沒喊你,你不也會自己過來。」

  「好啦,你們大姊待會就和姑爺來了,別吵嘴了。」梅氏眉眼含笑,直瞅著門外。

  沒等多久,明芸秀便攜著舒長貞過來,明侑遠也陪著他們一道前來。

  幾人見了禮,各自落坐後,明芸秀喜孜孜的讓一菊和二蘭將她帶回來的禮物送去給姨娘和妹妹。

  梅氏打開她送的那幾個錦盒,瞧見裡頭擺了兩套頭面,還有兩隻玉鐲,那成色和做工精緻不凡,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驚訝的說道:「芸秀,你這禮也太貴重了。」

  明芸湘與明芸昭也各自看了自己的禮物,見同樣是別緻的頭面,明芸湘出聲道:「就是啊,大姊,這些首飾這麼漂亮,很貴吧?」父親雖然是三品朝官,但父親為官向來清廉,雖有些家底,可她長這麼大還不曾擁有過這麼精美的首飾。

  她拿起一支用金絲纏成蝴蝶模樣的金簪,蝴蝶上鑲著一對小小的紅碧璽當眼睛,翅膀上鑲著幾枚圓潤的小珠,她看得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我夫君送的,姨娘你們儘管收下就是。」明芸秀笑著勸道。

  先前他帶回這些首飾給她時她也有些意外,自家夫君爹不疼娘不愛,只靠衛國公府每月給的月例,她心忖多半不夠他平日花用,不想他花費太多銀子,遂對他說:「你不用花太多銀子給我置辦回門禮物,我娘家人都是真心疼愛我的,不管我帶回去什麼,他們都不會嫌棄的。」

  「你這是擔心我養不起你嗎?銀子我有的是,不缺這些,日後你想要什麼,儘管買就是。」說完,他大氣的掏出一迭銀票塞給她,「不夠再問我要。」

  她後來追問,才知他早在幾年前已討回他娘的那些嫁妝,置辦了些鋪子,另有生財之路,不愁沒銀子花。

  舒長貞也接腔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姨娘和兩位妹妹收下。」

  明芸湘拿著那些首飾,笑得闔不攏嘴,頷首道:「既然是姊夫送的,那我就卻之不恭啦,謝謝姊夫。」

  梅氏笑看著舒長貞,「姑爺有心了,這次咱們就收下,往後可別再破費了。」

  明芸秀過去親昵的挽著她的手道:「姨娘,您把我養這麼大,還養得這般聰慧賢淑,他孝敬您也是應該的。」

  一旁的明侑遠毫不客氣的拆妹妹的台,「聰慧倒是有的,但賢淑呢……八成是你當初投胎時太急忘了帶上了。」

  他這話一說,梅氏與兩個女兒和舒長貞都笑出聲來。

  「大哥,我可是你親妹妹呢,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明芸秀嬌嗔著瞪了兄長一眼,而後看向自家夫君,笑得溫柔可人,問:「夫君,你告訴大哥我賢不賢淑?」

  「賢淑……」舒長貞一臉正經的回了兩個字,就在明芸秀滿意的直頷首時,他再補上兩個字,「才怪。」

  要是她真賢淑,就不會裝病騙李氏,當初也不會敢一個人半夜潛進他房裡,不過這樣的性子正合他意。

  房裡幾人哄堂大笑。

  「你和大哥是事先串通好了,今兒個特地一塊來編排我的嗎!」她指著他們佯作嗔怒。

  梅氏笑道:「他們是逗你呢。」見到舒長貞看向明芸秀時那滿臉的寵溺,她欣慰的放下心來,一個女子能得到夫君疼愛,可是人生大幸之事。她接著提醒道:「芸秀,別忘了帶姑爺去給你娘看看。」

  「好,我這就帶他過去。」明芸秀應了聲後,便領著舒長貞到後院一處供奉明家祖先牌位的小祠堂裡。

  明侑遠與明芸湘、明芸昭也一塊過去。

  明芸昭點了幾支香遞給明芸秀與舒長貞,讓兩人給已逝的嫡母上香。

  兩人朝母親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而後明芸指著站在他身側的舒長貞,對著母親的牌位說道:「娘,這是女兒嫁的夫君,我今日回門,特意帶他過來看看您,日後他若是欺負我,您可要給我作主,罰他一頓。」

  聽見姊姊竟然這麼說,明芸湘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明芸昭臉上也帶著了些許笑意。

  明侑遠則笑著搖頭,這個妹妹從來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姑娘,以前未出嫁前,便常說出一些話來把爹給氣得跳腳。

  如今岀嫁了,他並不擔心她會受人欺負,因為她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姑娘,遇到不能忍受的事情時,打不過她會逃會跑,所以三個妹妹裡,他最放心的便是這個妹妹了。

  舒長貞竟也沒駁斥什麼,反倒一臉認真的對著岳母的牌位許諾,「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見他誇她賢淑聰慧,明芸秀看著他,眼裡的笑滿得都要溢出來了,「你這話我可是親耳聽見了,日後可不能食言。」她心裡甜得都要融化了。

  明芸湘在後頭出聲表示,「大姊,我們也都聽見了姊夫的話,日後可以為你做見證。」

  明侑遠笑著說道:「希望不會有需要見證的那一天。好了,祭拜完母親,咱們出去吧。」

  幾人離開祠堂,明芸秀跟妹妹們已有幾日不見,姊妹三人想說些體己話,便讓兄長帶舒長貞在府裡走走。

  三姊妹回了梅氏的小院,梅氏正好去廚房盯著待會兒要上的宴席所以不在,姊妹三人坐在桌前,明芸湘迫不及待的問起明芸秀這幾日在衛國公府是怎麼過的,她婆婆還有沒有為難她。

  明芸秀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兩個妹妹。

  聽完,明芸湘一臉佩服的笑道:「虧大姊想得岀這辦法來治那惡婆娘,以後她要是敢再刁難你,你就再抽個幾下給她看。」

  明芸昭搖頭說道:「這種辦法不能一用再用,用多了,也就唬不住人了。」

  明芸秀頷首道:「芸昭說的沒錯,偶爾用用可以,不能常用。」

  「那她以後再刁難你怎麼辦?」明芸湘擔心的問。

  「屆時看情況再說。」說完自己的事,明芸秀笑吟吟看向二妹,「芸昭,辦完我的婚事,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你啦?」

  不等她回答,明芸湘便搶先說道:「是啊,該輪到二姊了,姨娘先前還叨念著這事呢,說大哥跟她提起,他有一位同僚人品不錯,頗有才幹,爹見過那人也覺得對方有前途,大哥想過陣子帶回來給娘瞧看合不合適。」

  明芸秀心忖大哥都要把人往家裡帶了,這分明是想讓二妹也見一見的意思,她拉起二妹的手興匆勿開口道:「那到時候你好好瞅瞅,要是看不合眼,就直接同大哥說,大哥是個明理的人,不會為難你。」

  「嗯。」明芸昭頷首應了聲,對自個兒的婚事沒表現出半分的期待來。

  明芸湘瞧見她那不冷不熱的模樣,說道:「二姊連自己的親事都不怎麼在意,真不知這世上有什麼事是能讓二姊感興趣的。」

  「芸昭性子向來比一般人來得冷靜,她呀,縱使心裡感到快活,臉上也只會露出淡淡的笑意。」眀芸秀拉著兩個妹妹的手接著笑說:「芸湘你呢,剛好跟芸昭相反,有什麼話都藏不住,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教人一看就明明白白。」  

  她一手抱著一個妹妹,最後再說了句,「不過不管怎麼樣,你們倆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三姊妹親密的抱在一塊,明芸湘感動的說:「大姊、二姊,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姊妹。」

  明芸昭臉上流露淡淡的笑意,應了聲,「嗯。」

  有疼寵她的丈夫,還有呵護她的娘家親人,明芸秀覺得這一刻真是無比幸福。

  又聊了片刻,見時間不早,明芸秀與舒長貞拜別家人,返回衛國公府。

  兩人坐在馬車裡快到衛國公府時,忽然有一人騎著快馬攔下馬車,出聲稟告,「二公子,三公子又帶人去飛煙樓,鬧著要見聽雨姑娘,他這次帶著四殿下身邊的幾個侍衛過去,那裡的兄弟們快擋不住了。」

  聞訊舒長貞當即表示,「我這就過去。」說完,他話也來不及說一聲便下了馬車,翻身上了一名隨從的馬,匆匆離開。

  明芸秀忽然之間被車外吹來的寒風給凍得從頭冷到腳底。

  她竟然忘了還有一個聽雨姑娘。

  她曾親口答應他,等嫁給他後,要把聽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成為他的侍妾。

  她和舒長貞之間並不是只有兩個人,而是有三個人。

  她臉上的笑猶如此刻被烏雲掩遮的日頭,倏然之間全都隱去了。

*             *             *

  「打,給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一個,爺我賞一千兩,打傷一個賞五百兩!」

  舒長鈺在暖水閣門前叫囂著,鼓動著他從四殿下那裡借來的侍衛,讓他們打殺舒長貞派來保護古聽雨的那幾個護衛。

  那八名護衛都是訓練有素的軍士,他們曾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斬殺過無數敵軍,剽悍無比,那些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礙於這些侍衛都是四殿下身邊的人,他們不敢下狠手,因此沒能將他們擊退,反而束手束腳落於下風。

  那些侍衛為了舒長鈺的獎賞,個個都發狠的出盡全力,毫不留情。

  舒長貞趕到的時候,正看見一名護衛背後被砍了一刀,而舒長鈺在一旁高聲叫好。

  「好好,就是這樣,把那些狗奴才全都殺了!」

  舒長貞大步走過去,沉聲暴喝一聲,「住手!」

  交手中的數人聞言,全都停下手望了過去。

  那些護衛見到自家主子過來,憤怒緊繃的神情瞬間緩了下來,齊聲喊道:「二公子。」

  舒長貞吩咐道:「你們先退到一邊去。」而後,他越過那些護衛走到暖水閣門前,目光陰寒的看向舒長鈺,冷笑著說了聲,「長本事了啊,連四殿下的人你都能借過來。」

  見他竟來得這麼快,舒長鈺心中惱火,他是特別選在明芸秀回門這天帶人過來,本來以為可以一舉拿下那些護衛,如願以償的登堂入室,哪裡想到這些侍衛這般沒用,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殺了那些護衛。

  但他嘴上毫不示弱的回道:「你既然知道他們都是四殿下的人,還不叫你的人全都退開,是四殿下讓我來接聽雨姑娘過府。」事實上四殿下並未如此,他是存心借用四殿下的名號來壓舒長貞,想藉此將古聽雨給帶走。

  舒長貞擋在門前,一雙眼陰森森的從幾名侍衛的身上掃過,把他們看得都垂下了頭,沒敢與他對視,最後定在舒長鈺身上。

  「你想帶走聽雨姑娘,得先踏過我的屍首。」他接著朝一旁的護衛沉聲交代,「誰敢上前一步,就給我殺了,用不著手下留情,有事我擔著。」

  舒長鈺被他那如狼似虎般的陰狠目光給看得心下發虛,但聽見他的話,還是怒從心起,喝道:「你敢動四殿下的人?」

  「四殿下的人先傷了我舅舅派來的護衛,我倒要請我舅舅問問四殿下,他這是對我舅舅這個虎威大將軍有何不滿嗎?」

  那幾名侍衛聞言全都心頭一驚,虎威大將軍縱橫沙場數十年,建功無數,威名赫赫,是在朝威望最盛的將領,就連皇上都對他十分倚重信任,幾位殿下在他跟前更是以禮相待,四殿下還曾希望能拉攏他過來。

  一想到他們打傷的人竟然是虎威大將軍手下的人,幾人頓時後怕起來,其中領頭的那名侍衛連忙拱手致歉,「我們兄弟先前並不知道那幾位是大將軍手底下的人,誤傷了他們,兄弟們在這裡給他們賠罪,此事還請舒二公子恕罪。」

  舒長鈺見他們竟低聲下氣的向舒長貞賠罪認錯,登時氣得跳腳,「你們在說什麼?四殿下可是讓你們來幫我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舒三公子,您先前可沒跟四殿下說是讓咱們來對付虎威大將軍的人,這事回去咱們自會稟明四殿下。」那侍衛沉下臉回道,他給他們招來了這麼個麻煩,傷了姚是岑的人,若是讓四殿下知道,四殿下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說完,他不再理會舒長鈺,招呼其他幾名侍衛掏出身上所有銀子,遞過去給舒長貞,並說道:「舒二公子,這些是咱們兄弟的一點心意,給那幾位兄弟們治傷,若不夠,咱們兄弟會再補上。」

  舒長貞讓人收下他們遞來的銀兩,分給那些受傷的護衛,頷首道:「不知者不罪,既然你們是被人給利用了,這事我也不怪你們,你們走吧。」說完他擺擺手讓他們離去。

  那幾侍衛抱拳告辭後,趕緊離開。

  沒了可以倚仗的打手,他舒長鈺腳步一轉,也想跟著溜了。

  舒長貞冷酷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再敢打聽雨姑娘的主意,下次我會讓人把你給閹了,若不信,你儘管試試!」

  這次搬出四殿下來都沒能成功,舒長鈺惱恨的在心裡咒罵不休,但此時他人單勢孤,連句狠話也不敢撂下,飛也似的走了。

  待他們一走,舒長貞另外再掏出些銀票給那些護衛們治傷。

  處理好這事,他這才敲開暖水閣的門,走進屋裡。

  古聽雨見他進來,神色一喜,下意識的就要迎上前去,走了兩步便猛地停了下來,朝他福了個身,「聽雨見過舒二公子。」

  「不用多禮,方才嚇到你了吧?」舒長的嗓音淡然有禮。

  古聽雨抿著唇,再朝他施了一禮,「多謝舒二公子及時趕到,否則聽雨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舒長鈺覬覦她許久,若真被他帶走,或許她就再也無法見到子望了,這麼一想,她怕得緊掐著手裡的絲絹。

  「你收拾收拾,我這幾日會派人來迎你回舒家。」吩咐了聲後,舒長貞再問了句,「子望先前已跟你說過了吧,要暫時委屈你當我的侍妾。」

  「說過了,可舒二公子不是才大婚,這麼快就讓我進門,您夫人那兒答應嗎?」古聽雨有些顧慮。

  「這事她先前已答應了,你無須多慮。」話剛說完,他就看見雷子望飄出玉墜,一臉懇求的望著他,他只得轉過身,讓雷子望暫時附身。

  下一息,他再轉回身子,神情陡變,溫情脈脈的注視著古聽雨。

  她當即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什麼,試探的輕喊一聲,「子望?」

  「是我,聽雨,方才讓你受驚了。」

  適才外頭那陣仗真是把她給給嚇壞了,在他面前,她不再強裝鎮定,撲進他懷裡,泫然欲泣道:「子望,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  

  「長貞很快就能帶你離開這裡了。」雷子望憐惜的擁著她,接著告訴她一件事,「聽雨,長貞還答應我,說迎你回去後,讓我上他的身與你拜堂成親。」

  「真的嗎?」她抬起淚眼驚喜道。

  「真的,我們可以成親了。」他生前心心念念的原望,終於要實現了。

  「太好了!」她喜極而泣,依偎在他懷裡。

  他溫言軟語的哄著她,「所以你再忍耐幾日,等安排好日子,長貞就會派人來迎接你回去。」

  「嗯。」她柔順的輕輕點頭,忍不住開始期盼那一天快點到來。

*             *             *

  獨自回到舒府後,明芸秀倚在窗邊的一張軟榻上,托腮望著窗外。

  「少奶奶這是怎麼了,先前在娘家時不是還很高興嗎,怎麼回來後,就突然像是滿懷心事似的?」邱嬤嬤納悶的問著一菊和二蘭。

  「是啊,真奇怪,我方才問少奶奶,她什麼也不說。」二蘭也一臉不解。

  「難道少奶奶是在生氣二公子半途下了馬車,不知跑去哪兒的事?」二菊小聲揣測。

  明芸秀心知邱嬤嬤她們很擔心她,但她這會兒什麼話都不想說,須臾後,說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用不著在這裡伺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聽見她這麼說,邱嬤嬤幾人只好退了下去,寢房裡只剩明芸秀一人。

  她想到不久前,舒長貞才在她娘的牌位前許諾。

  「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他明明才承諾過不會辜負她,可他一聽見聽雨姑娘的事,便顧不得她,將她扔下就走。在他心中,她永遠也比不上聽雨姑娘吧,他當初求娶她,不就是為了要她替他迎聽雨姑娘進門。

  這陣子她竟然完全忘了這件事,她苦笑著思忖,她是不是該兌現當初答應他的事了,替他把人給娶進門?

  她能食言嗎?能假裝自己不記得這件事了,耍賴的告訴他,她反悔了,她不想替他把人給娶進門了?

  她滿腔苦澀,現在人還沒進門她都這般難受了,待人來了之後,她怕自己會嫉妒得發狂。

  要把丈夫分給別的女人,她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大度,她一點都不想,她想要他只屬於她一人所有,她不要與別的女人共有他。

  她不要他的心裡還有別的人!

  她掐著掌心,低聲告訴自己,「明芸秀,你雖然不是男子,但一諾千金的道理你應該懂,這是你親口答應他的。」

  「二公子。」

  猛然聽見房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明芸秀連忙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好些。

  幾息後,她見到舒長貞走進寢房裡,想擠出笑容迎接他,但嘴角就是僵硬得無法再往上揚起,她索性不勉強自己。

  「你回來了。」她望著他,輕擰著眉心問了句。

  「嗯,我有事要同你商量。」舒長貞正要開口時,就聽明芸接腔道——

  「是聽雨姑娘的事嗎?」

  他心忖她當時在馬車裡,應當聽見隨從稟告他的話了,頷首道:「沒錯,我打算挑個日子讓她儘快入門,省得舒長鈺再去糾纏她。」

  「好。」明芸秀此時的臉色已緩了過來,她不想在他面前變得像一個面目可憎的妒婦,泰然自若的朝他頷首,「你看要哪日迎她進來,我來安排。」

  「過幾日吧,你看哪一天合適,就安排哪天。」

  「我知道了,那喜房要安排在哪處院子?」她接著問。

  「旁邊那處院子是我母親生前所住,如今空置著,就安排她住在那裡吧,你明兒個差人去整理,把裡頭佈置佈置。」兩處院子緊鄰,如此他的人手要保護也方便。

  「好,我這就讓人過去清理佈置一番。」說著這話,她胸口直冒著酸氣,偏生還得強忍著不能發作,因為是她親口答應要幫他納妾,心裡再酸、再苦都只能忍下。

  說完後,她徑自朝院門外走去,叫來一菊和二蘭,吩咐道:「你們兩個領幾個丫鬟去把隔壁那處院子給整理整理,這幾日二公子要迎新姨娘進門。」

  聞言,一菊和二蘭都臉錯愕,齊聲訝異道:「二公子要納新姨娘?」

  「沒錯,還愣著做什麼?快帶幾個丫鬟過去。」


  一菊和二蘭面面相覷。

  邱嬤嬤也滿臉驚訝,問道:「二公子怎麼突然要納妾?」

  「不是突然,我先前就答應過他,要替他把聽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明芸秀忍住滿腔的酸楚說道。

  邱嬤嬤皺著眉頭,忽然明白過來少奶奶為何從娘家回來後,就鬱鬱寡歡起來,八成是二公子對她提了這事。

  她先前也聽說過二公子傾心飛煙樓一位姑娘的事,只是因為少奶奶嫁進來這段時日,二公子一直都待少奶奶很好,讓她們全都忘了這事。

  「可您才嫁進來不久,二公子就急著納妾,也未免太不尊重您了。」邱嬤嬤替她心疼。

  明芸秀澀然道:「當初是我親口答應了他的。」所以怨不得人,她早就知道他另有心悅之人,可這心就是沒能守住,如今又能怪誰?「一菊、二蘭,快去吧。」

  一菊、二蘭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領著幾個粗使丫鬟過去。

  交代完,明芸秀轉過身子,瞥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舒長貞,問了聲,「你要納妾這事,要不要稟告婆婆一聲?」

  「這事我會跟她說。」舒長貞望著她,問:「你不高興?」

  原來他看得出來她不高興,她還以為他眼下的心思全都在聽雨姑娘身上呢。她賭氣的說了句,「我高不高興與你何干?」

  舒長貞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丈夫要納妾,難道她還要歡天喜地不成!她惱得不想再搭理他,要回房裡,見他堵在前頭,氣忿的推了他一把,「讓開!」

  舒長貞拽住她的手腕,確定了一件事,笑道:「嘖,真吃醋了。」

  他臉上那笑刺眼得讓她咬牙切齒,「放手!」

  「不放,你吃醋的模樣真可愛。」明白她是誤會了古聽雨的事,但他不想這麼快告訴她實情,想再多看幾眼她的這副模樣。

  她吃醋的模樣可愛?「你別太欺負人了。」她橫眉怒瞋他,恨不得一口咬掉他臉上那讓人討厭的笑。

  「我怎敢欺負你,我可是在岳母的牌位前許下過承諾的。」

  「你還有臉說!你就不怕我娘在天之靈懲罰你嗎?」

  「不怕,我沒辜負你,岳母不會罰我的。」他篤定道。

  她越聽越惱,實在是再也忍不下去,抬起腳重重朝他的腳用力一踩,趁他猝不及防鬆開她的手時,掄起粉拳朝他劈頭蓋臉的打下去,「讓你騙我還騙我娘,我打死你這個騙子!明明一顆心都在別的女人身上了,還敢說沒辜負我,我讓我娘招來天雷劈死你這個無恥的大騙子!」

  沒想到她會這般氣憤,一邊咒罵他,一邊捶打他,舒長貞又好氣又好笑,面對愛妻,他沒敢出手,任由她捶了數下後,再一把擒住她,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走回房裡。

  「你做什麼?放下我!」還沒氣消的明芸秀又朝他的胸膛捶了兩下。  

        回了寢房,舒長貞將她放到床榻上,才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與聽雨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納她為妾,只是為了保護她。」

  明芸秀不信,質疑道:「保護她為何要納她為妾?」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聽雨姑娘是我一個好友的未婚妻,我那好友不幸身亡,無法照顧她。她原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後因家族遭難,淪落風塵,她一個姑娘家,我總不能無名無份的將她帶回來,所以才想以侍妾的名份迎回府裡,免得舒長鈺再糾纏她。」舒長貞將事情簡單告訴她。

  「可為何外面的人都傳聞你心悅她?還有啊,當年你曾經買下全城的茶花送給她。」

  「外頭的傳言能信的沒幾件,你別忘了,外面不也傳言你被我繼母打得臥床不起?」他又道:「至於茶花那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是誰?」

  他不想因為古聽雨之事,讓她對他心存芥蒂和懷疑,略一沉吟,索性便將雷子望的事告訴她,「……子望於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讓他的魂魄上我的身,不時與聽雨姑娘相見,才會傳出我心悅她之事,那些茶花,也是那一年聽雨姑娘生辰,子望為討她歡心而買下的。」

  聽完他所說,明芸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他掛在胸前的那枚玉墜,「你這玉墜裡真住了一隻鬼?」

  「你還記得嗎?那時我們被泥石壓住,困在馬車裡,便是子望出去外頭查看情況,發現言松他們找不到我們的位置,所以我才讓你設法出聲讓他們知道。」

  明芸秀想起那時的事,除了他,她什麼也沒看見,「除了你,沒人能看見那位雷公子嗎?」

  「據說有些道行深的道士、和尚可以看見鬼魂,子望便曾遇見一名想抓他的道士。」

  明芸秀相信了他所說的話,臉上的恚怒已消,對雷子望與古聽雨的事滿心惋惜。「他們一人一鬼,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她同情他們的遭遇,但兩人無法相見,只能倚靠附身才能見面,長此以往,她擔心不知會不會對舒長貞的身子有損。

  「子望執念未消,不願輪迴,只能待雷家的事平反後再做打算。」說完,舒長貞笑睇她,「氣消了吧。」

  明芸秀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表示,「誰生氣了?我是個深明大義、溫良賢淑的女子,夫君要納妾,我是絕無二話。」她才不承認方才自己曾大吃飛醋。

  「深明大義、溫良賢淑?」舒長貞抬手朝她的臉用力捏了捏。

  她吃痛的拍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我是掂掂你這臉皮有多厚,才能說出這種話來。」他揶揄道:「方才打翻的那罈子醋,到現在都還聞得到酸味呢,對了,還有……」

  見他竟解開衣襟,脫起衣袍來,明芸秀瞪圓了眼,「大白天的,你幹什麼脫衣裳?」

  「你方才捶了我那麼多拳,我得讓你覷覷你下手有多狠。」

  聽他這麼說,明芸秀頓時心虛起來,好聲好氣的道:「那我拿藥膏替你揉揉。」

  她起身想去取來藥膏,他冷不防將她推倒,邪魅一笑道:「娘子不如以身相揉……」

  「你太無恥了……」她嬌斥了聲,少頃,寢房裡便傳來曖昧的嬌喘呻吟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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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得償多年宿願

  進了自家兄長的院子,舒長鈺問道:「大哥,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舒長鈞瞅向進來的弟弟,罵道:「長鈺,你也太沒用了,四殿下都借人給你了,你還沒把人給弄到手,這會兒長貞都要把人抬進咱們府裡了。」

  「他要納聽雨為妾?」舒長鈺一愣之後狐疑道:「大哥,你沒騙我吧?」

  「他不久前才去向娘說了這事。」舒長鈞揮手讓一旁伺候的丫鬟斟酒。

  「娘答應他了?」舒長鈺走到兄長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不答應還能如何,他是納妾又不是娶妻,何況這事他媳婦都同意了。」

  舒長鈺想到什麼,獰笑起來,「哼,他以為他納聽雨為妾,我就奈何不了她了嗎?這樣正好,人就在咱們府裡,我隨時都可以……」

  舒長鈞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你敢未經他同意進他院子裡試試,他那些從大將軍府帶過來的護衛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該不會好了傷疤就忘了痛吧!」

  幾年前,舒長鈺曾擅自闖進舒長貞的院子,被那些護衛給揍得鼻青臉腫,差點連娘都認不出來。為此爹娘震怒,命府裡的護院去拿下傷了他的人,後來那些護院一個個被打得像破布似的給扔了出來。

  而後舒長貞說道,那些人都是他舅舅派過來保護他的人,不支府裡的月銀,不聽舒府的差遣,只聽他一人的命令,若再有人敢擅闖他院子,就當竊賊來處置。

  懾於那些人的身手,沒人敢再闖進他院子裡,多半也是因為這樣,舒長貞才會想將古聽雨給抬進門來,護在眼皮子底下。

  聽他提起那件事,舒長鈺肥胖的臉孔恨得扭曲起來,「就連四殿下的侍衛都不敢得罪他舅舅手下那些人,難道就讓他在咱們府裡為所欲為,拿這渾蛋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舒長鈞思忖道:「他現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姚是岑,要是沒了姚是岑的話……」

  「姚是岑深受皇上器重,想除掉他,這比直接殺了舒長貞還不可能。」舒長鈺何嘗沒這麼想過,但姚是岑位高權重,且他自己本身又勇猛無匹,當年他身陷敵軍的包圍時,曾隻身一人斬殺近百敵軍,他手下那些隨從也個個身手剽悍,一個人能打過五、六個人。

  舒長鈞轉動著手裡的酒杯,冷笑道:「也未必辦不到,他手握兵權,皇上難道真對他完全沒有一絲忌憚嗎?」

  「三人成虎,有些話說多了,即使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外頭關於衛國公府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言,讓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你想到什麼辦法了?」見他似是有了什麼好計謀,舒長鈺忙不迭追問。

  「這事我得同四殿下先商議商議。」

*             *             *

  在古聽雨進舒家前一天,明芸秀與舒長貞去拜訪近幾個月一直在西山禮佛,直到前兩日才回京的義母明德長公主。

  「芸秀,你嫁都嫁了,本宮本不該這麼說,但你這親事實在是讓本宮很不滿意,若是我先前在京裡,絕不會讓你爹將你嫁到舒家去。」明德長公主約莫五十出頭,臉龐圓潤,一雙鳳眼斜睨著舒長貞,從他進門起,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明芸秀一臉討好的上前給她捶著肩膀,「我知道您這是關心我,不過這門親事沒您想的那麼不堪,能嫁給夫君,芸秀很滿意呢,世人對夫君多有誤解,所以才讓您也被那些傳言給誤導了。」

  「其他的也就算了,他是怎麼對待自家那些人的,這事還能瞞得了別人嗎?他對自己的親人都能如此狠心,你呀跟著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雖說衛國公府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舒長貞對付他們的手段也未免太兇殘了,絲毫不顧念父子手足之情。 

  「那是您沒瞧見他們是怎麼對他的,吶,您還記不記得我時候有一次在山上迷了路,摔下山崖,當時就是他救了我的。」為了一改義母對自家夫君的印象,明芸秀特意提起這事。

  「你不是說那人姓蘇嗎?」當年為了找救了她的那人,這乾女兒還曾央著她幫忙打聽,所以她記得這事。

  「可不就是舒,不過此舒非彼蘇,是我弄錯姓氏了。」明芸秀輕笑的接著說:「所以才一直沒有找到他,沒想到我同他還真是有緣,後來我在嫁到秦家的路上出了岔子,蒙他出手援助,才因而與他相認呢。」她將當時的經過告訴這個打小就疼她的義母。

  聽她說完,明德長公主對舒長貞才稍稍緩了臉色,「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便來告訴本宮,本宮替你作主。」

  舒長貞從進長公主府向她請完安之後,便一直未曾再開口,端坐著默默飲茶,至於明德長公主對他諸多挑剔的話,他就彷彿聽而未聞似的,一句也未辯解。

  「多謝義母,義母這麼疼愛芸秀,真是芸秀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對了,我們還帶了禮物要送給您呢。」說著,明芸秀讓一菊將禮物拿過來。

  身為一國長公主,昔日在宮中時,什麼珍寶她沒看過,尋常的寶物已入不了她的眼,不過在明芸秀打開那隻錦盒,露出裡頭放置的物品時,倒教她忍不任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隻雕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貓兒,明芸秀輕輕拍著它的頭,它嘴裡居然發出了喵喵喵的叫聲,宛如活物。

  「這玩意倒是稀奇。」明德長公主見了,伸手接過,抬手拍著那貓兒的腦袋。

  「這是夫君特地找來能工巧匠為您做的,他聽說您素來疼我,又喜歡貓,所以費盡心思做了這隻貓,來給您解解悶。」

  「你倒是有心了。」明德長公主臉上帶著笑,睞了舒長貞一眼。

  舒長貞這才說道:「長公主對芸秀視如親女般疼愛,長貞自也當孝敬長公主。」

  明德長公主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暖意,不再冷落他,與他敘起話來,問他這貓兒是由哪個能工巧匠所做,又是怎麼做出來的。

  舒長貞一一回答,不多時,就變成他和明德長公主熱絡的說著話,反倒是明芸秀被冷落在一旁。

  他們從貓裡安裝的機關,一直說到雕刻的技藝,再說到或許能運用工匠們的技藝,來改進弓箭的製造,最後舒長貞說道:「某些技藝精良的能工巧匠所製作的暗器,甚至能殺人於千里之外,而不為人所知。

  「我曾聽聞,有人想除掉自己的一個敵人,遂暗中派人散佈那敵人的行蹤給他的仇家知道,待兩方廝殺起來時,再暗地裡用那暗器偷襲他,讓所有人都以為這人是他的仇家所殺。」

  聽見他所說的話明德長公主神色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接著臉色頓時一沉,質問道:「舒長貞,你送本宮這隻貓,究竟有何目的?」

  「長公主多慮了,不過是個匠人做出來的玩物,能有什麼目的?」舒長貞笑道。

  「你最好別同我耍什麼心眼。」明德長公主警告他。

  明芸秀連忙緩頰道:「義母,夫君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這隻貓兒只是他孝敬您的玩物。」

  舒長貞臉上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表情,問了句,「可是我方才哪句無心之語,讓長公主想到了什麼?」

  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見他渾然不似作偽,明德長公主這才緩了臉色,「沒什麼,只是想起一樁陳年舊事罷了。」提起那件事,她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沉重,顯然對那件事仍不曾釋懷。

  她沒說是什麼陳年事,舒長貞也沒有追問,再敘了幾句話後,便與明芸秀告辭離去。

  坐在返回舒家的馬車裡,明芸秀問:「你讓人做那隻貓送給我義母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怎麼連你也這麼懷疑我?」舒長貞似笑非笑道。

  她一臉傲然的睨著他,「我與你做了這麼多日的夫妻,你這肚子裡在想什麼可騙不了我,還不老實招來。」他先前主動提起要去拜訪她義母,就已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尋常,還費心準備了那樣精巧的禮物,要說他別無目的,她是半點也不相信。

  「我家娘子果然聰慧過人。」他笑贊了她一聲。

  雷子望的存在他都讓她知曉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他也沒打算再瞞著她,將雷家一門是如何牽涉進當年二皇子遇害的案子裡,因而被滿門抄斬的經過告訴她。

  聽完,她尋思道:「你的意思是當年二皇子遇害,其實是另外有人暗中所為,與當年被皇上處死的那些人無關?」

  「沒錯,那些人只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幕後的主使者還逍遙法外。」

  「那幕後主使者是誰?」她驚訝的問。

  「是四殿下。」他與雷子望暗中查探多年,才查到四皇子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先前他們手上沒證據不足以重翻此案,沒想到之前蒼平縣發生了一起案子,讓他們有了人證還有物證——那隻當年用來暗殺二殿下的暗器。

  「竟然是四殿下!如此來,你想為替雷家平反,豈不是要同他對上?」對方可是皇子,她緊張的抓住他的衣袖。

  她著急的模樣映在舒長貞黑幽幽的瞳眸裡,讓他的眼神柔得宛如春風,他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你放心,這事用不著我岀頭,自會有人重新揭開這樁舊案。」從適才的試探裡,他已探出明德長公主的態度,她顯然早就對當年那樁案子起了疑心,接下來他和六殿下所做的安排,就不難進行了。

*             *             *

  舒長貞不想聲張,所以派去接古聽雨的只是一頂尋常的轎子,悄悄將人從飛煙樓後門接了出來,沒驚動太多人,安安靜靜的抬進了他母親生前所住的院子裡。

  寢房裡,明芸秀親自為舒長貞穿上喜袍,由於來不及再裁製新的吉服,這一襲喜服還是他當初迎娶她時穿的那一身。

  一邊為他換上,她嘴裡一邊念念有辭,「我大約是這世上最寬厚大度的妻子了,丈夫要納小妾,我還親手為自個兒的夫君換上喜服,喜房是我打點佈置的,裡頭有些物品還是從我的嫁妝裡搬過去的呢。」

  舒長貞聽著,忍俊不住的抬手輕點了下她的俏鼻,「是是是,娘子真是這世上最最賢淑的妻子了。」

  為他繫好腰帶,她略顯得意的抬了抬下顎,「哼哼,娶到我算你三生有幸。」

  舒長貞正要答話,忽然間有人竄了進來,揶揄道——

  「何止三生有幸,我看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二公子才能娶到嫂子這麼好的姑娘為妻。」來人已來了一會兒,正好聽見他們所說的話。

  冷不防看見言松,明芸秀吃了一驚,「言公子,你怎麼來了?」

  「二公子讓我來主持婚禮,還讓我不能正大光明的走大門進來,得偷偷摸摸的翻牆而入。」言松接著滔滔不絕的叨念道:「我本來還想著是哪個見不得人的要成親,來才知道要納妾。你說你納個妾叫我過來主持是怎麼回事?是怕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嗎了?我跟你說,我可是很忙的,我才剛回京還有許多戲要去看,你納個妾找我來湊什麼熱鬧?」

        舒長貞也沒打斷他,直到聽他說完才道:「讓你來主持婚禮,這可是給你莫大的面子,這場婚禮可是不同尋常的。還有,今晚不是納妾,是要正經的拜堂成親。」

  「不同尋常?怎麼個不尋常法?」言松問了句,瞟向他身上穿著的那一身喜袍,笑道:「你不都成過親拜過堂了嗎,怎麼,還是你拜上癮了,連納個小妾都要再正式拜個堂?這可不合規矩呢。」

  舒長貞沒多解釋,只道:「你別多問,待會到了喜堂,你好好主持婚禮就是。」

  言松狐疑的瞅他,再看向明芸秀,「嫂子,你就真的這麼由著他再跟別的姑娘拜堂成親,一點也不吃味嗎?」

  明芸秀故意露出一抹無奈的表情,幽幽道:「他想這麼做,我也阻止不了。」

  言松沒被她裝出來的模樣給騙了,毫不氣的說道:「嫂子,不是我說你,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看得出你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子,你突然間這般柔順,讓我覺得很不對勁,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陰謀?還是二公子喂你吃了什麼迷心藥,把你變得千依百順?」

  她噗哧笑出聲,「你也想太多了,沒有陰謀,我也沒吃什麼迷心藥。」

  「那你一個女人,在丈夫要納妾時怎地不僅不反對,還容許跟小妾拜堂?」

  「唉,這其中一言難盡。」舒長貞沒打算跟言松提雷子望的事,她也不好說出來,存心逗言松,她柔情的注視著自家夫君,說道:「言公子,當你把一個人放在心上的時候,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你都沒辦法拒絕他,他想做的事,你會不惜一切的幫他完成,只要他歡喜,你也就歡喜,他若哀愁你也會跟著哀愁,這樣的心情你能體會嗎?」

  「不能。」他從未將什麼人放在心上過,絲毫不能體會她所說,他只知道,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休想勉強他。

  這時,一名下人進來稟告:「二公子、二少奶奶,花轎快到了。」

  舒長貞頷首,朝言松說道:「咱們過去吧,喜堂設在隔壁的院子裡。」

  由於不得父親的喜愛,舒長貞和姚氏的院子位於舒府最偏僻的角落,對此他倒是頗為滿意,因為這裡清靜,鮮少會有人過來。

  言松率先走出去,接下來是明芸秀。

  舒長貞刻意走在最後,看向從玉墜飄出來,站在一旁,神色緊張的雷子望,說了句,「莫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我只是……太高興了!」雷子望的嗓音裡有一絲哽咽。

  娶了明芸秀後,舒長貞此時已能明白他的感受,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附到我身上去迎接她吧。」

  雷子望點點頭,上前兩步,魂魄附上了他的身。

  舒長貞身子微微一顫,神色登時一變。

  明芸秀回頭一瞥,望見他的眼神時,愣了愣。

  那是一雙熾烈卻又溫柔無比、充滿著歡欣期待的眼神,但她很快就知道這樣的眼神不是因為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女子。

  她看不見雷子望的魂魄,但在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他。

  雷子望看向她,朝她有禮的微微頷首,他知道舒長貞已把他和古聽雨的事告訴了她,看她臉上那神情,她顯然也認出了他來。

  他抬手朝她一揖,道謝,「今日的事有勞二少奶奶費心了。」

  「只是舉手之勞,雷公子無須多禮。」她矜持的回了一禮,「聽雨姑娘的花轎要到了,咱們去迎接她吧。」看見自家夫君臉上流露出那樣毫不掩飾的深情,她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兩個院子相隔很近,幾步就到了,處處披紅掛彩,大大的囍字就貼在喜堂上。

  先進來的言松瞧了瞧喜堂,瞥見擱在高堂位置的牌位時,面露詫異之色,看回舒長貞,開口正要詢問什麼時,瞥見他臉上那迫不及待的殷切表情,猛地一怔,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來不及多問了,因為古聽雨的花轎已到了,舒長貞興高采烈的出去扶她下轎。

  言松一臉納悶的叨念了句,「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站在他旁邊不遠的明芸秀,聽見他的話,抿著唇憋著笑。

  雷子望小心翼翼的扶著古聽雨走進喜堂,古聽雨也穿著一身紅色的吉服,頭上罩著喜帕,與他一塊站在喜堂前。

  走到旁邊坐下觀禮的明芸秀,瞟見言松還在打量著被雷子望附身的舒長貞,提醒了他一聲,「言公子可以開始了。」今日喜堂上的客人只有她和言松還有一屋子的下人。

  言松收回眼光,清了清嗓音說道:「今適逢吉日……男才女貌、佳偶天成……」他說了一堆話後,才終於說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雷、古兩家都沒人了,所以父母的位置上擺放著雷家先人的牌位。

  兩人一起向著雷氏先人牌位一拜。

  言松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接著再唱道:「夫妻對拜。」他原本以為那牌位是舒長貞已故生母的牌位,可他剛才瞟了一眼,發現上頭寫的姓氏竟然不是姚,而是雷。

  他心裡兀自奇怪,舒長貞他娘怎麼改姓雷了?接著覷見牌位後頭的字,更是訝異不已,那牌位上頭所寫的竟然是一對姓雷的夫婦。

  但此時不好多問什麼,他只能暫時壓抑著好奇,看著那對新人互相一拜後,他再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見雷子望扶著古聽雨走向內室已佈置好的喜房時,明芸秀拿著手絹拭了拭濡濕的眼眶。

  邱嬤嬤侍立在她身旁,見狀,不捨的替她抱屈道:「也難怪你氣哭了,這二公子也太過分了,不過是納妾,居然還行拜堂之禮。」

  「可不是,少奶奶,您也太大度了,居然還親自操辦二公子納妾的一應事物,連喜房都親為他佈置。」二蘭滿心不忿的替她鳴不平。

  一菊接腔說道:「少奶奶,您為二公子做了這麼多,但願二公子能記得您的好。」事實上這幾日她一點都沒從自家少奶奶臉上看出半點委屈的模樣來,心裡很是納悶,服侍少奶奶多年,她可不覺得少奶奶是會這般委曲求全的性子。

  可少奶奶偏偏對二公子納妾的事一句話都沒說,還親自操辦婚事,讓她實在是看不明白。

  聽她們三人你一言我,我一語的說完後,明芸秀才出聲表示,「邱嬤嬤,我這不是氣哭,我是因為感動才哭了。」雷子望的事,她不好告訴邱嬤嬤她們,只能由著她們去瞎猜。

  「感動?」邱嬤嬤三人疑惑的面面相覷,丈夫納妾,她身為妻子,竟然為此感動,這是怎麼一回事?小姐是太傷心,所以一時胡塗了嗎?

  「是啊,他們兩人經歷千辛萬苦、生死兩隔,才終於能拜堂成親,怎不教人感動。」想到雷子望和古聽雨的遭遇,她的心也為他們揪了起來。

  剛才看見雷子望兩眼含淚的凝視著新娘子,那樣摯愛卻又絕望的眼神,教人看了忍不住為之鼻酸。

  這樣一對深情相許的有情人,竟然被活生生的無情拆散,無法相守一生,實在是讓人唏噓扼腕。

  言松聽見她的話走了過來,他此刻有滿肚子的疑惑想問,「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怎麼成了生死兩隔?」 

  「呃,那只是個比喻,聽雨姑娘先前在飛煙樓裡,無法常伴左右,豈不像是生死兩隔?」明芸秀隨口瞎說。

  「那個牌位又是怎麼回事,二公子連爹娘都換了不成?」言松接著質疑。

  「那是聽雨姑娘那邊的親人,言公子,你想必也知道衛國公府的人是怎麼對待我夫君的,所以這回拜堂時就拜了聽雨姑娘的親人。」明芸秀再編了個理由來敷衍他。

  「是嗎?我怎麼覺得方才的二公子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他了。」言松意有所指的緊盯著她問。

  「你也知道,他心悅聽雨姑娘多年,能娶到聽雨姑娘,了卻他多年的心願,他約莫是太高興了,才不像平常那樣。」發覺言松似是察覺什麼,明芸秀索性自怨自艾起來,「他娶我時都沒那麼高興呢,真教人傷心。」

  為了避開他喋喋不休的問題,她掩著臉,裝作悲戚的模樣站起身,「我不想再待在這了,我先回去了,言公子請自便。」說完,她就提步往外走。

  滿臉疑竇的言松無人可問,最後悻悻然的離去。

  回了自個兒的寢房,明芸秀讓邱嬤嬤她們都下去休息,自個兒一個人待在房裡,猛然思及一件事,她有些焦灼的在房裡來回踱著步子。

  雷子望不會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圓房吧?

  她可以忍受他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拜堂成親,但想到舒長貞可能必須碰別的女子,就有些難以忍受。

  舒長貞是她的夫君,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屬於她的。

  他那雙手臂只能抱她,他那張嘴只能親吻她,想到有人用他的身子擁抱別的女子,用他的嘴親吻別的女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很同情他們兩人,但是要她出借丈夫的肉體給別的女子,她委實做不到。

  她想到喜房去提醒他們這事,但走了兩步便頓住步,想到他們陰陽相隔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已成親圓了這心願,此時去打擾他們似乎有些殘忍。

  何況萬一雷子望真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做了那事……那她此時過去,也阻止不了什麼。

  越想,明芸秀便越焦躁,一顆心宛如在鍋裡煎著的魚一樣,翻來覆去難以平靜。

  她一夜難眠,佇立在窗前,瞅著漆黑的天際飄下白茫茫的雪花。

  想到先前拜堂時,雷子望含著淚,那絕望又痴情的眼神,她的心驀地軟了下來,輕咬著唇,喃喃說道:「罷了、罷了,就當成全他們一次,但以後絕不會再有以後了!」

  她在房裡枯等了一整夜,直到翌日天亮,舒長貞才回了寢房。

  明芸秀瞥見他進來時仍穿著那身喜袍,從他的眼神裡,她認出這人是舒長貞本尊,連忙迎上前去,「你回來啦。」

  「嗯,我睏死了。」他布著血絲的雙眼透著掩不住的疲憊,進房後,直接躺到床榻上,和衣就睡。

  「你昨晚都做了什麼?」明芸秀在一旁搖著他問。

  他微微睜開眼,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咕噥了句,「芸秀,陪我睡會兒。」

  她著急的想知道,「昨晚你們有沒有……」

  「子望和聽雨昨晩對看了一整夜,睏死我了,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乖。」他說著眼睛一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讓魂魄上身,一時半刻對他身子影響不大,但他這是頭一回讓雷子望附身一整夜,魂魄的陰氣侵蝕他身上的陽氣,令他異常疲憊。

  聽見他們只是對看了一整夜,明芸秀緊繃著的臉頓時露出笑容,一晚上的焦慮因為這句話全被驅散了。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瞥見他身上的喜袍,小心地替他脫下,而後便托著腮坐在床榻旁,垂眸怔怔的看著他的睡容。

  睡著的他少了平日裡的那份戾氣,宛如當年她在山上遇上時那般溫良柔善。

  明明就是一個溫柔的人,要逼著自己變得心狠手辣,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本性的良善。他常常讓雷子望附他的身去見古聽雨,這不只是因為雷子望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因為存在他心底的那抹良善溫柔,並沒有真正被扼殺。

  她在他耳邊輕喃道:「只要是你,什麼樣子我都愛。」

*             *             *

  古聽雨的性子柔雅溫順,說起話來細細柔柔的,明芸秀在她面前都不自覺的放輕了嗓音,叮囑她,「你放心,我會跟著你一塊去見婆婆,這舒家人個個都如狼似虎,一掐著你的弱點,就會撲上來狠狠咬住你,所以你記著,不管她們話說得有多刻薄,你都別當真。」

  婆婆一早就派了個丫鬟過來,讓新進門的古聽雨過去請安。

  古聽雨的身分與她不同,她還能裝裝病避開婆婆,但古聽雨身為侍妾,若是也這麼做,只怕婆婆不會留情,而是直接派人過來教訓她,為免她遭婆婆刁難,她只好親自陪古聽雨走一趟。

  古聽雨面露一絲懼意,「她們若是為難我,我該怎麼做才好?」以前她也曾聽雷子望提過衛國公府的一些事,知曉裡頭的人泰半都不是什麼好人,她害怕自己應付不來。

  「到時候再見機行事,有我在,我會幫著你的。」

  「多謝二少奶奶。」古聽雨朝她福了個身,向她道謝。

  明芸秀挽著她的手笑道:「你別跟我這麼客氣,我夫君與雷公子就像親兄弟一般,咱們也像姊妹一般相待就好。」

  「嗯。」她輕輕點頭,與明芸秀一塊走出院子,準備去向李氏請安。

  兩人渾然沒發現雷子望也跟來了,他跟在舒長貞身邊多年,自是知道李氏是什麼樣的人,不放心自家妻子去見那老妖婆,所以舒長貞一早出去前,他便讓舒長貞將玉墜留在房裡,打算親自跟著過去。

  兩人一路來到李氏住的跨院,謝映、杜虹還有其他小妾都已等在小廳裡。

  李氏還未出來,明芸秀便拉著古聽雨走到謝映身邊,笑著朝她喊了聲大嫂。

  謝映看了她一眼,微微朝她頷首示意,沒出聲。

  杜虹一瞧見她,便酸了她一句,「喲,咱們二嫂這病終於痊癒了呀。」自打明芸秀嫁到衛國公府後,幾乎都「抱病」在身,鮮少來向婆母請安,對此她又羨又妒,她也不想天天來向婆母請安,看那老太婆的臉色,但又沒膽子裝病不來。

  明芸秀佯作柔弱的按著胸口,輕蹙眉心,「還沒全好呢,還在服藥,只是今日聽雨第一次過來拜見娘,我擔心她不熟悉咱們府裡的規矩,萬一衝撞了娘,惹娘生氣,那可不好,所以便撐著身子陪她來一趟。」

  杜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二嫂對二伯的小妾還真是關心啊。」自家丈夫覬覦古聽雨的事,她早知情,因此她對聽雨打心眼裡厭惡。

  「都是一家人,聽雨又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多關照她一些也是應當。」明芸秀用著一副溫良賢淑的表情說道。

  杜虹還想再說什麼,這時,李氏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連忙朝她福身行禮問安。

  李氏坐下後,擺擺手讓她們也坐下。

  明芸秀坐在謝映的下首,古聽雨是侍妾,需與其他的侍妾們坐到後頭的矮凳上。  

        李氏朝明芸秀看去一眼,語氣不陰不陽的說道:「你這身子好了?」

  明芸秀溫聲回道:「這陣子我的腦袋時不時就會犯頭疼,每天還會抽搐個一兩次,大說還得再服好一陣子的藥,為免在娘跟前失態,所以無法每日來向娘請安。」說著這話時,她刻意抬手揉著那日被果子砸到的額頭,有意提醒李氏,自己之所以「犯病」,可是全拜她所賜。

  李氏沒好氣的道:「你這病別是娘胎裡帶來的吧,萬一治不好,日後怎麼替長貞生兒育女?」她可不怎麼相信一顆果子能把她給砸出這麼大的毛病來。

  明芸秀不疾不徐的回道:「也許如娘所說真是胎裡就有病,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好端端的,也不曾發過病。」言下之意是指,她會犯病,還是李氏所造成。

  李氏哪裡會聽不出來她這弦外之音,目光一沉,倘若不是礙於舒長貞,她早讓婆子甩她幾個大巴掌了。

  這氣不能朝她身上撒,李氏轉而看向古聽雨,「你就是長貞新納的那個侍妾?」

  古聽雨起身柔柔的應了聲,「是。」

  李氏存心刁難她,沉聲道:「你聲音那麼小,說給蚊子聽呢。」

  古聽雨提高嗓音回道,「回夫人的話,正是奴婢。」

  「我聽說你是青樓裡的一個妓女,這可是真的?」古聽雨的來歷她早一清二楚,這麼問不過是想要羞辱她。

  「是。」古聽雨輕掐著手絹應道。

  見婆婆有意為難她,杜虹也落井下石道:「娘,我聽人說青樓裡的妓女都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這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真不知二伯是怎麼想的,那些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偏偏看上一個青樓妓女,還迎回來,也不怕沾上什麼髒東西。」她脾氣本就不好,對古聽雨又極不喜,一開口便是夾槍帶棍的嘲諷。

  跟來的雷子望聽見她的話,憤怒地飄過去對著她拳打腳踢。

  杜虹隱隱覺得身前似有一陣陣冷風拂過,不禁攏了攏襟口。

  李氏聽見她的話,冷著臉附和道:「長貞性子桀驁不馴,聽不進別人的勸,咱們一心為他好,他只當咱們是要害他,納了個妓女進門,他不怕人家笑,咱們還要臉面呢。」

  古聽雨見她們左一句妓女右一句妓女的不停羞辱她,也不敢反駁,臉色發白的咬著下唇。

  見她這般委屈的模樣,雷子望心疼死了,抬手想擁住她,整個人卻穿過她的身軀。

  他洩憤般的跑到李氏跟前,即使知道打不了她,仍是抬手狠狠甩了她幾巴掌,想替心愛的妻子出氣。

  李氏覺得面前不停有冷風拂來,疑惑的朝四下瞅了瞅。

  明芸秀見婆婆和杜虹蓄意讓古聽雨難堪,出聲替她說了幾句,「娘,聽雨出淤泥而不染,她身在濁世心如白蓮,比起很多人來都還要清白無垢,否則夫君那麼挑剔的人,哪裡會隨隨便便就瞧上,就像他娶我也是千挑萬選才選中我一樣,倘若真是品性低劣不堪的人,我夫君是絕瞧不上的,娘就無須多慮了。」她看向杜虹,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弟妹與其替我夫君操這心,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三叔。」

  杜虹登時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芸秀盈盈笑,「弟妹想到哪去了,我是見天氣越來越冷了,讓你多留意留意三叔的身子,多給他補補,咱們為人妻子,照顧夫君的身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說完,她身子忽然一晃,險些要從椅子上摔下。

  旁邊的一菊連忙扶住她,焦急的喊了聲,「二少奶奶怎麼了?」

  「我好像又要發病了,快,扶我回去吃藥!」

  一菊要攙她起來,可她彷彿真的難受得撐不住身子,一菊一個人扶不起,明芸秀虛弱的朝古聽雨喊了聲,「聽雨,過來扶我回去。」

  古聽雨連忙走過去,與一菊二人一邊扶著她。

  她站起身後,朝李氏虛弱的說道:「娘,我約莫又要犯病了,恕媳婦先告退。」

  李氏沉著一張臉,也不出聲。

  明芸秀沒得到響應,等了會兒,身子忽然一軟。

  一菊嚇得驚呼了聲,「二少奶奶!」

  「快扶我回去吃藥,免得在娘跟前犯了病,對娘不敬。」明芸秀氣虛的吩咐了句,不再等婆婆開口,示意一菊和古聽雨扶她離開。

  她們走後,杜虹不滿的質疑道:「娘,我瞧她說不定是裝的,方才分明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犯病了?」

  一向寡言的謝映冷不防的說了一句,「她就算是裝的,你又能拿她如何?」

  杜虹駁道:「她若是裝的,就讓娘抬出家法來治治她,不能讓她再這般囂張下去,否則她真當咱們都是好糊弄的,以後娘還能管得住她嗎?」

  謝映淡漠的臉上閃過一抹嘲弄,提醒婆婆一件事,「上回娘都還沒讓人掌摑她,外頭就傳岀那謠言,若真動了她,咱們府裡的名聲怕是要更壞了。」

  她嫁進舒家多年,冷眼看著舒家人與舒長貞明爭暗鬥,見舒長貞一人就震住舒家那麼多人,她心裡多少有些佩服他,後來明芸秀嫁了進來,這幾日見了她的所為,她對明芸秀隱約有幾分欣賞,因此見杜虹想挑唆婆婆對付明芸秀,才會罕見的替她說上幾句話。

  李氏聞言面沉如水,衛國公府的名聲若再壞下去,被言官彈劾,她擔心皇上說不定真會動怒拔了他們衛國公府的爵位。

  「娘,難道咱們就只能眼睜睜任由她對您這般不敬嗎?」杜虹早已不在乎什麼名聲了,只想給明芸和古聽雨一點顏色瞧瞧。

  李氏縱使對明芸秀與古聽雨很不喜,卻分得出輕重,她看得出杜虹不過是想借她的手來教訓明芸秀和古聽雨,喝斥道:「你給我閉嘴,該怎麼做,我還用不著你來教我!」說完,她不悅的擺擺手,「沒事的話,都下去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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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6: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  千里尋夫

  「所以我絕不讓聽雨再過去那裡,受那兩個妖婦侮辱!」

  舒長貞一回來,就聽雷子望怒氣沖神的罵著李氏與杜虹,等雷子望罵完,他才回了一句,「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帶聽雨離開舒家,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裡受這種委屈。」聽雨可是他放在心尖上呵寵的人,他哪裡捨得讓她受這種折磨。

  「你能帶她上哪去?離了我的保護,舒長鈺隨時能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貞提醒他。

  「可也不能讓她再留在這裡受她們羞辱啊,你不知道她從老妖婦那裡回來後,把自己關在寢房裡,傷心地哭了好半晌呢。」他先前不知道女人的話惡毒起來不亞於一把刀子,能活生生的剮肉見血。

  聽雨淪落風塵又不是她願意的,她們竟拿這事來讓她難堪得無地自容,教他怎麼能忍受。

  舒長貞道:「要不這事我與芸秀先商量商量,看要怎麼做才合適。」

  雷子望頷首道:「好,你同她想想辦法吧,她這麼聰慧,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片刻後,舒長貞在院子後面的小園子裡找到正在賞梅花的妻子,將雷子望所說的話告訴她。 

  聽完,明芸秀有些訝異,「雷公子今天也跟著我們過去了?」

  「他氣壞了,我看我繼母和杜虹多半會再刁難她,她性子柔順,又沒你這般伶俐,怕是應付不來,依你看,要如何才能讓她避開她們?」關於這些女人的事,舒長認為妻子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應付。

  明芸秀抬起手輕點著嘴角,尋思道:「我想想。」

  見她小臉微抬,羽睫輕垂,微微上翹的嘴角彷彿在邀請他品嘗似的,舒長貞一時情動,俯下身含住她那宛若櫻桃般的粉唇。

  她正努力思索著這事,被他突如其來吻住,一時驚詫的瞠大眼,可不過須臾便在他灼熱的吻裡化成了一灘春水,熱切的回應著他的吻。

  半晌,他饜足的離開她的唇瓣,看著她那雙水汪汪的鳳眸,心裡愛極,忍不住朝她的眼睛吻了吻。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她雙頰臊紅,抬起的手欲拒還迎的抵在他胸膛上,嬌嗔了句,「還在外頭呢。」

  「要不咱們回房裡去。」他牽起她的手往屋裡而去。

  「你不是讓我想辦法嗎?可別又……」她害臊的打住了話頭。

  「又怎麼樣?」

  「又不正經的……嗯哼。」她嬌羞的用最後兩個音來代替白日宣淫這四個字,說完便甩開他的手,羞怯的先跑回屋了。

  他低笑著大步追了進去。

  待他進門,明芸秀高興的望向他,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不如我藉口說要養病,把她順道帶離舒府,住到別院去。」她不愛住在衛國公府,在這裡得處處提防著那些人,哪兒都不能去,住得挺悶的。

  他本就打算過一陣子要送她們離開舒府,如此也不過是將時間提前了些,因此考慮了會便頷首道:「也好,我就借著讓你養病為由,送你們到一處別院去。」他本來是打算將她們送遠些,眼下只好就近找個地方先安置她們。

  想起葛元回在城外有一處隱密的別院,他想,興許可以先跟六殿下暫借那處別院給她們住。

  見他同意,明芸秀欣喜道:「那打鐵趁熱,不如咱們明天一早就走。」這衛國公府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明天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我安排看看,你和聽雨先收拾收拾。」

  「嗯,那我去跟聽雨說,能離開這裡,她應當也會很高興。」明芸秀欣喜的去了隔壁的院子,將這好消息告訴古聽雨。

*             *             *

  「娘,您怎麼讓他就這麼把她們給帶走了?」舒長鈺得知舒長貞帶著明芸秀和古聽雨離開的消息,一臉怒氣沖沖的跑來母親的院子。

  李氏沉下臉道:「我不讓他們走,難道還能綁著他們不成?」這些年舒長貞早已為所欲為慣了,沒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裡,他想做的事她哪裡攔得住。

  杜虹剛好也在婆婆屋子裡,見到丈夫急吼吼的跑來質問這事,明白好色的丈夫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嘲諷的道:「人家二伯送自己的妻子去別院養病,關你什麼事,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跑來娘這兒吵?」

  舒長鈺沒好臉色的吼了她一句,「你給我閉嘴,沒人問你話,滾回你房裡去,看見你那張臉就讓人生氣。」

  「你說什麼?你還敢嫌棄我這張臉,你也不去照照鏡子看自己生得什麼德性。」杜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

  「夠了,都給我閉嘴!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回房去。」李氏沒好氣的讓杜虹離開,接著看向兒子,斥責道:「你別滿腦子打著古聽雨的主意,比她好看的女人又不是沒有,你怎麼就凈盯著她呢。」

  「這還不是因為還沒弄到手嘛。」舒長鈺心有不甘的說了句。

  「沒出息!」李氏皺眉罵了句,「你有這些心思,不如多花在正事上頭,去幫你大哥。」

  「他這會兒跟著四殿下想辦法扳倒姚是岑,又沒我使得上勁的地方。」比陰謀算計,他是比不上他們,還不如自己找找樂子,「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真是沒用。」李氏對這兒子很失望,幸好她還生了個能幹的兒子,她先前聽長子說過,打算借四殿下的手來除掉姚家,只要扳倒了姚是岑,舒長貞就沒了靠山,屆時看她怎麼收拾他。

  李氏不知,與她所想不同,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

*             *             *

  連下了數日的大雪,好不容易雪霽天晴,然而此時的四皇子府卻是陰沉沉的,宛如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中。

  被領進來的舒長鈞一進門就發現四皇子府的幕僚全都在書齋裡,讓他訝異的是,這些人個個低垂著頭,臉色青白,不吭一聲,彷彿挨了罵似的。

  他抬首看向坐在桌案後頭的四殿下葛元慶,那張陰怒的臉色讓他心頭驀地一凜,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謹慎的行了一禮:「見過四殿下。」

  「長鈞來了,坐吧。」

  舒長鈞坐下後,先稟告事,「四殿下,我這邊的人手已備好,隨時可以到各處的酒肆茶樓裡散佈姚是岑欲擁兵造反的事。」

  葛元慶不耐煩的擺手道:「這事先放著,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姚是岑從不與任何一個皇子來往,他雖籠絡不了他,但他也不會去支持其他皇子,所以先前倒也不曾想過要動他,是舒長鈞提岀,若能鬥垮姚是岑,也許能順勢讓他們這邊的人接收他手中的兵權,他這才動了念想。

  可眼下出了一件要命的事,這事若不能妥當的處理,他怕是連命都要保不住。

  「可是出了什麼事?」舒長鈞試探的問。

  提起這件事,葛元慶看向坐在底下的幾個幕僚,臉上的怒容再現,罵道:「還不這些混帳辦事不利,有件事竟然沒給我處理乾淨,多了條漏網之魚,給我捅出大事來!」

  當年二皇兄的事他以為該滅口的全都滅了口,不想先前收到南方傳來的消息,他才知道這些手下竟然讓其中一人給逃了,如今鬧出大事來,若是傳進父皇耳裡,重查此案,查到他身上來,縱使他是皇子,父皇也不會手下留情。

  舒長鈞不知他指的是哪件事,見他此刻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問,不過看見他這般生氣,心中猜測那件事八成挺嚴重的。

  葛元慶看著他,臉色嚴肅的開口道:「長鈞,有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去辦。」

  「不知四殿下要我辦什麼事?」舒長貞恭敬的應道。

  「你去找殺手,給我殺一個人,這事要是辦成了,我替你收拾舒長貞。」知他早想除掉舒長貞,葛元慶為讓他盡心辦事,拿此事來利誘他。

  聞言,舒長鈞果然神色一振,「四殿下要殺誰?」

  葛元慶將那人的身分告訴他,接著嚴厲警告他,「這事極為重要,你可別給我辦砸了,否則我饒不了你!」

*             *             *

  都已過完年,天氣還不見轉晴,今日甚至下起大雪來。

  明芸秀朝掌心呵了口暖氣,站在門前搓著手掌,遙望著京城的方向。

  古聽雨走到她身邊,笑著說了句,「芸秀這是在想念二公子了?」

  「有半個月不見他過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叨念了句,她笑睇古聽雨,「怕是不只有我想他吧,你就不想念你家的雷公子?」 

  這處別院離京城約莫大半日的路程,別院不大,但勝在十分隱密。

  她們來此已有兩個多月,舒長貞只在剛過來那幾日與她們一塊住在這兒,而後便因有事要辦回了京。

  前一個月他還常過來,之後次數逐漸遞減,近半個月更是不曾見他過來。

  她知道他多半是在忙著為雷家平反的事,那種事她插不上手、幫不了忙,只能待在這,等他忙完那事再說。然而他要做的事畢竟與皇子有關,她心裡不免暗暗擔憂。

  古聽雨坦白頷首,「我確實很想他,不知有什麼辦法能讓人開天眼,這樣一來,以後不用借二公子的身,我也能和他相見。」

  明芸秀能明白她的心情,說道:「說的也是,要不我找人打聽打聽,找看看有沒有什麼道士和尚能幫人開天眼。」

  「那就有勞芸秀了,聽雨在這裡先謝過。」古聽雨感激的朝她屈膝一福。

  「都說了咱們是好姊妹,用不著這麼客氣。」她扶起古聽雨,「外頭天冷,咱們進屋裡去烤烤火吧。」

  就在她們待在別院思念著各自夫君的這半個多月裡,京城因為一樁案子而鬧得沸沸揚揚。

  這樁案子原本是發生在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的蒼平縣,事情的起因是蒼平縣的兩幫世家子弟因素有嫌隙,某日杵在大街上互不相讓,一言不合發生了鬥毆事件,結果鬧出了人命來,其中一名世家子弟被打死了。

  這事鬧上了公堂,縣官開庭審問,但那兩幫人沒人承認打死人。

  縣官讓仵作相驗屍首,那死者身上並無致命傷,仵作也驗不出他是怎麼死的,縣官只能以他突然暴斃為由結了這案子。

  但死者的家族在蒼平縣是望族,哪裡肯罷休,非要縣官給個公道不可。

  縣官只得再請來一位經驗老道的仵作相驗,這名老仵作一開始也沒發覺異狀,後來他隱約瞥見死者的頭髮裡似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撥開死者的頭髮才看清,從死者的頭顱裡抽出了一枝細如牛毛的鋼針來,這鋼針正是死者致命的原因。

  兇器找到了,縣官隨即命手下的巡捕們搜查當日參與鬥毆之人和他們的隨從小廝,在其中一人的隨從身上找到了行兇的暗器,因此抓到了兇手。

  按說這種案子由地方官判決後便可結案,然而這事卻被一層層上報到了大理寺和刑部。因為兇手在認罪後,要被處斬前,突然狀告一人。

  那人正是葛元慶身邊的一名侍衛,他狀告這侍衛滅了他家滿門共十六口人。

  聽聞此事的明德長公主進宮要求皇上,她要旁觀大理寺與刑部審理此案。

  這名兇手因此被從蒼平縣押赴京城,然而押解他的一行人卻在行經塗州時遭遇山匪,混亂中,那名兇手不知所縱。

  明德長公主收穫此消息,懷疑是有人要殺人滅口,即刻命大理寺與刑部派出人手前去搜尋。

  「這都多久了,人呢?」四皇子府裡,葛元慶臉色深沉,詢問舒長鈞。

  「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我想多半是那些殺手已經得手了,否則早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給找到了。」舒長鈞見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答道。

  為了確保這事萬無一失,他上次回去找娘商量後,花費數萬兩收買了風雨樓的殺手。

  風雨樓的殺手分成三種,一種是最頂尖的金字殺手,第二等是銀字殺手,最末一等是銅字殺手。

  不同等級的殺手價碼自然不同,風雨樓派出一名金字殺手要價一萬兩銀子,銀字殺手五千兩,銅字殺手只需要一千兩。先前他捨不得花太多銀子,故而只買兩名銀字殺手和兩名銅字殺手去刺殺舒長貞,結果這四人全失手被殺。

  這次葛元慶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能把事情給辦砸了,他只好找爹娘商量,要來十萬兩銀子,收買了六名金字殺手和八名銀字殺手,替四殿下去殺那人。

  舒家自打數年前開始聲名狼藉後家底已不比從前,那幾萬兩銀子幾乎把舒家手頭上的現銀給拿走了泰半。

  沒想到這次派去這麼多個頂尖殺手,竟遲遲沒有傳回得手的消息,葛元慶一再催促,他也等得著急萬分。

  葛元慶臉色鐵青的喝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先前不是交代過你,他若是死了,屍首也得給我帶回來!」自打發現還有一條漏網之魚,他就不再相信這些手下的話,非得親眼看見那人的屍首才能放心。

  他絕不能讓這人進京見父皇,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就萬事俱休。

  舒長鈞戰戰兢兢的回道:「要不我再去風雨樓問問。」

*             *             *

  「都一個月了,不成,我得回去看看。」又等了半個月,還是沒有舒長貞的消息,明芸秀心裡開始急了,決定親自回城裡一趟。

  她之前先後派兩個下人回京去打聽,已聽說了那樁連明德長公主都驚動了的案子,心知這多半是舒長貞先前曾向她提及的那件事,至於舒長貞的下落依然不明,兩個下人回來都說,他已許久未回衛國公府,沒人見著他。

  「芸秀,我陪你回去吧。」古聽雨出聲說道。

  明芸秀沒想讓她同行,勸道:「我是回衛國公府去,你還是先留在這兒,免得教舒長鈺給撞見了,屆時他又對你糾纏不清。」這別院有長貞派來的護衛守著,對聽雨來說會安全些。

  為了不給她添麻煩,古聽雨只得頷首留下,「好吧,那你自個兒當心點。」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明芸秀讓人套了馬車,帶上舒長貞留給她的那幾個懂武功的丫鬟,回了京。

  剛進城門不久,馬車正要往舒家去,明芸秀掀起車簾一角,不經意間往外瞥去一眼,瞟見個熟人,連忙叫停了馬車,「停車。」

  馬夫急忙拉住馬兒。

  她也不等馬車停妥,就急匆匆的跳下馬車,唯恐那人走了,提步朝那人跑去,幾名丫鬟緊跟在她後頭。

  她一路跑進一處酒肆,一把抓住正在打酒的言松。

  言松冷不防被她抓住,抬手便要朝她劈下,瞧見她的面容,這才縮回了手,「嫂夫人,怎麼是你?」

  「言公子,我問你,我家夫君呢,你知道他在哪兒嗎?」她語氣急切的問著。

  「他……」聞言,言松面露一抹難色,一向嘮叨的他,此時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似是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見狀,明芸秀心中陡然一緊,追問道:「我已一個月沒見著他了,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言公子若是知道他在哪兒,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這……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裡。」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心口一震,拽住他的衣袖急問。

  小二遞來他打的酒,言松扯回自己的衣袖,朝她說道:「我們出去邊走邊說吧。」

  來到外頭,言松領著她走到旁邊一處偏僻無人的巷弄裡,才開口說道:「嫂夫人,事情是這樣的,先前我們收到消息,說有人要殺何衍滅口,於是二公子便帶人趕去保護他。」他們收到消息,說風雨樓出動了數名金字殺手要去刺殺何衍,這金字殺手個個武功高強,不是一般侍衛能應付得了的。

  在舒長貞和葛元回的計劃中,何衍乃是至關重要之人,不容有失,舒長貞不得已只好親自帶著一干護衛趕過去救人。

  「這何衍是誰?」明芸秀插口問了句。

  「就是蒼平縣那樁案子的兇手,那案子嫂夫人可聽說了?」

  「我聽說了,你接著往下說,他帶人要親自去保護何衍,然後呢?」她催促道。

  「然後二公子和何衍一塊失蹤了,一接獲消息,我和六殿下的人便趕過去,但一直沒找著人,我也才剛回京不久。」

  「你說他失蹤了?」

  「沒錯,眼下我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我剛去了大將軍府趟,向姚大將軍求援,姚大將軍已答應派人去塗州找他,嫂夫人先別著急。」言松安撫了她。

  「你說他是在塗州失蹤的?」明芸秀再確認一次。

  「押解何衍進京的一名捕快說,他們是在行經塗州地界的太告山附近一帶遇到山匪,因而打了起來,何衍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二公子既然是去保護他,多半也是在那裡失蹤。」言松推測道。

  明芸秀臉色凝重的向他提出一個要求,「你帶我去塗州,我要去找他。」

  言松皺眉勸道:「嫂夫人,你知道塗州有多遠,這趟過去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個七、八天才能到,姚大將軍都要派人去找了,你還是先在京裡等消息吧。」

  「他現在下落不明,我沒辦法安心的在京城等消息,我要親自去塗州找他。你若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過去。」她抬眸,神色堅定的望著他。

  言松被她給氣得一甩衣袖,不想搭理她,但又知道若不帶她過去,她還真敢自個兒跑去塗州。「算我倒霉,認識了你們這對不讓人省心的夫婦倆,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不,一個時辰後就出發。」她不想等到明天,恨不得即刻就啟程。

  言松沒好氣道:「咱們這一路要不少時日,你總得讓我回去準備行李還有吃食、馬匹吧。」

  「你跟我到別院去,馬匹和吃食我讓別院裡的人替咱們準備。」去往塗州的路上會行經別院附近,她還得回去跟聽雨說一聲。

  見她一刻都等不及的樣子,言松沒轍,「我還是得回去收拾幾件衣裳。」

  「好吧,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外等。」她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他了,有他帶路,會比她自個兒過去快些。

  前往塗州的路途遙遠,言松騎著馬,悶頭連趕了兩天的路後,這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又打開了話匣子,朝坐在馬車裡的明芸秀說道:「嫂夫人,我記得你先前要嫁的秦書恩就是塗州人,這回二公子竟然是在塗州失蹤,哎,你說這事巧不巧?」

  明芸秀心思一動,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夫君的失蹤,也許與秦家有關?」

  言松說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剛巧想到秦家就位在塗州,說不定這回過去咱們還能仰仗他們幫著咱們找人呢,畢竟他們是地頭蛇,對太告山一帶應當很熟悉,有當地熟人帶路,咱們找起人來也快些。」上回過去就是沒熟人帶路,只能胡亂找一通,最終沒找著人。

  明芸秀覺得他言之有理,頷首道:「那麼到了塗州,咱們先上秦家,請他們派人帶咱們去太告山找人。」

  眼下只要有人能替她找到舒長貞,對方是什麼人她都不在乎,只求能找到人。

  言松先前只是隨口說說,還以為她多半會有所顧慮而不願找秦家的人幫忙,沒想到她竟會這麼說,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真好意思上門求人?」

  「為何不好意思?」她反問。

  「秦書恩可是你的前未婚夫。」他提醒她。

  「是他先認下別的女人為妻,又不是我對不起他,說來反倒是他們秦家對不起我呢,正好他們欠我一次,這次就讓他們還回來。」她從來不是那種愛拘泥於小事的女子,更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她和秦書恩都已各自嫁娶,兩不相干,既然這回須得借用秦家的人來幫她找人,她自然不會有所顧忌,因為在她心裡,沒有什麼比找到舒長貞更為重要之事。

  顏面?那能有她丈夫重要嗎?

  言松覺得每次見到她,都會被她的所言所為給驚到,既然她如此不拘小節,那他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

*             *             *

  馬車裡除了明芸秀和幾名隨行的丫鬟,古聽雨也在。

  先前得知明芸秀要前往塗州,古聽雨也堅持要陪她一塊去找舒長貞。雷子望藏身的玉墜就在舒長貞身上,他如今失蹤,雷子望也不知怎麼樣了,她心裡同樣萬分記掛自己的夫君。

  因她也一塊前往,明芸秀索性把舒長貞留在別院裡保護她和古聽雨的護衛們全都帶上,屆時也方便找人。

  而為了出行方便,她和古聽雨以及幾名丫鬟全都換上男裝。

  古聽雨握住明芸秀的手安慰她,「你別太擔心,我相信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嗯。」明芸秀也相信舒長貞不會是個短命之人,先前那麼多的苦難他都撐過來了,這次他也定能化險為夷。

  經過七、八天日夜兼程的趕路,明芸秀一行人終於抵達塗州,彼時已是日落時分,明芸秀等不及翌日再上門,當即上秦家求見姜玉櫻。

  雖曾經與秦家有約,但秦家人她一個都不曾見過,只與姜玉櫻有過一面之緣,因此她打算先找姜玉櫻,再請她代為引薦秦老爺。

  為了見姜玉櫻方便,明芸秀在進秦家前已換回女裝,此刻正在偏廳裡等候。

  少頃,姜玉櫻走進偏廳裡,瞧見明芸秀時,她怔忡了瞬才回神。

  「明妹妹怎麼有空來塗州看我?」她先前已得知明芸秀下嫁衛國公府次子舒長貞的事,兩人如今都已為人婦,明芸秀不可能在這時才登門為錯嫁一事興師問罪,突然來訪,必是另有原因,因此她並不擔心。

  明芸秀斂去心中的焦急,與她言笑晏晏,「我若說我是經過塗州特意過來看姊姊的呢。」姜玉櫻走進來,她就察覺她比上次所見要憔悴消瘦許多,那凝在眉心間的一抹鬱色是塗抹再多的脂粉也遮蓋不了的,很顯然她在秦家過得不太好。

  姜玉櫻也回以一笑,「我倒是很願意相信明妹妹是專程來看我的,只是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明妹妹這個時候上門見我,怕是有什麼急事吧?」正如她臉上的愁鬱之色遮掩不了,明芸秀眉眼間的憂急也無法完全斂去。

  「姜姊姊如此聰慧,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是來秦家借人的。」明芸秀直接了當地說道。

  「借人?你想借什麼人?」姜玉櫻不解的問。

  「我要到太告山找人,想問秦家有沒有熟悉太告山那一帶的人,希望他能為我們引路。」

  「發生什麼事了?」

  都來到秦家了,明芸秀也沒瞞著她,「我夫君在那一帶失蹤了。」

  姜玉櫻驚訝過後,沒有再多問,微一沉吟,說道:「這事我須稟告我公公和婆婆,你先在這等等。」

  「勞煩姜姊姊。」

  姜玉櫻離開後,明芸秀等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姜玉櫻才再出來,這次與她一塊過來的還有秦夫人。

        姜玉櫻為兩人引薦後,明芸秀朝秦夫人行了個晚輩禮,「匆忙登門打擾,情非得已,還望夫人見諒。」

  「舒少夫人客氣了,你遠道而來,此時天色已晩,不方便去找人,不如先在秦府留宿一晚,明天我再派人帶你前往太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面對眼前差點成了媳婦的明芸秀,秦夫人神色和藹。她年約五旬,面容秀麗,說起話來不疾不徐。

  明芸秀連忙道謝,「多謝夫人的好意,不過此行我帶了不少隨從一塊前來,怕會打擾貴府。」他們一行人加上護衛們約莫二十幾人,她哪裡好意思全住進秦府裡。

  秦夫人笑道:「我們秦家什麼不多,就是空著的客房多,你儘管放心住下吧。」

  見她盛情相邀,明芸秀沒再推拒,「那晚輩就厚顏在此叨擾一宿了。」

  秦夫人隨即吩咐管事領著明芸秀帶來的人前往客院安置,他們所騎的馬匹也全交由小廝牽往馬棚裡喂草。

  離開前,她跟明芸秀解釋了幾句先前錯娶新娘的事,「去年你岀嫁時岀了岔子,我們陰錯陽差接錯了新娘,但書恩都與她拜堂洞房了,我們也不能糟蹋人家好好的一個清白姑娘,你說是不是?所以我們只好認下她,委屈了你。」

  「夫人莫要為此介懷,姻緣天定,發生這樣的事,可見我與秦二公子無緣,與他有夫妻之緣的是姜姊姊,他們倆才是良配。」

  「是我們書恩沒有那個福氣能娶你為妻。」秦夫人拍拍她的手,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也沒看姜玉櫻一眼,徑自回了後宅,留下姜玉櫻陪著她。

  明芸秀隱約看出秦夫人對姜玉櫻十分冷淡,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什麼。

  姜玉櫻親自領著她前往女眷住的廂房,她臉上流露一抹苦澀的笑,突然提及一件事,「明妹妹,你可曾想過當時為何我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上錯馬車?」

  「想過,但這事太離奇了,我至今仍不知緣由。」明芸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問:「莫非姜姊姊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和舒長貞曾懷疑,是有高人暗中幫助姜玉櫻。

  「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晩走出浴房後,我回房時許了個願,說想代替你嫁給秦二公子,結果翌日我就坐在秦家的馬車裡,而你的陪嫁卻沒有一個人覺不對勁。」

  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裡,她曾以為永遠不會再與明芸秀相見,沒想到如今明芸秀竟來了秦家,她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實在是忍不住,將這個從不曾告訴任何人的秘密說出。

  聞言,明芸秀滿臉驚訝,「這一切只是因為你許了個願?」

  「那晩我還作了一個夢,夢裡有個自稱是夢仙的人,告訴我他能實現我的願望,但代價是要取走我二十年的福運。」

  當時的她真是太傻了,一心想嫁給秦書恩,完全沒有意識到失去二十年的福運意味著什麼。

  明芸秀只覺得不可思議,「你在夢裡答應那個叫夢仙的人了?」

  姜玉櫻點點頭,捂著臉懊悔的說:「我現在後悔莫及!」她順利的留在了秦家,成了秦書恩的妻子,可是她當時怎麼也沒想到,秦書恩實際上偏愛藍顏不好女色,除了洞房那一夜之外,他再也不曾碰過她,不曾與她同床共枕。

  對秦書恩而言,娶誰都一樣,因此他留了她,但秦家人卻對她極不諒解,認為以她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是她高攀了秦家,甚至還有人指責是她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頂替明芸秀嫁進秦家。

  秦家沒有苛待她,但他們個個對她都極為冷淡,她在秦家不得丈夫的寵愛,又處處受人冷落,就連下人都看不起她,這日子過得簡直是痛苦不堪。

  她在這裡沒有一件事是稱心如意的,走路常會絆倒,喝個水也會噎到,就連出門禮佛都能半途遇上強盜。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若再來一次,她絕不會再許願要嫁給秦書恩,她寧願老老實實地嫁到張家去。

  明芸秀聽完她所說,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才好,畢竟她如今已嫁進秦家,後悔也來不及了。

  想了想,她只寬慰了句,「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日子才不會太難過。」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這是姜玉櫻當初的選怪,是苦是甜都只能自己受,但若是能轉個念,姜玉櫻還是能想辦法苦中作樂,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些。

  不過這事若換成了她,她多半會想辦法離開秦家,到別地去生活,但她想姜玉櫻應是沒膽子敢這麼做。

  姜玉櫻澀然道:「我已認命了,倒是我沒想到,你後來會嫁給舒家那位二公子。」衛國公府的名聲差到就連塗州的人也時有所聞。

  提起自家夫君,明芸秀眼裡流露一抹柔色,「這麼說你可能會生氣,不過我這真的是因禍得福,嫁不成秦二公子,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

  姜玉櫻怔怔的望了她一眼,發現她這話沒有半點作偽,她是真心這麼認為。

  思及自己這段時日在秦家的種種,姜玉櫻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經過這次的教訓,她現在已不會再去羨慕嫉妒誰了,頷首道:「看得出你與他十分恩愛,才會不顧千里之遠親自跑來尋他,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一路與她說著話,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廂房前,「你一路過來也累了吧,先歇會兒,我命人給你送飯菜過來。」

  「多謝。」

  送走姜玉櫻,明芸秀進了廂房,想起姜玉櫻的遭遇,她嘆息了一聲,接著便記掛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夫君。

  她都親自來了,一定能找到他的!她喃喃告訴自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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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6: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高人相幫

  秦書恩的父親身為塗州刺史,自然知曉何衍在太告山失蹤的事,先前他們遇襲的事一傳來,他便即刻派人前去查探,但在太告山附近搜尋許久,只找到幾具押送何衍的官差的屍首,並未找到何衍。

  沒想到舒長貞竟也在這裡失蹤,他失蹤的時間與何衍一行遇襲時間相去不遠,其中的關係不難臆測。

  何衍之事牽連甚廣,秦家不想涉入此事,故而沒有追問明芸秀舒長貞為何會在太告山,只是派了幾個人,私下領著他們前去找人。

  直到過來之後,明芸秀才得知有不少批人馬也都在太告山一帶找人,不過他們找的是原本要押解進京的何衍。

  「何衍在這附近失蹤,除了刑部與大理寺派出來找他的人,另外的人馬多半是當初裝成山匪欲殺他滅口的那批殺手。」言松分析道。

  明芸秀揣測,「依你看,會不會是我夫君為了帶著何衍避開那些人,暫時先躲起來了?」

  「是有這可能,所以我們得趕在那些殺手之前找到二公子。」他之前和六殿下的人趕過來時,在這裡發現不少具屍首,其中有幾個正是舒長貞帶來的手下。

  他猜舒長貞若沒死,此時八成是受了傷,才不得不帶著何衍暫時躲起來。

  他發現在暗中找人的殺手身手都極高,他與六殿下的人不是他們的對手,因此他才會先行返京去向姚家求援,只有虎威大將軍的人才對付得了那些殺手。

  這些事他沒告訴明芸秀,免得她更加擔心。

  秦家派來的人領著那些護衛們分散到各處去尋人,明芸秀也跟隨其中一隊親自去找。

  一整天下來,他們搜尋了不少地方都沒找到人,不過卻因此發現了幾具身著黑衣的屍首。

  言松道:「那些身著黑衣的屍首,應當就是當初扮成山匪擊襲何衍他們的殺手。」

  「這些殺手是被誰殺死在這裡的?」這麼一問,明芸秀下一瞬便想到了什麼,「他們會不會是被我夫君所殺?」

  「是有此可能。」

  「也許他就在這附近,我們快找找。」明芸秀眼裡頓時一亮,催促道。

  言松潑了她一盆冷水,「你別傻了,這些殺手死了許久,他不可能還在附近。」

  她臉上燃起的希望頓時被澆滅了。

  這日,他們找了一整天,失望而歸。

  翌日,再到太告山時,姚家派來的人已到了,帶人前來的是姚是岑的三子姚茗栩。

  言松上前與其攀談,姚茗栩從言松那裡得知明芸秀竟從京城前來尋夫,一臉佩服的朝她豎起大拇指,「弟妹一個姑娘家跋涉千里前來尋夫,不容易啊!長貞果然沒有娶錯人,你放心,找人的事就交給我們兄弟們,只要長貞在太告山,我們就是掘地三尺,把山給挖空,也會把人給找出來。」

  姚茗栩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有著身為武人的豪邁磊落,他比舒長貞年長五歲,一張臉上蓄滿落腮鬍,嗓音宏亮。

  他這回帶了三十幾個弟兄過來,說完後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散開到各處去找人。

  明芸秀向他福了個身,誠心誠意道謝,「多謝三表哥。」相比舒家對舒長貞的無情,姚家人才真像是他的家人,得知他失蹤,他舅舅登時就派兒子過來找人。

  姚茗栩大咧咧的擺擺手,「都是家人,謝什麼呢,我也去幫忙找找。」而後他便領幾個手下,一個個獵殺那些還在暗中找人的殺手。

  若是舒長貞還活著,正藏身在某處,只有先除掉這些殺手,才能確保他的安全。

  之後接連幾天,姚茗栩把那些殺手都解決了,卻還是沒能找到人。

  因遲遲找不到人,姚茗栩皺著眉頭罵了句,「長貞這小子究竟躲到哪個老鼠洞裡去了?」

  眼看著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明芸秀滿心焦慮,不論風雨,她每天都親自過來太告山。

  「他會不會是逃到別處去了?」她臆測道。

  「先前被那些殺手追殺,他若帶著何衍,怕是不容易逃走,應是躲在這附近,但我的人把這裡都翻遍了,他奶奶的就是找不到人。」姚茗栩罵完,繼續去找。

  今日古聽雨也陪著明芸秀一塊過來,她忽然抬目朝四處望著,須臾,她拽了下明芸秀的衣袖,輕聲對她說了句,「芸秀,我覺得子望好像在這裡。」

  「你說他在這裡?」若是雷子望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舒長貞也在這裡?她頓時瞪大眼看向四周,接著無暇細想,張嘴大聲喊道:「長貞、舒長貞,你在哪裡?我們來找你了,你快出來……我們來找你了,你快點出來……」

  言松知她尋夫心切,心忖那些殺手都讓姚茗栩給解決了,應當沒人能再威脅舒長貞,也沒阻止她,任由她叫著,說不定真能把舒長貞給叫出來也說不定。

  古聽雨見她張嘴就大叫,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憑著一種玄妙的感應,隱隱感覺到雷子望似乎在這裡,可她看不見也聽不著,萬一她感覺錯了呢?

  她緊掐著掌心,瞬也不瞬的朝著四處看著,渾然不知她思之念之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帶著一臉欣喜和焦急的跟她說著話。

  「聽雨、聽雨,我在這裡,你的感覺沒錯,我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能感覺到我,這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不論雷子望怎麼跟古聽雨說話,她都無法聽見。

  明芸秀高聲叫了好半晌,遲遲得不到回應,只好落寞的停下。

  古聽雨走過去說道:「對不起芸秀,說不定是我感覺錯了。」

  明芸秀神情低落的搖頭,「不怪你,誰教我們都看不見雷公子呢。」

  她這話剛說完,忽然有名約莫二十出頭,身穿一襲灰白色長袍,面容清秀,宛如書生的男子朝她們走來。

  他看似走得不快,但竟從三十幾步的距離之外,眨眼間就來到她們面前。

  言松瞥見有陌生男子接近她們,提防的走上前來,護在她們身前,神色戒備的問道:「不知這位兄台有何事?」

  「我家主人說他上次欠了這位姑娘一次,這次恰好行經此處,見你們似是在尋人,因此有意助你們一臂之力。」那身穿灰白色長袍的男子看向明芸秀。

  明芸秀不認得他,納悶的問:「不知你家主人是誰?」

  「姑娘可還記得,先前出嫁前,曾暫借一處有溫泉的莊園?」

  他家主人是從人類的七情六慾中誕生的夢仙,能聆聽人類的各種欲求並實現,但這些願望無法不勞而獲,但凡想一償宿願之人,皆付出相應的代價。

  他抬眸瞥了眼東方,主人下一個選上的人,或許就在那裡。

  她面露疑惑,「記得,你是……」當時借宿那莊園的事是由秦書平出面交涉,她一個新嫁娘,不好見外男,所以並未見過他。

  「那處莊園正是我家主人所有。」他溫雅有禮的接著說道:「我家主人說,他可以讓你們其中一人得以看見眼前看不見之人,以便藉此找到你想找的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明芸秀詫異道。

  古聽雨聞言神色愀變,緊盯著他,得以看見眼前看不見之人,他的意思莫非是……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為你們其中一人開天眼,讓他能目視魂靈。」

  聽見這話,古聽雨顫抖著緊抓著明芸秀的手,央求道:「芸秀,可以讓我來嗎?」

  明芸秀半信半疑,「可是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這人突然出現,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對她的懷疑,男子臉上並未露出慍色,溫聲說道:「姑娘若不相信,何不一試。」

  實在是太想見到雷子望,如今有這機會,古聽雨不管是真是假,都想一試,柔聲求道:「芸秀,讓我試試好嗎?」

  明芸秀知她一直想看見雷子望,想了想,頷首答應,「好吧。」試試應當無妨。

  那男子拿起一個小指大小的白玉瓶,遞給古聽雨,你把裡頭的汁液滴入雙眼裡,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你若因此開了天眼,便無法再關上,以後隨時都能見到遊盪在世間的鬼魂,你可還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古聽雨迫不及待的說完,接過白玉瓶,把裡頭的汁液滴入雙眼裡。

  冰涼的汁液進入雙眼,竟帶起一股燒灼般的刺痛,她疼得閉雙眼,雙手覆上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見狀,明芸秀臉色一沉。

  言松也滿臉戒備的瞪著那男子。

  那男子笑道:「無妨,幾息就沒事了。」

  須臾,古聽雨放下手,緩緩睜開雙眼,便看見了站在她面前,一臉關切地看著她的雷子望。

  「子望,我真的能看見你了。」突來的驚喜讓她捂著唇哭了出來。

  言松和明芸秀面面相覷,兩人努力睜大眼,也沒能瞧見古聽雨面前站著的人,呃,鬼。

  那男子完成任務,抬手一揖,轉身離去。

  言松見他轉瞬之間已在幾十步距離之外,再看一眼,竟已見不到人影,他震驚的想著,他們這是撞鬼,還是遇到什麼山魅妖精不成?

  回過頭,他瞧見古聽雨與那日他看不見的鬼說得又是笑又是哭,他狐疑的用手肘撞了明芸秀一下,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世上真有鬼?」

  明芸秀點頭,「嗯,你前面不就有一個。」她也看不見,但瞧古聽雨的模樣,顯然是看見了。

  她心裡有些著急,雷子望在這裡,那麼舒長貞應當也在這附近才是,她走過去拍了拍古聽雨的肩,提醒她,「聽雨,你快問問雷公子,我家夫君在哪裡?」

  雷子望聽她一提,拍了下後腦勺,對古聽雨說道:「我差點忘了這事,聽雨,我就是想來告訴你們,長貞他受了傷,和何衍正躲在一處山崖下的蛇窟附近,你們快去救他。」

  古聽雨連忙將他所說的事,轉告明芸秀與言松。

  得知舒長貞下落,言松旋即找來姚茗栩,準備帶上人手一塊前去蛇窟救人。

  一名秦家派來的人得知他們要前往蛇窟,連忙阻止道:「那處蛇窟十分危險,不好輕易闖入。」

  言松說道:「但二公子如今就在那裡,咱們得過去救他。」

  那名秦家派來的人納悶的問:「你們是怎麼知道他人在那裡的?」

  姚茗栩也想知道他們如何得知這事,看向言松。

  言松不知怎麼回答,撓撓臉看向明芸秀,他總不能說是一隻鬼告訴古聽雨的吧。

  明芸秀隱下部分的事實,只說道:「適才有一名隱士高人經過,將長貞的下落告訴我們,說完他便離開了。」

  這事雖讓人奇怪,但此時也沒人再去追問那高人是何方人氏,那秦家子弟猶豫道:「蛇窟位在一處山崖下,地勢險峻,附近有不少毒蛇出沒,倘若他人真在那裡,那還能不能活著可就難說了。」因為蛇窟附近太危險,故而他們這幾日並未到那附近找人。

  聞言,明芸秀緊蹙眉心,看向古聽雨,古聽雨則望問雷子望。

  雷子望解釋道:「那何衍會驅蛇,不怕蛇咬。長貞為了救他,斬殺幾個殺手而受傷,這陣子他們為了躲避其他殺手的追蹤,一直躲在蛇窟裡,他的傷勢因為沒能及時治療,越來越嚴重。」那處地方太隱密,舒長貞與何衍躲在裡面,並不知明芸秀與姚家的人都在找他。

  除了舒長貞受傷外,何衍也病了,因此他才焦急地出來,想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找人前去救他們。

  沒想到岀來不久,就發現明芸秀和古聽雨親自來太告山找人,可當時沒人能看見他的魂體,無論他怎麼喊,她們都聽不見。

  他回去想告訴舒長貞這事,但舒長貞發著高燒,不省人事,何衍又看不見他,他也無可奈何。

  就在今日他急得團團轉時,竟有人替古聽雨開了天眼,他終於能與她面對面相見。

  古聽雨將雷子望所說的話輕聲轉告明芸秀。

  聽完後,明芸秀即刻朝姚茗栩說道:「三表哥,請你相信我,長貞如今確實就在蛇窟裡,他還沒有死,正等著我們去救他。」

  姚茗栩見她神色焦急,話又說得篤定,心知她有所隱瞞,但也沒再多問,隨即讓秦家子弟帶路,準備趕往蛇窟。

  「你們不懂武功,無法收拾那些毒蛇,去了也是累贅。」他不客氣的攔住想跟著一塊過去的明芸秀與古聽雨,而後承諾道:「只要長貞在那裡,我一定替你把人帶回來,你放心吧。」

  三個多時辰後,他背著個人走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找到你了,不會有事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守在舒長貞床邊,明芸秀見他因發燒而在被褥裡微微顫抖著,她爬上床榻,鑽進被褥裡緊緊抱著他,用自己來暖和他發冷的身子,一邊輕柔的在他耳邊說著話。

  昏迷中的舒長貞眉峰緊蹙,但似乎隱約聽見耳旁不時傳來的嗓音,他的眉心逐漸舒展開來。

  她心疼的撫摸著他消瘦憔悴、布滿鬍渣的臉龐,「你當初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走了,你突然失蹤,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一個多月沒你的消息,差點急壞我,還好我來了,我們找到你了……以後別再這樣冒險了好不好,這次真的嚇壞我了,你不知道三表哥將你背出來時,看見你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的模樣,我是什麼樣的心情……你不要再嚇我了……」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明芸秀絮絮叨叨的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著話,想將自己這段時日來的心情都向他傾訴。

  「對了,有個好息告訴你,聽雨她能看見雷公子了,以後他不用再借你的身子與聽雨相見,這段時間總算有一件好事……」

  她說得口乾舌燥,連日來的憂心加上奔波,讓她也疲憊得有些撐不住,就在她眼皮沉重,徐徐闔上前,被她緊緊抱著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第一眼看見的正是心心念念的妻子,他怔了怔,沙啞的喊了聲,「芸秀。」

  明芸秀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瞪大眼驚喜的看著他,「長貞,你醒了。」

  他抬起手捧著她的臉,神情恍惚,喃喃說著,「我這在作夢嗎?」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人是真。

  明芸秀用力搖著頭告訴他,「不,你沒有在作夢,這是真的,我來了,我從京城來找你了,你現在沒事了,我們眼下在太告山附近的一處客棧裡。」

  聽完,舒長貞意識稍稍恢復了幾分,「你是說你從京城跑來這裡?」

  「我夫君不見了,我得來找他呀。」她語氣透著一絲埋怨。

  他本想責備她不該如此輕率,但她這話一下子便擊中他的心,心頭頓時一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沒想到她會不辭辛苦千里迢迢跑來找他,不過能在睜開眼的第一刻便見到她,真是……太好了。

  她板起臉孔警告他,「下不為例,知道嗎?」

  「不會有下次了。」他承諾,接著想起他豁出性命去救的那個人,「何衍呢?」若是讓這人給趁機逃了,他這次所做的一切可就全白費了。

  「你為了救這個人,差點就沒命了,為了不讓何衍再出差錯,你三表哥決定親自送他回京受審。」

  「我三表哥也來了?」舅舅原本不想摻和此事,沒想到他一出事,舅舅還是心軟的派了三表哥來找他。

  「嗯,言公子先前回京去向你舅舅求援,舅舅派了三表哥過來找你,是三表哥把你從蛇窟裡背出來的,等你痊癒後,咱們可真要好好謝謝他和舅舅。」

  「嗯。」舒長貞應了聲,對他來說姚家人就是他的親人,倘若姚家人出了什麼事,他也會不顧一切施以援手。

  他緩緩坐了起來,讓明芸秀倒杯茶給他。

  明芸秀將已擱在紅泥爐上熱著的粥給端過來,喂他慢慢吃下。 

  她邊喂他喝粥,邊將這一陣子發生的事告訴他,「……所以當初那莊園的主人,興許就是姜姊姊說的那位夢仙,沒想到他這次竟會讓人來幫我們替聽雨開了天眼,讓她能瞧見雷公子,因此我們才能找到你。」

  舒長貞道:「當初他替姜姑娘實現願望,他多半是因為這事,才會說欠了你一次,這樣說來,我也算是因你而得救。」

  喝完粥,他將她摟入懷中,臉上流露岀暖如春陽的笑顏,「多虧你不顧辛苦千里尋夫,否則也許我真會葬身在那蛇窟裡,你說當年我多有先見之明呀,在常凈寺後山救了你,如今才讓你來救了我。」

  她抬手輕點他胸膛,笑道:「這就叫善有善報。」

  「是呀,老天爺並沒有虧待過我。」雖然讓他生在冷酷無情的舒家,卻讓他擁有姚家那樣真心待他的舅家,在瀕死之時,又幸運的遇上雷子望救了他,還娶了個聰慧又勇敢的妻子。

  他心中積蓄多年的那股憤恨,宛如暖春下的雪水,漸漸開始消融。

  當散盡心中的怨恨後,空蕩蕩的心,他全都拿來愛她,他要用此生呵護她、寵她、疼她,不再讓她為他憂心著急。

  「芸秀,謝謝你嫁給了我。」這是他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明芸秀眸裡泛著淚光,上翹的嘴角笑得歡喜無比。

  舒長貞還在養傷時,先被送回京城的何衍在京裡掀起了一波巨浪,震蕩了整個朝野。他狀告葛元慶的侍衛,因而掀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原來當年二皇子遇害之事,並非是三皇子所指使,也與被滿門抄斬的雷家無關,是葛元慶趁著二皇子去南方調查私鑄錢幣之事,設下陷阱,派人暗中向二皇子與三皇子遞送了挑釁的書信,讓兩人因誤會相鬥,他再暗中伺機埋伏於暗處,派人利用何衍父親所製造的精巧暗器,神不知鬼不覺的射殺二皇子。

  事後,他為滅口,命身邊的侍衛將何家全都殺了。當時的何衍正好在外,僥倖逃過一劫。

  他隱姓埋名多年,直到此次在蒼平,因跟隨的主子與人發生嫌隙,他暗中用那個暗器替主子射殺那人。本以為不會被給發現,就像當年被殺死的三皇子一樣,沒想到竟被一個仵作給查出來,他因此被抓。

  本來他已認命,等候處決,但那時有一蒙面人來見他,問他是否甘心就這麼受死,不顧何家滿門的仇。

  他當然不甘心,於是那蒙面人便教他如何狀告葛元慶的侍衛,藉此將當年葛元慶所做的事全都抖岀來,替被殺的何家滿門報仇。

  他照做了,但在他被押解進京的途中,有殺手來殺他,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舒長貞卻及時趕來救下他。

  眼見舒長貞為救他而受傷,他本想伺機逃走,但舒長貞對他說了一席話,你這一逃,即便逃過那些殺手的追殺,但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再替何家門報仇。殺了你何家滿門的兇手繼續逍遙法外,以後說不定還能登上大位,成為一國之尊,你甘心眼睜睜看著殺害了你全家的人成為帝王嗎?

  他不甘心,因此沒有逃走,一直留在蛇窟照顧受傷的舒長貞。

  最終才能親自來到御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如實說出來。

  「……草民已是待罪之軀,今日所說無虛假,請皇上明鑒。」說完,他重重叩了個頭。

  在舒長貞養好傷回到京城前,京城已有不少人頭落地,舒長鈞因替葛元慶買兇追殺何衍,被砍了頭,舒晟衛國公的爵位被拔掉了,舒長鈺則因為這些年來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做,被下旨斬殺。

  葛元慶的下場與先前的三皇子一樣,都被賜了鴆酒。

  京城接連幾日都有人掉腦袋,劊子手有砍不完的頭,朝臣們人人膽顫心驚,不知這波朝廷的清洗何時才能過去。

  而這場腥風血雨卻讓葛元回看得極為高興,這日他剛好遇見要出京禮佛的明德長公主,心情極好的上前問安,「姑母這是又要去西山拜佛了?」

  明德長公主冷淡的瞟他一眼,毫不客氣的指責他,「除掉了你四皇兄,你這會兒甚是得意吧。」

  他一臉無辜的道:「四皇兄之事與我何干?父皇查出當年是他殺了二皇兄,還嫁禍給三皇兄,才賜死了他,您可莫要將這罪名往我頭上扣。」

  「那些事確實是你四皇兄所為,但是誰處心積慮,暗中把這事給重新掀出來,引來這場風波?」

  「這可與我無關,誰讓四皇兄連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事都做不好,讓那何衍給逃了。」葛元回笑得歡快,再補上一句,「這約莫就是古人所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哼,你好自為之。」明德長公主冷哼了聲,放下馬車的簾子,命人啟程。

  葛元回搖著手裡的一柄摺扇,步履輕盈的走向飛煙樓,要去聽姑娘們唱曲兒。

  這齣戲看完了,他開始尋思著,接下來有什麼好戲可看呢?

*             *             *

  「六殿下說這座別院就送給你,讓你安心住下,還有這個,你拿著,以後就讓子望陪在你身邊。」來到當初暫住的那處別院,舒長貞解下掛在胸前的那枚玉墜,遞過去給古聽雨。

  古聽雨欣喜的接過那枚玉墜,與站在她身旁的雷子望互望一眼,感激的說道:「多謝二公子,還有芸秀,你們兩位的大恩大德,聽雨無以為報,請受聽雨一拜。」說完,她鄭重的朝兩人盈盈一拜。

  明芸秀連忙扶起她,「你快起來,別跟我們這麼客氣,你們能有今日,全是因為當年雷公子先救了我夫君,因而結下這善緣,一啄一飲,皆是天定。」

  「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你,若沒有你的成全,我也看不到子望。」古聽雨緊緊握住她的手。

  明芸秀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們永遠都是好姊妹,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若有空,我會過來看你。」聽雨不願回城裡,今後將與雷子望住在這別院裡,而她則要與舒長貞回城裡,他們將在這裡暫別。

  古聽雨站在別院前,和雷子望一起目送一行人離開。待他們走遠,她和雷子望一塊並肩走回別院裡。

  今後她將在這裡與他一塊度過餘生,然後兩人一起攜手前往輪迴路。

  來生會如何沒人知曉,但今生他們會常伴左右,即使生死相隔,也阻礙不了他們。

  離去的明芸秀與舒長貞進了城,沒回已被抄了的舒家,他領著她去了自己位於城裡的一座宅子。

  帶她進了宅子後,他攜著她的手說:「這宅子是我離開京城前透過六殿下幫忙買下的,雖然比舒家小了些,但在這裡,你用不著時時刻刻提防著別人,你可以隨意在每一個角落走動,以後你想怎麼打理佈置,全都由著你。」

  「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她與他在宅子裡四處探看,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他動容的擁住她,「沒錯,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他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了,最重要的是,這個家裡有他此生最摯愛的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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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相愛到來生

  一年後

  明家女兒要岀嫁,明芸秀特地在妹妹岀嫁前,回娘家探望準備當新嫁娘的妹妹。

  明芸湘滿臉喜悅的抓著大姊詢問嫁為人婦後該做的事。

  雖然姨娘跟她傳授了不少為妻之道,但是姨娘在爹面前總是小心翼翼,把爹把當成主子在侍俸,不像是當成丈夫在對待,所以她總覺得姨娘的話做不得準,才特別向已為人妻且備受姊夫寵愛的大姊求教。

  明芸秀先前怎麼也沒料想到,先出嫁的居然是小妹而不是二妹。

  世事難料,那日明侑遠帶同僚回府,明芸昭沒看上他,倒是讓明芸湘給看上了。

  兩人居然背著人暗通書信,這一來二去,被明芸昭給發現了,把這事告訴了梅氏,明芸湘因此被罵了一頓,委屈的跑來找明芸秀哭訴一番。

  明芸秀為明芸湘的事去找了明侑遠,將明芸湘與他那位同僚私通書信之事告訴他,既然郎情妾意,男方自該上門提親,給小妹一個名份。

  明侑遠去找了那位同僚,那同僚表示早想求娶明芸湘為妻,但因顧忌她是麼女,上頭還有一個二姊未出嫁,在與她商量後,兩人才決定先瞞下此事,等她二姊出嫁後才議婚。

  明芸昭得知這事後,表示她不在意讓小妹先出閣,並親自去向父親表明自己的意思,明熹德這才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於是,明芸湘便先明芸昭出嫁。

  明芸秀向妹妹說了些自己為人妻的經驗,「……所以這男人呢,你不能事事縱著他、由著他,但也不能管束得太緊,你偶爾也要誇誇他,讓他高興……最好是能做到讓這男人離了你,他就活不下去……」

  明芸湘一臉認真的把大姊傳授的經驗仔仔細細記下,姊妹倆又敘了好一會兒的話,忽聽見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傳來。

  明芸昭舉著一個約莫兩個月大的嬰兒走進房裡,一臉驚恐的將那嚎啕大哭的嬰兒塞到明芸秀懷裡,「姊夫說孩子可能餓了,一直哭個不停,讓我抱來給你餵奶。」

  先前明芸秀要跟明芸湘說話,孩子便讓跟來的舒長貞抱著,不久前孩子哇哇大哭,他才把孩子帶過來,讓明芸昭帶來。

  明芸秀接過自家的奶娃娃,瞅見妹妹把她的孩子當成什麼怪獸般,一臉驚恐,笑罵了一聲,「你這麼害怕孩子哭,往後等你成親生子之後,怎麼帶孩子?」

  明芸昭回了句,「那別生孩子就是。」在她眼裡,這些嬰兒哭起來就猶如穿腦魔音,讓她手臂都爬滿雞皮疙瘩。

  「二姊,成親後要不要生孩子,又不是由著你一個人作主,萬一你夫君想要孩子呢?」

  明芸昭認真的想了想,說道:「那我不嫁人就是了。」

  「你不嫁人,爹和姨娘絕不會答應的。」明芸湘說道。

  「要不我乾脆出家算了,庵裡還比較清靜。」她性子寡淡,沒什麼欲求,出家為尼似乎比較合適。

  明芸秀被妹妹的話給嚇了一碰,「芸昭,你不會說真的吧?」

  明芸昭正色道:「大姊,我覺得我這輩子約莫很難對誰動情,似乎天生適合出家修行。」

  明芸秀輕蹙眉心,妹妹確實天性淡泊,但身為姊姊,她實在不樂見妹妹孤獨終生,「可是爹和姨娘不會同意你這麼做。」

  明芸湘緊張起來,「就是啊,二姊,你可不要嚇我,我都快要嫁人了,你這麼嚇我,讓我怎麼安心出嫁?」

  見妹妹一臉著急,明芸昭忽地一笑,「這事我也只是剛剛想到,說說而已。」至於要不要這麼做,她還沒決定。

  明芸湘拍著胸脯,「我差給被你給嚇死,要是你突然跑去出家,說不定爹會怪我不尊長幼,硬是要在你之前嫁人,才會讓你一氣之下這樣做。」

  明芸秀輕彈了下她的腦門,笑嗔,「爹才不會這麼不明事理,你就安心等著嫁人吧。」說完,她想起懷裡嗷嗷待哺的孩子,解開衣襟喂兒子喝奶。

  等餵飽孩子,她再與兩個妹妹敘了會兒,便帶著孩子離開妹妹房裡,去找陪著她一塊過來的丈夫。

  在等著妻子與兩個小姨子說話時,舒長貞在花園的亭子裡與明侑遠下了幾盤。

  見明芸秀找來,他高興的站起身,過去摟著妻子,彷彿有幾日沒見著她似的,臉上流露著歡喜之色,「你們姊妹總算說完話啦。」這都說了大半天了。

  「嗯,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好。」舒長貞攜著妻子,回頭向明侑遠告辭,「大哥,我和芸秀先回去了。」

  明侑遠起身,一路送他們坐上馬車離去,他站在門前,瞥見西邊落霞滿天,臉上噙著笑。

  妹妹嫁給舒長貞,一開始他是有些擔心,但這一年多來看見舒長貞對妹妹的呵護寵愛與日俱增,他和家人們總算放下心來。

  此時,抱著孩子坐在馬車裡的明芸秀,姿態悠閒的倚靠在丈夫懷裡,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著兩個妹妹的事,「你說這人的緣分是不是很奇妙,就像我當該嫁給秦書恩,最後卻嫁給你,大哥特意撮合他那位同僚與芸昭,結果最後卻是芸湘嫁給了他。」

  這一年來隨著她懷了身孕,順利的生下孩子,他眼裡的戾氣已逐漸散去,身上散發著一股寧和的氣息,她明白這是因為他心中積累的那些恨意已撫平。

  至於舒家,在衛國公府被查抄後,那些小妾們趁機搶走李氏私藏起來的一些首飾,帶著各自的孩子紛紛逃走,謝映和杜虹也分別被她們的娘家人接回去。

  舒晟似是受不了這打擊,投河自盡,李氏則瘋了,最後不知去向。

  「嗯。」舒長貞兩手圈抱著她和孩子,臉上滿是寵溺,「也許我們的緣分是在上輩子就結下的。」

  「那下輩子呢?你還願意再娶我嗎?」她笑睇著他。

  他眼裡蕩漾著溫柔,「來世、來來世,我都想與你結為夫妻。」

  明芸秀抱在懷裡的兒子突然咯咯咯的笑岀聲,彷彿也在為自個兒的父母如此相愛而歡喜。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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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9 21:47:3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貪吃的黑妞 香彌】
 
  一個月前,我從老家帶回了一隻毛小孩——

  「黑妞」。

  牠剛來到我家時有些不安,我走到哪牠就跟到哪,很黏我,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牠已經適應了,不再像先前那樣跟前跟後,現在只有在想讓我幫牠擼毛,或是看見我在吃東西時才會過來。

  牠是隻十幾歲的老狗了,活力大不如前,一整天大半的時間都躺在它的窩裡睡覺,現在只對一件事有興趣,那就是吃,不過牠不怎麼愛吃飼料,反而喜歡吃人吃的食物。

  每當我在煮菜時,牠會站在能看到我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看著,等我煮好要上餐桌時,牠會高興的猛搖尾巴,跟著我來到桌邊,坐在桌旁,那雙圓圓的眼睛裡,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渴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

  在那樣灼熱的眼神注視下,我實在狠不下心視若無睹、置之不理,所以總會分一些黑妞能吃的食物給牠。

  但狗不能吃太甜太油太鹹的食物,為此,我在煮菜時,會在調味料前,先把一部分的菜撈起來另外盛到一隻小碟子裡,那些是要給黑妞吃的。

  黑妞吃東西總是狼吞虎咽,為免牠一口把那些菜全吃光,我會準備一隻小碟子,在吃飯的時候,一點點的把要給黑妞吃的菜,放到牠的小碟子裡讓它慢慢吃。

  有些甜點並不適合狗吃,每次我要吃那些蛋糕的時候,不得不偷偷摸摸地避著牠,但黑妞對人吃的食物充滿著極大的熱情,所以不管我怎麼躲著牠都能發現,然後就會跑到我面前蹲坐在旁邊,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邊無聲的譴責我居然背著牠偷吃,一邊散發出想吃的渴望。

  但狗真的不能吃甜食,為了牠好,即使我再疼牠寵牠,這種時候也只能硬下心腸,不理牠,然後趕緊把甜食給吃完。

  自從黑妞來到我家以後,我幾乎不曾再悠閒的品嚐過甜食了,每次要吃時,都像在作賊一樣,得想盡辦法避開黑妞。家裡多了這麼一隻貪吃的毛孩雖然有些麻煩,但是每次看見牠那憨憨的可愛模樣,又會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麼,只要牠健健康康的就好。

  家裡有養毛孩的人一定能明白我的感受吧,下本書再見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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