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翔風鷲

[都市言情] [藤井樹]有個女孩叫Feeling[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03:55:04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8

模擬考,在一個禮拜之後結束了。


補習班宣佈成績的速度很快,所有的工作人員,包括班導師,工讀導師,工讀生,接線生,大家都關在工作室裡。沒有一個不加入批閱考卷的行列。


因為我跟子雲時常被叫到冷氣機前面的關係,班導非常認識我們,他以一小時八十八元的工資,請我跟子雲幫忙。


我們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跟整理試卷的女工讀生聊天,當有老師或主任在場時,工作個五分鐘,就可以伸個懶腰,嘴裡嚷著:「嘩.....好累....」,就可以離開工作室去摸魚了。


在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發現工作室裡的角落,放著一疊紙,那是我們的模擬考作文試卷。


我非常記得那一次作文題目,叫做:《如果我會飛》。


剛開始拿到題目的時候,大家都驚呼一聲,有人高興,有人難過,有人不動聲色,也有人只在旁邊的姓名欄上寫了名字,其餘空白。



這樣的題目,其實非常極端。

在我的感覺裡,它是個很艱深的題目。有一種它想引出你內心裡一些釋放不出的感覺,它像是鳥籠的那扇小門,在某一天被人開啟了,要不要飛走,看鳥兒決定。


高興的人,不消說,他們百分之百飛走,飛得遠遠的,永遠都不想再跟鳥籠見面,即使鳥籠裡的日子,吃喝拉撒全然不需操心。


難過的人,我想,他們跟我一樣,準備了一大堆時事,文學等等的資料,卻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自己又是個不知道鳥籠門在哪兒的,怎麼飛?


不動聲色的人,其實是最不簡單的,他們根本讓人看不出來這樣的題目能讓他們發揮到怎樣的境界。


不過子雲說我想太多,他說這些不動聲色的人,雖然不知實力如何,但大概會在紙上寫著:


「神經病!人就不會飛還問這種鳥類問題,根本就是找碴嘛!你飛給我看啊!飛啊!

你飛啊!」


那只在姓名欄寫上名字的人,除了他們完全放棄之外,就是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對這樣的問題作出無言的抗議。




我在那一堆考卷中,翻找著她的,但第一張翻到自己的,得分多少,我已經忘了,不過記得是個不太能入目的分數。


第二張翻到林建邦的,因為他是又高又帥又聰明的雄中學生,所以我自認不敵,就省略了沒去看。


第三張翻到子雲的,分數之高令人咋舌,隨隨便便三兩段,把國文老師唬得一愣一愣的。

當中的某一段,他是這麼寫的:



              「御風載雲染天光
               夢霧沌之境迷茫
               飛凰棲所燃慕煙
               揚翅只盼鳳知詳」



其實,這首詩並沒有符合七言絕句或律詩的要求,完完全全是唬爛,要不是國文老師看出他那兩句「御夢飛揚」、「雲之所盼」的話,他的分數大概是個位數的。



在很後面很後面幾張,找到了她的作文試卷。在一疊紙當中,放得越下面的,表示越早交卷。

那我以我剛才所找到的順序來說,最先交卷的是她,然後是子雲,再來是超級高中生,最後才是我。



我很認真的應付這個題目,是因為我重視分數,所以我寫得久,最晚交卷。

超級高中生因為太超級了,所以我沒辦法猜測他的想法。

子雲天生就比較會寫這些有的沒的,所以他隨便寫,也就隨便交。

而她呢?


這樣的順序,其實沒有很大意義,只是可以隱約猜測出來,她對這個題目,是怎樣去看待的。


她可能不太會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這不是聯考。

她可能不太想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心情比較重要。


既然她這麼索性,那麼,我也就索性的看了看她究竟寫了些什麼。




『我是Feeling,從很久以前,大家就這麼叫我,直到現在,依舊如此。

Feeling,是感覺的意思,感覺不會落地,所以我一直是飛翔的。

我在我的Feeling裡飛,在我的想像裡飛,在我的心裡飛,也在你的心裡飛。

一直記得,第一個叫我Feeling的人,就是笨笨的你。

你總喜歡告訴我:「Just follow your feeling。」,眼裡總透出那麼一絲遙遠的感覺。

你說,我的名字很有Feeling,不像你的名字土里土氣,所以,你一直都叫我Feeling,我也只喜歡你叫我Feeling,別人叫我Feeling,都沒有Feeling.........』



這張試卷,她只拿了五分,想當然爾,因為她完全離題了。


但離題與不離題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什麼離題?


子雲看了之後,嘴裡一直念著Feeling,他說她的作文,很像在數來寶,很像在繞口令。

而我,在她的作文中,看見了名叫「思念」的東西。


其實我並不訝異,因為早在她的三民主義講義裡,我就已經看見了。

這個「你」字,我感到相當好奇。



後來,我想了很多,但我知道,只有她能給我答案。


在所有閱卷工作都告一段落之後,公佈成績的時候也就到了。


林建邦很不意外的,拿了很高的分數,很前面的名次,在第一類組的排名裡,他是公認能必上台清交的。


子雲是二類的,他的成績本來就不差,分數距離他想念的政治大學,也只有一點點的而已。


而我跟她很巧合的,拿了相同的分數。



『同學,數字的組合這麼多種,我們竟然會一樣。』

她在我旁邊看著成績,拍拍我的肩膀說。


「那麼,是不是表示我們很有緣呢?」

『如果這也能牽扯到緣份,那大概就是了吧!』

「那,妳認為,我們這樣的分數,哪所學校才是妳意中的容身之所呢」

『當然是國立的好,中正或中央吧。』

「此話當真?小生我與姑娘所想正巧又如分數一般的契合。」

『是嗎?那大俠認為,該去慶祝一番是嗎?』

「姑娘果然好耳力,竟然聽出我話中帶有暗示語氣。」

『暗示歸暗示,慶祝歸慶祝,沒時間,沒好地方,慶祝是沒辦法成立的。』

「擇日不如撞日,有緣就是好時間,小生提議現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是好,但大俠若再如此說話,那咱們就展輕功慶祝去吧!』



我們並沒有展輕功去慶祝,除了我們不會輕功之外,其實是我們有摩托車。


子雲因為拿到了閱卷的薪水,繳到他女朋友那兒去了,所以身無分文,回家看電視啃麵包。



我跟她到了九如路麥當勞,點了兩份餐,因為是慶祝,所以她不讓我付錢。

大家都知道,餐點裡有薯條,所以我向服務生要了兩包番茄醬,兩包砂糖。


『要砂糖作什麼?』

「攪拌。」

『和著薯條一起吃嗎?』

「是啊,很好吃。」

『怎麼想出來的?』

「子雲教我的。」

『你跟子雲好像很要好。』

「是的,他是個怪怪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為什麼又怪怪的?』

「因為他好的地方都怪怪的。」


她沒有再問我什麼,低頭看我把砂糖跟番茄醬混在一塊兒。


「想學嗎?」

『是有點興趣,不過,不知道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試了妳就知道。」

『那你教我。』

「首先,我們要向服務生點餐。」

『這我知道。』

「然後是付錢。」

『這我也知道,請你跳過那些部份。』


她呵呵的笑,她的眉跟她的眼睛像一幅畫般的細緻。


「番茄醬與砂糖的比例是一比一,多則太甜,少則無味。」

『嗯,然後呢?』

「先擠出一包番茄醬,然後鋪上一層砂糖,再把第二包番茄醬蓋上去,最後鋪上第二層砂糖。」

『嗯,繼續。』

「拿出較短叫堅韌的薯條一根,開始作圓型攪拌。」

『如果我想作三角形攪拌呢?』

「這問題有找碴的味道。」


她又呵呵的笑,撫著額頭。


「攪拌要自然,要柔順,有感情,像是為情人按摩般的輕柔。」

『可是你說起來的感覺很煽情。』

「煽情?看來妳吃薯條的心情很不同。」

『是你把那感覺說的很煽情的。』

「感覺是自己從心裡面跑出來讓妳感覺的,妳感覺煽情,那就是煽情。」

『聽起來好像是我的錯。』

「不,我只是想告訴妳,Just follow your feeling。」


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開始聚焦,渙散,聚了又散,散了又

聚。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恍惚著,有點意識不清的說。


「祥溥,祥瑞的祥,溥儀的溥。」




後來,她說了句抱歉,跑出了麥當勞。


我手上拿著堅韌的薯條,眼前是尚未完成攪拌的番茄砂糖醬,還有她沒有吃的麥香魚,心裡是一陣錯愕,腦海裡,是她轉身離開前的淚眼。

*Just follow your feeling,只跟著妳的感覺走。*

《 本帖最後由 翔風鷲 於 2010-1-17 03:57 編輯 》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03:59:19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9

每天早上,大約五點半左右,我就已經騎著機車到學校,因為當時未滿十八歲,所以騎機車這樣的行為跟當小偷強盜沒啥兩樣,你不可能大搖大擺的騎進學校裡,然後停在教職員工的停車位。


學校附近的商家,絕大部分是靠學生的消費過生活的,只要把家裡的騎樓與一樓內部作一些規劃,再往門口擺上「寄車」兩個大大的紅字,我包準你一個月淨賺數萬元。


假設你家騎樓與一樓內部共能停放50輛機車,每輛每天收費20元新台幣,那麼,一天就能收入1000元,如果你比較沒良心,或是跟鄰居關係不錯,把寄車企業版圖拓展到隔壁去,那麼,肯定你的月收入是五萬元以上。


我習慣寄車的那家,就屬於比較沒良心的,老闆可能是個退役老兵,女孩子都叫他「蘇杯杯」,男孩子則管他叫「蘇北ㄅㄟˊ」。


他操著外省口音,每天都吆喝著學生該把車停這兒停那兒的,只差不要求標齊對正,全副武裝之類的。


「杯杯」是裝可愛的稱呼法,「北ㄅㄟˊ」這稱呼法則比較ㄍㄧㄥ,有一種明明是裝可愛卻又不想被認為是裝可愛的感覺。


我一點都不適合裝可愛,所以我不叫他「杯杯」,也不叫他「北ㄅㄟˊ」,我很乾脆,直接叫他「老大」。


「蕭白,泥每天都這摸早來幹啥子啊?」


老大攤著報紙,坐在躺椅上,拱著老花眼鏡對我說。


我想,我得翻譯一下。

蕭白,是他對我的稱呼,其實,他是想叫我「小白」。因為我的座駕是白色Jog 90。


「練球。」

「臉秋?臉啥子秋啊?」

「排球。」

「排秋?泥是打排秋地啊?」

「嗯,是啊!是啊!」

「排秋沒他媽啥子好玩!邦秋才有曲呢!」

「棒球也是不錯啦。」

「啥止不搓地!相檔年俺在陸軍隊裡打游擊收,科身勇哩!那年是民國五十八年,

俺剛剛晉升上士,那年地海陸科說是第一把腳遺,幸好那年地陸軍隊有俺,馬泥哥八子..................」

「老大,二十元我放桌上。」



抱歉,各位,相信各位都知道,要這樣的好漢不去提當年勇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要政治人物從良一樣的難。

如果你們看不懂他說什麼,請直接跳過去,我已經盡全力用中國字寫出他所說的中國話了。




到學校之後,我會直接到排球場,放下我的書包,換上T恤,先跑操場五圈,然後招呼學弟練球。


因為已經年指高三,聯考比命還重要,所以一般的練球高三隊員幾乎是不參加,只是偶爾來摸摸,有大型比賽,就下場撐場面,畢竟是中國人,輸也不能輸的太難看。



記得那年舉辦了全國中等學校排球甲組聯賽,時間是國慶日之後,確切時間我已經不記得,只知道那年的生日,包括在整個賽程中。


為了甲組聯賽,學弟們都非常努力的練球,我知道我們學校拿不到冠軍,但我們只求把排名繼續掛在甲組,畢竟甲組要掉到乙組很容易,但乙組要爬上甲組很難。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還繼續在乎排球隊是否能繼續排在甲組名單,那我的聯考成績一定會很容易的掉到乙組。


所以雖然明知道接下來的幾天,排球隊將陷入多場苦戰,但我很無耐的,必須與課本上的春秋諸國陷入苦戰。



就在我得知第一場將與台南縣省立白河商工交手的那天,教練把我叫到他旁邊去。


「祥溥,我知道,你已經高三了。」

「嗯,我還是很喜歡排球的。」

「你對排球隊的貢獻,我一直都看在眼裡。」

「嗯,我還是很喜歡排球的。」

「高三的課業,我也清楚,那是非常繁重的。」

「嗯,我還是很喜歡排球的。」

「如果聯考沒有考上理想學校,我也明白那種心情。」

「嗯,教練,您有話就明說吧。」

「明天,我們跟白河打,明輝這幾天請喪假,他不能上場....」

「我知道了,教練,我會上場的。」


明輝是二年級的,以校隊的傳統來說,二年級是肩扛勝負責任的。

受了教練的委託,我準備參加比賽,那是我最後一場正式賽。



當天,補習班考歷史,學校也考了歷史小考,巧的是,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出了五銖錢的試題。


那天,是十月二十六日。


『五銖錢同學,謝謝你。』

考試過後,她走出補習班門口,我正在7-11門口喝著純喫茶。


「謝謝我?」

『對啊!如果沒有你告訴我五銖錢的重點,我還真不知道那兩題怎麼寫。』

「不客氣,盡力而已,只是....」

『只是什麼?』

「為什麼妳要叫我五銖錢同學呢?」

『沒為什麼,就只是順口而已。』

「叫名字不順口嗎?」

『不是不順口,凡事都有習慣的。』

「如果妳不試一次,妳永遠都不會習慣。」

『我也不是習慣會去試的人。』

「沒關係,但我正巧相反,我是會習慣去試的人,所以....」

『?』

「我只知道妳姓鄭,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不需要知道,鄭同學也一樣是一種稱呼,也一樣能習慣。』



子雲說他喜歡聰明的女孩子,我終於知道原因何在。

她一定有辦法讓你啞口無言,偏偏她的表情看起來卻是那樣的輕鬆。


其實我並不是沒有辦法知道她的名字,在補習班那樣的地方,要知道別人的名字很容易,只要你跟班導師的關係好一點,甚至偷看座位表也可以。


但是,這樣有意義嗎?

如果名字不是由她口中說出來,那就不會是她的名字。



「好吧!鄭同學,既然我在五銖錢上面幫了妳一點忙,我是不是可以稍稍要求一點回饋呢?」

『我盡力,五銖錢同學,但我得先聽聽是什麼樣的回饋。』

「很簡單,只要麻煩妳說兩個字。」

『那兩個字?』

「明天不是假日,所以我們都要上課,但請妳在上午9:30分時,想想我,然後說聲『加油。』,可以嗎?」


她聽完,一臉茫然,頭髮溼溼的,因為她一頭霧水。

雖然我期待著她能到場替我加油,但現實永遠比任何東西都要殘酷,既然大家都要上課,我想,就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她應該不會拒絕。




隔天,1995年10月27日,我的生日。


我綁緊鞋帶,套上護膝護肘,場邊有白河商工的啦啦隊,也來了一群同校學生圍觀。

我第一次許下生日願望,在那一年的生日。

我並沒有許下學校能獲勝的願望,因為我渴望著能聽到她一聲『加油』。



早上9:30分,在裁判一長音的哨聲下,比賽開始。

*聽見妳一聲加油,勝過場邊所有人的崇拜呼喊。*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13:11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0

﹝我要去買可樂,你要喝什麼?﹞

子雲闔上化學講義,揉著眼睛說。


「純喫茶,再買一瓶光泉鮮乳。」

﹝為什麼還要鮮乳?還指名光泉?﹞

「我要泡甘甜奶茶。」

﹝你花樣很多。﹞

「仍不及你萬分之一。」

他摸摸鼻子,離開了圖書館座位。


十一月天,高雄的腳步彷彿才剛踏進秋天。

長袖襯衫剛從衣櫥的角落拿出來,有木頭的味道,平時習慣穿的牛仔褲,換上深一點的顏色,這時是買夏裝的好時機,因為每家服飾店都在大出清。


十月二十七日那天,我們輸給了白河。

為此子雲買了瓶黑松沙士,翹了晚上的補習課,騎著機車到屏東鐵橋去慶祝。


其實我並不想喝黑松,因為我有另外想喝的東西。


屏東鐵橋是一座廢棄的鐵路橋,它橫跨高屏溪,早期是台鐵的運輸道,因為老舊而被廢置,它約有四至五樓高,往下看便是高屏溪水,因為周遭沒有光害,所以那是星星喜歡與人見面的地方。


後來有很多人在白天的時候,會到那上面去,帶著一瓶立可白,在鐵軌上寫字。


後來鐵軌寫不夠,寫到橋架上,橋架上寫不夠,寫到橋墩上,橋墩上密密麻麻的白字已經再也沒有空間,大家就開始不顧危險的往橋中心走,每個人都會記住他的留言,是在第幾個橋墩過後的第幾排鐵軌。


留言的內容有些是「某某某你他媽的欠錢不還,生兒子沒○○!」,「某某某你欺騙誰誰誰的感情,我要你死無藏身之地!」,「某某某混蛋,老子打死不希罕你的薪水!」,「民○黨,國○黨皆是一丘之貉!」等等之類的。


這些留言並不代表南部朋友都充滿暴戾之氣,畢竟這樣的留言在絕對少數,單純的留言佔絕對大多數。


像是「某某某,我已經愛你很久了,你知道嗎?」,「你不愛我沒關係,我祝你跟某某某幸福。」,「某某某生日快樂,情人節快樂,耶誕節快樂,不要光想吃芭樂。」,「某某高中(職)第幾屆第幾班到此一遊。」


但是我跟子雲看到某些學校或某些人留下那些什麼到此一遊的留言,我們一定閃得很遠,因為我們都會聯想到孫悟空在如來佛手掌上寫下「齊天大聖到此一遊。」之後,他竟然.....


這天,我們並沒有免俗,我跟子雲帶著立可白,以及一瓶黑松沙士,坐在第四與第 五個橋墩之間。


那是晚上,星星的數量比起城市裡來,有天壤之別,月亮雖然沒有圓,但白皙的像個燈泡。


我問子雲,為什麼我的學校輸給白河,他竟然要慶祝?

他說:﹝贏的時候慶祝,是因為贏了,但大家都一樣,有什麼好慶祝的?﹞

又當我問他為什麼要買黑松沙士的時候,他看了看我,哈哈大笑的回答:

﹝我並沒有要刻意在你輸給「白」河時就買「黑」松沙士給你喝,買黑松是因為它正在特價。﹞


接著,他告訴我,她出現之後,我變得很會多想。


「多想?不,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你當然沒感覺,這就像身上的汗臭味,自己是聞不到的。﹞

「你倒是舉例來聽聽。」

﹝何必還舉例?就拿白河跟黑松來說就好,要這是以前的你,你根本連問都不問就哥啦哥啦的喝光它。﹞

「喝光它就喝光它,幹嘛還哥啦哥啦?」

﹝說話時配點音比較生動易懂。﹞

「我還是不懂。」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你已經不會把一句話當一句話聽,一件事當一件事看。﹞


子雲拿出兩個杯子,小心翼翼的倒了兩杯黑松,然後哥啦哥啦的喝光它。


﹝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你不會想要到安正樓下等她,因為你回家看日劇都來不及。﹞

「有..嗎..」

﹝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你根本不會在我們批改模擬考試卷時去翻看她的作文。﹞

「嗯....」

﹝再來,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你根本不會想到白與黑這兩個顏色的差異,哥啦哥啦是你的專長。﹞


我拿起杯子,哥啦哥啦喝掉黑松。


﹝所以,你已經不會把一句話當一句話聽,一件事當一件事看了。﹞

「你是說,都是她引起的?」

﹝她只是引信,而炸藥本身是愛情。﹞

「這樣好嗎?」

﹝沒有好壞,只有結果,這得看炸藥的強度,以及它炸掉你哪裡。﹞

「我聽你在唬爛。」

﹝我是唬爛,不過我家那口子並沒有留住我的全屍。﹞

「你說學妹?」

﹝是啊!她只留下我的腦子,她說我只剩下腦子有點東西可以供她學習。﹞


子雲又倒了兩杯黑松,只是這回我淅瀝淅瀝,他一樣哥啦哥啦。


「聽你這麼說,好像又有那麼點道理。」

﹝道理都是唬爛來的,而唬爛是拿道理來佐證的。﹞

「那你剛剛那些是唬爛還是道理?」

﹝唬爛。﹞

「那...區區唬爛,何足掛耳?」

﹝古有云:不聽唬爛言,失戀在眼前。﹞


那天晚上,我跟子雲在第五個橋墩下各畫了一個笑臉,因為留言對我們來說不具任何意義。

我不知道子雲留下笑臉的意思是什麼?但我知道自己留下笑臉的意思。

我希望哪天有機會,可以帶她來這裡看星星,然後指著這笑臉告訴她,我早就在這裡對她笑了。


不過,當我想完之後,我猛然發現,子雲的話並不是唬爛,因為我已經沒有把畫笑臉這動作當做是單純的一個動作了。


「屎人,這裡好像看得到高屏大橋。」

﹝廢言!不然你以為是奈何橋啊?牛頭馬面都進步到開車啦?﹞

「那我下次知道怎麼來了。」

﹝下次?我就說吧....﹞


子雲得意的笑著,他很輕易的看透我腦袋裡的想法,他知道我的笑臉,不只是一個笑臉而已。


我倒了兩杯黑松,只見黑松已經見底。

我跟子雲都哥啦哥啦的喝光它,然後很乖的帶走我們的空瓶及紙杯,因為子雲是處女座的,渾然天成的環保小尖兵。


當我坐在場邊脫鞋的時候,我看著白河的啦啦隊從她們的迷你裙裡面拿出面紙,替他們的球員擦汗時,我的心頭一酸,把視線移向旁邊。


比數並不懸殊,只是輸的有點不服。


「學長,辛苦你了。」

有人拍著我的肩膀,他是一年級的學弟,叫做亦賢。


「不會,明年看你們的了。」

「明年我們升上二年級,一定要拿個獎盃回來。」

「先別給自己壓力,盡力就是。」

「學長,你大學想念什麼學校?」

「中正或中央。」

「學長加油,希望大學也能是你學弟。」

「只是希望,還不知道能不能上。」

「學長一定可以的,有個那麼漂亮的女朋友在身邊,不加油都不行。」

「女朋友?」

「對啊!就在妳比賽的時候,有個長頭髮,很漂亮的女孩子要我轉告你一聲加油,還要我把這東西交給你。」

亦賢遞給我一個7-11的塑膠袋,裡面有一瓶純喫茶,一瓶小號光泉鮮乳,以及一張紙條。

紙條上面寫著:

       『五銖錢同學:

        我看不懂排球,所以我不知道哪個分數是你們的。

        你要的回饋太容易了,所以我免費送上甘甜奶茶一份。

        加油,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


        PS.甘甜奶茶=純喫茶+3/5光泉鮮乳+搖一搖。

         但你得先喝掉兩大口純喫茶。

                          by 鄭同學』

子雲買了可樂回來,也帶了瓶純喫茶跟光泉鮮乳,他向我揮揮手,我們走出圖書館,到樹蔭下喝飲料休息。

﹝甘甜奶茶要怎麼泡?﹞

「先喝掉兩大口純喫茶,再倒進3/5的光泉,搖一搖,甘甜奶茶立刻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喝純喫茶的?﹞

「輸給白河的那天。」

*一聲加油+純喫茶+光泉鮮乳+搖一搖=我所有的原動力。*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17:49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1


學校考完了期中考,發現升學的壓力越來越大。補習班緊接著推出第二次模擬考,

似乎不考死我們誓不甘休。


我在歷史的年代,帝王,文化,宗教,戰爭,民族,制度,世界大戰,國際情勢以及地理的地形,氣候,水文,交通與外國地理....等等的講義裡挖掘著呼吸的空間

,子雲則很快的被化學式與物理定律給分解淹沒,天生的文學氣息也輕易的被向量與功率的箭頭給刺穿。


他苦不堪言,我也是。


曾經深深的質疑過,這樣的心靈歷練會帶給我們什麼樣的幫助?除了聯招會公佈出來的分數之外,誰能證明這些苦撐過來的日子是有意義的?


﹝在這時候會提出質疑的學生,會比任何一個只顧著念書的學生更痛苦,成績也會與質疑程度的高低成反比,與其質疑,不如把質疑的時間拿來念書。﹞


第二次模擬考成績仍然與政大心理錄取分數差之毫釐的子雲,有一次在圖書館念書

,我拿了個指數對數的問題問他,他看了看我,說了這番話,語重心長,息嘆延綿

,只差沒有涕淚縱橫。


﹝舉個實例,我一天念書十七個小時,吃飯,上廁所,騎車,睡覺,看新聞,看報紙,看妹妹佔了另外七個小時,這對一個聯考生來說很正常,但後來我才知道我這樣的分配方式錯了。﹞

「哪裡錯了?」

﹝我應該在看妹妹前就先質疑,我們這麼苦讀有什麼意義與好處。﹞

「你是說,你應該把“質疑”的動作擺在另外的七小時裡,而不該擺在十七個小時的念書時間裡?」

﹝對呀!因為我發現,不管我念數學還是物理,我都會在計算過一個題目之後,就質疑一次苦讀的意義。﹞

「這很正常,通常我遇上數學時也一樣。」

﹝可是我質疑一次的時間是半小時,但算完一個題目只要五分鐘。﹞

「....你確實該把時間分配給更改一下....」

﹝我也這麼覺得。﹞

「剛剛那題數學解出來了嗎?」

﹝解好了。﹞

「解好了?那教教我吧。」

﹝不,等等。解題之後的時間是用來質疑的,但我剛說過,看妹妹在質疑的動作之後,所以剛剛的一番質疑過後,現在是看妹妹時間。﹞


大家都知道,後來他並沒有考上政大,他說是因為批改他作文的老師是個獨眼龍,

因為只有獨眼龍才可能改出那樣的分數,所以如果他的作文分數如預期,那他早在政大逍遙了。


但我認為,都是看妹妹害的。

好了!不要再ㄉㄧㄤ他了,我們回到故事裡。




聯考還沒到,黑板上的數字每過一天,就會由值日生自動的減去一,當我被排到值日生的時候,我會想要把它加回去。


如果日子真可以加回去,那麼,加多少比較好?


以十八歲的我們來說,加上七千,絕對會是個好數字,我們會回到剛滿月時,甚至也可能仍在媽媽的肚子裡游泳。


我知道我想太多了,所以我還是會乖乖的把黑板上的數字減一,然後心裡的壓力會加一,快樂會減一。


補習班也一樣,班導師上課前的第一件事,是拿著麥克風,在台上輕輕的試音,然

後告訴我們,距離聯考,你們還有幾天的時間。

似乎我們的快樂就跟那數字一樣多,直到它歸零之後,就得由另一個數字把它加回去。

那個數字叫做聯考分數。

日子一天一天,過得總是一成不變,唯一變的,是我們念書的時間。

十一月不知道怎麼著就過去了,我開始厭倦天天與書為伍的生活。

子雲在十一月時總會特別開心,因為他喜歡十一這個數字。

他在球隊裡的背號是十一號,在班上的座號是十一號,他說,如果能夠讓他選擇,

他要在十一月十一號生,那天,是他的夢想日,不過,他堅持要當十一月裡的處女座。

他班上有個女孩子,生日是十一月十一號,當他知道她的生日是他的夢想日時,他請了那女孩子吃了一頓,那女孩還不清不楚,為什麼他要請她吃飯?

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十一?他說不知道,但他對十一就是無法自拔的愛。反觀我。

我是個粗神經的人,對於日子,對於天氣,對於氣溫,對於任何風花雪月,我總是不以輕瞥,當我看著一些文選裡的題目是關於天氣,關於季節,洋洋灑灑數百千字

,總是有些感嘆,我總疑問著為什麼這些文人能與氣候,能與季節對話?甚至看得見季節的顏色。


我總是對於每天遇見的人,碰著的事,才會有深刻體驗,放在感覺裡咀嚼,雖說不上是絕對正確,但也總有一些心得。


整個十一月天,我幾乎沒有看見她。

我跟文人不同,因為我無法與氣候,季節對話,無法辨識它們的顏色。

如果要我形容1995年的十一月,那麼,我會把我跟她短暫的對話,當做是我與十一月的對話,我會把她身上穿著的顏色,當做是十一月的顏色。

十一月裡,我幾乎沒有看見她,原因是因為,補習班裡的高三班,分成 A、B、C 三個班,三個班的課堂有某些交集,偶爾A與B會一起同上一堂課,B與C會同上一堂課,而A與C的交集,是最少的。

本來我在A班,她在B班,但她卻臨時將班別轉到C班,原因我不太清楚,不過,當她把班別轉到C班的時候,超級高中生林建邦,就再也沒有來上課了。

有一天,十一月裡的某一天,我在安正樓下遇到她,那是我在十一月裡第一次遇見她。

子雲說十一月是銀色的,但我卻覺得,十一月是青色的。

「這件衣服很好看。」

我走向她停車的地方,那天的高雄,微雨。

『咦?是你啊!五銖錢同學。』

「好久不見了,鄭同學。」

『沒多久啊,才兩個多禮拜吧。』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啊!」

『這是《詩經‧鄭風》裡的〝子矜〞,你倒是背得挺熟的。』

「今天妳穿青色的衣服,正好符合〝子矜〞的第一句。」

我指了一下她的衣服,笑著說。


『你剛下課嗎?』

「是啊!在下課之後遇見妳,是很繽紛的。」

『怎麼說?』

「以現在來說,下課後馬上回家洗澡,然後念書,這是應該也必須要做的事,但如果下課後可以邀請到美女到咖啡店一敘,當然很繽紛。」

『呵呵,五銖錢同學,你越來越會說話了。』

「不,其實我是在唬爛的,因為我想不到方法約妳。」

『我很樂意,但是明天我有重要的考試,所以,改天吧!』

「好,改天,我會把咖啡打包好等妳,畢竟現在要遇到妳很難,上咖啡店又麻煩。」

她笑了一笑,沒說話,戴上繡著亮紅色Feeling的寶藍色口罩,對我揮了揮手。

「對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向妳說謝謝。」

『什麼謝謝?』

她拉下口罩,疑惑著。

「我比賽那天,妳還特地送東西到我學校去,我都還沒機會向妳說謝謝。」

『那沒什麼,那天你們輸還是贏?』

「很不好意思,我們輸了。」

『沒關係,盡力就好,不是嗎?』

「妳怎麼知道我學校?」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問」。』

「妳問誰?」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秘密」。』

「喔,那...妳那天不是要上課嗎?怎麼可以到我學校?」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病假」。』

「那天妳生病了?」

『這世界上有一種生物,叫做「女生」,女生有一種病假,是男生永遠都不可能請得到的,你還要繼續問下去嗎?』

她笑了一笑,大眼睛瞇瞇的,然後戴上口罩,豪美依然消失在一陣白霧間,我聽到她的一聲『Bye-bye』,心裡湧上一陣失落。

我不知道我在失落什麼?或許是我跟她的下一杯咖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喝得到。

子雲在馬路對面叫我,我牽過車,慢慢的騎到他旁邊。


﹝剛剛那是她嗎?﹞

「是啊。」

﹝你怎麼不約她去喝咖啡?﹞

「約了。」

﹝她不去?﹞

「是啊....」

﹝為什麼?﹞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改天」。」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愛情」,你不惹它,它也會來惹你。*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21:39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2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何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 詩經 鄭風 -- 」





是的,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高雄開始冷了起來,1995年的最後一個月。

距離我上一次見到她,已經是近四個禮拜前的事了,我跟她約好「改天」的那杯咖啡,大概還在種咖啡豆的階段吧。

「妳知道上次見到妳是多久前嗎?」

我拉著她的手說,在一家我熟悉的咖啡廳裡,我坐在她面前。

桌上有一盞燭火,那燭光輕輕的搖曳著,耳邊撩繞著優雅的鋼琴演奏曲,眼前的咖啡漫出一陣白色的香氣。

『多久前?』

「八十四個月前,也就是六年前,如果用詩經的說法去算的話。」

『那麼久了嗎?』

「是的,對妳的思念累積了六年,今天終於有機會告訴妳。」

『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我....我很喜歡妳...」

『真的嗎?祥溥....』

「是真的。」


然後,她抱住我,我摟著她,我們緊緊相擁。

然後,我被球打到,整個人往後翻,跌進放排球的大竹籃裡。


「學長,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亦賢跑了過來,把我從大竹籃裡挖出來。

「沒事,沒事。」

「學長,你還好吧?」

「沒關係,我很好,你繼續打球吧。」

「學長,你失神失神的,不太對勁。」

「不,我很好,沒事。」

「喔...那...我去打球了...」

「去吧。」

我揉一揉屁股以及後腦勺,把倒掉的椅子扶起來。

我看了看周圍,燭光不見了,變成了體育館內的日光燈,也沒有鋼琴演奏曲,只有排球落地的轟隆,那杯飄著白色香氣的咖啡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顆往我臉上砸來的白色排球,當然,更別提我跟她的緊緊相擁了。

我在做白日夢,而且夢境很深。

其實這樣的白日夢時常出現,有時在課堂裡上演,有時則在自己的房間,有時在路邊的麵店,只是這一次在球場邊,我忘記了球會亂飛的危險。

聽別人說,白日夢是一種嚮往的反射,不管它是不是會發生,在做夢的過程中,它總是亮麗完美的。

子雲也認同這樣的說法,並且他還刻意強調,白日夢因為夢的主題而分種類。

如果主題是事情,表示那些事尚未發生,但你會希望發生後就長那個樣子。

如果主題是人物,表示那個人遙不可及,像遠在天邊的星星,你可以看星星,可以愛星星,但卻不能摸星星。

白日夢反映出一些情緒動作,而這些動作就像是自己與自己的對話一樣,是不可能說謊的。

情緒動作是無形的,只可能由表情來呈現。

既然是情緒動作是無形的,那麼,可以看,可以愛,卻不能摸,這樣的動作叫什麼?

子雲說,那叫「思念」。

他答對了,而且非常非常正確。

我很想念她,四個禮拜不見的時間裡,我一直很想念她。

我在被鬧鐘叫醒時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關掉它,而是想念她,我在早餐店叫東西時不是想我要吃什麼,而是想她會吃什麼,我在騎車上學時不是看紅綠燈號誌行走,而會不小心騎往她學校的方向,我在打球時不是注意球飛過來了沒,反而會不時轉頭看她是不是又送來甘甜奶茶,我在補習班上課時在筆記本上寫的不是考試重點,而是她的姓氏。

這樣的思念好多,好重,我每天背著這麼重的東西來回學校,補習班,家裡,覺得我的摩托車耗油量越來越多。

我其實可以很任性,管它補習班今天補什麼,我大可以翹課,到她上課的地方去找

她,班導師打電話向我爸媽告我沒有來上課的狀也沒關係,甚至要我轉到C班去我都沒問題。

但我承認,我可以任性的做做任性的白日夢,但我沒有任性的種。

所以我只能任由思念蹂躪我,摧殘我,焚燒我,毆打我,不管我是否因為這樣的思念成傷與否。

可是,我覺得奇怪,雖然這樣的思念很累,很重,很痛,卻也很快樂。

我聽見時間的腳步聲,走在1995年最後一個月裡的耶誕節之前。

每年的耶誕節與年節,我有寄卡片賀節的習慣,只是這樣的習慣,只適用在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昭儀,一個是香鈴。昭儀姓顏,香鈴姓王。

昭儀比我大一個多月,她跟子雲都是處女座的天才,我會認識她,是因為子雲的關係。

而香鈴則小我四個多月,是浪漫的雙魚女子,我不否認對她有相當的好感,只可惜她人在遙遠的加拿大。

離耶誕節只剩一天的時間,補習班還是沒有放過我們,推出了第三次模擬考大餐,

它是免費而且強迫中獎的,你必須吃下這一頓,但在你吃它之前,你得熬夜好幾天。

同樣的,我跟子雲又加入了每小時八十八元的閱卷工作,補習班又再一次的花錢請我們來跟其他的閱卷妹妹聊天。

只是這一次,我並沒有跟子雲併肩作戰,在閱卷工作結束後,我騎著車到書局去,買了三張耶誕卡。

一張給昭儀,一張給香鈴,剩下的那一張,我想,應該是給她的。

耶誕夜當晚,我詢問補習班的結果,C班今天有課,在補習班本部四樓。

『天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課?』

她的表情很驚訝,瞪大了眼睛。

「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問」。」

『你在耍白癡喔,五銖錢同學。』

「沒辦法,一個月前另一個白癡教我的。」

『呵呵,那是女生的專利,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不知道妳家地址,只好自己當郵差。」

我拿出那張要給她的耶誕卡。

『你可以來問我啊。』

「如果不是我鼓起勇氣去問妳今天的上課地點,我看我們永遠都不會再見。」

『為什麼要鼓起勇氣?』

「沒,沒事,這是要給妳的耶誕卡,祝妳耶誕快樂。」

『不行,這樣沒有收到耶誕卡的感覺,你得寄到我家去。』

「我沒有妳的地址。」

『你等我一下。』

她跑進教室,沒多久拿了張紙出來,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後來,在元旦隔天,我在我家信箱裡收到她的耶誕卡:


    『五銖錢同學:

     如果我說,你是我今年唯一寄耶誕卡的人,你信不信?

     我常幻想著自己能跟其他人一樣,有很多朋友,可以讓我在每個值

     得紀念的節日裡寄張卡片問候一番,只是奇怪,每當我想要寄卡片

     的時候,我總是想不起我該寄給誰。


     所以,有你在真好,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寄卡片的對象。


     耶誕快樂。


                         鄭同學

                         1995/12/29 PM 3:11 』


我在我家的社區中庭裡,裹著大衣,顫抖的讀著她的卡片,淺笑了一聲。

至少這樣還不錯吧,我這麼覺得,我現在是她可以寄卡片的對象,下次就有機會成為說話聊天的對象,再下一次就會成為談心訴苦的對象,再下一次就會.....

我又在做白日夢了,還好,這是我家社區中庭,不是排球場旁邊。

*妳不會知道的,不管我身為妳的什麼對象,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25:43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3


距離聯考不到一百天的日子裡,水深火熱是唯一能貼切形容的成語。

補習班開始找一些以前考上台大,清大,交大,成大,政大..的學長姐回來補習班教授一些考試及考前準備的經驗,他們每個人都有自成一套的讀書方法,在台上說的天花亂墜,還不時秀出他們的學生證讓我們羨慕。

「這是正大光明又理直氣壯的落井下石。」

我這麼跟子雲說,右手轉動著我的原子筆。

﹝你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

﹝他們的長像有一個共通點。﹞

「哪個共通點?」

我不得其門而入的問著。

﹝呆。﹞

「呆?」

﹝是啊!看看那個現在正在說話的台大法律系的學長,他的眼鏡跟他半邊臉一樣大。﹞

「喔...天啊....」

﹝再看看左邊數來第二個念清大中文系的學姐,她的髮型像極了湖邊賣黑輪的那個老闆娘。﹞

「啊....不會吧....」

﹝再看看那個一天到晚叫我們到冷氣機前罰站,從成大外文系畢業的班導師,簡直跟他們是一掛的。﹞

「My god.....」

﹝但他們手上的學生證我們沒有。﹞

「是啊,現實真殘酷。」

﹝你想到該怎樣推翻這殘酷的現實了嗎?﹞

「你想到了?」

﹝嗯,我想到了,今天下課之後,我們去剪小瓜呆頭。﹞

我跟子雲又笑成一團,班導師又聽見了。

我們沒有去剪小瓜呆頭,倒是又到冷氣機前站了好一陣子。

那是我跟子雲最後一次一起被罰站,在1996年的4月,高雄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子雲告訴我,最後這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他不想再到那窄窄的補習班裡,在人頭與人頭之間那窄窄的細縫裡,拿著筆在那窄窄的桌上空間,抄著那必須搖頭晃腦才能得到的窄窄筆記。

我問他,不補習的話他要幹嘛,他回答我一個字,「玩」。

但天曉得他是真有膽子去玩,還是躲在家裡死拼猛念的?

距離聯考的最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子雲不到補習班了,赫然驚覺這條升學窄路,

我竟然是一個人,而且走得很孤單。

後來有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自己都覺得相當莫名其妙。


『讓你選,史奴比跟加菲貓你喜歡哪個?』

那是一個星期天早晨,我正埋頭在圖書館裡算數學,然後有張產品DEMO,由我的正前方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張大型娃娃的DEMO,史奴比跟加菲貓充斥著整個畫面。

是她,幾個月不見的她,戴著一付眼鏡,微笑的看著我。

「我喜歡史奴比。」

『為什麼?』

她的語氣有點不甘。

「因為加菲貓只會吃,只會睡。」

『史奴比也很會吃,很會睡啊。』

「但是他比較酷啊!妳看過狗兒不睡狗屋反而睡屋頂的嗎?」

她笑了笑,收回了DEMO。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不知道你在這,只是碰巧遇到你。』

「為什麼要問我喜不喜歡史奴比或加菲貓?」

『沒什麼,只是無聊。』

「妳喜歡加菲貓?」

『對啊,你不覺得牠很聰明,又肥得很可愛嗎?』

「還是史奴比好。」

『算了,跟你們男生討論這個有點笨。』

後來,她打開課本,拿出筆尺,就沒有再說話。

因為晚上補習班有課,所以直到下午我要離開圖書館,我寫了張紙條向她說再見,她抬頭看了看我,然後揮揮手。

我心有不甘,走到7-11買了兩瓶咖啡,再走回圖書館,把她叫到圖書館外的樹蔭下。

「妳可能已經忘記了,我們還有一杯咖啡的約定。」

『我沒有忘記。』

「妳在C班還好嗎?」

『還好,只是我的歷史還是一蹋糊塗。』

「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妳盡管開口。」

『你是個好人,唯一的缺憾是你喜歡史奴比。』

「喜歡史奴比是缺憾?」

『如果你也喜歡加菲貓,那就太好了。』

「我還是喜歡史奴比。」

『我不會強迫你喜歡加菲貓的。』

「謝謝妳的善良。」

我背起背包,把咖啡罐丟進垃圾桶,然後向她說再見。

『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我一頭霧水的看著她,她卻笑了一笑。

然後,當天晚上,我在補習班裡看見她,她一樣坐在我前面。

『好久不見,五銖錢同學。』

「為什麼...」

『沒為什麼,我待過B班跟C班,我想待待沒待過的A班。』

「喔....」

『你的好兄弟呢?』

「妳說子雲?」

『是啊。』

「他說他不想再到這窄窄的補習班裡,在人頭與人頭之間那窄窄的細縫裡,拿著筆在這窄窄的桌上空間,抄著這必須搖頭晃腦才能得到的窄窄筆記。」

『所以他不來了?』

「是啊,他不來了。」

我跟她沒有再說話,包青天在講台上繼續他的口沫橫飛,我的心情,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像碎花瓣一樣的四處紛飛。

這不見她的幾個月裡,我對她的思念,到了一種麻木的邊緣。

我知道自己是想她的,也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這些想念和喜歡到了某一種程度之後,就像汽油桶加滿了油一樣,不能再多,會一直一直的處在那樣的滿溢。

我會忘記我的思念有多少,我的喜歡有多滿,但我不會忘記那是思念,那是喜歡。

所以,即使她不出現,我還是會知道自己想念她,自己喜歡她,儘管時間在過,儘管緣份在磋跎。

但她仍然像是一陣龍捲風,我原本平靜的思念,單純的喜歡,在她的突然出現之後,又被瞬間颳散。

你知道這混亂的情緒,思緒,我要花多少時間去整理嗎?

我脾氣很好,但我很想跟她翻臉,她憑什麼這樣的輕鬆自在,控制著我的情緒?

我第一次有「汪洋中的一條船」的感覺,似乎永遠都等不到靠岸的那天。

補習班下課後,她跑到我的機車旁邊,我正在開大鎖。

『五銖錢同學,謝謝你今天下午請我喝咖啡。』

「不客氣,小小咖啡,何足掛齒?」

『下禮拜我請你吃蛋糕。』

「為什麼有蛋糕吃?」

『下禮拜學校要上這學期唯一的一次家政課,那天是我生日,我要做蛋糕給自己。』

「真的?妳生日?」

『是啊,下禮拜你要來喔。』

「好,我會來的。」

她轉身跑開,向我揮了揮手。

我的雙手像是卡在輪胎邊一樣,心裡又是一陣無法形容的混亂。

『對了!五銖錢同學,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她站在不遠處回頭說著。

『你還是喜歡史奴比嗎?』

「是啊!」

『哼!為了懲罰你喜歡史奴比,蛋糕只給你一半。』

她俏皮的做了個鬼臉,轉身走開,消失在街頭的轉角。

我感覺自己的心有些東西慢慢的流失,流失,感覺到自己好累,好累。

我開始明白,那些慢慢流失的東西,是自己的感情,因為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極限,所以我好累....好累....

*她憑什麼這樣的輕鬆自在,控制著我的情緒?那是因為,我給她這樣的權利。*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29:31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4


『五銖錢同學,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沒什麼啦,一年才一次的生日。」

『蛋糕好吃嗎?』

「嗯!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檸檬蛋糕。」

『...可...我做的是櫻桃蛋糕...』

「啊....」

在她家前面的路口,晚上的十點三十分,她的生日,我第一次送她回家。

今晚的她,很美,比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做的蛋糕很好吃,只是我怎麼都吃不出櫻桃的味道。

『你是怎麼去找這個禮物的?』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作「秘密」。」

『呵...你又在耍白癡了。』

「這麼晚耍白癡不好,所以妳趕快回家吧。」

『嗯。謝謝你,再見。』

「Bye-bye。」

「她生日。」

﹝什麼時候?﹞

「明天。」

﹝買禮物啊。﹞

「錢我有,禮物我不會買。」

﹝那送錢好了。﹞

「哇銬!打電話問你就是要你給意見,你忍心見死不救?」

﹝你今天才知道?﹞

「不,幾天前知道的。」

﹝你不早點說,這麼晚到哪去買?﹞

「不很晚啊,還不到九點耶。」

﹝晚上耶!你乾脆到7-11去買,再叫櫃檯幫你包裝,你想想,生日禮物用7-11塑膠袋包裝,夠酷吧!﹞

「哇銬!那乾脆在價格標籤上寫生日快樂不就更炫?拜託喔...老大,時間緊迫,別跟我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啊!I mean serious。﹞

「明天早上十點,你學校門口見。」

﹝明天?你是已經保送上台大了是不是?四月就在放暑假啦?﹞

子雲是拗不過我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我也不太喜歡拗他,可是他就是一副「人不拗我心不甘」的樣子,讓人看了不拗他兩 下都覺得不忍心,也對不起自己。

隔天早上十點,我在他學校門口等了近二十分鐘,他還是不見人影。

後來他從我後面出現,嘴裡咬著漢堡,右手拿了杯咖啡牛奶,把我拖到他學校旁邊的

巷子口,指著圍牆對我說:

﹝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請你到圍牆邊等我。﹞

「你爬牆?」

﹝講爬牆多難聽。﹞

「那不然呢?」

﹝不過難聽歸難聽,還是講爬牆好了。﹞

其實,我們真的不知道要買什麼,之前並不是沒有買過生日禮物送給女孩子,不過大都亂買,因為我們把這種事當做是肉包子打狗,所以那些肉包子大概都不會很大。

我們幾乎什麼都找過了,貴的到香水,項鍊,耳環,戒指,皮包,便宜的到路邊免費索取的護膚卷,髮廊的剪髮燙髮半價優惠,和春戲院任意院線五十元貴賓卡,有用的到歷史地理歷屆考題總整理參考書,大學聯考英文詞彙總編,立可白橡皮擦墊板原子筆,沒用的到叮叮噹噹風鈴一只,帥帥劉德華超大布掛,死都不會在上面記事的軟木備忘板。

到了下午,我們幾乎放棄了,坐在新崛江商場的路邊,喝著麥香紅茶。

我跟子雲也都是那天才發現,原來要認真的選個肉包子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直到我看到我面前的櫥窗上貼著一張DEMO,DEMO上的史奴比跟加菲貓充斥著整個版面

,我才赫然驚覺,這個肉包子竟然這麼大顆。

﹝兩千一....我看你的機車要改喝柴油了。﹞

「還好帶夠錢,不然大概只能買顆貓頭。」

我抱著...不!應該是說我跟子雲一起抱著那跟我們一樣大的加菲貓,從新崛江辛苦的走到大馬路上。

可想而知,我們的機車是載不動的,更別說要有人上去騎,我們想叫計程車,可是我們錢不夠。

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到補習班上課,即使有辦法到補習班,也沒辦法把這隻該死的貓放到教室裡。

﹝等死吧,反正我不用上課,我陪你。﹞

「幹嘛那麼悲觀?大不了退回去不買了行吧!」

﹝好啊好啊!換史奴比。﹞

「我也想換啊!可是她喜歡加菲貓。」

﹝女人很奇怪,都喜歡這種懶得要死的東西,虧牠還是隻貓,牠應該叫加菲豬吧!﹞

「可是我又聽說,不喜歡史奴比的女孩子把牠取了另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

「牧鳥犬,原因是因為牠身邊那隻小黃鳥。」

﹝哇銬!簡直是污辱。﹞

「算了,別跟女人一般見識。」

我走到路邊的攤販,買了兩杯泡沫紅茶,身上只剩十五元。

「我看,我還是用走的到補習班,還有兩個小時,一定走得到。」

﹝今天上誰的課?﹞

「數學,方傑。」

﹝方傑,嗯....很久沒看見他了....﹞

「是啊,他還是一樣會叫學生到台上算數....」

話沒說完,我跟子雲都瞪大眼睛,長長的啊了一聲,抱著加菲貓,跑到電話亭打電話到補習班,確定方傑的下落。

「在下課之前,我要利用一點時間來實現我去年答應過某個同學的諾言。」

方傑拿著板擦,擦拭著黑板。

「相信大家都還記得去年,有位同學解出了我所出的題目,而我答應他,會為他做一件可能的事。」

他放下板擦,拍了拍手。

「今天,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一個非常簡單的要求。」

大家開始交頭接耳,唏唏唆唆。

「首先,我們先祝坐在教室左後方的鄭同學生日快樂,請鄭同學到台前來。」

全班同學同時回頭,視線在尋索著她。

她紅著臉,站起身,慢慢走到台上。

「有個男孩子買了個禮物給她,但因為禮物太大,搬進教室也沒地方擺,所以禮物暫時放在我車上,等等下課後,我會親自送到鄭同學家去。」

全班同學一陣驚呼,鼓掌叫好。

「鄭同學,妳應該知道這禮物是誰送妳的吧?」

『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我受人之託不能公佈他的身份,不過我可以告訴妳,他是這些男孩當中的其中一個。」

又是一陣驚呼,鼓掌叫好。

「妳有沒有話想說?」

『呃...我只能說...謝謝。』

『謝謝...』

在她走進家門前,她在門口站住了腳,又回頭對我說。

「不謝。」

『我還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請說。」

『你還是喜歡史奴比嗎?』

「是啊。」

『嗯,你很有主見。』

「這是好現象嗎?」

『不算壞。』

「嗯,再見,快進去吧。」

『Bye。』

其實,我不算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因為我認為「主見」這樣模糊不清的個性,得看你遇到怎樣的人而定。

在子雲面前,我跟子雲的主見大致相同,鮮少有異,在同學面前,我的主見通常會是大家都容易採納的意見。

但是在她面前,我不會有什麼多大的主見。

因為在那隻加菲貓的項圈中間,我夾了張生日卡,上面寫了:


          「鄭同學:

           我其實也可以試著喜歡加菲貓。

           生日快樂。


                      By 五銖錢 1996/4/13」

*愛情是液體,因為把它灑了出去,只會蒸發,不能收回。*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33:27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5


因為她也待在A班,而她就坐在我前面,所以我們之間的距離,一直等於一個位置的寬度。

大概一個禮拜會有一到兩次跟她一起吃晚飯,一個月會有一到兩次跟她一起到圖書館念書,偶爾騎著機車跟在她後面陪她回家。

我以為距離或許會因為這些行為舉動的靠近而靠近一些,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只是我不時遇見同班補習的同學跑來問我她的名字,學校,星座,血型,興趣....

,當然,他們問的問題再多,都會停在「有沒有男朋友?」這個直接的問題上。

或許那些同學以為我跟她很熟,接近我就等於靠近她,所以我時常有些免費的飲料零食,甚至宵夜。

這對我來說,是痛苦的。

我壓根兒不想跟他們有任何交集,我只求我能每天安靜的來補習,安靜的坐在她後面,安靜的看著她,安靜的陪她念書,吃飯,陪她回家。

在補習班最後的兩個多月,我的情緒始終處在臨界點。

我會因為她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吃飯而情緒激奮,我也會因為那些同學問我一些有關她的問題而心情低落。

這樣的反覆,在我為著聯考而做最後衝刺的時期裡,是一種折磨,像是一個嗜睡的人,每一小時叫他起床一次那樣的折磨。

直到聯考結束,大家忙著焚書滅籍,等待著成績單發落自己獎落誰家的時候,我就很難找得著她,應該說根本找不著她。

我心想,隨著補習班課程的結束,我跟她的緣份也就這樣結束了吧。

子雲拿到成績單時跑到我家對我搖著頭說:

﹝有什麼方法可以現在就把我給掛了,而我一點都不會感覺到痛的?﹞

他的面色凝重,烏雲罩日。他對他的成績感到難過,雖然他表面上一副玩笑樣。

「有,吃屎。」我胡謅一番的回答他。

填志願的時候,他本著一句「母命不可違」的信念,由第一到第四志願分別是台大心理,中正心理,政大心理,東吳心理。

後來他上了東吳,眼斜嘴歪了一個多禮拜,打擊之大,連我看了都黯然。

而我在接到成績單的同一天,也接到了她寄來的一封信。

我後悔先看了信,才拆開成績單,因為那感覺像是一陣晴天霹靂之後,又下起一陣傾盆大雨。

距離,不再只是一個位置的寬度。


祥溥同學:

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好怪的,卻又不自覺想試試看。

你考得好嗎?雖然還沒有接到成績單,但我已經有心理準備,我是沾不上國立大學的邊了。

考完試到現在,也已經一個多月了,我應著父母親在聯考前跟我的協議,我來到了台北,開始我踏入社會的第一步。

這裡的夏天跟高雄沒有多大的不同,氣溫一樣高,太陽一樣大,唯一不能習慣的,

是他每天都會下的午後雷雨。

我曾經在我們第一次去喝咖啡時告訴過你,我討厭下雨天,而那天你把你的雨衣給了我,告訴我你會再拿回去,但你的雨衣還放在我的機車裡,已經三個多月了。

一個人在台北工作,我的害怕比興奮多的多。

從前總是希望自己能考上外地的學校,離開高雄,好好的過一過自己一個人的獨立生活,但現在我才發現這麼想是錯的,我好想念高雄的一切,卻不能回去。

我的工作是父親托朋友請議員替我安排的,人情壓力之大,讓我無時無刻兢兢業業。我每天奔波在銀行,法院,郵局之間,也奔波在部門與部門之間,送文件,幫忙打字,算基礎帳,買午餐,替上司記錄會議章程,上一次替我公司經理送一份急件到花蓮去,差點在那兒迷路回不來。

祥溥同學,你能了解我的害怕的,對不對?

你總是可以在我惶茫的時候給我一個方向,伸出手來給我援助,補習班最後兩個月的日子裡,你對我的照顧,我都還沒有機會跟你說聲謝謝,我就已經跑到台灣的最北邊,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對吧?

這封信寄到你手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收到成績單了吧!我現在很羨慕可以繼續念書深造的人,因為我已經深深的了解,沒有任何職業,比當學生更快樂的了。

我祝你大學生活順利,學業也順利,因為我一直一直希望,好人的一切都會一直一

直的順利下去。


                            Feeling 筆

                             1996.8.9


看過信的感覺,是空的,我沒有辦法要自己感覺什麼,即使是逼自己去感覺也不行,只因為我極力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哭的。

她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在奔波忙碌間學習著在社會打滾與成長,或許原因是迫於家庭經濟狀況的無奈,或許原因是因為她的父母親認為女孩子不需要有太高的學歷,但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是一步步穩健的前進,就像她在補習班的成績一樣,雖然沒有明顯進步,卻也從來沒有退步。

她比我還要早長大,比我還要堅強,我應該高興,不是嗎?

但是,心裡頭的一陣酸楚,與淚腺起了化學反應,害我鼻子一酸,眼前隨即一片汪洋。

後來,我寫了一封信,長長滿滿的三大張,卻沒有把它寄出去。

子雲問我為什麼不寄,我回答他:「因為她沒有寫地址給我。」

雖然她真的沒有寫地址給我,但我自己知道,即使她的信完完整整的附上了地址,我還是不會把信寄出去。

有時我在深夜裡咀嚼著自己的信,念著念著,會有心悸的感覺,總會去揣測她接到這封信時,會有什麼感覺,看完之後,會有什麼心情?

每當我想起她一次,我就折一隻紙鶴,最高紀錄是一晚上折了46隻,最少的也有17隻,子雲說我無聊,但我卻從他眼裡看出他的感動。

我沒有選填志願,因為我也沒有考上中正或中央,基於自己對自己的要求,我放棄了大學生活,投入海軍。

很多朋友都是一陣驚呼,在他們聽到我即將入伍加入海軍行列之後,我對他們的反應都是一笑置之,雖然心裡面酸的比甜的要多很多。

入伍前的生活,是糜爛的,每天無所事事,不是打球,就是看電影,唱歌,逛街,總覺得現在不玩個過癮,將來在海上可是連7-11都沒有。

越接近入伍日,我越來越茫然無措,我擔心著將來的日子會是個什麼樣的生活?

我害怕著日以繼夜的操練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聽前輩親戚們的過來之言,總希望那是他們的危言聳聽,卻又擔心那一切都是事實。

那一陣子的我很脆弱,別人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我的想法,遷移我的思考方向,左右我的決定。

有一天晚上,接近九點。

我跑到子雲家把他挖出來,要他陪我到書局一趟。

﹝有必要急成這樣?什麼事這麼要緊?﹞

他邊牽著摩托車,一邊狐疑的問著。

「快入伍了,我還沒買那件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紙。」

﹝紙?你買紙幹嘛還要我陪你?﹞

「因為只有你知道該買什麼樣的紙。」

﹝鬼才知道你要買什麼紙好不好?﹞

「我要折紙鶴用的紙。」

後來,學校即將開學,子雲也將離開高雄,目的地是台中,他沒有就讀東吳的理由,是因為學費太貴。

﹝打電話給我,我會寫信給你,裡面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照顧自己。﹞

子雲離開高雄時,拍著我的臂膀說。

「別只會說我,你也一樣,一個人在台中,一切都要小心。」

﹝我一定過得比你好。﹞

「好不好是其次,重點是你別忘了呼吸。」

﹝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說得這麼沉重幹嘛?﹞

「是你先挑起這種情緒的。」

﹝那你也太入戲了吧!﹞

我在子雲胸前重重的搥了一下,也搥下了我跟他的友情堅實的印記。

在月台上,他大包小包,又拎又背的。我不會可憐他,所以我的手上,只是一張月台票。

他習慣說了聲再見,我只是揮手,列車開動,我看著他,他示意著自己很衰,買到站票,我隔著車窗玻璃笑他,他那大包小包還是沒辦法離手。

列車駛離了月台,硿鏘的行駛聲迴盪,在我的心裡盪起了回音,自強號的背影會讓人難過,對即將入伍的我來說,是一種滾水澆心的痛。

子雲,再見。

Feeling,再見。

*紙鶴不會飛,但我對妳的思念,會飛,它會飛到妳身邊。*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37:47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6


入伍之後,我在左營接受士官養成訓練。

跑步,扶地挺身,仰臥起坐,交互蹲跳,引體向上....等操體能的項目,每天都會玩個一兩次,即使是晚上就寢前,隊長還是不會放過你,所以每天都是濕著衣服上床睡覺的。

我想,每個人都會知道,剛入伍的人最在意的兩件事,一是放假,二是電話。

還沒有當兵前聽別人說他當兵時的痛苦,只會聽過就算。直到自己真的身在這樣的環境之後,才深深的體會到,當時那些你每天都會見面,每天都會聽到聲音,根本不覺得一天沒見到他們會怎樣的人,都會在電話被人接起的那一剎那間,從自己的心裡面源源不絕的流露出深切的思念。

或許你沒有仔細的數過,當你有多希望某個人能接起你正撥出的這個電話號碼所響聲的次數,是一次比一次的沉重,你擔心著這個號碼如果沒有人接通,你心中這一份沉重將會陪著你睡著,而留下難言的心痛。

隊上一百多個人,共用四支電話,每天晚上飯後的時間,是所有人等著用電話線訴說思念的時間。

這時,你將會看見人性在焦急的醜惡,也會看見人的臉皮可以無限度的厚下去。

我當然可以了解,當你跟女朋友說沒幾句話就被後面排隊的人催促的痛苦,你會希望後面排隊人馬上消失,而且永遠消失,你願意傾盡家產花在這座公共電話上,只為了好好的跟自己的女朋友多講上幾句話。

但我也可以了解,當你利用排隊等電話的時間在心中打著草稿或順序,希望自己能在對方把電話接起的那一剎那間開始告訴他所有該告訴他的,想告訴他的事情,一字一句不漏的交代清楚,害怕著下一次說話又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情緒時,正霸著電話的那個人,到底要講多久才會高興的氣憤。

或許沒有人想像過,一點點的快樂,一句稀鬆的問候,可以在這群人身上熨開,許久許久。

「我女朋友剛跟我說...『我很想你耶....』。」

「我媽說下次放假要燉雞湯啦!」

「我家沒有人在,就我那該死的弟弟接電話,我卻發現,他的聲音很好聽...」

發現一件事嗎?

他們一開口就是我的誰怎樣,我家誰說了什麼,我的誰要幹嘛,但他們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因為他們所圖的,是平時人們壓根兒想不到的,最基本的快樂。

每天晚上的第二個重頭戲,就是發信。

你會發現每個人都摩拳擦掌,咬著唇,搖晃著腿,東張西望,帶著羨慕的眼神看著出去領信的人的笑顏,每個人都期待著小隊長下一個叫的名字是他的,每個人都祈禱著今晚的枕頭下可以多一封親友寄來的親情。

一封信可以讓他們三天不吃飯,你信是不信?

子雲說,人性的脆弱總是在被限制了什麼,被禁止了什麼之後,才會主動的把要求的程度降低,來等待得到最後的一點點快樂。因為連最後的一點點快樂都必須要等待了,所以人性,只剩下基本的尊嚴,以及一幢累壞了的軀殼。

記得有一天晚上,我用棉被蒙著身體,嘴裡咬著手電筒,在大汗沉沉中折著紙鶴,卻不幸被小隊長發現。

他命令我換上整齊服裝,提著裝滿七分水的水桶,到走廊上罰站。

我當時的心情,其實是快樂的,因為我覺得,沒有一種處分比為了她受處分更有意義,她在我心裡面所留下的痕跡,在與她相識了一年多裡,已經刻得深鉅,如果我是地球,那麼她已經深植到地心。

「為什麼不睡覺?搞這些有的沒的?」

小隊長拿著那一盒我所折的紙鶴,走到我旁邊來。

「報告小隊長,沒有理由。」我大汗淋漓,雙手顫抖。

「為什麼折紙鶴?說個原因來聽聽。」

「報告小隊長,沒有原因。」

「我現在不是以小隊長的身份在跟你說話,你把水桶放下。」

「謝謝小隊長。」

「我說了,我現在不是小隊長,叫我君霆。」

「喔....」

「為什麼折紙鶴?」

「這原因...不好說...」

「為了女人?」

「呃...是...是的...」

「現在像你這樣的男生已經不多了。」

小隊長拿出香煙,點燃,猛吸了一口。

「從前,我也曾經為了一個女人折紙鶴,只是她把我的紙鶴送給別人。」

「....」

「我恨她,但我發覺越恨她,其實是越在乎,越愛她。」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看著他一口一口煙慢慢吐。

「有一天你會發現,感情在無意識的狀況下付出的部份,是往後最沉重的回憶。」

「嗯....」

「你折紙鶴的意義是什麼?」

「想她一次,折鶴一隻。」

「好,我現在以小隊長身份命令你,換上內衣,上床,折五十隻紙鶴來給我看,否則不准睡覺。」


我錯愕,他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拿起水桶,指著床的方向。

我迅速的換裝,上床,蓋上棉被,咬著手電筒,折紙鶴,五十隻。

後來,我接到子雲的來信,在我離第一次放假還有三天的時候。


「蝨子:


認識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寫信給你,感覺還真他媽的奇怪。

我在台中一切OK,除了這裡的路很難認,我學校位置偏僻,校門口比巷口的7-11還要小,要自己洗衣服,室友開始變得機車,學校浴室不太乾淨,教授個性難以

捉摸,報告不知道從哪開始寫起.....之外(僅例舉數項),其他真的一切OK,我想這鬼話大概只有你會相信。

我很想回高雄去了,我發現除了高雄之外,其他都不是人待的地方。

前幾天系上迎新,看見一個漂亮學姐,經過一天的相處之後,發現她真是個標緻,氣質,文采,美貌兼具的女孩子,哪知晚上吃飯時,她的男朋友突然出現,害我差點噴飯。

你看過鴨嘴獸嗎?她男朋友就長那樣。

我班上有四十八個人,只有九個男生,我想你現在一定在罵我三字經,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沒錯啦!這跟你比起來當然是幸福的多,但你要是跟她們相處,你想自殺的念頭大概會勝過逃兵。

現在已經是半夜近兩點了,通常這時候我是該睡覺了,但我室友們還在玩電動,

隔壁民歌社的同學還在彈吉他,樓上學長們的生日餐會好像還沒結束,所以無聊寫信給你,你看,我夠意思了吧!

但不管怎樣呀,人遠心不遠呀,對吧!


PS:學妹跟我分手了,因為她說人遠心亦遠。哈哈!



                                 屎人

                              1996/10/16」


我以為,我將來的生活,將會慢慢的走向規律的軍事型,每天做一樣事,在一樣的時間裡,每天見一樣的人,在一樣的過程裡,每天走一樣的路,在一樣的地方裡。

直到我結訓,被分發部隊,下到我生平第一個單位:「陽字號邵陽軍艦。」之後,我的生命,開始有了重大轉折。

這轉折之大,是我連想到沒想到的。

生活在海上的時間比在陸地上多,我從痛苦到忍受,從忍受到習慣,從習慣到自然,

不說別的,光是海上的顛簸,就夠你一晚上起來吐個七八次,吐到已經沒東西吐了,

還是必須吃下東西去吐,否則會虛脫。

但我連想都沒想到的轉折,還有另一點更讓我出乎生命之料。

因為,我遇到了昭儀,在一次晴朗的放假天。

*感情在無意識的狀況下付出的部份,是往後最沉重的回憶。*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17 13:41:17 |顯示全部樓層
Chapter17

晴朗的放假天給我的定義,不只是天氣晴朗而已,還得包括心情。

海軍放假可以說比陸,空軍爽個幾倍,因為我們終於回到陸地上。

剛下梯口,踏到海星碼頭的土地上,感覺還在搖晃,地面載浮載沉的。

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出了海軍軍區,門口有一大堆計程車,司機蜂擁而上,跳表包車隨便說就隨便載,四五個人上了車就走,管他目的地是不是一樣,只要可以馬上離開那該死的地方,把人載到哪兒去都無所謂。

「司機,麻煩你,鳳山。」

我隨便上了一台計程車,塞了五佰元給司機。

「安全第一,但麻煩你用最快的速度。」

「阿兵哥,你很久沒放假了喔?」

「上船後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

「難怪啦!海軍仔一踩到陸地像野馬脫了韁繩一樣,說起來也是很可憐啦!」

其實,司機是用台語跟我交談的。

「我也是艦艇兵退伍的,我的印象很深刻,我第一次從船上下梯口,一踩到台灣的陸地,跟我同船同梯的一堆人,馬上趴到地上打滾,猛親,大叫,那個感覺現在還記得耶!」

「我可以體會。」

「所以喔,你們的心情我也是可以體會的啦!鳳山是吧?沒問題啦!絕對安全給你送到家。」

我看著車窗外的高雄市街景,一幕幕以很快的速度往後跑,但卻一幕幕的往我心裡頭印下去,我沒有別的感覺,我只是一直一直對著自己說著:「高雄,我回來了。」

「司機,我可以把車窗打開嗎?」

「你盡量開,沒關係,陸地上的空氣一定值得懷念。」

我按下電動窗開關,窗外的風迅速的撲向我的臉,高雄市十二月的空氣,冷的,但卻裹著熟悉的熱情,我對著迎面吹來的風猛吸,管他是不是空氣污染,管他是不是煙囂晨上,我只想把自己丟進高雄裡面,連毛細孔都能與空氣零距離。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身上那股軍人味給洗掉。

我從來不曾感覺到,在自己家裡的浴室,拿著那把米白色蓮蓬頭,轉開那圓透明紫色的水龍頭,從蓮蓬頭裡噴灑出來的水,沖到自己身上時,竟然是那麼如仙似飄的一件事情。

你一定不曾感覺過,洗澡洗到身體像在飄一樣。

總覺得再多沖一下,我的身體就會往天的方向多靠近一點。

放假時,我對時間的安排,是絕對的緊密,放假三天,會把三天當三十天用,放假五天,就會把五天當五十天用,同理,這次我休六天,我就把六天當六十天用。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不在一個時間裡只做一件事情。

我在穿褲子的時候拿起電話,撥出子雲的號碼,我在扣上衣紐扣的時候,子雲把電話接起來,我跟子雲約好五個小時後台中火車站見的時候,我已經把外套穿上,我在找尋錢包,鑰匙的時候,也順便把要留給爸媽的紙條寫好了。

我一邊準備到台中要換洗的衣服,一邊拿著吹風機吹頭髮,我計劃著這一次的台中之行要到哪裡玩的時候,我已經替相機換好底片。

子雲說,三天後的耶誕節,台中會有很多慶祝活動,當然,慶祝活動本身是不好玩的,我們的目的,是辣妹。

我關上門,插入鑰匙,按下電梯,鎖上門,把衣服拉撐,把頭髮順一順,窗外的天氣很晴朗,我的心情也是。

但家裡突然電話響起,我急忙拿出鑰匙,打開門衝進去,正準備要接起時,就已經掛斷了。

我又關上門,插入鑰匙,按下電梯,鎖上門,把衣服拉撐,把頭髮順一順,窗外的天氣一樣晴朗,我的心情也是。

家裡電話又響,我又急忙拿出鑰匙,打開門衝進去,接起電話,但我還是慢了那麼零點零幾秒,電話那頭只有嘟嘟嘟的斷線聲。

我再一次關上門,插入鑰匙,按下電梯,鎖上門,把衣服拉撐,把頭髮順一順,窗外的天氣依然晴朗,我的心情有點怪,因為電話。

我拿出鑰匙,把門打開,遠遠的看了看電話,它似乎沒有再響起的徵兆,我慢慢的關上門,轉動著鑰匙。

然後,電話又響了。

我迅速的把門打開,衝到電話旁,把電話接起來。

『喂,請問唐祥溥在嗎?』

電話那頭,一個女孩子,輕輕柔柔的聲音,像是剛睡醒的漫然。

「我就是,哪位?」

『猜猜看,我是誰?』

「如果我知道,就不需要猜了。」

『你不想猜?』

「我是猜不著,不是不想猜。」

『你還是一樣直接,即使你的語氣很客氣,但你說話永遠都只留一點點空間給別人。』

「不會吧....妳是...」

『我是昭儀。』

我的思緒瞬間掉到多年前,我跟子雲第一次遇見昭儀的時候。

記得,那是在籃球場邊,我跟子雲還有阿群,正在跟另一個隊伍打三對三鬥牛,場邊有很多人觀看。

阿群也是我們的死黨之一,他的名字被子雲拿去寫《這是我的答案》,他大喊無辜,但對子雲卻是滿心的支持。

後來,有個女孩子喊了一聲:『Play one。』,讓在場的許多人都嚇了一跳。

在那個球場上,我,阿群,加上子雲的陣容,是很難被打敗的,當然,這種優勢只在那個球場上成立。

但因為隊伍太多,輪到那個女孩的隊伍上場時,已經天暗,籃框已經變成一團黑影。

﹝小姐,抱歉,天黑了,沒辦法繼續打下去。﹞

子雲對著那個女孩說,而那女孩的隊友也已經背起背包離開。

『我等了這麼久,你說不打就不打?』

﹝不,小姐,我不是說不跟妳打,而是天真的已經黑了,已經看不到籃框了。﹞

『我看得到。』

﹝小姐,我們不是要為難妳,這樣吧!明天下午繼續,我們等妳。﹞

『我要現在打。』

子雲沒辦法拗得過她,說了句抱歉,拿起東西就走。

我跟阿群沒說話,跟在子雲後面,離開了球場,她也沒再說話,拿了她的東西,跟在我們後面。

我以為子雲不說話,阿群沒搭腔,我也沒有發言,她沒繼續抗議的情況下,這件事就結束了。

但我卻因為她的一句話,陪她在天黑之後的球場,打了兩個多小時的球。

『今天沒跟你們打,明天我就不在高雄了。』

「很巧,今天我放假,妳就打電話來了。」

『放假?』

「是呀!我變成軍人了,現在在海軍。」

『啊!?真的?』

「是呀!妳不是搬到新竹去了嗎?」

『我又搬回來了,不過,只有我一個人搬回來。』

「為什麼?」

『我故意考回高雄呀。』

我跟她聊了好一下子,從以前到現在,從近況到不遠的未來。

這感覺像是多年沒見的好友,想把自己這些日子來的事情一次就讓他了解一樣,話閘子一開,嘴巴就停不了。

「那妳現在在哪?學校宿舍?」

『對呀,我很無聊,想找你去看電影。』

「真可惜,我現在要到台中去了,子雲在台中等我。」

我以為我告訴她我要到台中,而她也沒有多表示意見的情況下,這件事情,這通電話,就這樣結束了。

但我卻因為她的一句話,留在高雄,這一留就是三天。

『今天沒見到你,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 妳出現的突然,但我的生命卻像是已經...等妳很久了一般... *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3-29 08:5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