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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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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把刀]愛九把刀系列-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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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0:5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1-10-5 00:02 編輯

http://www.youtube.com/watch?v=-UhAu7iL2Pk&feature=related


Chapter 8

  李小華上課跟我一起念書,下課一起聊天、在學校裡散步,放學一起走路回家,兩小無猜的相處模式,終於還是出了問題。

  “最近她們都說,我沒有時間跟大家在一起。”李小華略顯憂色,眼睛飄向她們。

  所謂的她們,指的自然是班上女生中的一個小團體。

  學校裡的小團體文化絲毫不奇怪,男生跟女生組成小團體的方式不大一樣,貼切形容的話,男生喜歡“湊”在一塊,女生喜歡“膩”在一塊,而女生之間的聯繫比男生還要緊密許多,畢竟男生不會相約一起去上洗手間,也不會發生久而久之經期就一起駕到這種事。

  “怪獸也這麼說啊,可是怪獸很堅強。哈哈。”我笑笑回道。

  後來怪獸當然終於明白我喜歡李小華,儘管沒能陪他一起等校車,他還是很有義氣地借我《少年快報》,中午吃飯還是會跟我一起啃肉粽。怪獸一點也不複雜,純粹用蛋白質跟漫畫製造出來的人。

  “不一樣。”李小華皺眉,在計算紙寫下:“她們對我很生氣,說我都不重視她們,希望我不要那麼常跟你在一起。”

  我看了,其實蠻火大的。

  我跟班上的女生都頗有交情,不論是國一或國二的畢業典禮表演活動,都是她們十個女生加上我一個男生,代表班上到縣政府禮堂演出。而我當了三年的學藝股長,每次遇到教室布置都是這些女生跟我通力完成,大家都相處得很好,因此畢業旅行時男生裡也只有我,才能在女生房間裡打一個晚上的牌(跟沈佳儀玩牌可說是限制重重,玩二十一點被強制補牌,玩撿紅點分數必須除以二,唉,怎麼玩怎麼輸)。

  現在,這群同樣是我朋友的人,叫李小華不要那麼常跟我在一起,我實在無法理解。是看不慣什麼?

  “我不懂。”

  “總之,最近下課不要來找我。”

  我皺眉,只能無奈接受,回頭瞪了那群所謂的“她們”。

  聯考越來越近。

  我跟李小華之間模模糊糊地產生無形的距離,這份距離有著說不出的刻意與扭捏,讓我無法理解。例如,李小華說好說歹就是不肯讓我們的畢業照片擺在一起,後來竟成了我最大的遺憾。

  有天放學,我在位子上跟怪獸一起看完了《少年快報》後,李小華還在跟那群女生聊天,我看了看表,已經五點半了。

  “走吧。”我背著書包,走到李小華旁邊,那群女生突然靜了下來。

  “不了,今天我爸爸會來載我。”李小華的眼睛有些飄移。

  我明白了。然後慢慢掃視了那幾個女生的眼睛。

  “嗯,那我先走了。”我說,神情不太自然。

  我怏怏跟怪獸走到等第二班校車的大樹下,重複看著《少年快報》。怪獸知道我心情不大好,卻一直很白目地問我跟李小華到底怎麼了。

  “沒有什麼啊,就是給她多一點時間跟朋友相處。”我困頓地看著天空。

  這場戀愛來得實在太晚。李小華以後不念精誠了,要去念尼姑學校彰女,我與她可以相處的時間也很珍貴啊,“她們”憑什麼要這樣剝奪我?

  “就這樣喔?”怪獸歪著脖子。

  “就這樣啊。”我打了個呵欠。

  “唉,女生就是這樣,你別想太多啦。”怪獸拍拍我的肩。

  你又懂女生了?我看著怪獸,卻沒有說出口。

  有時候許多關心真的很廉價,但都是出於好意。這樣的好意沒道理招來冷嘲熱諷。

  之後情況卻沒有好轉。

  接連幾個禮拜,放學時李小華都讓她的爸爸載回去,與我之間甜蜜的、一路散步回家的習慣,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似的。

  我很難受,但當時只有十五歲半的我,並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直到某一天,李小華的爸爸終於沒空來接她,於是我順理成章跟她一塊走回家。我走著走著,在“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差”的心理建設下,鼓起勇氣,輕輕伸出手。

  我的手背,戰戰兢兢貼向李小華的手背。

  “不要牽我。”

  李小華沒有看我,只是低頭。

  “我只是……”

  我艱澀地說,空氣好像變成酸的。

  “不要牽我,拜託。”

  李小華越走越快。

  畢業紀念冊終於發到每個人手上的那天。早上,數學課的復習測驗結束。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跟著交換考卷夾遞過來的紙條,跟一把精緻的小竹傘。

  小華的字。

  紙條裡短短兩句話,就像拳王泰森瞄準鼻心的一記左直拳,再加上轟碎下顎的右勾拳。我的靈魂不等教練丟白毛巾,直接摔出腦竅,唏哩呼嚕。

  我沒有哭。至少沒有當場流出眼淚。

  我的自尊心一向硬可比鐵,在靈魂出竅復又回返後,我只感覺怒火中燒。

  “三姑六婆直娘賊,通通去吃大便。”我看著那把小竹傘。

  第二天,我剃了一個接近光頭的大平頭到學校,並且跟同學換了個位置,依照紙條上的隻字詞組,徹底遠離那個並不希望繼續跟我接觸的女孩。

  攤開參考書,我一言不發就開始解題。現在的我,已經被訓練成一台效率極高的解題機器。

  “怎麼了?幹嗎剃平頭?”

  沈佳儀也跟同學換了個位置,從左後方直接問我。

  我們好久,都沒有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了。

  “你也在裡面嗎?”我回看,語氣不善。

  “什麼啊?”沈佳儀不懂。

  “嗯,我想你也沒那麼無聊。”我又回過頭,繼續寫我的題目。

  沈佳儀見我心情惡劣,倒也真不敢接話,也不敢笑我的平頭是怎麼個突發奇想,或是皺眉說我幼稚。

  只是從第二天開始,沈佳儀就待在我固定的左後方,慢慢等待我心情緩解的時刻。

  然後,我的背又開始出現原子筆的墨點。

  實話說,要等我情緒緩解還真有得等,因為我被遺棄得莫名其妙。但多虧沈佳儀又開始刺我的背,硬是逼我聽她說五四三,才將我從解題機器的黑暗勢力中拉回來。

  畢業典禮後的聚餐,在大家往許博淳的臉上亂涂蛋糕的喧鬧中結束。我假裝興致盎然地丟甩蛋糕上的奶油,注意到李小華只是靜靜地坐在餐廳角落,若無其事地吃著鐵板燒。

  “你真的喜歡過我嗎?”我很惆悵。

  -------------------------

  學校宣布停課,所有班級卻默契十足地返校自習。

  賴導將永遠擠滿各種應題範圍測驗卷的鐵櫃打開,像紅十字會到災區丟送糧食般,把測驗卷一捆捆丟到講台下,讓有心變成聯考奴隸的任何人隨意取用。於是大家在一種高度憂患意識下,一反厭惡寫測驗卷的常態,紛紛衝到講台下抓狂似地搶奪考卷,好像聯考的題目偷偷藏在裡頭似的。

  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一種結構性的瘋狂。

  返校自習準備聯考,我花在跟沈佳儀精神告解上的時間,並不下於我花在書本上的反覆閱讀。因為我知道自己可以拿到的分數早就超過彰化的第一志願彰化高中的錄取標準,而沈佳儀更不必說了,就算去台北考北一女也沒問題。

  既然如此,分數高低的意義就只是將別人踩在腳下或是被別人踩下腳下罷了。

  “現在可以說了吧?你跟李小華是怎麼回事?”沈佳儀突然開始幼稚。

  “我喜歡她。”我看著遠處的李小華。

  李小華的周遭,再度被那群所謂的“她們”給圍住,幾個女生拼命地將桌上的測驗卷寫完,然後交換改,然後再寫新的考卷,孜孜不倦,不倦孜孜。看得我心煩意亂,很想一人一腳。

  我慢慢將事情的始末快速交代一遍,也將紙條上的訊息說給沈佳儀聽。

  “我想,既然她都這樣說了,聯考過後一定會好轉的。”沈佳儀鼓勵我。

  “真的嗎?”我眼睛一亮。

  “她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吧?你又沒真的惹她生氣,不要想太多。”沈佳儀笑。

  “這樣說也對,不過……她要念彰女耶?這樣我還有救嗎?”我皺眉。

  “人生的事很難講,只是念不一樣的學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專心準備考試,不要讓她失望。”沈佳儀像個叨叨絮絮的歐巴桑。

  “天啊沈佳儀,你怎麼有辦法把這麼大人的話說得這麼熟?”我感到好笑。

  “她如果覺得你是個經不起打擊的笨蛋,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了。這個年頭沒有女生喜歡照顧老是一蹶不振的男生。”沈佳儀瞪著我,“那只會讓女生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

  “不過我真的就是經不起打擊的那型。超脆弱。”我大方承認。

  “……你真的很幼稚。”沈佳儀無話可說。

  -----------------------

  聯考結束。

  毫無意外,我比彰化高中的錄取標準多了四十幾分,跟廖英宏、許博淳、許志彰、李豐名、謝明和、楊澤於、曹國勝、沈佳儀等人,一塊直升精誠中學的高中部。怪獸聯考失利,跑到雲林工專,後來漸漸變成我記憶裡的,一塊很愛看漫畫的蛋白質。

   “你那麼聰明,念自然組一定很適合。”她這麼說過。

  “是這樣嗎?”我看著天空。

  於是,我硬是選填了我一點也不喜歡的自然組。為了她一句話。

  至於那句話的主人,果然沒有直升精誠,到了黑白制服為圖騰的彰化女中。

  我再沒有,跟那位陪我走路回家的女孩,說上一句話。

  ------------------------

  現在是2005年,七月十一號,天氣微陰。

  下午一點五十四分,我坐著前往台北的自強號列車。再過三個小時,我得趕到出版社簽一千本《少林寺第八銅人》給金石堂網絡書店與誠品的門市。聽著BeeGees的《First of May》,我想這首老歌的氛圍應該很符合每一個人的過往時光。

  刻意想寫點關於小華的東西,尤其這半年來因為媽媽生病的關係,我幾乎都待在彰化,每天還是慣性地從她家門前經過。

  是啊,只能從她家門前不斷經過,不斷駐足,再不斷經過。

  如此而已。

  在小華的生命裡,我已是個用鉛筆劃下的,被手指塗抹再三的,一串意義不明的符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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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1:1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驗。

  不經意間聽到某一首歌,某一段旋律,就會瞬間回憶起某段時光裡的自己。或大學,或高中,或看見曾經在自己座位旁,那張用粉筆劃下著白線的青澀臉孔。

  怪獸在失蹤前借我一卷金城武的專輯卡帶,裡頭有一首歌大概是這麼唱的:“oh my baby,為了什麼,相愛總是變成空?因為我愛你不能在分手以後,才將你身影充滿心中,因為我愛著你,就不能讓你走。因為我愛你,不能在分手以後,才將我的好……”

  這首填詞痴情到近乎白爛地步的歌,就是我十六歲夏天的主題曲。

  升高一的偽暑假,是每間補習班瘋狂的“搶人祭”。

  我想在台灣任何一個地方,沒有一個準高一生逃得過這樣的補習班大拜拜,學校門口與書店門口的工讀生、派報夾頁廣告、直接從畢業紀念冊抄下地址大剌剌駕到的宣傳單上,全都是邀請試聽的補習班介紹,並拼命強調去試聽就可以拿到一大堆有益大腦的免費講義、與無益大腦的漂亮筆記本。

  許博淳也拉著我,騎著腳踏車一起穿梭在彰化各式各樣的補習班裡,假借試聽之名,尋找我們喜歡的女孩身影。

  許博淳這個傢伙,頭很大,後腦勺是垂直扁平的,說話有時會結結巴巴是他的特色,把任何笑話講到冷掉、餿掉是他悲慘的天分。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個朋友之一,裡頭也只有他沒有喜歡過沈佳儀,所以許博淳便成了我無話不談的內褲交。國三時我喜歡上李小華,許博淳喜歡上李曉菁,在互相吐露戀愛的秘密後,我們的結盟關係更形緊密。

  多年以後我深刻了解到,兩個大蠢蛋的結盟,除了堅定彼此的友情,對於愛情的作戰可謂一點意義都沒有。

  回到那個充滿補習班試聽課程的夏天。

  我們的算盤很簡單。基於我們是兩個害羞的半熟男孩,不敢打電話將女孩子約出來的那種害羞,所以我們決定調查李小華跟李曉菁在哪間補習班試聽,然後持續追蹤,最終目標是要跟她們一起上同一個補習班,鎖定,死咬著不放。

  “這樣會有用嗎?”我狐疑,但沒有多做抵抗。

  “告訴你,絕對有用,至少絕對比你在那邊騷擾她家的狗還要有用。”許博淳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她家那隻湯姆其實還蠻好玩的,跟我是越來越熟。”我抓抓頭,心不在焉看著講台上說得唾沫橫飛的補習班老師。

  “喂,不要幫她的狗亂取名字,你這樣會讓它搞混……”許博淳,漸漸趴在桌上睡著了。我們醉翁之意不在好好上課,只要一發現沒有李小華跟李曉菁,我們就開始陷入昏睡。

  但整個夏天,混帳啊我們全都撲了空,平白無故當了兩個月的用功好學生。

  ------------------

  說到李小華她家那條狗湯姆,真是有夠冤的一場奇案。

  當初我跟李小華一起走路回家的時候,我們都在她家巷子口前就揮手道別,所以我只知道李小華家大概的位置,卻不清楚正確的住家是哪一棟房。

  就在李小華在聯考前夕將我整個踢出她的生命後,畢業紀念冊的通訊簿就派上了用場。我騎腳踏車,尋著通訊簿上的地址“成功路15號” ,來到李小華她家樓下,此後來來回回,一直期待著可以用“偶遇”的方式重新擦出火花。

  她家樓下經常都將門鎖住,只放著一條將日子過得很無聊的大白狗守著。

  “沒關係,你無聊,我更無聊。”我蹲著,手裡晃著從7-11買來的大熱狗。

  “……”大白狗無聊到喪失不亂吃東西的自覺,張嘴就啃走大熱狗。

  從此,我們便成了“我買熱狗它吃熱狗”的忠實夥伴,而它也有了一個像樣的名字,湯姆。我硬取的,它也承認,比如說……

  “湯姆,吃熱狗。”我停下腳踏車。

  “……”大白狗,不,湯姆坐好。

  吃完大熱狗的湯姆總是陪著我,駐足在李小華家樓下,看著二樓透著黃光的落地毛玻璃。我深情款款聽著從裡頭傳來的鋼琴聲,湯姆則吐著舌頭東張西望。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會彈鋼琴……天,還彈得那麼好。能夠喜歡上這麼有才華的女生真是太幸福了。”我感嘆,想象著李小華雙手輕撫鋼琴的模樣。

  “……”湯姆舔著沾在地上的西紅柿醬。

  “你也一樣,李小華也沒跟我提到你,大概是你長得太醜了。不過沒關係,只要認真起來你也可以過得很帥氣。喂,你有沒有在聽!”我睥睨著湯姆。

  “……”湯姆自顧自舔個沒完。

  “對了,再跟你提醒一次,我叫柯景騰,也是你未來的主人,快點熟悉我的味道吧,以後可要對我忠心耿耿。”我雙手環胸,看著二樓自言自語。

  吃得乾乾淨淨,湯姆的頭磨蹭著我的褲子搔癢。

  我蹲下,拍拍它的笨腦袋。

  人家都說擒賊先擒王,我卻是從一條狗開始賄賂起。我捏著它的大臉,說:“話講在前頭,你吃了我這麼多條熱狗,以後有機會我在李小華面前表演跟你很要好的時候,你可要配合一點,不要讓我漏氣。”

  湯姆一直嗅著我,好像想從我的身上找出第二條熱狗似的。

  “沒了啦。”我拍拍它,跨上腳踏車,痴痴地看著二樓的黃色光毛玻璃離去。

  夏天快要過去,隨著熱狗一條一條消失,我跟湯姆也越來越要好。

  每次從李小華家前騎腳踏車離去,我呆呆地看著二樓的脖子仰角,漸漸往下低垂,變成意猶未盡地看著吐著舌頭的湯姆,揮揮手,答應它下次會多陪它一點。

  “喂,你家主人為什麼不理我了?明明聯考就結束了啊。”我問。

  “……”湯姆還是吃著熱狗,這是它唯一的興趣。

  “會不會是我個性太輕浮了……不對啊,我這個人一直都很不可靠,從你家主人一開始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這種人啊。”我困惑不已。

  “……”湯姆淌著舌頭。

  “難道你家主人,不想把《宮本勇次又帶刀》的熱血故事給聽完嗎?後面超精彩的呢。”我越說心裡越難過,終於嘆氣,“誰說十六歲的男孩不懂愛情?那我心中的酸跟苦,又是怎麼一回事?”

  湯姆當然沒有回答,它只是用最擅長的方式陪著我。

  快要開學的新生訓練結束,有一天,我穿著還沒繡上學號的制服經過李小華她家,猛地發現湯姆不見了,它的小狗屋也不見了。

  我跳下腳踏車,看見門口鐵門拉下,上頭貼著一張紙,上面寫的話我到現在都還會背:“郵差先生,我們搬家了,請不要再將報紙跟信送到這裡。謝謝。”

  瞬間,我的視線無法對焦,思緒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

  搬家?搬去哪?我手中的熱狗怎麼辦?

  我十萬火急地衝回家,打了通電話給沈佳儀。

  “沈佳儀,你有聽說李小華搬家的事嗎?”

  “怎麼?她搬家了啊?”

  “對啊,我剛剛看到她家樓下貼了一張叫郵差滾蛋的字條,怎麼辦?我完蛋了,我完蛋了,我跟許博淳還計劃印傳單到她家附近發說……”

  “發傳單?”

  “對啊,傳單上面就寫《柯景騰喜歡李小華》,搞得她家附近的人都知道,讓她覺得很浪漫。現在全部都完蛋了,地球快要守不住了……”我慘叫。

  “太誇張了吧,你有那麼喜歡她?”沈佳儀的語氣有點不以為然。

  “我完蛋了,完蛋了,我以後都找不到她了……”我太沮喪,看著塑料袋裡冷掉的熱狗:“拜託啦,你幫我打電話給那群臭三八,打聽一下她搬去哪裡了好不好?”

  “……”

  “拜託啦!”我大叫。

  我很失落,依舊在她家樓下騎腳踏車來來去去繞個不停。

  心裡很空,卻不知道自己在空些什麼。

  後來沈佳儀打聽清楚,捎來電話,用很確定的語氣告訴我一個消息。

  “柯景騰,你絕對是弄錯了,李小華根本沒有搬家。”

  “不可能啊,我明明就看到她家樓下貼了一張……”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大家都說李小華沒有搬家,你如果不信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李小華問啊。還有我告訴你,我問到這邊為止了,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這怎麼可能……”

  我掛上電話,再度繞去李小華她家樓下,半信半疑地研究那張紙條。

  紙條或許是假的(跟郵差亂開玩笑?真是太調皮了),但湯姆那麼大一隻都不見,這就不是開玩笑的。我超疑惑,一抬頭,看著門牌發呆。

  突然,我虎軀一震。

  這是……XX街15號?不是成功路15號?我瞪大眼睛,全身都在發抖。

  不用跨上腳踏車,我只是很快地“檢查”了附近的民宅門牌,天,這裡正是成功路與XX街的交叉口,而“正牌的李小華的家”,就座落在“黑心牌李小華的家”的對面十米處,偏偏兩個門牌的號碼都是15號!

  “未免也太巧了吧,兩個15號……”我傻眼了。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只有天底下最白痴的人才會遭遇的誤會。

  這裡,從來就不是李小華的家。

  而湯姆,當然也不是李小華的狗。

  而那些熱狗……我嘆了口氣,根本就是錯誤投資嘛!

  我笑了出來,幸好李小華沒有搬家,我以後還是可以騎著腳踏車繼續在這裡晃晃蕩蕩,當我的愛情地縛靈。而且這次可不會再有誤會了,我死盯著李小華她家的門牌,再三確認這間才是地道的正貨……

  “吁。”我跨著腳踏車,腳一踏,輪子轉動。

  我如以往回頭,卻沒有看著正牌的李小華家。

  我的視線落在湯姆總是坐著、目送我這個熱狗大亨離開的老位子。

  “湯姆,你這隻騙吃騙喝的大白狗去哪裡了呢?”

  我心好悶,依舊不住地回頭。

  直到敲著鍵盤趕雜誌連載的此刻,一念及此都還是透不過氣。

  很多個夏天過去了,每次經過李小華她家門口時,我總是多花了一眼,多騰了好些思念,在那個充滿誤會的地址上。

  那裡有更多的回憶。

  曾經有一隻叫湯姆的大白狗,陪著我痴痴聽著陌生人彈奏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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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1:24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0

  精誠中學的高中制服,男生是咖啡色的長褲,女生是咖啡色的窄短裙,配上最普遍的白色上衣,藍色的布書包。分班制則是用一個冠冕堂皇的順口溜:“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禮”。

  扣掉跑去念彰化女中的同學,我們這些從精誠中學美三甲直升高中部的老朋友,對於繼續在同一間學校念書這種事感覺稀鬆平常,並沒有突然轉大人的錯覺。更何況,我們忠班的導師竟然還是賴導,真是連最後一點新意也被榨盡。

  沈佳儀、黃如君跟楊澤於選了社會組,被編到同一班,和班。

  其餘的人幾乎都選念了自然組,分別被編進忠、孝兩班,但分成兩班只隔了面墻,老師差不多都一樣,我們打打鬧鬧的樣子也就跟國中時期沒太大差別。

  我跟阿和再接再厲繼續同班,展開一場為期三年慘烈的戀愛角力。

  阿和當朋友非常的棒,當情敵則讓我不知所措。

  可能的話我非常不想討厭阿和。

  如果你討厭你的情敵,意味著你除了討厭他,其餘的都不能做。這只是證明你樣樣都不如他,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情緒上做個敵對。

  所以我一直跟阿和維持非常友好的關係,真真誠誠地對待。只是在愛情決勝負的關鍵上,我們都不曾松過手。

  真的是,非常辛苦啊!

  -----------

  多年以後,阿和在彰化縣政府旁的茶棧,坐在我對面,聽我說起這段往事。

  “柯騰,既然你那個時候就很喜歡佳儀了,為什麼還可以一邊喜歡小華?”阿和不以為然,他算是個愛情基本教義派。

  “這算什麼問題?一次喜歡兩個女孩有什麼好稀奇?很多女生也常常一邊喜歡劉德華,一邊喜歡張學友啊!”我老實回答,語氣漫不在乎。

  迴避情感才是最不正常的事。

  人如果無法在心底深處感受靈魂的所有嚮往,情感才會變得殘缺。

  真正認識了情感------自己獨一無二的情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才有“大人的成熟世故”跟“小鬼頭的義無反顧”的差別。對我來說是這樣。

  “哪有這樣的?誰跟你一樣?”阿和啼笑皆非。

  “這種事我能有什麼辦法,喜歡上就喜歡上了。”我看著胚芽奶茶上的泡泡。

  是啊,喜歡就喜歡上了……

  --------------

  那是個體力很多,多到用不完的傻性青春。

  只要精誠一放學,我就踢著許博淳的腳踏車,要他跟我一起衝越坡度很邪門的中華陸橋,飆到彰化女中校門口“觀禮放學”。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校門口,兩台腳踏車。

  兩個無視彰女教官瞪視,汗流浹背的笨蛋。

  “我們剛剛闖了幾個紅燈?”

  “兩個?還是三個?”

  “喂,這樣總有一天會出車禍。你什麼時候要放棄李小華啊?”許博淳喘著氣,讓結巴更嚴重了。

  “永遠不會。”我上氣不接下氣,小腿還在顫抖,“你只要注意你的李曉菁就好了,我看我的李小華。”

  “我又沒有要做到這樣,超累的,以後你自己這樣衝,我不陪了。”許博淳搖搖頭,抓著腳踏車的手都還在抖。

  “戀愛就是集體作戰啦,這樣才有熱血。相信我,熱血的愛情總有一天會流行起來的。”我豎起拇指,看著李小華從彰女校門口排路隊走出來。

  李小華看了我一眼,卻像是看著空氣,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看著越走越遠的李小華。

  她總是這樣無視我的存在,就這樣頭低低地走路回去,連個招呼也不打。

  我被討厭了嗎?她覺得我這種默默站崗的方式很幼稚很笨嗎?一想到這個可能,我連心底都會直冒汗。

  “認真考慮放棄吧。”許博淳嘆氣,踢了一下我的腳踏車。

  “不要。我這個人一旦努力不懈起來,連我自己都會怕啊!”我咬牙。

  踩著落寞的城市夕陽,我們騎腳踏車離去,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柯騰。有件事我從別人那裡聽來,你最好深呼吸一下。”許博淳突然停下。

  “衝蝦小深呼吸,要講就快講。”我皺眉。

  “前幾天我遇到李曉菁,她跟我說李小華已經改名字了。”他看著我。

  “改名字!”我臉色慘白。

  “改成李姿儀。姿色的姿,沈佳儀的儀。保重了,換名字只是剛剛開始啊!”許博淳揮揮手,轉進他家的巷子。

  我呆呆地騎回家,雖不至於太驚訝,但心裡還是很難受。

  李小華這個名字,讓我不知道笑了幾次,畢竟真是取得太簡單明了了,導致每本參考書都充斥著“小明”、“小華”、“小美”這類的名字,讓李小華本人也不勝其擾,也曾認真警告我不要取笑她的名字,我只好忍下這一類的玩笑。

  現在李小華終於要改名字,非常合理。但我就是一整個不對勁。

  “從改名字開始,然後徹底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嗎?”

  我在街上不斷大吼大叫,直到聲嘶力竭後才回到家。

  後來我寫了一張卡片,壓下我昂貴的自尊心,苦苦哀求當初那群以友情為名坑害我的、同樣念彰化女中的“她們”,幫我轉交給對我視而不見的“李姿儀”;隔天回報的結果是,李姿儀漠然地看完了卡片,接著便當她們的面撕掉,並大發了一通脾氣。

  “她說,請你以後不要再寫東西給她了!”她們說。

  連續幾天,我都渾渾噩噩地游屍在學校裡。

  這算什麼,過去的記憶難道都是我被外星人抓去,亂七八糟被機器灌進的假象嗎?怎麼突然通通不算數了呢?

  再也提不起勁去彰女門口站崗,放學後我只是坐在教室裡輪著等看最新的《少年快報》,要不就是跟許博淳把玩同學收集的NBA球員卡,一整個靈魂空盪。許博淳也被我的負面能量所影響,漸漸地,放棄追同樣念彰女的李曉菁。

  有時放學後,我跟許博淳會到許志彰他家院子組隊打籃球。我們兩個都打得很爛,所以總是互相守對方(當我們之間有人拿到球,其它人完全不想插手我們之間笨拙至極的對決),打到筋疲力盡沒辦法想太多才回家。

  總之,我就是無法靠近彰化女中,那裡有一道防禦自做多情笨蛋的結界。

  你問我,只是改了個名字有這麼嚴重嗎?

  我卻無法迴避我心中的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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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1:40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1

  電影《侏羅紀》公園有句經典台詞:“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

  是不是真的我無法確定,但我相信------人生沒有意外。

  某天,我在學校一直瞎混到晚上六點多才背起書包走人,經過一樓某間國中部的教室時,竟看見理應搭乘校車回家了的沈佳儀,一個人在裡頭看書,旁邊還放了一碗吃到一半的乾麵。

  我大感奇怪,難道是錯過了校車嗎?怎麼會出現在國中部的教室?

  “沈佳儀,你是沒搭上校車喔?”我直率走了進去,打招呼。

  “……不是。”沈佳儀的臉色有些靦腆。

  “啊?幹嗎臉紅。”我大剌剌坐下,看見沈佳儀的桌上是本數學參考書。

  “我想留在學校念書,學校晚上比較安靜,念書的效率高。念完了再叫我媽載我回家。”沈佳儀有些不好意思。

  “哇,這麼用功。”我微感驚訝。

  聽沈佳儀的口氣,好像常常晚上留在學校念書似的。老天,別告訴我傻乎乎的高一就得提早過著衝衝衝的高三生活。

  “你呢?你剛剛從彰女那邊回來喲?”沈佳儀打趣地看著我。

  “別提了,我完蛋了。李小華改了個名字,害我想撞墻。”我靠著墻,翹腿。

  “算了吧,反正現在談戀愛真的太早了。”沈佳儀用筆敲敲參考書,認真地說,“先把課業顧好,才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你一點都沒變,死腦筋的歐巴桑。不過你怎麼會想到晚上留校念書啊?像這樣隨便進別人的教室沒問題嗎?”我伸了個懶腰。

  “我姐姐她們偶爾都會這樣啊,只是一過六點,樓上教室的鐵門就會被校工拉下來,所以我都‘借’樓下的學弟妹教室念書,反正都沒有鎖,校工也沒趕過我啊。”沈佳儀理直氣壯。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姐姐呢?”我一攤手。

  “她跟她的朋友去開別的教室啦。反正沒有上鎖的教室很多間,我喜歡一個人讀書。”沈佳儀說。

  靠著墻,我看著一公尺外的沈佳儀,有種很溫馨的感覺萌上心頭。

  我們現在不同班了,難得有機會還在同一間教室裡,像這樣說說話。

  “對了,你幫我看看這一題,我解很久都解不出來,看參考書上的解答又跳得太快。”沈佳儀遞給我她正在念的數學參考書。

  我接過,是log指數的章節。

  糟糕,恐怕要出糗。

  擦著汗,我拿起紙筆開始算了起來,而沈佳儀就在一旁吃面等著,一邊跟我說起她們家的零碎瑣事,跟她媽媽加入慈濟當義工後發生的事情。

  隔了許久,我終於拼湊出詳盡的計算過程,吁了一口氣。

  “原來解答是這個意思……參考書省了太多過程了,難怪我會看不懂。”沈佳儀直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你有沒有覺得,高中數學跟國中數學突然變成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嗯,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吧。”我汗顏,還在愣愣的驚恐後勁中。

  “那我以後不會的數學你就幫我看一下吧,以前是我教你,現在如果我的數學變差了,你可要負起責任!”沈佳儀看著我,表情不知道是太過認真呢,還是咄咄逼人?

  “……嚇不倒我的。”我說,心中隱隱下了個決定。

  揮別一個人在學校開教室念書的沈佳儀,我回到家,洗了個澡,隨便扒了兩口飯,又騎腳踏車回到學校。

  沿途都在笑。

  原來沈佳儀還是那個樣子呢,認真的女孩最可愛,果然一點不假。

  糟糕,沈佳儀可以煞到我一次,就可以再接再厲煞到我一百次。

  你問我這麼晚我回學校做什麼?不好意思,從現在起我搖身一變,朝著用功好青年的路上邁進,還兼差保護夜間留校的用功美少女。

  腳踏車越騎越快,迅速翻過中華陸橋的大陡坡,迎風滑下。

  “是的!我又重新找到人生的意義啦!”我振臂大吼,狂呼,“感謝老天爺賜給我用熱戀治療失戀的爛個性!太棒啦!這真是世界奇妙物語啊!”

  地球防衛軍!加油!地球又重新擁有了被守護的理由啦!

  興衝衝騎回學校,我徑自找了間鄰近沈佳儀開的教室附近的一樓教室,打開燈,就這麼展開我夜間留校念書的生涯。

  我沒有跟沈佳儀在同一間教室讀書,是因為我相當清楚“一個人獨處”的珍貴,那是天生不受打擾的自由,我想沈佳儀也需要。另一方面,我不想讓沈佳儀意識到“我蠻喜歡她”,免得還不想談戀愛的她會排斥我的出現。

  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她吧,我想。打開數學參考書。

  晚上的學校另有一番寂靜的面貌。

  椰子樹旁白色的寂寞路燈,無法細辨從何而來的蟲鳴,管樂社斷斷續續傳來的小號練習,籃球場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運球聲。

  越晚,像樣的聲音就越少,讓我在上廁所的時候都格外驚心動魄。據說前任女校長畢靜子矗立在怡心池旁的銅像,到了晚上眼珠子就會開始轉動瞪人,混蛋,我一想到就怕。但這次我可不敢跟沈佳儀“分享”這種事,前車之鑒,前車之鑒……

  不再毛毛躁躁,我用力地算著數學,這可是關乎我人生的重要課題。

  八點十五分,沈佳儀累了,隨意走動時發現我在另一間教室。

  “你也來啦!”沈佳儀看起來很高興,走進來,手裡拿著一盒餅乾。

  “嗯嗯,我有點不太放心你一個人晚上這樣待著,順便念點書。”我打了個呵欠,裝作稀鬆平常。

  “喔?幹嗎裝體貼。休息一下,一起吃餅乾吧,陪我聊聊天。”沈佳儀坐在我前面,將餅乾盒放在我的參考書上。是歐思麥巧克力夾心餅乾。

  我們隨意聊了起來。什麼都聊,從嚴肅的人生觀到生活小趣事都東扯西扯,最後不免聊到上了高中之後的生活。我也就此得知,我的一干朋友都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偷偷追著沈佳儀,嚇了我一大跳。

  開朗的廖英宏,老是在放學時候跑去和班教室找沈佳儀瞎抬槓。可怕的阿和則是在每節下課都到和班門口找尋沈佳儀的身影,一“巧遇”就猛聊天。頗有文采的謝孟學經常寫含意隱諱的詩送沈佳儀。跟我們念不同校的張家訓則每個晚上狂打電話給沈佳儀,沒有東西講卻硬是不放下電話。

  “哇靠,你行情怎麼這麼好?”我啃著餅乾。

  “一點都不好,我非常認真想要好好念書。他們這樣對我,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唉,為什麼大家都急著談戀愛呢?”沈佳儀嘆氣,是真的嘆氣。

  直到餅乾吃完,沈佳儀才笑笑回到自己的教室,她媽媽到九點半便會開車到校門口接她回大竹,她還想趕時間多念一點書。

  我依依不捨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心想,這將是一場比擬第一次世界大戰壕溝戰的戀愛,歷時至少三年,在沈佳儀考上理想大學以前,誰先露出想追她的嘴臉的人,誰就會提早出局。

  “而我,竟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我若有所思。

  人生沒有意外,我一向堅定信仰這點。我會得知這個重要情報絕對有其意義。

  所以,我得到一個不容質疑的作戰方針:“堅守三年,沈佳儀最好朋友的位置;上了大學後,再一鼓作氣告白,贏得全世界”。

  我打開空白筆記本,開始畫人物關係樹形圖,擬定粗略的作戰計劃。

  首先,言行舉止皆很奇怪的張家訓不足為懼,但可以作為我跟沈佳儀吃餅乾閒聊的話題。廖英宏很會講怪笑話,這點跟我差不多,但基本上只需要小心一點即可。謝孟學成績非常棒,又會亂寫詩,這下我的成績也不能夠停留在“還可以”的狀態。最棘手的還是阿和,混蛋啊,沈佳儀聊到阿和的時候神采都有些不同,讓我賠笑得很辛苦,不過沒關係,阿和,我會把你誘拐到向沈佳儀表露心跡的死胡同去……

  但戀愛的真正勝負不在於別人,而是自己。於是我反省了一下我的內心。

  從以前開始,我在沈佳儀面前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不自在。這份不自在從國一開始就一直沒能成功擺脫,直到剛剛吃餅乾聊天的時候也是一樣,聊得很開心,可是我卻有些放不開,大剌剌說話的模樣有一半是強裝出來的。

  這是為什麼?

  我常常會壓抑自己流露出喜歡的情緒,即使不經意的眼神也竭力避免。

  怕什麼?我想到一個名詞差可比擬現在的情況,就是“自慚形穢”。

  國中的時候,自己在沈佳儀面前的自慚形穢,是因為我對沈佳儀頗有好感,隱隱畏懼沈佳儀會因為我成績爆爛,兼之上課吵鬧而看不起我。

  青春期的男生可以在一百個人面前極盡丟臉之能事,還兼洋洋得意------只要其中沒有他喜歡的女孩。

  青春期的男生可以在籃下被蓋一百次火鍋,還覺得打籃球是件有趣的事------只要附近沒有他喜歡的女孩。

  青春期的男生可以因為成績差勁、上課搗亂、跟墻壁說話,變成某種反其道而行的英雄------只要他不需要坐在喜歡的女孩的前面。

  而現在,如果我一直被自慚形穢的迷霧給困惑住,我就不能用完整的自己去喜歡沈佳儀。那樣的喜歡,頭都垂得低低的,很不是滋味。

  “所以,還是得從成績開始著手啊。”我抓著頭,苦笑。

  原來從以前一不留神開始用功讀書後,我還是得靠用功讀書這種“非常退流行”、“講出去會被笑”的老步數去追女生。真的是非常健康,老師家長都很推崇的校園愛情啊!

  此時,沈佳儀站在外面,輕輕敲著我那間教室的窗戶。

  沈佳儀的旁邊是她念高三的姐姐沈千玉,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媽要來接我了。”沈佳儀歪著頭。

  “嗯,我再待一下就回去。這裡念書的環境出奇的好。”

  我說,強忍下想跟她一起去校門口等車的衝動。那樣太像“喜歡她”了,我一做,就會被歸類到“妨礙她好好念書”的那個笨蛋集團裡。

  “這本參考書拿去,上面有幾題我都做了記號,你把解題過程寫好再拿來給我。拜託你囉!”沈佳儀說,將參考書放在窗口下的桌子上。

  “小意思。”我亂講。

  “還有,別跟太多人說我留校喔,我怕不必要的麻煩。”沈佳儀伸出手。

  正合我意啊,傻瓜。

  “知道了。”我伸出手,隔空勾勾手。

  跟她們姐妹倆揮手道別,我不禁嘆氣。

  ……我生命中怎麼這麼多貴人在督促我念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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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2:2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2

  我是個很熱血的人,總是莫名其妙把日子過得很熱血。

  為了提供沈佳儀“非參考書版本”的解題過程,我迷戀上狂解數學題目,而我在解答之外的樂趣,就是在紙條上亂寫沒營養的笑話夾在參考書裡,然後下次沈佳儀再將參考書遞給我的時候,裡面就會有沈佳儀版本的紙條。

  一來一往的紙上對話,讓我每天都過得超有精神,都有一點簡單的期待。

  我通常在隔天某堂下課時間,跑到社會組的和班教室找沈佳儀,將我辛苦悟出的答案遞給她。因此阿和、廖英宏跟我,常常會因為不同的理由,在沈佳儀教室前不期而遇。

  “那個,柯騰你來做什麼啊?”廖英宏的介意全寫在臉上,但還是勉強笑道。

  “來送數學解答的啊。”我笑笑,自信就是要用在這個時候。

  “什麼數學解答啊?”阿和介意到直接伸手拿起我手上的參考書翻翻。

  看見紙條,阿和臉色一變,廖英宏也突然變得表情怪異。

  沈佳儀走出來,笑笑拿回阿和手中參考書。

  “都解完了嗎?真有效率。”沈佳儀總是一臉陽光。

  “下次挑難一點的題目給我啦,我這個人啊,一直解太簡單的題目會變笨。”我得意洋洋地說。

  “喂,你是說我很笨嗎!拜託你以前的數學可是我教的耶!”沈佳儀沒好氣。

  阿和跟廖英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個中奧秘。

  於是我揮手離去,並不加入自討沒趣的四人對談。臨走前我頗有深意地看了沈佳儀一眼,賊兮兮地用嘴型說道:“真、有、行、情!”令沈佳儀氣得一直瞪著我。

  “緊張吧你們這些人,越緊張就越藏不住喜歡的尾巴。”我奸笑。

  幾乎每天晚上,只要沒有補習我就會留在學校念書,連晚飯都在學校側門對街的麵店簡單解決,有時還會幫沈佳儀買晚餐。

  沈佳儀有時自己開一間教室念書,有時跟她姐姐一起窩在同一間教室。

  但我總是非常有耐性,我幾乎不去找沈佳儀聊天,一個人乖乖地啃書。除了與沈佳儀每天交流的數學研討外,我常在空盪蕩的一樓國中部教室裡朗誦英文課文,然後將化學講義背到熟透,連外星人發明的物理我都因為時間太多太無聊,被迫算了好些題目。

  然後,當墻上的時鐘走到八點的時候,沈佳儀就會帶著一盒餅幹出現,這時她已不再用原子筆刺我的背,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笑笑坐下。

  “你有想過以後大學要念什麼科系嗎?”

  “還沒認真想過,我們現在才高一吧,沈佳儀,你別老是那麼成熟。”

  “訂下一個目標,念起書才會特別有意義啊。可是我自己也還不清楚,可能是台大外文吧,但這個答案只是我不知道怎麼選所以暫時決定的。你呢?如果要暫時定一個目標的話?”

  “……你有什麼好建議?”

  “你知道證嚴法師的慈濟醫學院快要籌備完成了嗎?”

  “啊?殺……殺小?”

  “你可以去念慈濟醫科啊,花蓮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你一向都很善良,騙不了我的,我覺得如果你去念醫科,一定會是個好醫生呢。”

  望著沈佳儀閃閃發亮的眼睛,我的拳頭可沒應景地握了起來。

  醫學院……還有比這種愛情更激勵人心向上的嗎?死板的父母該清醒一下了,別老是停在戀愛阻擋課業的舊思惟,快點督促你們貪玩的小鬼頭談場熱血K書的奮鬥式愛情吧!

  後來,我無聊到數學參考書上的每一題都演算整整十一遍(這個次數我至今耿耿於懷,不能或忘),英文課文朗誦到都快燒刻在腦紋裡。毫無意外,我第一次高中月考就來到自然組全校第九名,英文跟國文都是全校最高分,震驚了我那一群好友、還有持續擔任忠班導師的賴導。

  但沈佳儀更霹靂,一舉拿下社會組第一名,上了司令台從校長手中領取獎狀。

  “媽的,總有一天我也要上台,跟沈佳儀一起領獎。”我嘆氣,看著司令台。

  那意味著,我可得拼到全校前三名才行啊……如果真有那一天,以我超頻太甚的腦力,一定會腦內暴漿,少年中風啊。

  ------------

  由於我常常晚上留校的關係,總是跟我一起騎腳踏車回家的許博淳早發現了我的異常,後來看在我強烈推薦的“成績好像可以變好”的分上,許博淳也開始晚上留校念書。

  我必須說,這是個關於愛情的故事,卻飽滿了更多的友情。

  許博淳是我求學時期最好的朋友,我們兩個大男生之間存在了太多讓人張大嘴巴的巧合。就在許博淳決定一起夜間留校後,便發現他最新喜歡的女生,竟然也跟著她的姐姐留在晚上的學校念書。

  “留校念書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啊!”許博淳呆呆地看著教室裡的她。

  “沒錯,耍帥裝酷把妹的時代已經不流行了,現在用功讀書才是追求正妹的王道!用功!再用功!”我拍拍許博淳的肩膀,兩人都很振奮。

  巧合不只如此。某天晚上我們從學校回家途中,許博淳突然想吃點零食,於是我們將腳踏車停在一間叫“三角窗”的家庭式簡餐店外,巴望著想吃點東西。

  一進去,我們兩個眼睛同時發亮。

  店裡角落擺了一台大型機台遊戲機,是有夠老舊、屬於六年級生的“勇猛拳擊” ,沒有很多粉絲,卻讓我跟許博淳迷戀不已。勇猛拳擊,顧名思義是個格鬥對戰遊戲,如果用右手“拇指加食指加中指”會聚成一個鳥喙樣,在半秒間快速啄兩下攻擊鍵,主角就會使出“彗星拳”必殺技,難度非常高,我們幾個死黨還會拿計算器的按鍵來比賽,設定“1+1”後,看看誰可以在十秒內連擊最多下(最後的數字就是結果)。

  “那種機台不是失傳很久了嗎?”許博淳大驚,虎軀一震。

  “沒辦法了,只好挑他幾場!”我趕緊掏出五元硬幣,投進機器。

  從此我跟許博淳在晚上念完書離開學校後,就會眼巴巴地騎到三角窗,兩個人胡亂吃著東西,坐在遊戲機前開揍,揍到一毛不剩地離開。

  某天晚上,我們口袋的五元銅板特別多,打到老闆娘都拿著長鉤敲著鐵門恐嚇,我們才意猶未盡地背起書包走人。

  “不行,我們這樣一直打電動真的很幼稚,又浪費錢。”許博淳嘖嘖。

  “可是我們才高中,幼稚一點本來就很正常,吼!拜託!”我倒是很樂。

  “但也不能太超過,我們來規定一下,只有當我們兩個人都在的時候才可以去打勇猛拳擊,一個人的時候不行,免得太沉迷。”許博淳正經建議。

  “也是,這個遊戲很恐怖,程序裡頭一定有詛咒。”我同意,擊掌。

  此時,我們在夜風中踩踏著腳踏車,順著熟悉的“習慣”路線,許博淳陪著我先繞到李小華家再各自回家。我突然有個奸詐的想法。

  在“誰先被沈佳儀發現在喜歡她,誰就提早出局”的奇怪作戰原則底下,我決定跟這位超級死黨分享我的秘密。

  “許博淳,你跟阿和也很要好對不對?”我試探性地問。

  “對啊。”許博淳。

  “儘管如此,我還是決定跟你說一件很酷的事,請你顧念我們的義氣,千萬不要跟阿和說。嗯?”我伸出手。

  “沒問題,你愛上了他姐姐嗎?”許博淳亂講,伸出手。

  兩人擊掌。

  “不是,是沈佳儀。”我笑笑,爽快說道。

  “……”許博淳有些吃驚的表情。

  “你不必跟我說,但我清楚阿和很喜歡沈佳儀對吧!”我哈哈一笑。

  “算你對了。天啊,你們幹嗎一票人都喜歡沈佳儀?”許博淳不解。

  “千千萬萬,不可以跟阿和講喔。”我微笑,揮手。

  我們分開的瞬間,我的臉簡直笑到歪掉。

  許博淳一向跟阿和很要好,這種戀愛大事是不可能不透露給阿和知道的。我故意跟許博淳泄漏自己的心底事,就是想讓許博淳幫我帶個話。

  認真說起來我可是個狠角色,阿和也該發現我跟沈佳儀的交情非比尋常,如果阿和百分之百確定我喜歡沈佳儀後,一定會加快“追”沈佳儀的腳步。如此一來,這位強敵就會一腳踏進沈佳儀的“絕對禁區”!

  “糟糕,我會不會太奸詐了?”我看著月亮。

  “不會,你是非常非常的奸詐。”月亮說。

  “不客氣。”我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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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2:3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3

  用功讀書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我的自然組成績一直都不錯,最好的時候若扣掉我一點都沒準備的歷史跟地理,還曾用力撞到全校第五名。但還是不夠資格與始終保持社會組第一名的沈佳儀一起上司令台領獎。

  不過人太奸詐,真的會遭到報應。

  寒假到了,高一去了一半。

  整個無聊的寒假我都忙著準備沈佳儀二月二十三號的十件生日禮物,其中有張四開大小的手繪生日卡片,一篇五千字的落落長作文,甚至包括自己刻一個橡皮印章這種過分勤勞到違反我本性的事,我也忙得不亦樂乎。

  但只有禮物還不夠,我還需要一個無釐頭的驚喜。

  下學期開學那天,是半天課的大掃除。一大早屁股還沒坐熱,我就寫了一張沒頭沒腦的“絕交信”,請許志彰幫我快遞到和班給沈佳儀,讓她開始提心吊膽的一天。

  許志彰回到教室,疑惑地問我:“你寫給沈佳儀的是什麼東西,怎麼她看了非常緊張,一直問我你到底在生氣什麼?”

  此時廖英宏、謝孟學、許博淳、李豐名、杜信賢等人都被我的手勢給招呼,圍了過來看熱鬧。

  “先不要問這個。”我正經八百地拿出一塊有夠醜的磚頭,說:“來,大家拿立可白在上面簽名,一起送生日禮物給沈佳儀吧!”

  “磚頭?”廖英宏狐疑。

  “對,就是磚頭。呵呵,讓沈佳儀硬是帶一塊有夠重的磚頭回家,不是很有趣嗎?哈哈!而且她一定不會忘記。”我將磚頭砰地擺在桌上,拿出立可白。

  “虧你想得出來!”大家哈哈大笑,輪流用立可白在磚頭上塗鴉。

  我注意到阿和的位置是空的。是請假嗎?哎哎,磚頭上少了你的簽名,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我的打算是,讓沈佳儀覺得這些人怎麼會白目到送醜不拉機、又重得要死的磚頭當生日禮物,這樣就可以凸顯出我那些禮物的價值啦!

  幼稚,但有效。

  看著那些人沉浸在畫磚頭的快樂中,我不禁感嘆這場戀愛未免也太沒競爭。

  另一方面,為了讓沈佳儀有更多的時間在忐忑不安中渡過,我一直等到中午放學時才起身。整個上午沈佳儀都派遣楊澤於當信差跑了好幾趟,問我到底在惱她什麼,甚至還跟我來個語焉不詳的苦澀道歉,就是不敢親自過來看看我。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人生沒有意外。

  “底牌揭曉。”

  我興致勃勃地拿著一大堆“友情版”生日禮物,走到社會組教室區找沈佳儀,超級想看看她收到禮物時的表情。

  “嗨。”我惡狠狠瞪著沈佳儀。

  沈佳儀一看到我,整張臉都嚇白了,什麼話都不敢說。

  “哈哈!跟你開玩笑的啦,我根本沒有在生什麼氣,生日快樂!”我很樂,開始展示我用力準備的十樣生日禮物。登登!

  “天啊!我就知道,我一直想不出來到底什麼時候惹到你了!”沈佳儀恍然大悟,氣得……氣得居然笑了出來。

  “是這樣的,我個人認為呢,要給你最大程度的快樂,與其讓快樂指數從零跑到一百,不如從負一百飆到正一百,這樣絕對值是兩百整,非常厲害又一輩子忘不了的快樂吧!”我笑笑解釋,打開四開大小的大卡片。

  “柯景騰,你真的非、常、幼、稚!你會不會太無聊?真的是……快把我嚇死了!”沈佳儀罵我的時候,臉上的笑卻無法停下來,整個就是開心。

  我非常滿足地欣賞,沈佳儀研究我刻的橡皮印章的模樣。

  努力做了一個寒假手工藝的我,在沈佳儀笑出來的瞬間,於記憶的盒子裡收藏了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那個畫面,代表沈佳儀非常重視跟我之間的……友情。

  而半天不見的阿和,此時正好從和班裡面走出來。

  不只如此,還變得很瘦。原本那個胖呵呵像個大西瓜的阿和,竟縮水到連臉頰都陷了下去,幾乎變成一個我認不出來的“老朋友”。

  後來我才知道,阿和靠著代餐、運動、加上超強的毅力,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非常健康地瘦了下來。可怕的硬漢。

  “阿和,你也來送禮物啊?”我說,驚訝地看著變瘦的阿和。

  “不是,我的新教室就在這裡啊。”阿和指著和班的隔壁教室,平班。

  社會組的,平班。

  “殺小!你轉到社會組!”我張大嘴巴,手中的禮物簡直在發抖。

  “是啊,自然組我他媽的念不下去。”阿和嘆氣,兩手一攤。

  這……這簡直就是作弊!

  “你別亂啦!”我完全傻眼。

  “亂什麼?勇伯教的物理我聽不懂,想了又想,還是念社會組比較適合我。”阿和又嘆了一口氣,眼睛卻笑得厲害。

  最讓我棘手的情敵,跟我交情最久的老朋友。

  現在變瘦了,作弊似地轉班了。

  距離沈佳儀,只有一面墻。

  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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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2:5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4

  2005年10月的今天,正坐在茶水店趕這份雜誌連載稿 的同時,再度面臨被發好人卡的慘況。一時三刻,我與鍵盤之間有太多的話想要傾注。

  每次無法親近我最珍視的愛情,都有不同的理由。實話說我無意收集各式各樣自己被拒絕的理由------那種癖好太悲情,也太變態了。

  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卻是我人生的味道。

  越是深沉的痛苦,代表我曾經愛得越飽滿。

  每嘗過一次愛情,我都能獲得無與倫比的勇氣,在跌倒的時候吹拂傷口,然後重新站起。

  總是以祈求著“永遠在一起”的心意追求喜歡的女孩,是我的愛情之道。正因為如此,當我昨晚對女孩告白時,儘管還是被婉轉拒絕了,我依舊能義無反顧信仰著我獨一無二的熱血愛情。

  正在當兵的廖英宏打了通電話安慰我,聊著聊著,廖英宏提到了他與喜歡的女孩“花蓮、台南”兩地相隔的苦境。他們小兩口僅僅靠著書信、網絡、電話,小心翼翼築起了彼此喜歡的小小期待,卻因為一直都沒有見過面,感到惶恐與不安。

  “柯騰,我現在好煩,遠距離戀愛真的很可怕……我真的很想立刻過去台南找她。我想見她,看著她跟她說說話。”廖英宏的聲音,充滿害怕失去女孩的焦慮。

  “該邊,我剛剛突然明白一件事。”我看著剛剛被發好人卡的MSN畫面,鼻子還酸酸的。

  “什麼?”

  “我們以前在喜歡沈佳儀的時候,可曾因為任何理由退縮過?”

  “……沒有。”

  “如果我用所有的力氣拜託你不要跟我爭,你會退出嗎?”

  “不會。因為是沈佳儀。”

  “一點也沒錯。因為是沈佳儀。”

  是啊,可曾因為任何理由退縮過?身高?成績?距離?

  每個女孩都是我們人生的燭火,照亮了我們每段時期瘋狂追求愛情的動人姿態,幫助我們這些男孩,一步一步,成為像樣的男子漢。

  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再多喜歡那女孩一點。再多一點,再多一點一點。

  只要夠喜歡,就沒有辦不到的等待。

  就可以一直靠信仰愛情,堅持下去。

  “柯騰,我希望可以給這個女孩幸福。”廖英宏的聲音再度充滿元氣。

  “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我握拳,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了。

  如果我的愛情回憶在化為一份記錄性書寫時,有任何的意義,那便是希望每個讀著這些故事的男孩女孩,都能從中獲得一點點,相愛的勇氣。

  xxxxxxxxxxxxxxxx

    

  我最在意的情敵阿和變瘦了,又近乎作弊般轉到社會組,待在距離沈佳儀只有一面墻的平班,每次下課就隨便尋個理由過去和班找沈佳儀聊天。整件事讓我非常頭大,也很後悔。如果我他媽的當初沒有聽李小華的話念“男生就應該念的自然組”,我現在篤定跟沈佳儀同班。

  小覷命運大魔王的力量,果然會招來厄運。

  不只如此,更驚人的是沈佳儀居然還在長高,這點讓只有一百六十四公分的我常常處於迷惘的算盤裡。後來,沈佳儀來到一百六十七公分,高了我三公分。

  這短短的三公分,後來成為我不斷努力想要跨越的屏障。實在是有夠累。這種差距讓我想起了漫畫《好俅雙物語H2》中,一開始在身高輸給青梅竹馬雨宮雅玲的國見比呂……

  開始莫名其妙處於劣勢的我,其實並沒有特別的勝算。我所能做的,不過就是繼續當好沈佳儀“朋友”的角色,並遵守兩個原則:不踰矩;不刻意討好。而我額外做的,莫過於拼命鼓勵周遭朋友前仆後繼去觸犯這兩大原則。

  某天放學後,我們一群朋友在許志彰家後院打籃球。

  打累了,我跟廖英宏坐在一旁滿身大汗瞎聊天。

  “廖英宏,我覺得沈佳儀是個好女孩,坦白說,我覺得你跟她很配。”我灌著運動飲料,背靠著院子墻壁。

  “啊?然後呢?”

  “快追她啊!”

  “……那你自己怎麼不追?”廖英宏擦著汗,用很古怪的表情看著我。

  是啊,我跟沈佳儀密切的“課業交流”,一定引起不少的懷疑。

  “說得好,要不是沈佳儀突然長高,加上阿和實在是太厲害的競爭對手,我還真的會追沈佳儀。”我笑笑,看著阿和快步上籃。球進。

  混帳啊,這傢伙甩掉一身肥肉後,上籃的速度真不錯……我絕對不在沈佳儀面前跟阿和挑籃球,哼哼。

  “阿和?阿和真的在喜歡沈佳儀?”廖英宏稍感訝異,聲音壓低。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阿和甚至還轉去社會組!”我歪著頭。

  “哇,你知道好多。真羡慕你總是跟沈佳儀有那麼多話聊。”廖英宏說。他一旦認真說起話來,可真是噁心巴拉的。

  “有話聊有什麼用?就只是普通朋友。”我拍拍廖英宏的肩膀,誠懇地笑笑,“反正啦,如果你要追沈佳儀的話,我可以幫你提供情報,當你的眼睛。”

  我站起,看著李豐名越過眾人防守鑽入禁區,將球離奇地放進籃框。

  “五比三,OVER!”上一組人敗下陣來。

  我站在罰球在線,阿和氣喘吁吁將球丟給我,我輕輕鬆松轉丟給等候在三分線外的廖英宏。

  “加油,別輸了。”我抖抖眉毛,低著腰。

  “哈,開始!”廖英宏運球衝進,瞥眼看著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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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只要一有機會,我就卯起來鼓勵身邊的朋友別辜負大好青春,一個接一個給我去追沈佳儀,為我製造替沈佳儀“處理情緒困擾”的機會。

  例如每次到了家政課,大家分組煮東西吃,總不忘為沈佳儀多準備一個塑料碗,一有新菜出爐,就將那道菜塞進碗裡,準備送去給沈佳儀品嘗。

  超扯,每個人在獻殷勤的時候都在比快,生怕落後別人一步就表現不出對沈佳儀的關心……或者說,遲了一步,就來不及用自己親手炒的菜喂飽沈佳儀的胃。

  “今天平班也是家政課,阿和一定會……”我經過廖英宏等人的旁邊時,幽靈般丟下這麼一句。

  有人一下課就捧著菜盤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去和班教室,看著沈佳儀當大家的面,把菜吃光光才肯離去。還有人在課堂間假裝要上廁所,結果抱著一堆菜跑到和班,躡手躡腳蹲在墻壁後面,誠惶誠恐地將菜從窗戶邊角遞進教室,過程非常像警方特勤小組攻堅。

  “我才不要跟你們一樣咧。”我在肚子裡暗笑。

  雖然,有時我也忍不住,將自己亂搞的親手菜蠻不在乎地送到沈佳儀面前……

  xxxxxxxxxx

  八點半,夜裡的學校教室,又到了兩小無猜時間。

  天花板電風扇的嗡嗡聲中,沈佳儀跟我一起吃著夾心餅乾。

  “我真的不懂,我有這麼好嗎?為什麼這個時候應該好好念書,卻要分心在感情的事上?”沈佳儀皺眉,語氣很無奈。

  “喂,人家是喜歡你,這有什麼不對?喜歡哪有在分什麼時間適不適合的?”我大剌剌地說,某種程度也算是在為自己說話。

  “可是張家訓,他幾、乎、每、天、都打電話到我家,也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我又不好意思掛他電話,非常困擾!”

  “哈,張家訓是有一點點怪怪的啦,不過說真的,難道你喜歡被討厭嗎?”

  “我又沒有做什麼,怎麼會被討厭?”沈佳儀無法認同。

  “是啊,你什麼也沒做,就偏偏會被喜歡咧!”我哼哼。

  “……我就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念書。”

  看著沈佳儀煩惱的樣子,真的是一種很古怪的享受。

  沈佳儀並不可能找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談這些事,因為她會覺得在這個年齡聊“男女之間的感情”非常幼稚,她也難以向其他的女孩啟齒。而幼稚的我對一切狀況都很明了,又明擺著對沈佳儀沒有興趣,只是個見鬼了的好朋友……

  那些煩惱幾乎都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我“義務”成了謝孟學、謝明和、張家訓、廖英宏、許哲魁、杜信賢的“愛情經紀人”,常常不厭其煩為沈佳儀介紹他們的優點,以及剖析他們追求行為背後種種可愛的動機,希望沈佳儀能夠多多少少認同這些人因對她的喜歡而產生的行動。

  但我越熱烈推薦,沈佳儀就越無奈,百分之百都成了反效果。

  說實話,若撇開我奮力擔綱月老的內在動機,我還真是那些男孩的好朋友:超有義氣,分文未取。然而我真是壞透了,哈。

  餅乾快吃完了,我突然有個怪點子。

  “沈佳儀,這麼說起來,你對安安靜靜念書這一類的事很有把握?”

  “什麼意思?”

  “沒,我只是想跟你打賭。”

  “打賭?”

  “沒錯,我們來比國文、英文跟數學這三科自然組與社會組共通的科目,用下次月考成績三科加總,來打賭誰的分數高,怎麼樣?”

  “幼稚歸幼稚,不過既然是比成績……我接受,反正不會改變什麼。不過我們要賭什麼?”

  “哼哼,賭一個星期的牛奶!”

  “好啊,不過那是做什麼?”沈佳儀罕見地先答應再問細節,可見她對比成績這檔事是多麼的有把握。

  “輸的人,每天都要買一盒鮮奶,在第一節課前親自送去對方的教室。期限一個星期。”我不懷好意地看著沈佳儀。

  “可是我不喜歡天天喝純鮮奶,我要有時是果汁牛奶,有時是巧克力口味的。”沈佳儀正經八百地說。

  “喂……混蛋,你以為你穩贏的啊?”我用鼻孔噴氣。

  “我覺得讓你這樣破財,又要每天這樣買牛奶給我喝,我會過意不去。”沈佳儀說到連自己都捂嘴笑了起來。

  “有好笑到。沈佳儀,原來你也會講笑話喔?”

  可別忘了,現在是誰在跟你一起平起平坐解數學題目啊?英文號稱全年級第一的也是我。至於國文------不好意思,未來將成為小說家的在下,國文在當時也是很厲害哩。賭這三科,真正計較起勝算,恐怕是我贏面較大。

  實際上,不論輸贏,只要訂上這個賭約,我就算是大獲全勝。

  我贏了,我就可以每天在教室裡看著沈佳儀站在窗戶外,跟我揮揮手。

  我輸了,我就可以每天站在窗戶外對著教室裡的沈佳儀,向她揮揮手。

  那將會是,多麼有朝氣的一個早晨。

  “那麼就說定了。”我伸出手。

  “說定了。”兩指勾勾。

  月考成績發布,朝會頒獎。

  司令台,沈佳儀略帶靦腆地領取全校第一的獎狀,而我還是隻能乖乖站在下面,看著心愛的女孩跟我維持一大段衝刺的距離。

  然後,我以些微差距輸了一個星期的牛奶。

  早自習前,我背著書包拎著剛買的兩盒果汁牛奶,直接走到和班教室,在窗戶旁朝正在背英文單字的沈佳儀揮揮手。

  沈佳儀走出,跟我在走廊邊邊吃早餐。

  “謝啦,我就說會很麻煩你。”沈佳儀笑笑接過果汁牛奶,遞給我影印的補習班數學講義,裡頭的折頁都有標記好了的問題以及對話小紙片。

  “臭屁。下次我們來賭更大的。”我也撕開了我那盒果汁牛奶。

  “還要賭?”沈佳儀不客氣地喝著牛奶。

  “是啊,要不是這次那題證明題我突然忘了怎麼寫,現在我們可是站在忠班前,喝你送過來的牛奶。”我沒好氣地說。

  “好啊,那這次要賭什麼?還是國英數三科加起來吧?”沈佳儀笑了出來,嘴脣上印著一條小白胡,可愛到翻。

  “對,我們來賭……”我假裝沉思,其實答案我早就想好。

  “快點啦。”沈佳儀的眼神很期待,顯然跟成績有關的事情她都不排斥。

  “如果我贏的話,你就給我綁馬尾。如果我輸的話,我就剃三分頭。”我堅定地說。

  “綁馬尾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我還蠻想看你剃三分頭的。好啊,就這樣,你等著把頭髮理光光吧。”沈佳儀的表情樂得很。

  “一言為定,你綁馬尾可要整整綁一個月。”我挑眉。

  就在我跟沈佳儀要勾勾手的時候,阿和背著書包出現了。

  “喔,這麼巧,那一起吃早餐吧。”阿和笑笑將手上的早餐放在陽台上。

  “好啊,你看,這是柯景騰輸給我的牛奶耶。”沈佳儀得意洋洋地展示著手中的果汁牛奶,與“總是懂很多”的阿和開始聊天。

  “……”我瞪著阿和。

  你這個情敵實在是有夠盧,別依附在我的戰術底下偷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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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3:0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5

  有人說,愛情可以讓販夫走卒變成詩人。

  是真的。

  我對沈佳儀的喜歡,讓我的課業成績始終維持在全校三十名內,也讓完全不懂五線譜的我開始寫歌。

  一首接一首。

  每天早上騎著腳踏車上學、騎腳踏車回家、騎腳車補習,只要我迎著風,我就能很自然哼哼唱唱,將一些對“沈佳儀純純愛戀”的想法抖出幾個句子,然後不斷推敲,最後譜成曲。

  許博淳非常訝異我的特異功能。

  我們兩個都是超恐懼音樂課的白痴,五線譜上的黑痣要用手指頭上下計算才知道它的名字;考吹笛子,我還得把Do Re Mi用麥克筆寫在象牙白的笛子上,小心翼翼兼恬不知恥地按著按著,直到音樂老師面色鐵青轟我下台。

  這樣不解樂理的我,竟開始寫歌。

  補習完,我跟許博淳照例先到李小華家繞一圈,然後再繞到回家的路上。

  途中我哼唱我為沈佳儀寫的第一首歌“我仍會天天想你”,請許博淳為我評鑒。我打算在畢業後跟沈佳儀告白,在大家面前唱這首歌給沈佳儀聽,讓她感動到不跟我在一起都不好意思。

  “你放屁啦,這首歌是你寫的?”許博淳不信,訝異地看著我。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填的詞都很爛。”我雙手放開,輕易地使腳踏車維持平衡。

  “重點不是詞吧?你怎麼可能會譜曲?你又看不懂五線譜!”許博淳傻眼。

  “對啊,所以我都強記下來,一有新的曲調出現我就哼到我忘不掉為止,久了就變成一首歌了。”我有些得意地補充,“不只這首,我還有三四首同時在寫哩,到時候沈佳儀突然知道我也喜歡她,她一定會很感動我這種默默守候、拼命念書只為了接近她的努力啦。”

  “……柯景騰,你真的是不談戀愛就什麼也做不好,一談戀愛,卻什麼都亂七八糟搞的那型。”許博淳有感而發,搖搖頭。

  “百分之百正確。”我哈哈大笑。

  是啊,這樣依賴愛情成長的青春,也沒什麼不好。

  充滿活力,還有他媽的亂好一把的成績單。

  “當你的情敵還真的蠻可憐的。”許博淳說,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如果你做了這麼多,卻還是失敗了的話,嘖嘖,你就是我看過最慘的人了。”

  我沉默了半晌,沒有立刻回話。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直到快到家門口,我才若有所思地開口。

  “沈佳儀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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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網友讀者CYM,在我的bbs個人板上寫道:“等待也是行動的一部分。”

  沒錯,就是如此。

  等待不想談戀愛、只想專心念書的沈佳儀的漫長過程,可以說是我戀愛作戰的最精彩的部分。如果不能樂在其中就太虧了。過度期待,才真的會失去所有該得未得的開心。

  對於愛情的態度,我的思想是過度成熟的。

  但對於因愛情而生的種種行為,我卻竭盡所能的幼稚。

  以前在看愛情電影或純愛日劇時,往往覺得一個深情款款的畫面之所以真能深情款款,靠的不只是浪漫的對白,還有應襯的氣氛。而“氣氛”,就是指現實生活中並不存在的“背景音樂” 。

  “所以,我需要大家的力量。”我說,看著圍過來的男生。

  就在第二首歌《寂寞咖啡因》完成時,我開始教班上男生唱我寫的第一首歌《我仍會天天想著你》。男生都很懶惰又笨,花個兩三年訓練他們唱一首歌,讓他們琅琅上口,對我的告白比較保險。

  我騙大家說,我還對李小華抱持著相當的期待,希望有機會時他們可以跟我一起站到彰女校門口,將這首歌大聲唱出來,幫我的告白製造超厲害的背景音樂。這些同班男生幫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某一天他們要用這種歌跟別的女生告白時,儘管說這是他們自己為“她”而寫的。

  但實際上,我的計劃目標當然是沈佳儀。

  在無法用“愛情”的姿態面對沈佳儀時,我選擇將我的位置放在沈佳儀的“好朋友”位置上。為了站穩這個位置,為了配合老是有芝麻蒜皮小事可聊的沈佳儀,我得隨時保持跟她很有話題聊的最佳狀態。

  但……我哪有這麼厲害!

  放學後,物理補習班中間休息時間,我坐在大樓門口的台階上,跟唯一不追沈佳儀的許博淳討論著我的愛情作戰。

  “怎麼辦?我常常跟沈佳儀講電話講不到十分鐘就自己掛了,因為我不想讓她覺得無聊,乾脆不講了。”我問許博淳。

  “女生都喜歡聊日劇,聊打扮,聊……聊誰在喜歡誰。好像都是這樣吧。”許博淳心不在焉。

  他今天有點不爽,因為他的書包背帶被我跟廖英宏用立可白亂寫上“努力用功好學生”幾個字,看起來超蠢。雖然許博淳立刻報復,在我的書包背帶上用立可白回敬“南無阿彌陀佛”幾字,還是難消他心頭之恨……因為我被寫了反而爽朗地哈哈大笑。

  “但沈佳儀不聊那些東西!她上次還問我她送我的證嚴法師靜思語,我讀了有什麼感想咧!他媽的我還真對證嚴法師沒什麼意見,但我覺得頭很大,要我假裝很感興趣,那是一點都辦不到。”我擤著鼻涕。

  跟沈佳儀面對面聊天,總是有話說的,且非常自然。但男生跟女生講電話,就是一門博大精深的人際藝術了。十六歲半的我,完全不能參透。

  有些男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跟女人講電話超過十分鐘,一點也不奇怪。

  “這樣啊……其他人我不知道啦,不過我聽我姐姐在跟朋友講電話的時候,幾乎都言不及義,廢話很多。”許博淳回憶。

  “言不及義?聽起來好像很恐怖。”我將鼻涕好好用衛生紙包起來。

  “廢話越多就越講不完,反而正經事一下子就聊完了,跟女生講電話,一定要講很多很多廢話。”許博淳言之鑿鑿。

  “女生真的很喜歡講廢話跟聽廢話?我怎麼覺得沈佳儀不是這種女生。”我將飽飽的“鼻涕便當”偷偷摸摸放進許博淳敞開的褲袋裡。

  “那就乾脆硬聊啊,要不就做功課啊,照道理只要正經事夠多,電話還是可以講很久的吧?”許博淳有些不耐煩了。

  渾然不知,他下一次將手插進口袋的時候,就會摸到我送他的、軟軟漲漲的鼻涕便當,一不小心還會黏乎乎大爆炸!

  “做功課?”我虛心請教。

  “你就拿一張白紙開始列正經事啊,講電話的時候就看著小抄講,講完一件事就勾掉一條……喂,要不要去買飲料喝?”許博淳看著手錶,站起,休息時間快結束了。

  “好啊。你說得蠻有道理的。”我也拍拍屁股站起。

  我們一起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各自挑了飲料,走到櫃檯,許博淳將手插進口袋裡摸銅板付帳時,臉色揪然一變。

  “破了嗎?”我冷靜地看著許博淳。

  “靠!”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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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真的拿起筆記本隨時抄寫“可以聊天的項目”,果真對我與沈佳儀在回家後講電話的內容相當有幫助,我們總是越來越久,也漸漸地培養出互相接話的默契。講電話時我還得拿著筆隨時記下我突然而生的靈感,將整個對話繁衍得更長。

  而不知不覺,我跟沈佳儀的打賭期限又到了。

  我非常喜歡看女孩子綁馬尾,如果可以讓留著半香菇頭的沈佳儀為了我改變髮型,那將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

  下學期第二次月考成績公布,沈佳儀全校第幾名、我全校第幾名,通通不是重點。關鍵是國英數三科加起來的成績。

  儘管月考才剛剛結束不久,我跟沈佳儀晚上還是留在學校念書,背背英文單字,用隨身聽收聽“空中英語教室”練習聽力。高中生想用功,可不怕沒有書念。

  那晚下著傾盆大雨。

  捱不到八點,我七點就忍不住在學校一樓教室晃蕩,搜尋沈佳儀用功的身影。

  “沈佳儀,真不好意思。我這三科加起來大概是自然組最高分吧!”我哈哈大笑,走進沈佳儀隻身一人待著的教室。

  “喔?真的嗎?但是你還是輸了啊。”沈佳儀看到我,也很高興。

  “輸了?”我不解。

  “今天廖英宏來找我,我問他,他就跟我說了你的成績。”沈佳儀露出嘖嘖嘖的欣慰表情,繼續說,“你真的比國中時用功太多了,讓我刮目相看呢,幸好幸好……”

  沈佳儀邊說,邊晃著手中的月考分數表,顯然早就在等我來找她。

  我坐下,接過分數表一看。三科加起來,我竟堪堪輸掉兩分……將物理與化學上的專注大量挪移到國英數三科上面的我,竟然還是輸給了沈佳儀。

  “沈佳儀,你是怪物嗎?”我張大嘴巴,絲毫沒有不服氣。

  在沒有來不及寫完、沒有填錯答案的情況下,我將成績撐到最好的極限,這樣還輸掉,根本就是太過豪邁!

  “哈,跟你打賭,真是一點都不能疏忽呢。”沈佳儀笑得很開心。

  開心。

  是啊,你開心,我就很開心呢。

  “月考完了,你今天會早一點回家嗎?”我站起,伸了個若有所思的懶腰。

  “頂多提早一些吧。”沈佳儀看著窗外的雨。

  “等我。”我揮揮手,離開教室。

  不理會沈佳儀狐疑的表情,我冒著打在身上都會痛的大雨,騎著腳踏車衝出學校,跨越我不厭其煩一提再提的“坡度有夠陡峭的中華陸橋”,來到市區。

  一路上,雨水不斷沿著劉海與眉梢,倒泄進我的眼睛,使我搜尋便宜家庭理髮店的視線更加辛苦。但我的心情竟飛揚的不得了。

  腳踏車停在一間看起來“就算亂七八糟剪也十分合理”的家庭理髮店。

  “老闆,幫我剃個大平頭,有多短剃多短。”我推開大門。

  濕透,累透。他媽的帥透。

  “啊?”老闆娘背著嬰兒,手裡還捧著碗大滷面。

  “拜託了,咻咻咻,請剃快一點!”我指著自己的腦袋,精神抖擻。

  半個小時後,我直接騎腳踏車衝進學校,停在沈佳儀念書的教室門口。

  正當我想踏進去的時候,我赫然發現沈佳儀的身邊,多了她那正面臨聯考壓力的姐姐沈千玉。兩姐妹多半快要回家了才會待在同一間教室,等著媽媽開車來載。

  多了並不熟的沈千玉姐姐,我有點不好意思進去,也有點想耍酷,於是就只有站在教室外,輕輕敲了敲窗戶玻璃。

  兩姐妹同時轉頭,看向渾身濕透了的我。

  我指了指自己接近光頭的腦袋,擠眉弄眼笑笑。

  “!”沈佳儀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天啊,那是柯景騰嗎?”沈千玉愣了一下,隨即大笑。

  我聳聳肩,欣賞沈佳儀無法置信、乃至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的表情。

  “達成約定了,像個男子漢吧。”我得意地說,故意沒擦掉臉上的雨水。

  酷酷地,我轉身就走,騎著腳踏車回家。

  依舊是淋著雨,但心中卻因沈佳儀剛剛的笑容出了太陽。

  “他媽的,我好帥喔!”我摸著大平頭,傻笑,慢慢地騎著腳踏車。

  那雨夜,在回家的腳踏車上,我為沈佳儀寫了第三首歌《親愛的朋友》。

  歌詞裡有一段就這麼寫著:“親愛的朋友,我可愛的好朋友,你可想起我,在遙遠的十年以前,我冒著傾盆大雨剪了一個大平頭,我還記得你的表情、你的容顏、你的眼。”

  後來我才知道,沈佳儀那次的月考成績加總起來,讓她首度落到全校三名外。

  她很重視我們之間的打賭,當我將應該花在理科上的精神切割給賭賽的三科時,沈佳儀也做了同樣的事。她犧牲了歷史與地理,只為了跟我一決勝負。

  就在我剃了大平頭後幾天,在學校裡遇到沈佳儀幾次,沈佳儀都不動聲色綁了馬尾,神色自然。

  兩人如往常交換參考書、講義以及共通科目的考卷。

  “下次,我們還是賭牛奶吧。兩個禮拜的分量!”我接過講義。

  “好啊,又要麻煩你了。”沈佳儀哈哈一笑。

  “屁啦。”我哼哼,鼻孔噴氣。

  我沒問她既然贏了,為什麼還要綁馬尾。沈佳儀自己也不提。

  我只知道我很開心,非常非常的開心。

  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可愛。

  有一點刻意不穿雨衣的做作,有一點為愛奉獻的自以為浪漫,但那又如何?

  如果愛情不能使一個人變成平常不會出現的那一個人,那麼愛情的魔力也未免太小了……不是我們日夜祈手禱盼的,那種夠資格稱為愛情的愛情。

  直到現在,我依舊是,隨時都準備為愛瘋狂的男子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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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3:14:4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6-1

  高一快結束時,曾帶我們到埔裡打坐的周淑真老師,又有了新把戲。

  “柯景騰,沈佳儀,你們替老師找幾個同學,暑假到‘信願行’幫忙帶小朋友的佛學夏令營,好不好?”周淑真老師有天在走廊,巧遇沈佳儀跟我。

  <信願行>是個位於彰化大竹某個小山上的佛教道場,占地不小,只是仍在興建中,當時一切都很簡陋,是個由幾個巨大鐵皮屋拼拼湊湊而成的精舍,正在募善款把道場正式蓋起來。

  而兒童佛學夏令營,正是信願行道場與鄰近小區的一種道德互動。

  “佛學夏令營?哈哈哈哈,我才不要。”我爽快地拒絕。

  “好啊,我跟柯景騰會幫老師找人的。”沈佳儀倒是答應得很乾脆。

  “喂……幹嗎拖我下水?”我看著身旁的沈佳儀。

  “你需要好好打坐一下。”沈佳儀正經八百地回應。

  差點忘了,這位我喜歡的女孩,可是證嚴法師的校園代言人啊!

  “那老師就拜託你們囉!”周老師欣慰地笑笑,抱著書本離去。

  就這樣,善良的沈佳儀決定把屬於十六歲的美麗夏天,獻給木魚與念經,還有天殺的近百位“高拐”的小朋友。

  而我,不,不只我……阿和、謝孟學、杜信賢、許哲魁、廖英宏等一大堆心懷鬼胎的朋友,也因為沈佳儀的因素,全都熱情洋溢地擔任兒童佛學夏令營的領隊(混蛋!有沒有這麼有愛心啊!)。

  而許博淳這樣無害的戰友也被我拖去,見證一場亂七八糟的愛情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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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到這裡還真是汗顏。

  我也想要談點流行感重的愛情,例如參加拳擊社跟拳王情敵苦苦互毆分出高下,或是參加棒球社與王牌投手情敵來個兩好三壞的關鍵對決。但無可奈何,我終究得嗅著喜歡女生的身影,眼巴巴跟著沈佳儀來到木魚聲不絕於耳的佛學夏令營。超KUSO。

  表面上是熱愛小朋友,實際上是為了爭奪愛情,我們一群人來到山上,換上了“信願行”小老師的制服。每個人大約要帶十個小朋友,女生五小隊,男生五小隊,活動的內容一律跟佛學有關。

  而我跟沈佳儀各自帶男女生的第一小隊,是隊員年紀最小的隊伍,小鬼頭平均在國小二年級以下。小鬼頭在每個年齡層會的把戲各有不同,並不是年歲越小就越好唬弄,小鬼一旦硬盧起來、或因想家而嚎啕大哭,往往都讓我超想示範過肩摔的神技。

  “柯景騰,不可以欺負小朋友。”沈佳儀瞪著我。

  “我哪有,我只是在訓練他們勇敢。”我常常這麼回嘴。

  每天凌晨四點半,我們就得盥洗完畢,穿上黑色的海青 ,帶著小朋友到大殿上念經,等吃早齋。

  所有人手中捧著寫好注音符號的經文本,男生女生昏昏欲睡地分站大殿兩旁,一遍又一遍念著“佛說阿彌陀經”、“往生咒”等等。有的小朋友根本就站著睡,我時不時得分神注意、踮個步過去狂巴小朋友的頭,以免小朋友做惡夢驚醒,會重心不穩跌倒。

  由於都是帶男女第一小隊,念經的時候我對面站著沈佳儀,兩人隔著三公尺,拿著經文大聲讀頌。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思考我這輩子是否真能追到沈佳儀的大問題,所以我只是嘴巴張開假裝有在讀經,眼睛卻看著高我三公分的沈佳儀發愣。

  沈佳儀儘管個性再怎麼成熟,也抵受不住一大清早爬起來念經的身體疲倦,捧著經文的她,眼皮時而沉重,時而索性闔上休憩,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真是顢頇可愛。

  “?”我往旁偷偷觀察。

  站在身旁念誦經文的小隊長阿和,同樣時不時偷看沈佳儀,更過去的謝孟學、許哲魁等人也同樣分神窺看沈佳儀偷睡覺的模樣,個個若有所思。只有我唯一的無害夥伴許博淳,心無旁騖地闔眼睡覺。

  “唉,我怎麼會跑來這裡念經?”我苦笑,肚子好餓好餓。

  經念完了,就是五體投地膜拜,用鼻子跟額頭親吻蒲團數十次。最後開始“跑香”,用沒吃早餐、血糖很低、隨時都會昏倒的脆弱身體在大殿上繞著跑來跑去。此時別說我們,有些嬌貴的小朋友跑著跑著,竟放聲大哭了出來。

  直到案頭上的香燒完了,整個早齋前的“儀式”才宣告結束。

  放飯前,大家恍恍惚惚坐在長椅上,聽道場住持用字字珠璣的珍惜語調,緩緩道來一個又一個佛教生活小故事。真正開動的時候,所有人早就餓過了頭,沒了食慾,只剩下兀自空空盪蕩的肚皮。

  “柯景騰,我覺得這種愛情真的是很不健康。而且還拖累一大堆人。”許博淳看著碗裡毫無味道的素菜,嘆氣。

  “你以為我想這樣?要是大家說好都不來,就只沈佳儀一個人來,我也不會跑到這種法喜充滿的地方學念咒。他媽的我又不打怪。”我啃著乾乾的飯,很想哭。

  就當作,做功德好了?

  佛學營歷時七天,還有得熬。

  上課的時候,有嚴肅的講師壓陣(差不多就是傳說中法力高強的僧侶,密技是懲罰小鬼頭獨自在大殿上磕頭念佛上百次,輕惹不得),我們當領隊的大哥哥大姐姐,只要好好維持小鬼頭秩序即可。

  課堂與課堂中間的下課時間,才是領隊與小鬼頭的拉鋸戰鬥。

  明白人都知道,一個男生與“小孩子”的相處情形,在一個女孩的心中是極其重要的“個性寫照”,決定女孩給這位男孩高分或低分。然而標準答案只有一個:我很喜歡小孩子。

  在這個綱領下,每個喜歡沈佳儀的人都各有自己詮釋“我很喜歡小孩子”的方式。沈佳儀全都看在眼底。

  信願行道場位在小山坡上,下課時上百小朋友可以選擇在上千坪的坡地上奔跑浪費體力,或是待在道場的露天教室大吼大叫。有的是地方。

  “我最崇拜阿和哥哥了,我長大以後也要像阿和哥哥一樣懂很多!”下課時,阿和的身邊總是充滿了小鬼頭的讚嘆與歡呼。

  阿和總是巧妙地將這些喝采帶到沈佳儀周遭,讓最受女小鬼頭歡迎的沈佳儀注意到他對小朋友很有一套。而沈佳儀,也總是很配合地對阿和笑笑。

  真是棘手。

  愛寫詩、文筆好、成績超棒的謝孟學,則更走極端。

  “阿學哥哥,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惹你生氣了。”一個小朋友愧疚地站在阿學旁,漲紅著臉,侷促地道歉。

  謝孟學趴在桌子上痛哭,因為他帶的小朋友不乖的表現令他“傷心失望”。這個痛哭的動作看在別人眼底多半是“纖細”與“情感豐富”加上“我很在意小朋友”的混合式代名詞。但看在我這個情敵的眼中,則是荒謬絕倫的鬧劇。

  而我,他媽的整天叫我帶的小隊隊員,去跟沈佳儀帶的小隊隊員告白,還亂配對,讓沈佳儀的小隊不勝其擾。

  “柯騰,謝孟學哭是太誇張,不過站在同樣身為阿和好友的客觀立場,我認為你這次完全輸給了阿和。”許博淳看著被小女生圍繞,祈求大姐姐關注幾句話的沈佳儀。

  “如果真是那樣,也沒有辦法啊。”我挖著鼻孔。

  戀愛中,可以花盡種種心機,運用策略打敗對手,但做自己是很重要的。

  或許,根本是最重要的。

  “如果到最後讓沈佳儀深深愛上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我,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說,拍拍許博淳的肩膀。

  只見許博淳的臉色突然煞白,整個身體震動了一下,嘴裡發出奇怪的喔喔聲。

  別誤會,許博淳不是被我這一番話給感動,而是屁眼神經遭到非人道的重創。

  只見一個很愛吵鬧的小鬼頭笑嘻嘻地從許博淳身後跳出,然後哈哈大笑逃走。

  “靠!別走!”許博淳按著甫遭突擊的屁眼,身體一拐拐地衝去殺人。

  “臭小鬼!被我抓到就完蛋了!戳死你!”我也跟著追上,一路叫罵。

  ——敢戳我朋友的屁眼,簡直就跟戳我屁眼沒有兩樣。

  一個不到十歲的臭小鬼又能怎麼個逃法?一下子就讓許博淳跟我給逮了回來。

  但是這小鬼皮到臉厚得要死,笑嘻嘻地嚷嚷,連站都站不好,我跟許博淳一人抓住他一隻手,他像條泥鰍般亂動,就是一個勁的想逃。

  沈佳儀遠遠看著一堆小女孩在山坡上玩跳繩,就站在我們附近觀察。

  “一句話,你覺得呢?”許博淳恨得牙癢癢的。

  “乾,戳死他。”我冷眉,哪還用廢話。

  許博淳擦掉剛剛痛到擠出眼角的眼淚,用力用手指戳臭小鬼的屁眼,但臭小鬼哈哈大笑,用吃奶的力氣夾緊兩片屁股肉,屁股又亂晃,無論許博淳怎麼戳就是命中不了目標。

  “哈哈哈,戳不到戳不到!戳不到戳不到!”臭小鬼扮著鬼臉,樂得很。

  我看著悲憤不已的許博淳,又看了看欠扁的臭小鬼,心生一計。

  “只好這麼做了。”我伸手,快速絕倫在小鬼頭的脊椎骨上“戳點”下去。

  臭小鬼身體揪了一下,但也沒當成回事,還在那邊咧開牙齒笑。

  “雖然不想,但我剛剛已經點了你的死穴。”我正經八百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許博淳,上一個被我點了死穴的那個小孩,你還記得怎麼死的嗎?”我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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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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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0-1-17 03:15:10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6-2

  許博淳會意,立刻鬆開手,讓臭小鬼完全掙脫我們的控制。

  因為不需要了。

  “拜託,你根本就沒有殺死他好不好,他只是變成植物人而已。”許博淳看著我,完全不再理會那臭小鬼。

  “對哦,那次我只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內力,所以他沒有完全死,只是剛剛好死了一半。”我傻笑,表情有些靦腆。

  臭小鬼怔怔地看著我們倆,竟沒想到要逃。

  “喂,隨你的便,從現在開始你愛怎麼搗亂就怎麼搗亂,反正你只剩下三天的時間可以活了。”我看著臭小鬼,兩手一攤。

  “去玩吧,晚一點我會帶你去打電話回家,記得多跟爸爸媽媽說幾句話。唉,年紀這麼小就被點了死穴……”許博淳看著臭小鬼,語氣諸多遺憾。

  臭小鬼突然憤怒大吼:“騙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死穴!”

  我跟許博淳相視一笑,並沒有反駁,也沒有搭腔,自顧自說起學校的事情。把臭小鬼完全晾在一邊。

  “騙人!什麼死穴!”臭小鬼再度大吼,耳根子都紅了。

  “對啊,沒有死穴,只有死人。”我看著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別說你不相信了,警察也不相信有死穴,所以我根本不會被抓。哈哈!”

  臭小鬼愣住。

  “你這次用了多少內力?”許博淳好奇。

  “百分之八十。會不會死我也不知道,可能只變成殘廢吧?”我聳肩,無可奈何。

  我們兩個人,就這麼絕對不笑場地聊著子虛烏有的死穴。

  “沒有死穴!笨蛋才相信有死穴!”臭小鬼吼得連小小的身體都在發抖。

  此時站在一旁的沈佳儀終於看不過去了,走過來,邊走邊想開口說點什麼。

  “Do respect my way.”(務必尊重我的方式)我瞪著沈佳儀。

  “……”沈佳儀只好閉嘴,假裝沒事地走開,臨走前用眼神責備了我一下。

  此時電子鐘聲響起,學佛課程再度開始,所有人進大殿聽道場師父說課。

  許博淳跟我刻意坐在臭小鬼的蒲團正後面,一搭一唱地竊竊私語。

  “死穴耶,其實我當初也沒想過自己會真的練成死穴。超厲害的啦我!”

  “媽的你手指不要一直戳過來。上上上次那個人七孔流血的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還會做惡夢,有夠惡。”

  “放心啦,別忘了我還會解穴。”

  “你不是說一定要在第一天解穴才有用嗎?”

  “隨便啦,反正我又不會點在自己身上。”

  交頭接耳地,我跟許博淳越說越離譜,而沈佳儀則在女生隊伍那邊十分不解地看著我,模樣既不像責備,又不像鼓勵,倒接近一種對氣味的觀察。

  最後我們說起不同位置的死穴有不同種的死法,而我點在臭小鬼身上的死穴,則會讓臭小鬼骨頭一根一根慢慢斷掉,把內臟刺穿,身體歪七扭八而死。

  “哇~~~”終於,臭小鬼崩潰了,號啕大哭了起來。

  賓果。

  我跟許博淳跟錯愕的道場講師鞠個躬,迅速將哭慘了的臭小鬼架出大殿,三人走到外頭的露天教室談判。

  “我不要死掉!”臭小鬼大哭,可也沒有明確提出解穴的要求。

  我看著苦主許博淳,許博淳點點頭,意思是夠了。

  “好啊,不要死掉可以,我會解穴。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要聽話,不然我們就再點你一次死穴。你可以去跟師父說,不過那些師父也不會相信什麼死穴的,哈、哈、哈!”我冷冷地看著臭小鬼。

  許博淳抽了一張衛生紙,給臭小鬼擦鼻涕眼淚。

  “好。”臭小鬼哭喪著臉。

  “會乖嗎?”我翹腳。

  “會。”臭小鬼又哭了。

  “屁股翹起來,不準閃,也、不、準、夾!”我的語氣很嚴肅。

  此時此刻,一點都馬虎不得。如果小時候就以為道歉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卻一點代價都不必付出的話,這臭小鬼長大後一定會繼續捅別人的屁股,直到捅出大簍子。

  “?”許博淳倒是猶豫了一下。

  “捅。”我豎起大拇指。

  臭小鬼握緊兩隻小拳頭,翹起屁股,緊閉眼睛。

  “覺悟吧。”許博淳蹲下,雙手手掌合壁成刺,往臭小鬼解除防禦的屁眼“咚”地猛力突刺。

  好厲害的手勁貫進臭小鬼的屁眼,臭小鬼慘叫一聲,趴在地上蜷曲裝死。

  之後幾天臭小鬼都一直超乖,不敢再亂惹事,甚至還將我的點死穴神技傳開,在小朋友間大大發揮了恐嚇的效果。

  信者恆信,不信者也不至於來挑戰我的死穴神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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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佛學夏令營,我們最喜歡晚上九點後的睡前時間。

  那時,白天吵吵鬧鬧的小朋友都被我們趕去睡覺,大家洗過澡後,便拿著不同長短的椅子排在星空下,一個一個橫七豎八躺著。

  在沁涼的晚風與蟬鳴下,很自然地,大夥兒閒聊起未來的夢想。

  說是閒聊夢想,其實也是一種戰鬥。

  除了“男生必須喜歡小孩子”的迷思外,“夢想的屁話”也是勾引女孩子靈魂的重要步數。如果男生突然被問起“夢想是什麼”卻答不出來,在女生心中一定會被嚴重扣分,甚至直接摜到出局。

  沒有夢想,跟沒有魅力劃上了等號。

  但夢想的大小卻不是重點。輕易地以為夢想越大,就越能擊中女孩子的心,未免也太小覷女孩的愛情判斷。

  “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

  “我想念經濟系,將來從政,選立法委員。”

  “我想大學畢業後,出國留學念MBA,工作兩年再回來。”

  “念理工就要去德國留學,我想在德國直接念到博士。”

  “我想考上公費留學,然後當外交官,可以在世界各地旅行。”

  大家煞有介事地闡述自己的夢想,越說越到外層空間。

  但那拼命構劃人生的姿態,坦白說我嘲笑不起。

  沒有人有資格嘲笑另一個人的夢想,不管對方說出夢想的目的為何。

  更何況,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裝點樣子出來,本來就很正常——那仍舊是一種心意,就像女孩子在與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約會之前,總要精心打扮一番的道理是一樣的。“願景”毋寧是男人最容易上手的裝飾品。

  沈佳儀看著躺在長板凳上的我,“喲”地出了聲提醒。

  她知道我總是喜歡出風頭,總是喜歡當群體中最特別的那個人。也所以,等到大家都輪流說完了,我才清清喉嚨。

  “我想當一個很厲害的人。”我說,精簡扼要。

  是啊,很厲害的人。

  “真的是夠模糊了,有講跟沒講一樣啊。”阿和幽幽吐槽。

  “不過,要怎麼定義厲害或不厲害?”許志彰問得倒是有些認真。

  我沒有多想,因為答案我早已放在心底了。

  所謂的厲害,就是……

  “讓這個世界,因為有了我,會有一點點差別。”我沒有看著星星。

  我不需要。

  我是看著沈佳儀的眼睛,慢慢說出那句話的。

   ……而我的世界,不過就是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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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6月。

  台中大魯閣棒球打擊練習場。我們幾個當年胡扯夢想的大男孩,又因為沈佳儀重新聚在一起。而這次,我們用此起彼落的揮棒,豪邁奮力地交談著。

  我卷起袖子,喘氣,拿著銀色鋁棒。

  又投了一枚代幣。

  “去年有次我聽沈佳儀說,雖然她一直很喜歡小孩子,不過也常常覺得小孩子很煩,拿他們沒辦法。所以當初在信願行的時候,其他人都很刻意跟小孩子玩在一起,一直說跟小孩子相處很棒很棒,她卻覺得很有壓力。”廖英宏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鐵絲網後,看著我的背影。

  “喔?”我屏息,握緊。

  “當時她聽到你跟她抱怨了一句,說這些小鬼真是煩死人了,她反而覺得你很真,完全不做作,不會在她面前裝作另一個人。”廖英宏若有所思。

  “現在說,會不會太晚啦?”我揮棒。

  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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