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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作者:諸葛青雲] [金手書生]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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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04: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 一 章 西廂較技
一面紫旗,一面黑旗,一面黃旗! 

  這三面旗兒,是插在「太行山五丁峽」的一片小山坡上。 

  紫旗上繡有一條生翅蜈蚣,黑旗上繡有一截手指,黃旗上則繡有一支巨筆! 

  在插有三面旗兒的峭壁之下,陳設著一隻巨鍋,鍋下乾柴畢剝,火光熊熊,鍋中沸油滾滾,油香四溢。 

  鍋口有圓桌面般大小,足可煮下一個人呢! 

  圍著這只巨鍋,坐有三人,一個是中年黃衣秀士,一個是黃袍老道,另一個則是瘦削枯干的紫衣老叟! 

  那黃衣秀士首先自腰間解下一隻油包,包中取出兩顆血跡未乾的新鮮的人心,投入那沸滾的油鍋之內! 

  紫衣老叟嗅了一嗅由於油炸人心所發出的異香氣,目注黃衣秀士,軒眉含笑問道:「鮑三弟,在你『鐵筆黃巢』鮑玉書身邊,所取出的人心,必然不是尋常人物所有。」 

  鮑玉書狂笑說道:「尤大哥,你是北六省綠林道的副總瓢把子,『飛天蜈蚣』尤洪六字震江湖,總該聽說過『魯中雙龍、沂山二俠』吧!」 

  尤洪聽得微吃一驚,指著鍋中人心,失聲說道:「這兩顆人心竟是『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所有的麼?」 

  「鐵筆黃巢」鮑玉書點頭微笑答道:「小弟在這太行山內,巧遇『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險些遭他們的毒手!但終於是我奪命筆中的『追魂三絕』殺死這既號『沂山雙俠』,又稱『魯中雙龍』的兩個對頭,並取兩顆人心,帶來給尤大哥、朝元二哥用酒!」

  黑袍道人靜靜聽完「鐵筆黃巢」鮑玉書所說,不禁面帶重憂地回頭問道:「鮑三弟,你殺死這『魯中雙龍』之際,有沒有被其他人物看見?」

   

  鮑玉書搖頭答道:「當時並無人在場,二哥問此則甚?難道憑你『黑煞真人』朝元子的名頭,還怕哪一個不成?」 

  「黑煞真人」朝元子聞言,方透了一口長氣,說道:「幸虧無人看到,否則鮑三弟這場禍事,可就闖大了!」 

  「鐵筆黃巢」鮑玉書不解問道:「二哥為何這樣說法?蕭楠與岳吟風一向狂傲自大,無甚同黨友好,何況他們之師『神劍天尊』萬象函,又已逝世,縱或有人看見小弟殺了他們,也不會有甚滔天禍事。」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聲,目注自己這位結盟三弟「鐵筆黃巢」鮑玉書,神色沉重地緩緩問道:「鮑三弟,你知道當世武林中黑白兩道的出類拔萃人物,共有多少?」 

  鮑玉書揚眉笑道:「我們這『中州三煞』,算不算得上一份?」 

  朝元子搖頭說道:「像我們這等武學造詣之人,為數太多,我問的是無論在名頭功力方面,都比我們『中州三煞』更高明的人物!」 

  鮑玉書微笑說道:「更高明的人物,可就不太多了!黑道中計有南七省綠林總瓢把子『不壞金剛神力活佛』達空大師,北五省綠林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關外綠林總瓢把子,『三爪飛雕』刁振吉,以及『五毒盟』中的五位兄弟!白道中計有『武當』、『少林』的兩派掌門,『四海窮神』游大坤、『洞庭隱叟』顧龍庵,以及住在『北天山』深處,不大出世的兩名怪人而已!」 

  朝元子冷然問道:「比這些黑白兩道領袖,更高明的還有四個人呢?鮑三弟不會不知,怎地來曾說出?」 

  鮑玉書微吃一驚問道:「二哥此話,是不是指『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等四句話兒?但『碧目魔女』淳於琬,『金手書生』司空奇,『江心毒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四人,卻會和小弟所殺的『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有何關係?」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聲,緩緩說道:「鮑三弟,你方纔所說的『金手書生』司空奇,便是『沂山二俠』之中,『天罡劍』蕭楠的姨母所生表弟!」 

  這幾句話兒,聽得鮑玉書全身一顫,面如死灰地,呆了片刻以後,方自苦笑說道:「小弟想不到『天罡劍』蕭楠竟會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的表兄,但還算萬幸,小弟在殺蕭楠與岳吟風之時,決無第三人在場!只要我們不聲張此事……」 

  朝元子面色如霜地,搖手截斷鮑玉書的話頭,皺眉苦笑道:「鮑三弟,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以你這身功力,慢說獨鬥『魯中雙龍』,就算—個對一個,也決非『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的對手!」 

  鮑玉書愧然說道:「二哥所料不錯,但方纔已說明,蕭楠與岳吟風,是死在我那雙『奪命筆』中的『追魂三絕』以下!」 

  朝元子歎息一聲說道:「鮑三弟的奪命筆中的『追魂三絕』除了『追魂毒煙』與『追魂毒雨』或許發後無蹤,不留痕跡以外,關於蕭楠和岳吟風身上所中『追魂毒釘』,可全數起回來了麼?」 

  鮑玉書「哎呀」一聲,垂頭無語! 

  朝元子繼續歎道:「蕭楠與岳吟風屍身上既留有『追魂毒針』只消稍有江湖經驗之人,一驗便知是你『鐵筆黃巢』鮑玉書的傑作!何況由於人心被挖一舉,更會聯想到我們這一年一聚,每聚必然大煮活人,或是油炸人心,以大快朵頤的『中州三煞』身上!」 

  「鐵筆黃巢」鮑玉書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如電地,揚眉狂笑說道:「常言道: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打!殺死一個『金手書生』司空奇的表兄,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來來來,我們且大嚼這『魯中雙龍』人心,等到聚會散後,鮑玉書便向江湖揚言,是我『鐵筆黃巢』殺害了『天罡劍』與『玉面哪吒』,好漢做事好漢當,讓『金手書生』,單獨向我尋仇,決不致連累尤大哥,及朝元二哥頭上!」 

  說完,拿起鍋旁特製長長竹箸,在沸油以內,挾起一顆人心,用刀切開,蘸些醬醋,便即送入口中大嚼! 

  「飛天蜈蚣」尤洪一面也自津津有味大嚼人心,一面卻向「鐵筆黃巢」鮑玉書含笑說道:「鮑三弟,你何必說出些如此氣語,『中州三煞』既然義結金蘭,一盟在地,便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豈會見你闖了大禍,便怕受累之理?你朝元二哥告知你『天罡劍』蕭楠與『金手書生』司空奇,是姨表兄弟一事,無非要你提高警覺,彼此細商萬一『金手書生』司空奇得訊尋仇之際,如此應付才是妥策之意!你怎麼反面對你二哥有此誤會了呢?」 

  「鐵筆黃巢」鮑玉書聞言,連忙赧然起立,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長揖謝罪! 

  朝元子微笑說道:「金手書生司空奇雖然厲害,但他生平蹤跡,向在南海一帶,縱或得訊尋仇,也必有相當時日!你我弟兄只要計議周密,對他固難力敵,或可智取?」 

  「飛天蜈蚣」尤洪,微笑說道:「朝元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謀,關於應付『金手書生』司空奇之事,便由你負責籌劃!必要時,我還可趕回『秦山大寨』,請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親自出手相助!」 

  朝元子苦笑說道:「倘若只是『金手書生』司空奇一人,倒還較易應付!但我還風聞……」 

  話猶未了,臉色突變,用手中長長竹箸,在那煮人鍋中,輕挾了一隻長約三寸的黃金人手! 

  這只「黃金人手」的表記,在「煮人鍋」中出現,等於是說那位使四海八荒惡煞凶魔,聞名喪膽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到了這太行山五丁峽的左近! 

  絕世強仇既到,一切陰謀毒計,均已不及安排,遂使「飛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鐵筆黃巢」鮑玉書等「中州三煞」,一齊膽戰心驚地,站起身子,均自雙掌設胸,張惶四顧! 

  首先是插在石壁上的一面紫旗,突然齊腰折斷,飄落在「煮人鍋」內! 

  然後便在這片峭壁頂端,傳下一陣宛若鳳嘯龍吟,清越無比的長嘯! 

  「飛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鐵筆黃巢」鮑玉書等,一齊循嘯抬頭,只見峭壁頂端,有位俊逸無比的白衣書生,正自負手而立,衣袂飄飄,似欲乘風仙去。 

  白衣書生見「中州三煞」抬頭仰視自己,遂手指著身著黃色儒衫的鮑玉書問道:「你就是『鐵筆黃巢』鮑玉書嗎?」 

  鮑玉書無法推諉,只得硬著頭皮答道:「在下正是鮑玉書,尊駕有何見教?」 

  白衣書生聲冷如冰地,繼續問道:「我閒遊太行,發現我表哥『天罡劍』蕭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風二人,被人慘挖心死,屍身上並曾中了不少『追魂毒針』!這件事兒,是不是你所做的?」 

  聽了這番話,證明壁頂這位神清高華無比,相貌俊逸如仙的白衣秀士,果是『金手書生』司空奇,鮑玉書只好一橫心,狂笑說道:「尊駕如此說法,大概便是在當世武林中,頗負盛名的『金手書生』司空奇了!鮑玉書敢作敢當,決不推托,蕭楠、岳吟風等『魯中雙龍』,是我親手所殺!」 

  司空奇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既殺了『魯中雙龍』,我便殺了你們這『中州三煞』!」 

  鮑玉書伸手入懷,把自己的得意兵刃「奪命筆」撤在手中,仰望「金手書生」司空奇厲聲叫道:「司空奇,你且下來比劃比劃,『中州三煞』未必便束手待斃!也許我們會把你煮在這『煮人鍋』內!」 

  司空奇哂然說道:「爾等小賊,彈指即碎,我要殺死你們,還不是易於反掌折枝?但你們『中州三煞』也算在江湖上闖蕩過,小有名頭,怎會尚不知道我『金手書生』替天行道,或彈劍復仇時的一貫作法?」 

  鮑玉書正待再問,朝元子卻把他止住,用竹箸將那隻小小金手翻轉,使其掌心向上! 

  金手一翻,只是在金手中指的第二截上,鐫有—個紅色的「三」字! 

  朝元子見了這紅色「三」字,面色忽寬,稽首當胸,向巍立壁牆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朗聲說道:「中州三煞遵命於三日後,在『太行山陰風谷』的碧城道觀之中,敬候司空奇朋友賜教。」 

  話音甫落,一聲冷笑起處,那位「金手書生」司空奇,便自失去蹤跡。 

  鮑玉書方待發問,朝元子業已指著那小小金手,微歎說道:「金手書生司空奇自恃藝冠乾坤,對於任何深仇大敵,從不當時下手,必然留給對方一些時辰,使其盡量準備,或是邀人助陣!」 

  鮑玉書恍然說道:「原來這中指上所刻的紅色『三』字,便是給我們三日期限!」 

  朝元子點頭說道:「這個三字示給我們三日限期,但『紅色』卻表示『必死無赦』!」

  鮑玉書聽得毛骨悚然。遂問道:「這金手上所刻宇跡,在色澤上,還有甚麼講究?」 

  朝元子應聲答道:「這表示必死無赦!字跡若是黑色,表示尚可寬恕,勒令立刻改惡從善,黃色表示友善,到時必來相助!」 

  「飛天螟蚣」向「黑煞真人」朝元子問道:「朝元二弟,你約那『金手書生』三日後在碧城道觀相鬥,有無禦敵妙策?」 

  「因為僅僅三日限期,我想趕回『泰山大寨』請總寨主楊白萍出手為助,已自不及!至於尋常友好,慢說毫無作用,而又大都怕這個『金手書生』……」 

  話方至此,身後有一個嬌脆語音說道:「天香公主楊白萍算個甚麼東西?她除了淫蕩絕倫,不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的百招之敵!」 

  「中州三煞」聞言,俱皆大驚,只見在身後八九尺外,一位年約二十左右,容貌美艷,風神絕艷的長髮綠衣少女。 

  「飛天螟蚣」尤洪等人,一身武功,並非等閒。如今竟不知這長髮綠衣少女,是怎樣出現?從何而來?不禁相顧驚詫,各自深懷戒意! 

  長髮綠衣少女妙目凝光,看著「黑煞真人」朝元子腳下那小小金手,嬌笑說道:「這只小小金手,鑄造得頗精緻可愛!」 

  說完,玉指微伸,凌空一撮,那只體積雖小,份量卻還不輕的「金手」表記,便從地上飛起,直投這長髮綠衣少女手內。 

  「飛天螟蚣」尤洪因身為北六省綠林道副總瓢把子,不能聽任人家對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出言侮辱,故雖明見這長髮綠衣少女,凌空攝物,武學極高,卻仍不得不一抱雙拳,發話說道:「姑娘怎樣稱呼?『天香公主』楊白萍領袖北六省綠林豪雄,不容人輕加侮辱!」 

  長髮綠衣少女一面把玩那隻小小金手,一面柳眉微揚,嬌笑說道:「我罵了楊白萍,你大可向她報告,叫她邀集北六省的綠林好手,向我興師問罪!但問題卻在你們活不活得三日以後?能不能從『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手下逃生去見那楊白萍?」 

  尤洪濃眉一挑,厲聲叫道:「中州三煞弟兄,是否逃得出『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手下,屬於另外一件事,與姑娘風馬牛毫不相關,尤洪如今是在請姑娘敬告名姓!」 

  長髮綠衣少女,眼波微抬,以一種在奇異之中,微帶碧光的美艷眼神,略掃尤洪,朝元子及鮑玉書等三人,格格嬌笑道:「我對你們是否逃得出『金手書生』司空奇手下之事,怎會沒有關係?因為我叫『賽觀音』,可以如同廣大靈感的『觀世音菩薩』一般,對你們救苦救難!」 

  朝元子見了這長髮綠衣少女的微碧眼神,不禁驚得臉色大變,退了兩步,顫聲說道:「你……你不是甚麼『賽觀音』,你是來自『雪山』的『碧目魔女』淳於琬!」 

  淳於琬妙目中微閃碧芒,點頭笑道:「你居然有點眼力,但『碧目魔女』淳於琬,難道就不能充當一次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幫助你們鬥鬥那『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飛天娛蚣」尤洪,與「鐵筆黃巢」鮑玉書,聽得這長髮綠衣少女,竟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絕之中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並表示願意幫助自己抵敵,不禁心花怒放,驚聲喜絕。 

  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卻並未有甚高興神色,只在喃喃自語道:「魯中雙龍、金手書生、碧目魔女,為甚麼這麼多武林好手會一齊趕來「太行」?……」 

  淳於琬不等朝元子說完,便向他冷笑道:「朝元子,你裝甚麼糊塗?你一向住在『太行山陰風谷』的『碧城道觀』以內,難道還不知道『太行』絕頂時有寶氣沖天,象徵著必有罕世奇珍,即將出土!」 

  「飛天蜈蚣」尤洪,生恐「碧目魔女」淳於琬動怒,慌忙向她賠笑說道:「承蒙淳於姑娘慨允相助尤洪兄弟,抵敵那『金手書生』司空奇,委實感激不盡!便請淳於姑娘,做主安排,我等悉聽尊命!」 

  「碧目魔女」淳於琬閃動著一雙微碧妙目,向「飛天蜈蚣」尤洪略一注視,嬌笑問道:「尤當家的,你不怪我罵了你們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了麼?」 

  尤洪抱拳欠身,賠笑答道:「淳於姑娘雄威,謄重四海,本寨『天香公主』楊總寨主,也對淳於姑娘,極為欽佩!」 

  這兩句話兒,答得極為得體,『碧目魔女』淳於琬一時不便再說甚麼,只得柳眉雙揚,抬起一隻欺霜賽雪的纖細玉手,指著「黑煞真人」朝元子格格嬌笑說道:「朝元子,你不要眼珠亂轉,我知道你是在猜想我的,竟會自動願意幫助你們去斗那『金手書生』司空奇?」

  朝元子自嘴角下浮起半絲陰笑,應聲說道:「這原因並不難猜,『武林四絕』各不相讓,淳於姑娘恰巧遇上『金手書生』司空奇向我兄弟尋仇之事,遂想故意和他搗亂,幫助我們,鬥他一鬥!」 

  淳於琬微笑說道:「你猜得不錯,如今我便幫助你們斗那『金手書生』,但你們卻須完全聽命,倘若稍有違拗,我立即袖手不管!」 

  朝元子點頭笑道:「淳於姑娘儘管吩咐就是!」 

  淳於琬揚眉說道:「你是太行巨寇,對於左近一切,必甚熟悉,先替我找一口上好棺木!」 

  朝元子失驚問道:「淳於姑娘,你要用棺木則甚?」 

  淳於琬雙眉一挑,妙目中碧芒電射,冷笑答道:「金手書生司空奇名震江湖,一代人傑!倘若死在我的手中,還不應該弄口上好棺木,埋葬他麼?」 

  朝元子「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太行山中,富戶甚多,並多半備有壽材,要弄副上好棺木,不算難事!」 

  淳於琬把那隻小金手,揣入懷中,向朝元子點頭微笑說道:「不難就好,弄到棺木以後便陳設在『碧城道觀』中那座底鐵窗鐵門,暗藏機關的西廂房內!」 

  朝元子悚然一驚,暗忖這位「碧目魔女」,真夠厲害,怎會把自己「碧城道觀」之中情形,均弄得如此清楚? 

  淳於琬嬌笑說道:「你們趕快照我所說,準備一切,我還要另外尋點東西,必於後日正午時分,趕到『碧城道觀』幫助你們與那金手書生司空奇作一死鬥!」 

  尤洪、朝元子、鮑玉書等人聞言,亦即恭身領命,辦理一切! 

  「碧目魔女」淳於琬則在他們走遠以後,柳眉雙揚,頗為得意地,嬌笑自語說道:「這幫助中州三煞惡鬥金手書生之舉,確是一件神鬼難測的奇妙事兒!」 

  說完以後,綠衣微飄,亦自宛著一朵碧雲般,冉冉凌空升登峭壁頂端,失去蹤跡! 

  三日後,天光正值黃昏! 

  一輪斜日,把萬里長天,映照成一片血紅慘淡景色,「太行山陰風谷」中的奇寒陰風,也從谷內「呼呼」作嘯,一陣一陣地,捲向谷外! 

  「碧城道觀」是一座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三清弟子修真之所,但如今卻啞然無聲,觀門緊閉! 

  「陰風谷」口,突現人蹤! 

  來人白衣飄拂,氣宇高華,正是「武林四絕」之一,威震乾坤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剛到「碧城道觀」門前,那兩扇緊閉的觀門,便「呀」然一聲,自行開啟! 

  門內仍是寂無人影,只在門頭垂下一面似廟中所塑無常惡鬼手內持有的「勾魂鐵牌」,牌上寫著「請入西廂」四個血紅大字!

   

  「金手書生」司空奇見了哂然一笑,不入正殿,改向西廂走去! 

  這西廂配殿,頗為寬大,但殿中神像,均已拆除,只擺設著一席盛筵,以及曾在「五丁峽」中所見過的那具「煮人巨鍋」,鍋下業燃燒著大堆乾柴,那半鍋菜油,燒成滾沸! 

  盛筵設在稍右,「煮人鍋」設在稍左,當中則放著一具巨大紅棺木! 

  「飛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鐵筆黃巢」鮑玉書等中州三煞並立盛筵之前,向金手書生司空奇,恭身迎迓! 

  司空奇劍眉微挑,目光一亮,自嘴角上浮現起半絲冷笑,向「中州三煞」說道:「想不到你們『中州三煞』兄弟,居然全數到場,一個不少,總算還有些骨氣了!」 

  「黑煞真人」朝元子因自己身為「碧城道觀」的觀主,份屬主人,遂稽首當胸,念了一聲「無量佛」號,陰森森地怪笑說道:「司空大俠放心,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弟兄敢做敢當,哪裡會叫司空大俠失望?如今天光還早,應該先盡江湖禮,後論生死仇,但不知司空大俠敢不敢入席欣啖?」 

  司空奇失笑說道:「慢說是美酒佳餚,即使你們擺設了甚麼點滴封喉的毒藥,司空奇也一樣要嘗嘗滋味!」 

  一面說話,一面入席就座,但目光注處,見席上準備了五份杯筷,遂恍有所悟地,揚眉笑道:「原來你們另外約有高人,難怪竟能把邊碧城道觀之中,佈置得簡而不俗,充滿了森森鬼氣。」 

  說到此處,語言微頓,雙目精芒電射,道:「既有佳客,怎不請出?司空奇倒願你們飲酒以後,活動得痛快點!」 

  朝元子怪笑說道:「這位佳客早到。」 

  司空奇點頭微笑,揚聲說道:「這位朋友,請現身一見,共飲幾杯!」 

  語音未了,從那具朱紅巨棺的沉重棺蓋裡,出來一位面貌極為猙獰可怖的綠衣女鬼! 

  司空奇絲毫不懼,反面撫掌笑道:「姑娘大可把這猙獰鬼臉取掉!姑娘絕代傾城,決不會如此醜怪!」 

  天下女人無不愛人讚美,女鬼聽後在臉上輕輕一抹,果然出現了比花解玉的面目。 

  這張春風俏面,果然美得撩人。 

  司空奇只覺眼前一亮,趕忙長揖到地,問道:「在下南海司空奇。」 

  長髮綠衣少女向司空奇看了一眼,遂客氣地入席就座,一面冷冷說道:「司空奇你太狂……」 

  司空奇聽得一愕,不禁凝目看去,淳於琬哂然一笑,揚眉說道:「你能在南海,遠遊太行,難道我就不能來太行?」司空奇從對方兩道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少女果然正是自己久仰其名的魔女,說道:「司空奇對於淳於姑娘的盛謄芳名,願仰敬淳於姑娘一杯!」 

  淳於琬舉杯笑道:「江湖人物的四句歌譜,把我們稱為『武林四絕』,可惜他倆不在面前,否則……」 

  她話猶未了,司空奇便接口笑道:「你我既由『雪山』,『南海』遠來,那歐陽美和宇文悲也一定會來太行。」 

  淳於琬柳眉雙揚,嬌聲說道:「他們能來,讓我們較量出個『四絕之尊』,豈不比尋獲什麼絕世珍寶強得多?」司空奇著實對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有很好的印象,說道:「淳於姑娘若有稱尊於『武林四絕』之心,司空奇願讓姑娘當四絕之首。」 

  淳於琬「咦」了一聲,妙目中微閃奇光,說道:「司空奇大俠,你我萍水相逢,今夜初識,怎會時我這等友好?」 

  司空奇文武兼通,一向辯才無礙,但如今卻因想不到對方有如此一問?不禁俊臉微紅,含羞囁嚅難答! 

  淳於琬見狀,微微一笑,乘機說道:「司空大俠既然對我淳於琬垂愛,淳於琬有事向你求個人情!」 

  司空奇猜出她定是想為「中州三煞」講情,不由劍眉深蹙,伸手指著尤洪、鮑玉書等人問道:「淳於姑娘,你莫非想為這沖州三煞講情?」 

  淳於琬點頭笑道:「他弟兄與我頗有淵源,司空大俠能不能愛屋及烏,網開一面?」 

  司空奇頗感為難地,略一尋思,軒眉笑道:「既有淳於姑娘尊言,司空奇願網開二面。」

  淳於琬見他居然給了自己面子,方自梨渦雙現,笑生玉頰!但聽完話後,忽然問道:「甚麼叫網開二面?」 

  司空奇飲了一杯酒兒,目射神光,朗聲笑道:「新交之情不可卻,這網開二面之意,就是撇開『飛天蜈蜈』尤當家的,『黑煞真人』朝元道長。至於『鐵筆黃巢』鮑玉書鮑朋友,為他仗恃『奪命筆』中所藏歹毒暗器,暗算我表兄蕭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風等『魯中雙龍』,並於死後挖心,我要點公道!」 

  鮑玉書聽得「金手書生」司空奇竟要單尋自己復仇,不禁臉色慘變,機靈靈地打個寒顫!

  誰知「碧目魔女」淳於琬卻「呀」了一聲,又向司空奇秋波流注地,嫣然笑道:「你已經網開兩面,照說淳於琬應該識趣知情了!但偏這位『鐵筆黃巢』鮑玉書,是我的表姨孫,卻又怎麼辦呢?」 

  鮑玉書聽得「碧目魔女」淳於琬竟把自己認成她遠房姨孫,不禁又驚又喜地哭笑不得。

  司空奇劍眉深蹙,尋思有頃,忽然目光一閃,向淳於琬苦笑說道:「淳於姑娘的芳名盛譽,絕世仙姿,雖然萬分仰慕,極願攀交!但對我表兄蕭楠被人挖心的深仇是不能不報!」

  淳於琬點頭笑道:「司空大俠,你是『天罡劍』蕭楠的表弟,我卻是『鐵筆黃巢』的表姑奶奶!你要為死者復仇,固屬理所當然,而我要為生者異護,也似未出情理,這事兒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司空奇因適才尋思之際,早已決定對策,如今遂毫不躊躇地,應聲說道:「此事恐怕只有按照武林中的一般慣例辦理了!」 

  淳於琬妙目之內,電閃神光,笑道:「司空大俠,你是要與我互較功力,不垂愛與我了麼?」 

  司空奇苦笑答道:「事須分作兩談,關於爭奪『四艷之尊』之事,司空奇必然讓你,為我表兄復仇方面,卻不得不盡力周旋!尚請淳於姑娘,見諒我這不得已的舉措。」 

  淳於琬靜靜聽完,把臉一沉,滿面的春風笑意,立化寒霜,眉梢眼角之間也顯出殺氣!

  一雙妙目之內,更自閃射出懾人心魄的炯炯碧芒,向「金手書生」司空奇,聲冷如冰地緩緩說道:「司空大俠,誰要你垂愛?誰要你獻甚慇勤?施甚人情?誰要你矢誠擁護,不與我爭『四絕之尊』寶位?你要殺『中州三煞』,替你表哥報仇,就得先勝了我『碧目魔女』,否則不但所願難成,並須替我把『金手書生』四字,留在這『碧城道觀』的西廂以內!」 

  司空奇苦笑問道:「淳於姑娘,你真要逼我出手?」 

  淳於琬冷然答道:「你要把事情分作兩談,我卻要並為一講!『金手書生』與『碧目魔女』,在這西廂之內,較技三陣,不僅以勝負之數,決斷『中州三煞』命運,並也算是『武林四絕』互鬥神功的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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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05:13 |顯示全部樓層
司空奇被淳於琬逼得也自傲氣高騰,豪情勃發,揚眉狂笑說道:「淳於姑娘既然如此說法,司空奇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你如今何必恭敬,等我戰敗『江心毒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做了『四絕之尊』以後,你再對我恭敬不遲!」 

  語音方落,纖手一揮,「隆隆」巨響起處,這座西廂配殿的鐵鑄門窗,便告自行封死!

  司空奇冷笑問道:「這算何意?」 

  淳於琬微笑說道:「你我三陣未畢,賭鬥未了,誰也不准逃出西廂!」 

  司空奇一陣狂笑,搖頭說道:「淳於姑娘,你這個『逃』字,用得有欠高明了!彼此在八荒四海,一向齊名,你若是看不起『金手書生』,也就是看不起『碧目魔女』!」 

  淳於琬指著鮑玉書,向司空奇含笑說道:「我知道你不會逃,這封閉西廂之舉,只是為了我這不成材的表姨孫子!換句話說,也就是為了向你示信,只要你能在三陣之中,勝得兩陣,便不怕不能盡誅『中州三煞』,能把他們照樣挖出心肝,下鍋烹炸,快意恩仇!」 

  「中州三煞」聞言,均自毛骨悚然,但心頭所思卻異! 

  「飛天蜈蚣」尤洪與「鐵筆黃巢」鮑玉書,均渴盼「碧目魔女」淳於琬能勝得過「金手書生」司空奇,以逃過殺身大禍! 

  「黑煞真人」朝元子用心中另有一種奇異想法,嘴角之間,不時浮現起陰森森的獰笑!

  司空奇聽完淳於琬所作解釋,「哦」了一聲,揚眉笑道:「這三陣較技,是怎樣較法?淳於姑娘定然早有高見!」 

  淳於琬點頭答道:「第一陣席上斗玄功,第二陣鍋邊較內力,第三陣則來個別出心裁的滅燈換掌!但司空奇大俠若有其他意見!便可加以更換!」 

  司空奇搖了搖頭,微笑說道:「這樣安排最好,司空奇毫無其他意見!」 

  淳於琬笑道:「司空大俠既無更換意見,我們不妨開始第一陣『玄功之鬥』,淳於琬拋磚引玉,理應先行獻醜!」 

  說完,向那滾滾油鍋以內,舀取兩杯沸油,分了一杯,遞向司空奇,柳眉微挑,含笑說道:「司空大俠,你我『雪山』『南海』久所神馳,今夜相聚西廂,喝酒未免太俗,我就敬你一杯油吧!」 

  語音方了,便舉起那杯沸油,湊向唇邊,徐徐飲盡! 

  司空奇面含微笑,擎杯相看,並未傚法淳於琬的飲油動作! 

  淳於琬好生詫異,等把沸油飲盡,向司空奇一照空杯,訝聲問道:「司空大俠,你為何不接受我這點敬意?」 

  司空奇微笑答道:「一來先乾為敬,淳於姑娘既稱敬我,我自應等你先行乾杯;二來沸油大熱,司空奇內五行功力,尚未練到爐火純青境界,不敢立即下喉,必須延遲片刻,使杯中沸油,熱度略散,涼上一些,才可勉領盛意!」 

  說完,又故意向杯中沸油,吹了兩吹,方自舉杯就唇,一傾而盡! 

  淳於琬柳眉雙軒,臉色微變,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果然武學絕世,自己在這第一陣玄功比鬥以下,業已輸他一著,落了下風!

   

  因為油既滾沸,散熱不易,而司空奇一飲而盡之舉,卻比自己徐徐入口,難出不少! 

  對方在內五行功力火候之上,顯然高出自己,但卻故意設詞,圓了場面,使自己敗於無形,委實做得漂亮已極! 

  淳於琬心中雖對司空奇微覺感激,但也微覺不服,遂綠衣一閃,離座飛身,俏生生站在那具沸滾油鍋的鍋邊之上,向司空奇含笑叫道:「司空大俠,第一陣玄功之鬥,淳於琬甘心認敗,我們且在這油鍋邊緣,再較內力!」 

  司空奇點頭一笑,飄身縱上油鍋邊緣,伸出一掌,與淳於琬的玉掌相貼! 

  他一面凝聚內力,緩緩傳向掌心,一面暗忖自己本以「金剛五行手」的傲世絕技,得號「金手書生」,對方又是女流,這第二陣互較內力,豈非穩護勝利?

   

  但自己對這「碧目魔女」淳於琬的印象不惡,倘若使其連敗兩陣,則由於女孩家的臉皮較薄,心腸較窄,彼此間定然永世成仇!不如設法讓她一陣,做成和局,再在第三陣滅燈換掌以上,點到為止,便不致過分傷了和氣了! 

  司空奇想到此處,掌上業已感受到奇強壓力! 

  原來「碧目魔女」淳於琬求勝心切,已施展出了獨門絕技「天寒冰魄掌」力! 

  這種絕技一施,司空奇先是覺得對方掌心壓力,漸漸增強,然後又有一種令人難禁的奇寒勁氣,向自己掌心,透骨而入! 

  按照司空奇決心做成和局之想,此時豈非正是認敗良機?但他卻一剔雙眉,以純陽克純陰地加強了「金剛五行手」力! 

  這不是司空奇突變初衷,有意與淳於琬爭勝!而是他委曲求全的一片苦心! 

  因為在第一陣上,淳於琬已略知自己功力,如今倘若敗得太快,反會使她生疑! 

  而碧目魔女,名列「武林四絕」,不是尋常身份,她若是發琬自己故意讓她,必然不好意思再鬥第三陣,而將含恨認敗! 

  司空奇有了這兩點顧慮,才一面加強「金剛五行手」力,抵擋淳於琬的「天寒冰魄神掌」,一面尋思如何才是使對方無從發覺的認敗妙策? 

  這「金手書生」與「碧目魔女」,對立油鍋邊上,互鬥神功之際,在旁觀戰的「中州三煞」,卻無不提心吊膽! 

  因淳於琬已敗一陣,倘若再告不敵?則自己便將難逃慘禍,聽憑「金手書生」司空奇任意處置,報仇雪恨! 

  故面「鐵筆黃巢」鮑玉書一面觀戰,一面用手指蘸酒,在桌上作書,通知尤洪、朝元子等,只要「碧目魔女」淳於琬一落下風,便發動三人身邊所有厲害暗器,向「金手書生」司空奇,拚命進襲! 

  「中州三煞」毒計方定,那具碩大無比的煮人巨鍋,忽然微生裂響! 

  原來淳於琬久鬥司空奇不下,柳眉雙挑,正把「天寒冰魄神掌」,全力施為,司空奇卻已思得妙計,裝做拚命提氣抵衛,以致腳下用力稍濁,把巨大油鍋,踏出了一聲欲裂響聲!

  裂響一起,司空奇便目注淳於琬,搖頭苦笑道:「淳於姑娘『天寒冰魄神掌』,果是絕世奇能,司空奇甘心認敗,我們玄功內力,秋色平分,且再鬥第三陣吧!」 

  淳於琬果未發現對方是有心相讓,遂縮掌解勁,一面與司空奇雙雙縱下油鍋,一面含笑說道:「這場比鬥,淳於琬只是幸勝!倘在異地較功,我這『天寒冰魄神掌』,真還未必能贏得了司空大俠的『金剛五行手』呢?」 

  司空奇微笑道:「淳於姑娘太謙,且飲上幾杯,再舉行第三陣的滅燈換掌如何?」 

  這時,「中州三煞」兄弟方自略放寬心,朝元子並親自持壺向「碧目魔女」淳於琬敬了三杯美酒! 

  三杯飲罷,淳於婉便向司空奇含笑說道:「司空大俠,請你先把西廂之中,一口棺木,一桌筵席,及一具油鍋的方位記情,我再命他們滅燈熄火!」 

  司空奇揚眉道:「淳於姑娘儘管滅火,邊等擺設方位極為簡單,不須加以細記!」 

  淳於琬聞言一笑,便向「鐵筆黃巢」鮑玉書吩咐道:「鮑姨孫,且勞動你去把鍋下柴火,及這西廂配殿中的所有燈完全熄滅,並與這兩位盟兄,退立在棺木以後!」 

  「鐵筆黃巢」鮑玉書雖覺這「表姨孫」三字,太難聽,使自己憑空矮了兩輩,但也只好唯唯領命,先把鍋下柴火熄滅,再吹滅西廂配殿中的所有燈光,並偕同「飛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退到朱紅巨棺之後,貼壁而立! 

  這時,殿中因門窗緊閉,燈火全熄,業已熏得伸手不見五指! 

  「碧目魔女」淳於琬,發出一陣銀鈴似的嬌笑,「金手書生」,淳於琬叫道:「『中州三煞』是在朱紅巨棺以後,貼著西牆而立,我們則你南我北,先分別走到兩端,然後再各憑機智,尋見對方,互相接招換掌!」 

  「金手書生」司空奇朗聲答道:「淳於姑娘說往北行,司空奇遵命便是,在南牆之下候教!」 

  淳於琬忽又嬌笑說道:「司空大俠,我幾乎忘了,我們還需加上兩種限制!」 

  司空奇笑問道:「甚麼限制?」 

  淳於淳說道:「我們這滅燈換掌,不能打得無了無休,是否以各發十招為限?倘若不能在十招之內,制倒對方,便點燈罷手,算是場和局!」 

  司空奇點頭笑道:「這第一種限制,非常合理,司空奇極表贊同!第二種呢?」 

  淳於琬笑著繼續說道:「沉沉暗影,方位難明,我們互相發招攻敵之際,只許用巧妙玲瓏的掌法指法,不許用內家重力,或是劈空罡氣,以免誤傷旁人,誤損他物!」 

  司空奇朗笑說道:「合理,合理,司空奇完全同意。」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司空大俠既然同意,我們這就開始,你要小心一些了!」

  話完,便即聽得她離席輕身,往北牆緩緩走去! 

  司空奇也就遵照約定,慢慢走向南牆! 

  他剛剛走到南牆,便聽得「碧目魔女」淳於琬嬌笑叫道:「司空大俠,我已經手觸北牆,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司空奇聞言,未作深思,應聲笑道:「淳於姑娘儘管發動攻擊,我已經站在南牆之下!」

  誰知話音剛了,忽覺暗影之中,微有異狀!似乎「碧目魔女」淳於琬業已到了身前,已發招進襲! 

  司空奇這一驚非同小可,尚幸他一身功力,確已登峰造極,爐火純青,趕緊猛提真氣,背臂南牆,悄無聲息地,平升六尺,像只大壁虎般,貼在牆上! 

  他所警覺之事,果然絲毫不差,就在貼壁平升六尺以後,「碧目魔女」淳於琬的纖纖玉指,便點到南牆之上!倘若司空奇未曾及時趨避,則對方所點部位,恰好是他胸首左乳下的「期門」重穴! 

  原來「碧目魔女」淳於琬太機智聰明,她在北牆之下,把話說完,料準「金手書生」司空奇,必然應答,遂在自己話音剛了之際,便移步悄悄前行,等司空奇把話答完,她已走到南牆四五尺首,循聲認穴,向對方胸前發指!

  這種情形下,哪有不中之理?「碧目魔女」淳於琬十拿九穩地,喜溢雙眉,認為定可一舉把這與自己同稱「武林四絕」的「金手書生」點穴制住! 

  誰知司空奇在武學方面,確實要比淳於琬高上一籌,目力特聰,耳力特明,居然能從毫無跡象之中,生出警覺! 

  等到淳於琬玉指觸物,發覺不是「金手書生」司空奇軟綿綿、暖烘烘的胸膛,竟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南牆石壁以後,她不禁臉上一燒,由雙頰直到耳根,全覺一片灼熱! 

  淳於琬本就具有絕代容光,天人顏色,這一羞紅滿面,自是更加嬌媚無倫。只可惜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沉沉暗室之中,否則定使那位風流倜儻、俊美多情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對她更加傾倒! 

  就在「碧目魔女」淳於琬嬌羞欲絕,尚未收回玉手之間,突然覺得有件東西,自上而下地觸及自己手掌! 

  雖只輕輕—觸,已使淳於琬覺得出這件東西,是只鞋底。 

  換句話說,就是自己設計暗襲,未曾點中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如今正站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淳於琬目高於頂,傲視江湖,何曾受過人如此戲弄?簡直羞怒得幾乎哭了出來,急忙雙手駢指疾出,準備抓「金手書生」的這隻腳兒,點上他的「三隱焦穴」! 

  但說時遲,那時快,「金手書生」司空奇何等乖巧?他只是在淳於琬玉掌之上,微一借力稍拈即縱,已不知縱向何處去了。 

  淳於琬見彼此尚離如此之近,對方從自己掌上騰身,居然能使自己聽不出絲毫聲息,不禁於羞怒之中,添了幾分敬佩!暗忖雖不知這「金手書生」司空奇的一身武功,究竟如何?但輕功方面,確實勝過自己。 

  以她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面言,理應甘心認敗,不必再鬥。但淳於琬卻因別有苦衷,必須勝得此陣,只好帶著滿腹羞慚,凝神傾耳地靜聽「金手書生」司空奇人在何處?準備繼續發動攻擊! 

  殿中寂靜無聲,但「碧目魔女」淳於琬卻耳根發熱,頰上紅霞又起! 

  因為她雖未昕得任何聲音,卻已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人在何處了。

  

  原來當她心神一靜,百感俱靈,覺得左面冷冰冰,右面也冷冰冰的,唯獨身後卻似比較暖和一些,無甚寒意。 

  李商隱說得好,胸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點通。男女之間的事,委實往往不可言傳,只可意會。如今「碧目魔女」淳於琬除了覺得身後較暖以外,並也隱隱約約地,似乎嗅得身後有一種足令自己神慵意懶的男性體香。 

  這點溫和熱力,及這點體性,均非實質,只是在虛幻飄渺間的一種意識感覺。 

  但「碧目魔女」淳於琬就憑這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意識感覺,判斷「金手書生」司空奇正站在自己身後。 

  她銀牙微咬,右臂一圈,身形電疾翻轉。 

  判斷對了,「金手書生」司空奇果然是站在「碧目魔女」淳於琬的身後,靜默無聲,自我銷魂地,領略從她身上幽幽散發出來的女兒香味。 

  淳於琬名列「武林四絕」,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人物,她這圈臂轉身之舉,自然捷如電掣。 

  但常言說得好:「強中自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淳於琬雖然動作極快,司空奇卻比她更快一點! 

  司空奇既然更快,淳於琬驀然圈臂之舉,自然又告無功,只觸及對方所著儒衫的一點衣角。 

  就憑觸及這點衣角,淳於琬已可猜出司空奇所遁方位,遂施展出一招「瑤池摘花」手法,追蹤進襲。 

  這招「瑤池摘花」,是淳於琬得意絕學,交化繁複,妙用無方。並可如影隨形地,糾纏對方,不使輕易逃脫。 

  淳於琬這種打法果然有效,司空奇身形三飄,她也手法三變,雖然未點中對方,卻也沒讓這位「金手書生」從容遁去。 

  第三次變招以後,淳於琬因「金手書生」司空奇始終未曾進招,分明意存輕視,戲弄自己,遂又羞又惱地,蓄意逼迫對方動手,竟用了一式「剪月裁雲」,猛向意料中「金手書生」司空奇所立之處撲去。 

  誰知司空奇並非躲不開淳於琬那招「瑤池摘花」的精妙變化,而無法從容遁去,他所以讓她躡跡追蹤,連攻三次之故,只是覺得這位「碧目魔女」有點不識好歹,過分驕蠻,想使她知難而退。 

  而淳於琬分明料準司空奇立身之處,但一式「剪月裁雲」,玉掌揮去,卻只擊中一隻酒杯,未曾擊中人體。 

  原來她幾度閃退進撲,業已回到適才對坐飲酒的筵席所在。 

  淳於琬一掌擊中酒杯,芳心大驚。 

  因為只要這只酒杯碎倒,盤碗亦必紛飛,自己哪裡還好意思再不認敗呢? 

  她正自雙眉緊皺,暗地心驚,卻已無法收拾之際,又有妙事發生。 

  那只磁質酒杯,不僅宛如生根,在桌上未曾被她擊倒,更復變成精鋼所鑄一般,未被她擊碎。

   

  淳於琬何等聰明,知道這種怪異事情,又是「金手書生」司空奇暗中弄鬼。 

  定是他用手扶住酒杯,不使酒杯被自己擊倒。 

  定是他用玄功貫注酒杯內,不使酒杯被自己擊碎。 

  她明白這種手段,雖然再度替自己保全了臉面,卻也把自己弄得羞慚無地。 

  「碧目魔女」淳於琬如今業已知難,但她卻不知難而退。 

  她明知「金手書生」司空奇人在桌邊,手扶酒杯,但卻不再逞強發掌! 

  只是悄無聲息地,一閃而退,退到來紅巨棺之首,暗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 

  司空奇以為淳於琬發覺酒杯不碎不倒之後,定會恍然悟出自己立身所在,再次施展辣手。

  但凝神片刻,居然毫無動靜,他遂也好奇心起,慢慢向四外摸索。 

  摸來摸去,摸到了朱紅巨棺之前,也摸到了羞慚憤怒交迸的「碧目魔女」淳於琬的身側。

  如今,淳於琬是靜,司空奇是動,加上司空奇藝高膽大,並沒過分掩飾地緩步走來,哪還會不立即察知對手方位所在。 

  司空奇剛剛走近淳於琬,淳於琬手中絲帕忽揚。 

  一陣淡香拂處,司空奇便自足下踉蹌,神智不爽。 

  淳於琬一面駢指點中司空奇的穴道,一面招呼「中州三煞」,把這西廂房配殿之中的所有燈光,完全點起。 

  燈光一亮,淳於琬捧起司空奇,把這位「金手書生」納入朱紅巨棺之內。 

  這時,「中州三煞」一齊笑逐顏開,眉飛色舞。 

  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那罪魁禍首的「鐵筆黃巢」鮑玉書,他暗幸多虧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從天外飛來,作了自己的救星,否則…… 

  鮑玉書思念未了,淳於琬業已放好「金手書生」司空奇,然後緩緩轉身,冷然說道:「鮑玉書,你去把油鍋之下已熄的乾柴,再復燃起!」 

  「鐵筆黃巢」鮑玉書雖猜不透她為何要點燃鍋下乾柴,但因淳於琬面寒似水,目中碧芒懾人,便連問都不敢問,立即如言照做! 

  淳於琬見他燃起了乾柴,遂走到桌邊坐下,取了一杯美酒在手,向「中州三煞」揚眉笑道:「你們知不知道我方才為何不揮手段,不顧身價地,用那條命你們事先準備的『迷香帕』兒,把『金手書生』司空奇迷倒?」 

  「飛天蜈蚣」尤洪與「鐵筆黃巢」鮑玉書,均自搖頭,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卻含笑說道:「淳於姑娘,你請飲了邊杯酒兒,貧道或能答覆。」 

  淳於琬看他一眼,秀眉微挑,舉杯飲盡。 

  朝元子微笑說道:「淳於姑娘甘心不顧身份,不揮手段地如此作法,是為了挽救我鮑三弟,不使他死在司空奇的手內!」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我又不真是他的姑奶奶,為何要對他這等施恩?」 

  朝元子向淳於琬臉上看了兩眼,怪笑說道:「淳於姑娘,你不是對我鮑三弟施恩,只是想留下他這條命,讓你親手殺死而已。」 

  這幾句話兒,聽得尤洪,鮑玉書二人,俱皆驚愕失色,不知朝元子怎會這樣說法? 

  淳於琬柳眉雙挑,目中殺氣森森地冷笑問道:「頗有點聰明,但不知是從何處看破了我的心思?」 

  朝元子笑道:「你這心思,本難看破,但因我在江湖上見聞甚廣,知道一種事情,故能對你心中妙策,瞭如指掌。」 

  淳於琬揚眉問道:「你知道什麼事情?」 

  朝元子應聲答道:「你與魯中雙龍中的『玉面哪吒』岳吟風,曾由雙方老母,指腹為婚,訂過姻緣之約!」 

  這時,尤洪與鮑玉書二人,均已面色如土。 

  淳於琬又復冷然問道:「你是不是剛剛知道這件秘密?」 

  朝元子搖頭笑道:「我早就知道,當你在『五丁峽』中現身,自願幫助我們斗『金手書生』之時,我便猜出你的用意了!」 

  淳於琬指著鮑玉書道:「他好像不知道這種事情,否則決不會這等鎮靜!」 

  朝元子微微一笑,點頭答道:「這種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不敢預先告訴我鮑三弟及尤大哥,是恐萬一他們略現驚慌,便可能會被你看出破綻。」 

  淳於琬因這西廂配殿的出路已閉,自己的一身武功,又綽綽有餘地,足可制住「中州三煞」,遂仍慢條斯理地揚眉問道:「你既然早就知情,為何不趕緊逃走?竟還遵照我的一切安排為甚?」 

  朝元子苦笑答道:「逃非上策,我們既與『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這等武林高手,結下深仇,還有哪裡可以逃遁?」 

  淳於琬冷然說道:「你說得對,八荒四海,無處可逃。上天我追你到靈霄殿,入地我追你到鬼門關。」

   

  朝元子接口說道:「既然無處可逃,就只有籌思妙策,來個準備窩弓擒猛虎,安排香餌釣金鱉!」 

  淳於琬笑道:「我願意聽聽你這老雜毛,有什麼巧妙打算?」 

  朝元子怪笑答道:「我們打算是絲毫不動聲色,先完全遵從你的去做,使你能制倒『金手書生』,然後再設法把我幹掉,『中州三煞』弟兄便可強仇雙滅,高枕無憂了!」 

  淳於琬失笑說道:「確實高妙,但可惜只是癡人說夢而已……」 

  朝元子不等淳於琬說完,狂笑說道:「如今猛虎業已入棺,金鱉已經上鉤,分明件件稱心,怎說是癡人說夢?」 

  淳於琬茫然問道:「聽你這等說法,莫非竟認為有把握將我制住?」 

  朝元子雙眉一揚,哈哈笑道:「我若沒有把握,怎敢把這秘密,對你揭穿。」 

  淳於琬柳眉連軒,硒然笑道:「像你們『中州三煞』這點螢火微光,淳於琬彈指即滅……」 

  朝元子搖首笑道:「你不必發狠,你記不記得在你與『金手書生』司空奇第二陣鍋邊較力以後,我曾經親自提壺,敬了你三杯美酒。」 

  淳於琬悚然一驚,厲聲問道:「難道你曾在酒中搗鬼?」 

  朝元子猙獰面目全露地,厲聲狂笑說道:「淳於琬,你那心思瞞不過我,你因那司空奇生得風流瀟灑,對他眉來眼去,分明業已生情,乃故意暫時用迷香絲帕,把他迷倒,點了穴道,暫放棺中,打算等你害了我鮑三弟,報卻殺夫之仇,然後再救醒司空奇,對他解釋情由,言歸於好!」 

  說到此處,轉面向鮑玉書微笑說道:「鮑三弟,你如今大概已明白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適才要你點燃袖鍋下的已熄乾柴之意,便是要把你照樣挖出心肝,入鍋烹炸,為她未婚夫婿『玉面哪吒』岳吟風,報仇雪恨了吧!」 

  鮑玉書聽得全身一顫,毛髮皆緊。 

  淳於琬用咬牙叫道:「朝元子,你不要得意,你打算把我怎樣處置?」 

  朝元子獰笑答道:「換了尋常女子,落在我弟兄手中,少不得先要輪番樂上一樂,再做處置,但你威震乾坤,名列『武林四絕』,我們不便犯江湖大忌,我想對你特予成全,賠償你的損失,並完成你的心願!」 

  淳於琬柳眉微蹙,問道:「你成全我甚麼心願?賠償我甚麼損失?」 

  朝元子濃眉雙揚,怪笑說道:「因我鮑三弟在陽間殺了你一個未婚夫,我遂打算在陰間賠償你一個有情郎!」 

  淳於琬聽得玉面微紅,有些會意地,向那口朱紅巨棺,瞥了一眼。 

  朝元子狂笑說道:「淳於姑娘,如今請你自動入棺,與司空奇同臥一處,然後由我弟兄釘好『長命釘』,抬進油鍋,就用鍋下乾柴,替你們舉行火葬。司空奇無論在品貌、功力,或是武林聲譽方面,都遠勝岳吟風,你們魂歸地府以後,可能還會對我這位以棺為媒,以火為禮的『黑煞真人』大為感謝呢。」 

  淳於琬咬牙說道:「朝元賊道,此時且由你賣狂,但萬一我能不死,你應該想得出你會得到什麼樣的報復。」 

  朝元子縱聲狂笑說道:「淳於琬,你不要再做夢了,莫說這『碧城道觀』絕無人來,就算有你及司空奇的好友趕到,又怎能進得了我這巨石之牆,鋼鐵門窗均已閉死的西廂配殿呢?」 

  淳於琬聞言,覺得對方毫無誇大之語,自己與司空奇二人,委實已毫無生望,遂失聲一歎,幽幽起立。 

  朝元子點頭道:「對了,你還是識相一些,乖乖聽話的好,否則敬酒不吃,吃起罰酒來,便越發不划算了。」 

  語音至此微頓,目注尤洪及鮑玉書二人,揚眉笑道:「尤大哥,鮑三弟,你們且把司空奇弄為側臥,替這位淳於姑娘,在棺中留上一個位置!」 

  尤洪與鮑玉書均以一種又驚又喜的心情,如言上前搬動司空奇的身軀,司空奇被迷香迷昏,又被淳於琬點了穴道,自然毫無知覺地,任憑他們擺佈。 

  這時,淳於琬業已走到朱紅巨棺之前,見狀不禁憤然作色地,失聲歎道:「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司空奇,你是一代大俠,淳於琬也是巾幗英雄,想不到……」 

  朝元子接口狂笑說道:「一代大俠也好,巾幗奇英也好,怪只怪你們生不逢辰,才會遇上我這『太行黑煞』!」 

  鮑玉書因恐夜長夢多,有甚變故,遂向淳於琬揚眉厲聲說道:「淳於琬,你怎麼還不入棺?難道竟要鮑玉書來個霸王請客?」 

  他一面說話,一面竟向淳於琬的身前欺去。 

  淳於琬秀眉微剔,目射神光地,冷然說道:「鮑玉書,你休要欺我內力難聚,你敢不敢走近我身前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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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05:40 |顯示全部樓層
她這句話兒,本是虛聲恫嚇之語,但因「碧目魔女」四字,一向威震八荒,竟使鮑玉書那狠毒凶狂的江洋巨賊在聞言之下,也悚然卻步! 

  淳於琬目光一轉,冷掃「中州三煞」,向其中心計最狡詐的朝元子沉聲說道:「朝元賊道,凡屬江湖人物,無不視死如歸,你若當真用火焚棺,讓我和司空奇死得乾乾淨淨的,淳於琬決不皺眉,否則,我卻仍有手段,和你們拚個同歸於盡!」 

  朝元子雖知淳於琬被自己妙藥所制,功力暫失,不會有甚厲害手段,但也不願再和她爭辯,點頭怪笑說道:「淳於琬,你儘管放心入棺,我朝元子能夠設計把武林四絕中的『金手書生』及『碧目魔女』同釘一棺,用火燒死,業已足夠稱傲於天下的了!」 

  淳於琬「哼」一聲,不再多說,跨入朱紅巨棺,與司空奇相對側臥。 

  這時尤洪與鮑玉書,早已抬著棺蓋等待,淳於琬才一臥倒,他們便即蓋棺,並用「長命釘」在四角釘死。 

  跟著便覺棺木被人抬起,向前移動。 

  淳於琬知道這是「中州三煞」兄弟要把棺木抬到油鍋位置,架柴焚燒,不禁苦笑一聲,自言自語地,向那位與自己同臥一棺,接額親唇的司空奇,喃喃說道:「司空奇,想不到我和你居然會有這樣一段棺中之緣,更想不到『金手書生』與『碧目魔女』竟會這樣冤枉地,一同死在『太行山陰風谷』的『碧城道觀』之內。」 

  如今棺蓋業已釘死,棺內漆黑無亮,自然難有所見。 

  但淳於琬雖無所見,卻有所覺。 

  這種感覺是生平所經,是她從未嘗試,使得她雙頰發燒,使得她芳心狂跳!

   

  原來,淳於琬忽然感覺到司空奇的嘴唇,竟在自己的香唇之上,極為溫柔熱情地微微吮吻! 

  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自然使淳於琬驚羞欲絕,但因兩人同擠一棺,根本沒有絲毫退避轉動的餘地,她遂只好一面聽憑對方佔盡便宜,一面低聲叫道:「司空奇……」 

  這「司空奇」三字,剛剛出口,那位正自領略溫柔滋味的「金手書生」,便即低聲笑道:「淳於姑娘放心,我們雖然有了這段太不平凡的棺中之緣,但卻絕不會冤枉死在『中州三煞』手內。」 

  因為棺中漆黑,彼此雖兩唇相接,亦無所睹,淳於琬遂漸奇多於驚,驚多於羞地,訝然問道:「你不是中了我的迷香絲帕兒了麼?」 

  司空奇也不再輕薄,低聲笑道:「淳於姑娘,你上當了,那第三陣『滅燈換掌』根本不能算數,因為我幼年跌入『蝙蝠谷』中,困居半月,無物充飢,曾經吃了幾隻蝙蝠,以致雙目能夠在暗中視物。」 

  淳於琬聞言,這才恍然頓悟的,明白司空奇在適才「滅燈換掌」之際,為何會有那等不可思議的神奇身法。 

  她想到此處,司空奇又復笑道:「我既然能暗中視物,自然能看見你站在朱紅巨棺之旁,取出迷魂絲帕,既看見你取出迷魂絲帕,自然氣息早閉,怎會被你迷倒。」 

  淳於琬問道:「我還點了你的穴呢?」 

  司空奇笑道:「我神智未失,遂將機就計,催血過宮,詐做被你點倒,其實你所點中的只是空穴而已。」 

  淳於琬聽得又羞又氣,又驚又佩地,繼續問道:「你為什麼這樣挖空心思,對我戲弄?」

  司空奇道:「我不是有意對你戲弄,只是弄不懂你為何要幫助『中州三煞』,才想聽幾句背後之言,藉知究竟。」 

  這時,棺木已起了「畢剝」之聲,司空奇的嘴唇,似因嘗出滋味地,又復有所異動。 

  淳於琬嬌羞叱道:「司空奇,你還敢輕薄?」 

  司空奇低聲笑道:「我不是輕薄,是想度給你口純陽真氣,幫助你祛解所中『鎖元散』的毒力!」 

  淳於琬牙關緊咬,櫻唇不開,不願領受對方這番情意。司空奇又向她低聲說道:「淳於姑娘,事非得已,人貴從權,如今棺木已有『畢剝』之聲,你若不趕緊祛解『鎖元散』恢復功力,難道當真死在烈火之內?」

   

  淳於琬萬般無奈,只得微張櫻口,與司空奇四唇相接,讓他不斷度入「純陽真氣」,周達於自己的五臟六腑四肺百穴之間,驅除大意誤中的「鎖元散」毒。 

  司空奇度完一遍真氣,覺得淳於琬巳可自行運功,慢慢復元,才把嘴唇移開,低聲笑道:「淳於姑娘,你的一顆心兒,怎麼跳得如此厲害?」 

  淳於琬簡直是玉頰全紅,嬌羞欲絕,尚幸是在彼此不能見物的棺木之中,她「啐」了一聲說道:「你不要廢話,我們何時破棺而出?」 

  司空奇笑道:「這口朱紅巨棺的木質既好,木料又厚,一時不易燒透,且等它燒酥一些,比較省力,何況淳於姑娘尚未完全恢復,我們再略候半盞茶時,也無甚大礙!」 

  話雖如此,但棺底業已起火,棺內也漸漸奇熱如焚。 

  「中州三煞」則持杯對飲,興高采烈,那位「黑煞真人」朝元子,更是得意萬分,向尤洪鮑玉書,揚眉狂笑說道:「尤大哥、鮑玉弟,這「太行」絕頂之上,據說藏有武林異寶,近日寶光時起,上衝重霄,似乎即將出土。故引待不少江湖好手,紛紛趕來,我們且等把這『金手書生』及『碧目魔女』燒成灰燼,永除後患以後,再行籌劃怎樣與武林群雄,逐鹿於『太行』絕頂,奪取異寶之事。」 

  語音剛了,忽聞「波」的一聲,那門朱紅巨棺,突然爆裂成無數細碎木塊。 

  棺下柴火,自然也往四下飛濺,但最驚人的,卻是那位中了「迷香帕」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及那位中了「鎖元散」的「碧目魔女」淳於琬,竟安然無恙地,雙雙面含冷笑,攜手而立。 

  朝元子等,這一驚豈同小可?紛紛離席而起,各取兵刃暗器。 

  但對方哪裡還肯容情?司空奇身形微閃,宛若游龍,一式「飛光掠影」,便把「中州三煞」,完全點倒在地。 

  司空奇點倒「中州三煞」,轉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請你來處置這三個萬惡巨寇!」 

  淳於琬姍姍走近,揚眉笑道:「任憑我怎樣處置你都不反對麼?」 

  司空奇點頭笑道:「淳於姑娘儘管快意恩仇,小弟無不同意。」

   

  淳於琬伸手抓起「黑煞真人」朝元子來,微咬銀牙,柳眉雙挑地,冷笑說道:「你這老雜毛,心機太毒,絕對不可輕饒,平時又最喜大煮活人,生炸人心,今天我遂也讓你嘗嘗油炸活人是甚麼滋味。」 

  語音落處,揚手一拋,便把朝元子拋落在那具碩大無朋的「煮人鍋」內! 

  這具「煮人油鍋」如今雖然鍋下無火,但鍋中沸油,猶在滾滾起泡! 

  朝元子身形一落,慘叫便起,但僅嚎得兩聲,便嚎不出口,只剩下鼻中厲哼!轉眼間,哼聲亦止,人已被炸成一隻捲曲龍蝦模樣。 

  尤洪與鮑玉書二人,看得心魂俱顫,不知這位「碧目魔女」,是否也要以同樣手段來處置自己。 

  淳於琬走到尤洪身邊,向他冷笑說道:「尤洪,你今天可以不死。」 

  尤洪狂喜說道:「姑娘開恩……」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哂然說道:「我與你們『中州三煞』,仇深似海,怎會開恩?只因你認為你們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武功了得,可以與我抗衡,才暫時饒你不死,好讓你帶信給那楊白萍,叫她把北六省綠林道的出類拔萃好手,完全約到『泰山』,我『碧目魔女』淳於琬在百日以內,要單人獨自地,掃蕩她『泰山大寨』!」 

  尤洪應聲答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把話帶到,請『天香公主』楊總寨主,在『泰山大寨』,準備接待。」 

  淳於琬「哼」了一聲問道:「你叫甚麼外號?」 

  尤洪莫名其妙,但又不敢不答,只好低聲說道:「江湖人物叫我『飛天蜈蚣』!」 

  淳於琬臉色如霜,揮掌疾落,只聽「喀嚓」一聲,把尤洪的右腿腿骨,生生砸碎,疼得尤洪滿地翻滾,不住鬼叫! 

  淳於琬冷笑說道:「你這條『飛天蜈蚣』,不如可以改叫『獨腳螟蚣』,莫要裝甚膿包,還不快滾。」 

  話完,制動機關,把這西廂配殿的鐵門鐵窗,完全啟開。 

  尤洪強忍劇痛,連滾帶爬地,逃出殿外,這時朝元子手下徒黨,紛紛趕來接應,但從尤洪口內,聽了殿中情勢以後,一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東逃西竄。

  

  司空奇目注淳於琬微笑說道:「淳於姑娘,你對朝元子及尤洪等兩名惡寇,處置得均頗妥當!如今所剩下的這名『鐵筆黃巢』鮑玉書,是啟事元兇,我倒要看你是怎樣在他身上,報仇雪恨?」 

  淳於琬妙目微翻,神光電閃地,朗聲答道:「我也不想殺他!」 

  司空奇聽得雙眉略軒,微覺驚奇,但旋即點頭笑道:「殺他也好,放他也好,完全由姑娘決定。」 

  淳於琬面罩寒霜地,向鮑玉書咬牙說道:「鮑玉書,你今日在我們之中,佔了便宜,因為司空大俠要殺你替他表哥『天罡劍』蕭楠報仇,我也要殺你替我未婚夫『玉面哪吒』岳吟風雪恨,而淳於琬向來不愛因人成事,才決定把你放走,再由我與司空大俠,各憑本領機智,對你搜擒,誰能擒到,就由誰快意恩仇,免得我在報仇之前,又受了別人恩惠。」 

  司空奇撫掌狂笑叫道:「好志氣!淳於姑娘這種處置方法,委實令我司空奇無比欽佩!」

  淳於琬白了司空奇一眼,又向鮑玉書沉聲說道:「但你在此僥倖不死之後,必然潛蹤匿跡,隱姓埋名。為了將來不致找錯了人起見,我必須在你臉上,留下一些無法改裝的特殊記號!」 

  鮑玉書聽得今日竟能不死,自然喜出望外,但喜心才起,卻立即慘叫一聲,血流滿面地,昏死過去! 

  原來淳於琬語音剛了,玉手連伸,先是重重一拳,把鮑玉書的鼻子搗扁!接著纖指一鉤,把鮑玉書的左眼挖出!最後順手一扯,又把鮑玉書的右耳,生生撕下! 

  司空奇一旁看得劍眉微蹙,暗覺淳於琬雖然是處置深仇,但也未免下手太辣了些! 

  淳於琬把「中州三煞」,一齊處理完畢,螓首微回,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嫣然微笑說道:「你認為我這番處置,是否合情合理?」 

  司空奇心中雖嫌她下手過辣,但因彼此尚屬新交,口中不便率直批評,遂點頭含笑說道:「淳於姑娘靈心惠質,冰聰雪明,你所處置之事,哪有不妥之理?」 

  淳於琬揚眉笑道:「多蒙誇獎,但我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兒,尚沒處理!」 

  司空奇「咦」了一聲問道:「還有甚麼重要之事?我怎麼想不起了?」 

  淳於琬眼皮微霎,嬌笑說道:「你比我更聰明,不妨細細想上一想!」 

  司空奇聞言,方自皺眉尋思,淳於琬玉指忽伸,疾如石火電光般,已點向他脅下「麻穴」! 

  司空奇未防她有突襲,猝然驚覺,想避已遲,「吭」地一聲,應指木立! 

  淳於琬格格笑道:「呆頭鵝,你想明白了麼?我所謂尚未處置的重要之事,就是要處置你呢!」 

  她所用點穴手法絕妙,司空奇身不能動,口卻能言,聽完話後,苦笑說道:「淳於姑娘,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卻要對我處置則甚?」 

  淳於琬柳眉雙挑,「哼」了一聲說道,「我縱橫海宇,向來佔盡上風,想不到今日在這『碧城道觀』的西廂配殿之中,竟一時大意,被你這只呆頭鵝,把便宜占夠!」 

  司空奇想起兩人同臥棺中的旖旎風光,知道淳於琬惱羞成怒,不知她將用甚麼手段,向自己報復! 

  想到此處,目光忽然觸及昏死地下,滿面血污的「鐵筆黃巢」鮑玉書,不禁有點毛髮悚然,不寒而粟! 

  淳於琬委實聰明絕頂,已從司空奇臉色之上,猜出他心頭所思,嘴角微撇,哂然說道:「司空奇,你不要怕,我不會用對付『中州三煞』的狠辣手段,來向你施為!只是要重重打你十記耳光,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自作風流,對我輕薄。」 

  說到「輕薄」二字,淳於琬又不禁羞紅滿頰,玉手連揮,「啪啪」兩聲,在司空奇的俊臉之上,脆生生地打了兩記! 

  司空奇正被她打得啼笑皆非,忽然窗外夜空之中,騰閃起一片青濛濛的奇光,遠遠並聽得人聲鼎沸! 

  淳於琬停手笑道:「太行絕頂的寶光又現,武林能手又有不少趕來,我自也不肯放棄這種機會!你在盞茶時間過後,穴道便解,不妨也去湊湊熱鬧,但務必記住我還有八記耳光,記在帳上,不會不打呢!」 

  語音一落,嬌軀微閃,已自縱出西廂,失去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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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人分生死劍龍飛
群峰拱衛,此處參天! 

  這是「太行山」脈中的主峰絕頂! 

  「太行山」主峰,在山西晉城縣甫,雄奇峭拔,頂端素少人蹤,但近些日來,每逢月白風清之夕,卻時現幢幢魅影! 

  這些幢幢魅影,既非妖魔鬼怪,也非異獸山魈,只是一些功力不凡的武林人物,故從遠遠望去,彷彿舉止輕捷,飄忽如魅!是「太行絕頂」之上,有甚麼重要的武林集會麼? 

  不是!是以前偶在「太行絕頂」現出的淡寶氣,如今不僅經常出現,且光氣越來越濃,象徵著有如甚異寶奇珍,即將出土。 

  於是,這「太行絕頂」,便不寂寞了,四海群豪,均不辭千里地,紛紛趕至! 

  這一夜,夜色初籠,「太行絕頂」之上,彷彿尚保持靜寂,未出現那些飄忽人蹤! 

  但這只是遠望,其實絕頂之巔,卻早已有了兩個人兒,在一片峰壁上,執筆作畫! 

  邊兩個人,彷彿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並一般地身著黑色長袍!但年齡貌相,卻有分別。一個是高顴削顎,五下來歲的微鬚老叟,另一個則是白淨百皮,四十才過的中年漢子! 

  如今,在壁間作畫執筆的,是那中年漢子,他用一瓶色似人血的朱紅液汁,在石壁上面了一個圓圈,圓圈中並畫了一雙五指箕張的血手! 

  中年漢子剛把圓圈及圈中血手畫完,那削顎老叟便向峰下傾耳一聽,低聲叫道:「四弟,峰下又有人來,我們且藏在一旁,看看來的是甚麼人物?以及我兄妹的『血手錶記』,有無驚世之力?」 

  中年漢子聞言,輕靈無比地微一飄身,便與老皇一同藏入大堆亂石之後! 

  兩盞熱茶時分過後,「太行絕頂」又現人蹤,跟上三條黑影! 

  這三條黑影,是兩僧一道,道人身量特商,約莫六尺有餘,身著青色長袍,肩露劍柄!兩位僧人則身量奇矮,僅有五尺左右,各披一件土黃僧衣,與那道人站在一處,恰好相映成趣! 

  石後老叟及中年漢子,一看便知這兩僧一道,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黑道凶人,名叫「神力雙僧」、「掣天一道」。 

  道人從登「太行絕頂」,唸了一聲「無量佛」號,向站在自己身左的奇矮僧人笑道:「降龍大師,我們適才分明看到峰頭寶氣衝霄,奇光大盛,怎地人到此處,反而看不出任何進象了呢?」 

  那法號降龍的奇矮僧人,揚眉怪笑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至寶奇珍,決不會輕易到手,我與掣天道兄及伏虎師弟三人,且分頭仔細搜索一番,看看有何值得注意之處……」 

  他話猶未畢,那法號伏虎的奇矮僧人,突然發現了石壁以上所畫的血圈血手錶記,不禁失聲叫道:「降龍師兄,掣天真人請看,這石壁上所畫的赤紅血圈,是不是『五毒盟,中那五個怪物所留表記?」 

  降龍大師及掣天真人循聲注目,均不禁微吃一驚,眉頭深蹙! 

  伏虎大師道:「五毒盟兄妹,名頭雖然極大,但究竟有多厲害,卻未會過!這『太行絕頂』藏寶,屬於無主之物,人人均可搜尋,難道他們僅僅畫了一個血圈,及一隻血手,便不許其他人物插手了麼?」

   

  降龍大師及掣天真人,聽完伏虎大師所說,互相看了一眼,尚未答盲,忽然聽得有人怪聲問道:「你們難道不服?」 

  這怪聲並非來自那老叟及中年漢子所藏身的亂石堆中,面是來自「太行絕頂」另一面的絕壁之下! 

  降龍、伏虎二僧及掣天真人,因自覺功力不弱,頗想試會扛湖上平時輕易難見、享有大名的人物,遂互相略一示意,由掣天真人發話答道:「江湖闖蕩,各憑藝業爭雄,尊駕何人?請出一見!」 

  絕壁以下之人,哼了一聲,哈哈笑道:「好一個『江湖闖蕩,各憑藝業爭雄』,你們這些坐井觀天的孤陋寡聞之輩,也配說這兩句話麼?」 

  伏虎大師性情較暴,聞言之下,厲聲叫道:「尊駕怎的只敢說話,不敢出頭?神力雙僧及掣天一道在此等待賜教!」

  

  絕壁之下,語音轉厲地,又突然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獰笑說道:「不識死話的小毛賊,你佛爺就等你這句話兒才好現身!如今,『神力雙僧』四字既已出口,若不趕緊叩頭服輸,改名易號,全身上下便連根整骨都保不住了!」 

  語音未了,又是一聲「阿彌陀佛」,佛號起處,便由絕壁之下,縱上一位身量中等,但卻枯瘦不堪,手拉一根細細長杖的灰衣老僧! 

  這灰衣老僧的身形一現,降龍、伏虎雙僧,及掣天真人,不禁均覺愕然! 

  因為一來從未聽說:「五毒盟』兄妹之中,有這樣一種老僧,二來弄不懂「神力雙僧」四字,究竟犯了甚麼莫大忌諱? 

  灰衣老僧巍然卓立「太行絕頂」,並未理會面前的雙僧一道,卻目光微注石壁上的血圈血手,含笑問道:「五毒盟兄妹既留表記,不知是哪位來此?」 

  老叟自石後率領中年漢子,一面緩步走出,一面向灰衣老僧,抱拳含笑道:「是老二『毒鷲』龍化及老四『毒狼』徐嘉,想不到多年未見的達空大師,也由『仙霞嶺九盤峰』遠來這『太行絕頂』!」 

  「達空大師」四字入耳,降龍伏虎雙僧,及那掣天真人,方自恍然大悟,井心頭狂跳,臉色如土! 

  他們恍然大悟的這看來毫不起眼的灰衣枯瘦老僧,竟是佔據「仙霞嶺九盤峰」的南七省綠林道總瓢把子,號稱「不壞金剛神力活佛」的達空大師,怪不得他嫌降龍大師及伏虎大師的「神力雙僧」外號,犯了忌諱! 

  他們心頭狂跳,是因為不僅「五毒盟」兄妹以內,來了「毒鷲」龍化,及「毒狼」徐嘉,再加上達空大師這樣一位威震天南的綠林魁首!雙方人數相等,以三對三,則自己所處形勢,便成了極端不利!

   

  達空大師又唸了一聲佛號,指著降龍、伏虎雙僧及掣天真人,向「毒鷲」龍化,含笑問道:「龍二兄,這三個東西,輕視『五毒盟』兄妹所留血圈、血手錶記,應該怎樣處置?」

  「毒鷲「龍化向雙僧一道,看了兩眼,冷然答道:「死!死後化屍成血,配製毒藥!」

  達空大師笑道:「貧僧因同是佛門弟子,想替這降龍大師及伏虎大師,同龍二兄討個人情,不知龍二兄可否賞我一個薄面?」 

  「毒鷲」龍化早就知道達空大師心意,遂點頭笑道:「大師何必客氣?這兩個禿……東西,但由大師處置便了!」 

  達空大師聞言,遂向降龍大師伏虎大師笑道:「你們聽見沒有?你們沾了三寶弟子便宜,還有一條活路!這位三清門下的掣天真人,卻是死定了呢!」 

  掣天真人聽對方所說言語過分驕狂,根本來把自己看在眼內,不禁怒吭一聲,狂笑說道:「死的未必是我?難道你們就不許死麼?」 

  一面發話,一面發動突襲,左手道袍大袖抖處,飛起一片黑霧,罩向達空大師,右手則凝足自己頗為得意的「巨靈掌」力,照准「毒鷲」龍化、「毒狼』徐嘉,劈空擊去! 

  在他以為降龍,伏虎雙僧,與自己交稱莫逆,定然隨同出耳,合力夾攻,或許會於出人意料之下,有所救護,倘若能就此除去這當世武林中的三位惡煞凶神,豈不轟動江湖,聲威大振?

   

  哪知降龍、伏虎雙僧,估於情勢不妙及敵方聲勢太高,竟來了個袖手旁蔑,坐看成敗!

  首先是達空大師張口一吹,罡風拂處,拂散了那片以「黑藥毒砂」所化成的漫天黑霧!

  繼面是「毒鷲」龍化神出一隻直虹右手,用奇熱掌風,硬接他宛若駭浪驚濤般的「巨靈掌」力! 

  「毒狼」徐嘉,面色陰沉地,向他悄然彈指,所發何物?竟難看清,只見三縷極細銀芒,一閃即沒! 

  掣天真人挨了「毒鷲」龍化的一記「五毒血手」,胳膊間已受極重內傷,哪裡還能閃避「毒狼」徐嘉所發,幾近無聲無形的「化骨狼毛?」

   

  他被這三根「化骨狼毛」打中以後,彷彿竟是見血封喉,喊不出聲,只是老面漲出凶厲神色,緊咬牙關,全身顫抖! 

  抖了僅約半盞茶時,便即「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從眼、耳、口、鼻等七竅之中,大量流出黑血,把個碩大身軀,縮成十一二歲的孩童大小! 

  降龍、伏虎雙僧看得好不膽戰心驚!方自暗念「阿彌陀佛」之際,「毒鷲」龍化忽從身邊取出一隻玉瓶,及一根特製吸管! 

  廄來就在這展眼之間,掣天真人業已骨肉全消,變作了一堆衣服,一些毛髮,及浸泡著衣服毛髮的一攤紫黑血水! 

  龍化用吸管取黑水,裝入瓶中,等玉瓶滿後,便塞好瓶塞,揣入懷內,向達空大師含笑說道:「達空大師,一道已除,雙僧猶在,我弟兄獻醜已畢,要看你的了!」 

  達空大師轉頭,向降龍、伏虎雙僧,緩緩問道:「你們用的是甚麼兵刃?」 

  降龍大師不得不答,只好應聲說道:「貧僧用『降龍圈」,我師弟用『伏虎環』!」 

  達空大師笑道:「如今有兩個辦法,我都說將出來,由你們隨意選上一個,來解決今夜之事!」 

  降龍大師點頭說道:「大師請講,我弟兄願聞高論!」 

  達空大師演淡笑道:「第一個辦法是,你們只要把『降龍圈』及『伏虎環』,放在地上,並跪下三拜,宣誓從此不稱『神力雙僧』,便可安然離開這『太行絕頂』,我保證絕不動手,連『五毒盟』中的龍老二及徐老四,也不會傷損你們半點皮肉!」 

  降龍、伏虎是最近崛起的黑道惡僧,更因橫行東西,不屬南北綠林總寨統轄,哪裡肯去盡顏面? 

  達空大師見狀笑道:「你們既然不同意這第一項和平解決的辦法,則第二項辦法;祈有一戰!但我總會給你們相當便宜就是!」 

  伏虎大師厲聲問道:「甚麼便宜?」 

  達空大師笑道:「我們只打一招,我以這根神杖,旌展『泰山壓頂』下擊,你們分用『降龍圈』及『伏虎環』,施展『日月雙擎』,合力上迎……」 

  話猶未了,降龍大師便接口冷笑道:「你用甚麼招術?隨你自己!但我們用甚麼招術?卻怎能由你規定?」 

  達空大師笑嘻嘻地答道:「規定有規定的好處,我們均以神力自負,這一招『泰山壓頂』對『日月雙擎』,便是雙方較力! 

  何況只要你們能合力接得住我這當頭一擊,我不僅立即折斷禪杖,脫去袈裟,把『不壞金剛神力活佛』名號,分送給你們兩位,並連南七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也讓給你們做呢!」

  伏虎大師一來見達空大師人既枯瘦,所用禪杖又不粗巨,二來自恃勇力,暗忖自己與降龍大師兩人,合力施為,哪裡會接不住這瘦和尚細細禪杖的當頭一擊?遂在聞言之後,獰笑連聲說道:「這個法兒倒好,但不知你是否說話算數?」 

  達空大師雙目一翻,縱聲狂笑說道:「無知鼠輩,竟連你家佛爺一向金口玉言,都不知道,足見是井蛙之類,哪堪一擊?為了使你們有個想點,及死得心安起見,我便先給你們一個憑證也好!」 

  話完,取出一面上烙七個紫黑圓圈的方形竹牌,凌空拋與「毒鷲」龍化,並朗聲笑道:「龍老二,請你作個見證,他們只要合力接我一杖,你便把這面『七環竹令』交給他們,讓他們統率南七省的綠林人物!」 

  「毒鷲」龍化臉上現出一絲一閃即逝的奇異笑容,接過那面「七環竹令」,仔細看了兩眼,便自舉在手內! 

  事到如今,降龍、伏虎雙僧只有各探僧袍,撤取兵刃!「嗆啷啷」一陣生鐵交鳴,降龍大師手執一隻上鑄龍頭龍尾龍爪龍鱗,看來極為粗巨沉重的「降龍圈」,伏虎大師手執一隻上鑄虎頭虎尾虎爪虎牙的「伏虎環』並肩巍立,足下站穩子午樁,凝神待敵! 

  達空大師則舉起手中那根細細禪杖,似乎漫不經意地,向降龍、伏虎雙僧,當頭擊下!

  招式雖是「泰山壓頂』,但禪杖既細,來勢又極緩慢輕飄,哪裡有絲毫岳頹山崩的威勢?

  但降龍、伏虎雙僧,自從目睹掣天真人慘死之後,業已深知對方這幾位黑道魔煞,絕非浪得虛名,心中早存戒意! 

  如今,雖覺兩個合力,足可硬接一招!雖覺對方杖細勢緩,遠非意料之威!但仍絲毫不敢怠慢,各自全力施為:「降龍圈」、「伏虎環」交叉井舉,一式「日月雙擎」往上迎去!

  達空大師不愧身為南七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有「不壞金剛神力活佛」之稱,竟能勁道隨隱,力從念生!他發招之初,雖然輕緩,但在降龍、伏虎雙僧,兵刃才舉之際,便化一座泰山地,禪杖空然轉快轉重,快得如神攫物,重壓五嶽,當頭挾著一片懾人心魂時的銳嘯罡風,雷疾劈落! 

  又是一陣震天價的金鐵交鳴起處,跟著便是星雨橫飛,光華亂閃! 

  震天價的金鐵交鳴,是禪杖與降龍圈、伏虎環等三樣兵刃的撞擊之聲! 

  星雨橫飛、光華亂閃,是降龍圈與伏虎環,硬被那根看來毫不起眼,其實是「萬年寒鐵」所鑄的細細禪杖,砸成寸寸碎片! 

  降龍圈與伏虎環,既被砸碎,則那因號稱「神力雙僧」而惹禍的降龍大師及伏虎大師,又便如何? 

  「毒鷲」龍化一陣哈哈大笑,把手中「七環竹令」,交給達空大師,並向他雙翹拇指,揚眉讚道:「大師果然神威蓋世,『寒鐵杖』一擊之下,便把這兩個無知鼠輩的全身骨節,一齊震散!他們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比中了我的『五毒血手』,及我徐四弟的『化骨狼毛』,還要慘呢!」 

  達空大師目中精芒電射地,怪笑說道:「龍二兄……」 

  三字剛出,忽然臉色一變,閉口不言,向降龍、伏虎雙僧身前急急走去! 

  原來本在全身顫動,慘哼不絕的降龍,伏虎雙僧,此時竟既不再哼,也不再動。 

  這種事情,不僅使達空大師驚詫萬分,就是「毒鷲」龍化與「毒狼」徐嘉,也頗為錯愕。

  等到他們走到近首,方知那全身骨節皆被震散,痛苦萬分,求死不能的降龍,伏虎雙僧,業已脫離苦海,雙雙委化! 

  達空大師與龍化、徐嘉,見情之下,均自眉頭暗蹙! 

  因為降龍、伏虎雙僧,功力已散,不能自行解脫,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但此人何時首來?身在何處?竟能使自己等毫無覺察,豈非可怕?並令人慚愧無比! 

  達空大師與「毒鷲」龍化,方自相視苦笑,那位「毒狼」徐嘉卻似有所知地,冷笑說道:「我明白了,這兩個鼠輩,是死在『彈指神通無形罡氣』之下!」 

  達空大師聞言瞿然,細一住目,果見降龍、伏虎雙僧的眉心部位,均僅有如芝麻大小一個小小紅點! 

  由於「彈指神通無形罡氣」之技,他已知道來者何人。由於雙僧仰臥,傷在眉心,他已知道來者何在,遂抬頭目注一株參天古木的濃枝密葉之中,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然後怪笑叫道:「游大坤,你這窮不死的老花子,也來湊這場熱鬧了麼?」 

  達空大師的語音剛了,那株參天古木的枝葉叢中,果然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縱下一位鶉衣百結,手持探碧竹杖的年老花兒。 

  「毒鷲」龍化因認得這位老花兒,就是一向遊戲風塵,以「彈指神通無形罡氣」、「天威七掌」,及「降魔九九杖法」等三種絕技,名震武林的「四海窮神」游大坤,即以「五毒盟」兄妹的特有隱語,向四弟「毒狼」徐嘉,暗打招呼,要他切莫輕舉妄動,除非萬不得已之下,不必樹此強敵! 

  游大坤身形落地,伸手指著達空大師,怪笑說道:「你這不守清規的酒肉和尚,自從仗恃幾斤蠻力,作了南七省的強盜頭子後,果然更添了一身強橫霸道氣味!這『太行絕頂』,又不是你家的假山石,難道只許你來?我老花子就來不得麼?」 

  達空大師皺眉問道:「老花子不要口沒遮攔,你是何時來的?」 

  游大坤猜出達空大師的問話用意,遂搖了搖手,怪笑連聲說道:「瘦和尚,你不必向,我老花子若是剛來,無論手腳如何輕巧,也會被你和『五毒盟』中的龍老二及徐老四,聽見一些聲息!」 

  「毒鷲』龍化「哦」了一聲,向游大坤抱拳笑道:「這樣說來,莫非游兄比我弟兄,到得還早?」

   

  游大坤點頭笑道:「我因飲酒過多,於黃昏以前,便跑來尋了株高大樹木,準備在枝葉叢中,痛痛快快地睡場大覺,誰知竟被你們吵醒!」 

  達空大師聽了,目中微閃精芒,凝注在「四海窮神」游大坤的臉上,沉聲正色問道:「老花子,說老實話,你到底是睡覺來的,還是尋寶來的?」 

  游大坤雙眼一翻,縱聲狂笑答道:「五毒盟兄妹,富甲婁山!你這身為南七省強盜頭兒的瘦和尚,更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銀地,快活得要命!連你們都動了貪念,趕來太行尋寶,老花子整日乞討,早已窮瘋了心,難道還不想找點便宜,撈點油水?」 

  達空大師「哼」了一聲,揚眉說道:「寶物尚未出土,眼前已有四人,少時若不得手,自然作罷!但萬一得手,彼此又將怎樣分配?確屬極費斟酌……」 

  游大坤怪笑說道:「你是專門分贓的強盜頭兒,不妨就由你想個辦法,不論文分也好,武分也好,反正我老花子既不想佔人便宜,也決不吃虧就是!』 

  達空大師聽游大坤如此說法,正自皺眉尋思,那位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四的「毒狼」徐嘉,忽然含笑叫道:「游兄、達空大師,小弟徐嘉對於此事,有點淺見!」 

  游大坤一揚眉,怪笑叫道:「淺見?徐老四未免太客氣了,誰不知道黃鼠狼急智多端,連放個屁兒都有相當妙用!你既有『毒狼』之稱,所謂『淺見』定極高明,老花子願意聽聽你是怎樣放屁?」 

  徐嘉被他調謔得心中冒火,但因向知老花子太難鬥,剛才又曾聽二哥龍化暗中警告,遂也就強自忍耐地,依然微笑說道:「小弟認為目前只宜合力尋寶,不宜爭論分寶方法!因為若不得寶,自然不談,萬一寶物竟有四件之多?豈不就可皆大歡喜?故一切問題,須到寶物出土,不敷分配,或是價值有異,分配難勻之際,才會發生!倘若此刻彼此即起了爭鬥,可能將鷸蚌相爭,而使漁人得利了!」 

  游大坤點頭說道:「徐老四說得對,我老花子贊同這先尋寶物,然後再談分配的高明意見!」 

  達空大師唸了一聲佛號說道:「老花子既然贊同,貧僧也不反對!」 

  徐嘉大喜說道:「游兄與達空大師,既然贊同小弟拙見,我們便應及早南北東西地,趕緊發掘,免得再有甚麼江湖人物趕來,多生許多周折!」 

  達空大師點頭笑道:「開始發掘也好,貧僧擔任東面,老花子擔任西面,尤徐兩兄則擔任南北兩端!」 

  游大坤見他這樣分配,不禁暗想這位達空大師,能統率南七省的綠林群寇,身為渠魁,果然處事有力,頭腦冷靜! 

  因為「太行絕頂」既非圓形,也非正方,地勢是東西略狹,南北較長!如今把「毒鷲」龍化及「毒狼」徐嘉等盟兄弟南北一分,便可使他們相距較遠,不易在驟然發現寶物之下,互相呼應,施展甚麼令人猝不及防的陰謀毒計! 

  四人分頭在東西南北的土石山壁之內,挖掘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驀然聽得「毒狼」徐嘉發出一聲歡悅驚呼! 

  這聲歡悅性的驚呼中,雖然未有任何語言,但已說明了他有所發現! 

  達空大師、游大坤及「毒鷲」龍化等人,聞聲之下,一起停手趕來,只見「毒狼」徐嘉是在一片山壁之上,挖出了一角黑色鐵匣!

   

  徐嘉見一角既現,遂用一柄鋒利匕首,慢慢剔那些業已被自己掌力震酥的散裂山石,現出了整個鐵匣平面! 

  這隻鐵匣長約四尺,寬約一尺,厚度則因鐵匣尚還深嵌在壁內,無法猜測。 

  「毒鷲」龍化、「毒猿」徐嘉、達空大師及游大坤等四人,初見鐵匣一角之時,俱大為欣喜! 

  但及至看見整只鐵匣表面之後,卻又都大為驚愕了! 

  原來這只恢匣,雖然深嵌壁中,外有山石遮護,但不知怎地,匣面上竟巳被人作丁記號!

  這記號是一張散發披頭的可怖人臉! 

  在場四人,誰不認識這散發披頭的人臉表記? 

  他們都是當世武林響噹噹的一流角色,但這張散發披頭的可怖人臉的名頭和威勢,卻比他們還要高大響亮,是第一流以上的特殊人物! 

  「毒鷲」龍化首先失聲叫道:「九幽妖魂宇文悲!」 

  達空大師也眉峰深皺地,向游大坤笑說道:「老花子,真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這老怪物也對此事伸手?並早在寶匣之上,書下了表記!」 

  游大坤抬手在那花白頭髮上,搔了幾搔,目光連轉地,惑然說道:「宇文悲既已來了這『太行絕頂』,並已尋出寶匣,卻為何不把寶匣取走?面僅將他那副尊容,畫在匣上?」 

  達空大師搖頭失笑道:「這樁怪事,著實令人難解!」 

  游大坤揚眉笑道:「原因既然難解,便可不必理它!我們四人且商議一下,動不動這只寶匣,買不買『九幽妖魂』宇文悲在匣上畫臉留憑的這本帳兒?」 

  達空大師聞言,正在沉吟,「毒狼」徐嘉業已冷笑連聲,揚眉叫道:「你們懼怕宇文悲,我們『五毒盟』兄妹,卻敢鬥鬥『九幽妖魂』!既已發現鐵匣,卻哪有不開之理?」 

  徐嘉話音方了,忽然聽得這「太行絕頂』的半峰腰處,響起一種懾魂厲嘯,好似有人正飛也似地,撲向峰頂! 

  「毒鷲」龍化,入耳驚心,急急叫道:「四弟,下手要快,『九幽妖魂』宇文悲,業已趕來,這是他名震江湖的『勾魂嘯』呢!」 

  徐嘉濃眉挑處,右臂猛揮,童欲利用手中匕首的切金洞石鋒芒,劃開鐵匣,攫取匣中寶物! 

  「四海窮神」游大坤,及「不壞金剛神力活佛」達空大師見狀,互相對看一眼,不但不加攔阻,反面雙雙身飄,退出了一丈六尺! 

  匕首寒芒一落,寶匣突作龍吟! 

  一道青蛇似的精光閃起,首先紋碎了那柄鋒芒絕利的森森匕首,以及「毒狼」徐嘉的兩根手指,然後便化作一道奪目精虹,飛投入「太行絕頂」下的千丈幽壑! 

  徐嘉滿手鮮血,忙哼了一聲,兀自頓足痛惜。一條捷於鬼物,形若幽靈的長長人影業已出現在「太行絕頂」! 

  這人身著一件雪白長袍,又高又瘦,散發披垂,長及二尺,臉色冷若寒冰,眉目貌相更奇醜不堪,那模樣好似一具陳年死屍,忽然復活,剛自棺中鑽出! 

  不問可知,這白衣怪人,定是在寶匣以上,留下表記,名列「武林四絕」之一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宇文悲人到峰頂,那條青色精虹,正好從另一面飛墜絕壑! 

  宇文悲向那飛墜青虹,看了一眼,便即閃動兩道冷冰冰的目光,電掃峰頂四人,沉聲說道:「你們各自報名,以及江湖外號!」 

  達空大師合掌當胸,唸了一聲佛號,首先答道:「貧僧達空,人稱『不壞金剛神力活佛』!」 

  宇文悲哦了一聲,點頭說道:「原來是甫七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我宇文悲倒是有點失敬!」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把目光移注到游大坤身上,揚眉問道:「你這副形相好認,是不是『四海窮神』游大坤?」 

  游大坤點了點頭,怪笑說道:「老花子正是游大坤,那兩位是『五毒盟』兄弟中的老二『毒鷲』龍化,及老四『毒狼』徐嘉!」 

  宇文悲鼻中微哼,軒眉狂笑說道:「原來是些名震乾坤的武林高手,難怪會不把我宇文悲『九幽妖魂』四字微名看在眼內!但不知你們太行尋寶之舉,是合力進行,還是……」 

  游大坤不等宇文悲話完,便自接口笑道:「我們是各自為政,老花子與南七省綠林遭的賊頭和尚,是單人匹馬,『五毒盟』的老二、老四,是弟兄合力!」 

  宇文悲靜靜聽完眉中精芒轉厲地,又復獰笑問道:「我來遲一步,劍化龍飛,這筆帳兒應該找誰算?」 

  「毒狼」徐嘉不得不答地,揚眉叫道:「算甚麼帳?難道匣中藏劍,天生是你的麼!」

  宇文悲陰森森地笑了笑,目注徐嘉問道:「這樣說來,是你下手破匣的了?」 

  徐嘉憤然伸出那隻小指及無名均告斷失的血琳淋右掌,厲聲叫道:「是我便又怎樣?我為了此事,已經付出了相當代價!」 

  宇文悲見了他那只血淋淋的右掌,不由皺眉說道:「你的運氣真好,只斷了兩根手指,卻暫時保存了一條小命!」 

  徐嘉一面取藥敷傷,一面訝然問道:「此話怎麼講?」 

  宇文悲不答所問,反向他冷然問道:「你在開匣之前,可曾見到我所留表記?」 

  徐嘉雖然久聞這「九幽妖魂」厲害,但倚仗可與盟兄「毒鷲」龍化聯手,以二對一,或可一拚,遂就毫不膽怯地,狂笑答道:「我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見你所留表記?」 

  宇文悲哼了一聲,又自問道:「既然看見表記,為何還妄自開匣,弄成如今這種損人而不利己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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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07:25 |顯示全部樓層
「毒鷲」龍化陰惻惻地笑了一笑說道:「我弟兄認為,不能僅僅面上一個表記,便把無主之物的天財地寶,占為已有!」 

  宇文悲冷然一笑,揚眉說道:「你說得太客氣,大婉轉了,應該說是『九幽妖魂』的名頭,只唬得住一般武林之人,卻唬不住你們『五毒盟』中人物!」 

  「毒鷲」龍化見對方連遭頂撞,並未發作,還非所聞的那樣凶殘可怕!遂以為宇文悲是怵於眾寡懸殊,索性一挑雙眉,狂笑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說得絲毫不錯!」 

  誰知語音才落,「九幽妖魂」宇文悲忽然身形電閃,右手疾伸,向他胸前胼指點到! 

  「五毒盟」兄弟,個個均有一身奇絕武功,「毒鷲」龍化雖非其中翹手,但也算得是上中人物,微一縮胸吸氣,便自退出八尺! 

  「毒狼」徐嘉見「九幽妖魂」宇文悲,已向二哥「毒鷲」龍化發動襲擊,不禁怒嘯一聲,左掌猛翻,對準宇文悲攻出一招「金狼現爪」! 

  宇文悲白袍大袖拂處,捲起一股奇勁罡風,把那「毒狼」徐嘉,撞得踉蹌幾步,口中並沉聲叱道:「你運氣太好,在見我之前,先已受傷,宇文悲向來不殺有所藉口的功力不濟之人!」 

  一面發話,一面卻縱身追撲「毒鷲」老化,向他施展了一招名叫「九幽搜魂」的秘劍絕學! 

  宇文悲人既凶殘,又極刁惡,他早就看透了目前情況,只有速戰建決,先行制住兩人,方可控制全盤局面!否則若是以一敵四,由於對方個個均是一流高手,自己未必能准佔優勢!

  他有了這種打算,故很快便施展出這一招向不輕用,幾乎是仗以成名的奇絕手法,「九幽搜魂」! 

  「毒鷲」龍化縮胸吸氣,退出八尺,腳尖剛剛點地,正待以獨門煞手,還擊對方之際,卻見宇文悲已跟蹤追到,白衣拂動,十指箕張,幻成了百十條飄飄魅影,把自己前後左右的丈許周圍,一齊密密罩住! 

  這種招術,本已詭異無儔,再加上「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震世威名,益發使「毒鴛」龍化,有點心寒膽怯,他厲臂一聲,身形猛拔,想用「潛龍出壑」身法,先遁出對方飄飄閃閃的千重幻影之外,再作其他打算!

   

  誰知他不縱還好,這一凌空縱起,恰好落在宇文悲的算計之中! 

  原來「毒鷲」龍化拔起三丈有餘,仍未脫出宇文悲那招「九幽搜魂」的威力變幻範圍,竟與宇文悲成了一個凌空相對之勢! 

  宇文悲原招未變,依舊是十指箕張,當胸抓到! 

  龍化再難變式閃避,只好硬愛接硬架,一招「日月雙懸」砰然擊出! 

  雙方以一對一,「毒鷲」龍化的功力火候,委實遠非「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對手,四隻手掌才合,便被宇文悲震得慘嚎一聲,狂噴鮮血地,翻跌出六七尺外! 

  宇文悲自知這一掌雖已使「毒鷲」龍化,身受重傷,卻仍未能致其死命,遂冷笑連連地,繼續飛撲下手! 

  龍化身形落地,便即撲倒,眼花耳鳴,已難支撐起立,宇文悲再一跟蹤追撲,自是無可倖免! 

  「毒狼」徐嘉也因剛才被宇文悲拂袖震退,臟腑間翻騰未定,對他搶救不及! 

  但就在「毒鷲」龍化的性命懸於呼吸頃刻之際,救星忽來! 

  宇文悲追蹤飛撲,欲將「毒鷲」龍化,毀於掌下,身後忽有一片濛濛的漫天杖影,疾攻而至! 

  宇文悲何等身手?他根本不用回頭,一聽杖風,便知來勢極為凌厲!遂顧不得再殺「毒鷲」龍化,先自猛提真氣,半空中變成橫飄,脫出了漫天杖影! 

  等他腳尖點地,回身看時,方知攻擊自己之人,竟是「四海窮神」游大坤! 

  宇文悲好驚疑地,詫聲問道:「游老花子,你與『五毒盟』兄妹,並非一路之人,卻為何要管這樁閒事?」 

  游大坤手橫深碧竹杖,一面防範這位「九幽妖魂」對己突施襲擊,一面正色答道:「宇文朋友說得不惜,我老花子雖與『五毒盟』兄妹,氣味不投,但既以江湖俠士自居,總不能見死不救!」 

  宇文悲臉色一沉,目光移注到達空大師身上,陰森森地問道:「達空大師,你的立場如何?」 

  達空大師身為南七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總算識得時務,懂得利害,合十當胸,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狂笑答道: 

  「我們四人三路,立場不同,平時可能尚站在敵對地位!但今夜在這『太行絕頂』,卻必然各盡其力,合作無間地,應付閣下!」 

  宇文悲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你們覺得鬥得過我『九幽妖魂』宇文悲麼?」 

  游大坤應聲笑道:「我們有自知之明,倘若單打獨鬥,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但若合力施為,你卻未必能勝!」 

  宇文悲聽完這話,忽然目光連閃,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厲聲狂笑! 

  游大坤冷然問道:「你笑甚麼?難道你認為我們聯手施為之下,依然鬥不了你?」 

  宇文悲「哼」了一聲,搖頭說道:「鬥得了我也好,鬥不了我也罷,宇文悲平生不作吃虧之事,我今夜不向你們下手,但過了今夜,下了此峰,你們還能不分散麼?」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中凶芒更厲地,電掃諸人,獰笑說道: 

  「你們聽清楚一點,凡與宇文悲敵視之人,或早或晚,必入九幽!我如今且把你們死期,預報一下!」 

  「不壞金剛神力活佛」達空大師,「四海窮神」游大坤、「毒狼」徐嘉、以及身受重傷,業已醒轉的「毒鷲」龍化等人,聞言之下,均自凝神傾聽,靜聽這位凶名蓋世的「九幽妖魂」,如何規定他們的死期! 

  宇文悲首先手指游大坤,冷笑說道:「游老花子,你是個貧無立錐,飄流四海之人,今宵一別以後,可能難以相尋?但必須記住,無論是海角天涯,只要再見我宇文悲之時,定將身遭慘禍,魂歸地府,最少也必廢去你今夜持杖向我攻擊的這只右手!」 

  游大坤點頭笑道:「妙極,妙極,我老花子又窮又老,委實活得毫無趣味,要想自求解脫,卻又有些下不了手!還望宇文朋友莫要忘了今夜諾言,對我早加超度才好!」 

  宇文悲蹬了他一眼,又伸手指著達空大師,及「毒狼」徐嘉,「毒鷲」龍化等三人,厲聲說道:「明年或後年的『中元鬼節』,就是你們拿命、獻給我以了斷今夜之事的吉日良辰,務必在『仙霞嶺』及『伏牛山』中,多作準備,迎接我這勾魂使者!」 

  最後一個「者」字,剛剛出口,雪白長袍飄處,已自捷如電閃風飄般地,縱下了「太行絕頂」! 

  游大坤見這「九幽妖魂」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不禁長歎一聲,指著地下降龍、伏虎雙僧遺屍,及掣天一道所化黃水,向達空大師及龍化、徐嘉等人,苦笑說道:「世間多少煩惱,多半都是為了一個『貪』字而起!如今人生死,劍化龍飛,又與那難纏難惹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結下樑子,真所謂『偷雞不著蝕把米』,可以傳為世戒的了!」 

  「毒鷲」龍化,固服下了幾粒靈丹,又得略為靜氣調息,內傷已無大礙,遂向游大坤抱拳笑道:「多謝游兄今夜相救之德,龍化必有後報!」 

  游大坤怪眼雙翻,哈哈笑道:「龍老二,你不必對我老花子有所答報,但望今後能把手下的陰損狠辣,滅卻幾分,莫使我心中常存救虎傷人之愧,也就是了!」 

  說完,含笑揮手,竹杖點地,人化煙飄,也自縱往峰下! 

  第三個走的是南七省綠林魁首達空大師,只剩下「五毒盟」中的「毒鷲」龍化及「毒狼」徐嘉,仍留在「太行絕頂」! 

  「毒狼」徐嘉,滿面關切神色地,向「毒鷲」龍化說道:「二哥是否能提氣下峰?我們也該走……」 

  話猶未了,「毒鷲」龍化忽然眉頭雙挑,發一陣哈哈大笑。 

  徐嘉見他不但發笑,笑聲中還滿含得意意味,不禁好生驚訝地,皺眉叫道:「二哥你為何這樣高興?難道你適才所受內傷,竟是假的不成?」 

  龍化搖頭答道:「宇文悲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外,我所受內傷,絲毫不假,只是調治及時,無甚大礙而已!」 

  徐嘉苦笑問道:「小弟斷去兩指,二哥又受內傷,今已把『五毒盟』兄妹威譽,折在此間,二哥還發笑作甚?」 

  龍化揚眉笑道:「我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四海窮神』游大坤,南七省綠林盟主『不壞金剛神力活佛』達空大師,都是些見聞淺陋的酒囊飯袋!」 

  徐嘉不解問道:「二哥何出此言?」 

  龍化滿臉得意神色,笑道:「我有件事,因恐洩露機密,至今尚未告訴賢弟!」 

  』

  徐嘉「哦」了一聲,攤手苦笑說道:「如今人傷劍失,所望成空,已無秘密需守,二哥有甚事兒,可以告知小弟了吧?」 

  龍化笑道:「我在來此之前,曾對『太行藏寶』大下功夫,搜尋各種有關傳說,及昔年武林軼聞,加以綜合考證……」 

  徐嘉連連點頭,接口說道:「二哥便是因為考證出這『太行絕頂』確有藏寶,才約小弟同來?」 

  龍化哈哈笑道:「我不僅考證出『太行絕頂』確有藏寶,並也考證出何人所藏,及所藏何物。」 

  徐嘉目注龍化,方將問話,龍化已又復笑道:「在太行藏寶的人,是約莫百餘年前,名滿武林的『逍遙劍客』齊千里……」 

  徐嘉插口說道:「齊千里的故事,我聽說過!他不是被他徒兒所殺,激起了當時武林人物公憤,遍地追擒那殺師逆天之徒,在『泰山南天門』當眾問罪,白刃分屍的麼?」 

  龍化點頭笑道:「四弟說得不錯,但『逍遙劍客』齊千里,因早看出他徒兒心如梟狼,遂預作提防,乘著到處遊歷之便,把一柄『青玄劍』,一冊『七珍圖』,及一件『天孫軟甲』一起埋藏在『太行絕頂』,果然埋寶不久,便被他那逆使用毒害死!」 

  徐嘉恍然大悟,驚喜叫道:「照二哥這樣說來,這『太行絕頂』的所藏寶物,不止僅有那業已飛墜絕壑的『青玄劍』了?」 

  龍化笑說道:「當然不止,『青玄劍』雖已化龍飛去,但『七珍圖』,及『天孫軟甲』,極可能仍在鐵匣之中!宇文悲、游大坤及達空大師等人,居然無一動念搜尋,怎叫我不笑他們是群見聞淺陋的酒囊飯袋呢?」 

  徐嘉問道:「一聽『天孫軟甲』之名,便知其可避刀劍掌力,甚或能入水不沉,入火不焚,但『七珍圖』卻是何物?是拳經?是劍譜?還是……」 

  龍化搖頭笑道:「四弟不曾說對,這『七珍圖』並非劍譜拳經等武林秘笈,而是七種罕世的地形繪圖!」 

  徐嘉大喜說道:「我去看看,這兩件東西,是否真的也藏在那貯劍鐵匣以內?」 

  他一面說話,一面走到石壁間所嵌的鐵匣前面,伸手向匣中摸去! 

  這隻鐵匣匣蓋,已被劍光沖毀,但「毒狼」徐嘉手方伸到匣蓋裂口,卻又雙眉微蹙,縮手不前! 

  龍化看出他畏縮之意,遂含笑叫道:「四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青玄劍』巳化龍飛,所剩下那『天孫軟甲』及『七珍圖』是不會傷人的了!」 

  徐嘉臉上一紅,毅然伸手匣內,果然有所接觸,遂驚喜萬分地,向「毒鷲」龍化揚眉叫道:「二哥,你所說果然不差,那兩件東西,在這裡了!」 

  龍化聞言,自也頗為歡喜,目光凝注徐嘉,見他自匣中取出一疊白色輕紗,及一本小絹冊! 

  鐐嘉異寶入手,方是眉飛色舞,卻忽然聽得龍化失聲叫道:「四弟小心!」 

  隨著這「四弟小心」四宇語音,一條綠衣人影,向「毒狼」徐嘉,電撲而至! 

  徐嘉本來毫無所覺,經龍化這一提醒,連忙提氣飄身,一式「柳殘搖青」,向左方閃出丈許! 

  但來人身法太快,就在徐嘉剛剛飄身縱起之時,業已凌空伸手,把那疊白色輕紗,及小絹冊抓住! 

  「毒狼」徐嘉雙眉猛挑,冷哼一聲,左掌凝勁疾發,拍向來人臂下! 

  來人是位長髮垂腰,風華絕代的極美綠衣少女。 

  徐嘉左掌才發,她已右掌猛翻,一招「拒虎當門」迎著來勢擊去! 

  「五毒盟」兄妹,久享盛名,今夜卻在「太行絕頂」之上,一再受挫,徐嘉心中,充滿了憤怒不服意味!何況來人是位年歲輕輕的綠衣少女,縱令輕功神妙,來勢不凡,也決不會在內力方面,再復勝過自己! 

  徐嘉有了這種想法,遂不收勢變招,雙掌當胸迎出! 

  「砰」然巨聲起處,徐嘉悶哼一聲,竟被震得向後方連退幾步,胸腑翻騰,面色如土!

  人既震退,手上那疊白色輕紗,及小書的一半,也就到了綠衣少女的手內! 

  「毒鷲」龍化見分明業已到了手的至寶奇珍,竟又被人趁火打劫,中途搶去!不禁痛惜萬分,凶心大起,探手腰間,迅即無儔地,解開腰帶上所懸的豹皮囊口! 

  綠衣少女妙目微翻,雙目中現出兩道碧光閃射的懾人眼神,向「毒鷲」龍化,沉聲說道:「你莫要找死,難道你不認識我是誰麼?」 

  龍化從對方那兩道精芒如電的微碧眼神之上,猛然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生懾地,苦笑問道:「姑娘莫非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綠衣少女微一點頭,沉聲說道:「我是淳於琬,看你們這身打扮,像是『五毒盟』中的人物?」 

  「毒鷲」龍化聽說對方果是名列「武林四絕」之一的「碧目魔女」淳於琬,趕緊一面暗以目光制止「毒狼」徐嘉,不得有所妄動,一面向淳於琬抱拳賠笑說道:「淳於姑娘慧眼無差,老朽龍化,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二,那是我四弟徐嘉!」 

  淳於琬見龍化對自己詞色頗恭,遂低頭向手中奪來的一疊白色輕紗,及半本娟冊,看了兩眼,揚眉含笑說道:「據我適才查出,太行寶物,乃是昔年『逍遙劍客』所藏,則我手中之物,該是所講的『天孫軟甲』,以及半冊『七珍圖』了!」 

  龍化點了點頭,尚未答話,淳於琬又復問道:「你們尋得寶物,並似曾受到相當傷損,僅僅到手半冊『七珍圖』,是不是有些心中不服?」 

  龍化老奸巨猾,酌情度勢,知道慢說自己身帶內傷,徐嘉新斷兩指,便算兄弟二人在毫無損傷的情況之下,也決非這來自『雪山』,威名蓋世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之敵,故而一聽她語氣以內,似已對徐嘉手中的半冊『七珍圖』不再覬覦,趕緊裝出滿臉笑容,抱拳說道:「這等無主之物,本系各憑福緣爭取,我兄弟能護得半冊『七珍圖』,聊勝於無,已算不虛此行,哪裡還會對淳於姑娘,有甚不服之念?」 

  徐嘉聽得龍化這般說話,也就異常機警地,把手中半冊「七珍圖」,揣進懷內! 

  淳於琬收起一疊「天孫軟甲」,及半冊「七珍圖」,目注「毒鷲」龍化,含笑問道:「逍遙劍客齊千里的太行藏寶之中,『天孫軟甲』與『七珍圖』既在,則應該還有一柄『青玄劍』呢?」 

  龍化聽出碧目魔女淳於琬是剛剛趕到,對於先前之事,茫無所知!靈機動處,忙賠笑道:「那柄『青玄劍』,已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恃強奪走!」 

  「碧目魔女」聽得頗感意外地,訝聲問道:「宇文悲的蹤跡,也在這『太行絕頂』,出現過麼?」 

  龍化指著「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的方向,點頭答道: 

  「宇文悲在淳於姑娘趕到之前,剛去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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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07:54 |顯示全部樓層
淳於琬秀眉微挑,忽然提足真氣,向宇文悲所去方向,高聲叫道:「宇文悲,你敢不敢再回『太行絕頂』?」 

  她把這兩句話連叫三遍,峰壑之間,一片回聲,傳送極遠! 

  龍化心知只要「九幽妖魂」宇文悲聽得「碧目魔女」淳於琬這兩句指名挑鬥的話兒,定然立即趕回「太行絕頂』,遂心中暗覺得意地,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你若無其他指教,我弟兄就此告退!」 

  淳於琬雖覺「五毒盟」兄妹的陰狠毒辣,一向名滿江湖,今日忽對自己神色甚恭,其中必有花樣,但也不顧深思,不屑多問地,點頭微笑說道:「我要在此等候『九幽妖魂』宇文悲,龍朋友和徐朋友若是有事,儘管請便!」 

  龍化、徐嘉雙雙退下「太行絕頂」,而「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方向,已傳來一聲悠長厲嘯!

   

  淳於琬雖知這嘯聲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發,但所距路途尚遠,最快也要半個時辰以上,才能趕到,遂轉身踱向一邊,安心等待! 

  如今這「太行絕頂」之上,只有「碧目魔女」淳於琬一人,她獨自負手徘徊,思潮起伏不止! 

  第一件想起的事兒,自然是誤中「黑煞真人」朝元子的毒計,在「碧城道觀」的西廂配殿之中,身遭奇險! 

  第二件想起的事兒,是與「金手書生」司空奇,同臥一棺,被他偎頰親唇,便宜佔足!

   

  第三件想起的事兒,是自己設法制住「金手書生」司空奇,宣稱要打他十記耳光,以警輕薄!但只打了兩記,便因「太行絕頂」的寶光又盛,匆匆趕來,還留下未打的八記耳光,記在司空奇的帳上! 

  第四件想起的事兒,是自己與「玉面哪吒」岳吟風,雖然毫無感情,但既經指腹為婚,總有夫妻名份,應該替他報卻身遭慘死之仇!如今,「中州三煞」以內,「黑煞真人」朝元子業已伏誅,「飛天蜈蚣」尤洪及「鐵筆黃巢」鮑玉書在逃,等這「太行」尋寶事了,自己便走趟北六省綠林道的泰山總寨,拜會「天香公主」楊白萍,搏殺尤洪,然後再海角天涯,追尋鮑玉書的蹤跡! 

  她所想起的四件事兒之中,第一件事她驚,第二件事她羞,第三件事她津津有味,第四件事使她豪情勃發! 

  淳於琬想來想去,漸漸地,驚止、羞消、豪情暫遏,心頭上只剩下那第三件津津有味之事! 

  她又在想了! 

  她想「金手書生」司空奇是否也會趕到這「太行絕頂」來奪寶? 

  她想司空奇若是趕來,自己要不要向估索那八記耳光的欠債? 

  若想向他索討這八記耳光的欠債,必須有特殊下手妙策才行…… 

  碧目魔女正在深思之中忽聽宇文悲怪笑說道:「是哪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姑娘,敢向我『九幽妖魂』挑戰?我倒要看看你是王母侍兒?還是閻羅愛女?」 

  淳於琬脆笑幾聲,說道:「宇文悲,你全說錯了,我就是我,對於天宮王母,及地獄閻羅,有何關係?只要一意所至,我或許還會闖闖『瑤池』、鬧鬧『森羅殿』呢?」 

  語音方落,一條白色人影,業已從峭壁之下,飄飄然地飛登上「太行絕頂」!

   

  這兩位絕世奇客,雖然一同名列「武林四絕」之中,但還是初次見面! 

  宇文悲一來因服裝怪異,形相特殊,二來事先曾報名發話,淳於琬自能想到眼前便知他是「九幽妖魂」!但淳於琬的目內碧光,隱而未現,卻使宇文悲無法猜出這位風範絕美,疑為天人的綠衣少女,就是與自己齊名震世的「碧目魔女」。 

  淳於琬見他目注自己,滿面驚奇神色,不禁失聲笑道:「宇文悲,你這樣看我則甚?」

  宇文悲既驚於淳於琬的出塵儀容,又驚於她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側而目不瞬的沉穩氣度,知道這陌生綠衣少女,決非尋常!遂冷笑一聲問道:「姑娘怎樣稱謂?你杷我叫回這「太行絕頂」為了何事?」 

  淳於琬嬌笑說道:「宇文悲,你是名震乾坤的當世高手,心眼卻怎會如此笨拙?你怎不想想四海八荒,三山五嶽以內,膽敢指名找你麻煩之人,能有幾個?還用得我來向你報來歷不成麼?』她說話之際,微運獨門「天寒冰魄神功」,使一雙妙目之中,閃爍碧芒,儼如森森冰電! 

  宇文悲這才恍然頓悟地,「哦」了一聲,揚眉怪笑道:「莫非姑娘便是『碧目魔女』淳於琬麼?」 

  淳於琬嫣然一笑,曼聲說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除了我這綠眼睛的雪山女魔以外,還有哪個女娃兒,敢向你這宇文妖魂叫陣?」 

  宇文悲聽得對方果是「碧目魔女』淳於琬,不禁又復向她打量幾眼,皺眉說道:「淳於姑娘,我與你齊名當世,既無一天兩地之仇,更無三江四海之恨,你為何傳聲相呼?把我叫回『太行絕頂』來?」 

  淳於琬微笑答道:「這道理極為簡單,你我及海北天南的武林人物,無非均是被劍氣寶光,引來這『太行絕頂』!淳於琬來遲一步,宇文朋友業已得手離去,故才特地出聲相呼,想見識見識你新到手的那柄『青玄劍』,究竟是怎麼樣的神物利器!」 

  宇文悲怪嘯一聲,搖手說道:「淳於姑娘,你切莫再提起來,否則真會把我氣個半死!」

  淳於琬詫然問故?宇文悲指著石壁的鐵匣,苦笑說道:「這『太行絕頂』的藏劍鐵匣,原是我最先發現,但因看出匣中寶劍的鋒芒過利,一旦破匣而出,不易控制,或將被其所傷,乃在匣上蓋了表記後暫時離開,去向友好求借一面『靈蛛網』作為攔截劍光之用!」 

  淳於琬目光凝注,看出藏寶鐵匣雖毀,但宇文悲所書表記,仍有殘留,知道他所言是實!

  宇文悲怒氣滿百地,繼續說道:「但等我借得『靈蛛網』趕來,寶匣巳被『五毒盟』中的『毒狼』徐嘉劃破,『青玄劍』化虹飛出,不僅絞碎一柄極好匕首,割斷徐嘉二指,並從這『太行絕頂』之上,飛投入千丈絕壑!』 

  淳於琬聽完宇文悲這番話兒,知道「毒鷲」龍化、「毒狼」徐嘉所說「青玄劍」業已被他取走之語,全屬虛言,遂揚眉問道:「青玄劍既化虹墜壑,你為何不下壑搜尋,竟甘心空手而歸?」 

  宇文悲苦笑答道:「壑深千丈,誰知道劍墜何處?」 

  淳於琬因宇文悲未曾得劍,也就不提自己巳把一件「天孫軟甲」及半冊「七珍圖」弄到手之事,只是秀眉微挑,向這位「九幽妖魂」含笑說道:「宇文朋友,我們彼此聞名,但始終緣慳一面,今日在這『太行絕頂』相逢,總得留點紀念才好!」 

  宇文悲聽出她心中之意,目內厲芒電閃,怪笑問道:「淳於姑娘你這留點紀念之語,是不是要和我切磋幾招?」 

  淳於琬點頭笑道:「碧目魔女遇著九幽妖魂,除了一較所學以外,難道還有甚麼更好的紀念之舉?」 

  宇文悲怪笑說道:「淳於姑娘打算怎樣賜教?」 

  淳於琬微笑說道:「像我們這等名頭身份之人,倘若只較一技,定必難盡所長,敗者或有不服!故而最好是把兵刃、手掌、暗器、玄功,內力,輕功等等,全部加以比鬥!」 

  宇文悲聞言,眼球微轉,「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淳於琬姑娘不是要為這『太行』相逢,留點紀念,而是要與我宇文悲一決雌雄!」 

  淳於琬秀眉微揚,微笑說道:「我早就認為宇文朋友,『江心毒婦』歐陽美,『金手書生』司空奇,及我等四人,在當世武林之中,被稱『四絕』,但有些含混不清,不妨彼此略加比試,一分上下,並比量出一個『四絕之尊』美號,豈不是『能居四絕之尊者,便是乾坤第一人』了?』 

  宇文悲靜靜聽完,目注淳於琬,怪笑說道:「淳於姑娘傲骨冰心,真好雄圖大志!但你根本不必和我比鬥,因為如今你已是『武林四絕之尊』名為當世第一了!根據『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這傳誦江湖的四句歌謠看來,你豈不是早已排名在先了?」 

  淳於琬失聲笑道:「這四句歌謠的排名先後,是為了順口,並非以功力高低列序!我們應該加以合理重編才對!」 

  宇文悲笑道:「淳於姑娘,與我們齊名於世的,共有四人,你我便是在今夜分出了上下,似乎仍不足自居『四絕之尊』?莫如……」 

  淳於琬不等他說完,便自含笑說道:「無妨,無妨,我們不要錯過了今夜這種難得相聚機會,敗者不談,勝者自去尋找司空奇、歐陽美,再作比鬥,如此豈不便可試出究竟誰能傲視乾坤,藝冠齊輩?」 

  宇文悲見她再三逼迫,知道難免一戰,遂暗中靜氣凝神,緩緩說道:「淳於姑娘既然定欲較量,我們便即開始,你打算在第一陣上,比些甚麼?」 

  淳於琬含笑答道:「武林百技,手掌當先,我想先領教宇文朋友威震八荒的『遊魂掌法』!」 

  宇文悲抬頭一看天時,微笑說:「我們這一場手掌之鬥,恐怕要打到紅日高懸……」 

  淳於琬搖手笑道:「我們不必持久纏戰,大可各出奇招,期在三十照面之內,分出勝負,倘若到時均無失手,這第一陣手掌較技,便算平分秋色!」

   

  宇文悲點頭笑道:「這個辦法甚好,淳於姑娘盡智放心施為,宇文悲自忖或許還能接得住你三十招暴雨狂風的凌厲絕學!」

   

  淳於琬嬌笑說道:「我用的是『魔女摧心掌』,你用的是『遊魂幻影掌』,這場較技,可以稱得上是『太行魔女』絕頂斗『遊魂』!宇文朋友先接我一招『無相降心』,試試『雪山』秘學,是否還有點不俗威力?」 

  招隨語發,綠衣長袖飄處,伸出一支晶瑩如玉的纖纖右掌,直向「九幽妖魂」宇文悲當胸拍去! 

  宇文悲久聞「碧目魔女」盛名,知道淳於琬心高氣傲,這第一招出手,所挾威力,必非等閒,最好不予硬接,才是上策。 

  他心中雖作如此想法,但實際上卻因被對方用話拘住,不好意思在一開始時,便自示弱!

  既不示弱,只有接架,宇文悲遂凝聚十一成左右功力,用一式「孽海逃魂」翻掌迎出!

  雙方掌力一交,半斤八兩,軒輊難分,但「九幽妖魂」宇文悲眉頭微皺,暗叫上當,覺得有片無影無色的徹骨奇寒,把自己週身包沒! 

  他全身一顫以後,純陽真火立提,功隨意指,電布百穴,準備把適才疏神失備之下,所中寒毒,自毛孔之中逼出! 

  些許「天寒冰魄神功」所化寒毒,自然奈何不了這位「九幽妖魂」,但就這提聚純陽真火,散佈週身,逼出所中寒毒的瞬刻遲延,卻使他盡失先機地,被淳於琬連攻八掌,雖然宇文悲的「遊魂身法」詭妙無儔,但淳於琬連攻八掌之威,非同小可!直把這位大名鼎鼎的「九幽妖魂」,打得在「太行絕頂」之上,宛如豕狼奔走,到處逃竄! 

  宇文悲又驚又怒之下,好不容易用了一招最得意的絕學「含沙射影」,才在極度艱危中,發動逆襲,把淳於琬逼退七八尺外! 

  乘著這剎那良機,宇文悲正想施展生平絕技,一吐胸頭惡氣,靜夜空山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風移沉吟的突聲狂笑! 

  淳於琬與宇文悲聞聲之下,同自一驚,知道對方定是乘著自己動手打鬥之際,悄悄登上「太行絕頂」! 

  兩人暫停繼續動手之念,循著笑聲來處,向一株參天古木看去! 

  只見那株參天古木的最高一根橫枝上,站著一位衫袖飄飄,風神絕秀的白衣秀士!

  

  宇文悲只知來人不俗,不知來人是誰? 

  淳於琬則臉上微紅,心頭微跳,認得這白衣秀士,正是那佔盡自己便宜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飄身落地,先向淳於琬笑了一笑,然後目注宇文悲,微抱雙拳說道:「宇文兄,在下久仰高明,今日幸會!」 

  宇文悲看出這白衣秀士,神情高華沖朗,是位絕頂奇人,遂也不敢傲慢地,一面抱拳還禮,一面又發話問道:「兄台怎樣稱謂?」 

  司空奇笑而不答,只從白色儒衫衣袖中伸出一隻右手! 

  他這隻手剛剛伸出之際,秀美已極,但轉瞬間,忽然略為精漲,並又成了淡淡金色! 

  宇文悲大吃一驚,退了半步,目光深注司空奇,雙眉微蹙地,詫聲問道:「兄台莫非就是來自南海的『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司空奇神功一收,右手膚色立即由金轉白,恢復原狀,向宇文悲點頭笑道:「宇文兄猜得不錯,『武林四絕』之中,已有三絕同聚『太行絕頂』,只差一位『江心毒婦』歐陽美了!」 

  語音方落,三人同時愕然凝神,只覺得夜空之中,傳來一陣陰森森的怪笑,說道:「你們三人都到,我歐陽美怎會不來湊湊這場熱鬧?但慚愧的是我竟有偏三位,獨自得了甜頭,這不是那柄業已化龍飛去的『青玄劍』麼?」 

  語音是來自「太行絕頂」,左側一片十來丈的峭壁之上,壁頂又尖又小,極難容人,但如今卻站著一位紅衣紅裙的中年美絕婦人,正是那住在「小孤山天刑宮」的「江心毒婦」歐陽美! 

  歐陽美傲立壁頂,風飄衣袂,飄飄欲仙,手持一柄青芒奪目的奇形古劍! 

  「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九幽妖魂」宇文悲等,聽完所說,並看清這位「江心毒婦」歐陽美,心中均覺又驚又愧! 

  愧的是歐陽美怎樣到達這「絕頂之上絕頂」,而自己等三位負有盛名之人耳目極聰,竟無一人覺察! 

  驚的是「青玄劍」既已化龍入壑,怎麼又會被歐陽美弄到手內? 

  淳於琬首先發話,抬頭叫道:「歐陽宮主,『青玄劍』是無主之物,既已被你取得,此事便不必再提!側是『武林四絕』齊聚『太行』,是樁難得的事,我們不可錯過這段緣法,應該……」 

  歐陽美不等淳於琬話完,便在壁頂之上,向下提氣高聲叫道:「淳於姑娘,你是不是想由我們四人互相比劃比劃,依功力高低,排名定序,爭奪一人『四絕之尊』美號!」 

  淳於琬揚眉笑道:「歐陽宮主猜得不惜,難道會不贊成這樁建議?」 

  歐陽美含笑答道:「贊成,贊成,我早就有這種想法,但卻不贊成在此時此地,匆促舉行!」 

  淳於琬朗聲問道:「歐陽宮主有何高見?」 

  歐陽美目光如電,一掃三人,軒眉微笑說道:「爭奪『四絕之尊』美號,也就是爭奪『天下第一人』之稱,關係何等重要?決不可草率行事,何況以我們這種有身份功力之人,必須展盡所學,確不如人,才捨甘心認敗,因而我打算在明年六月初一,奉請三位到我『小孤山天刑宮』中小聚,以十日光陰,各盡所長地,爭奪這當世武林的量高榮譽!」 

  淳於琬想了一道,抬頭說道:「這個辦法甚好,但不知他們幾位是否贊同?」司空奇面含微笑地,莊聲說道:「我以淳於姑娘的意見為意見,決不拒受歐陽宮主的這項邀請!」 

  淳於琬聞言,白了司空奇一眼,偏過頭來,向宇文悲問道: 

  「宇文朋友,你意下如何?」 

  宇文悲點頭狂笑道:「我同意這『荷花開盛夏,四絕會孤山』的時間地點!」高居「太行絕頂」之嶺上的「江心毒婦」歐陽美,見淳於琬,司空奇、宇文悲等均已同意所約,遂頗為高興地,一舉手中那柄精芒奪目的「青玄劍」,向他們揚眉笑道:「既然三位均已接受這樁邀約,歐陽美為了添趣助興起見,願意把這柄『青玄劍』,懸為彩頭,我們誰能在明年六月初一的『四絕大會』之上,獲得『四絕之尊』的榮譽,誰便是這柄『青玄劍』的永久主人!」 

  淳於琬聽完話後,搖手叫道:「歐陽宮主,我對你這件懸劍為彩之事,有點修正意見!」

  歐陽美含笑道:「淳於姑娘請講!」 

  淳於琬又道:「凡事必須公平,要懸彩不能由你一人獨懸,應該由我們四人,各攜一件奇寶,作為向奪得『四絕之尊』之人的致賀禮物!」 

  司空奇撫掌笑道:「淳於姑娘的這種提議極為有理,我們所帶之物,並須與這柄『青玄劍』的價值相當才對!」 

  宇文悲連聲說道:「這樣也好,我等計議既定,便不先再在這『太行絕頂』,多作停留,各自散去,設法搜尋與『青玄劍』價值相當的罕世青寶吧!」 

  歐陽美點頭一笑,揚聲說道:「既然如此,歐陽美必先行一步,在『小孤山天刑宮』中,恭候各位!」 

  語音方落,忽然清嘯一聲,身形高拔六丈有餘地,凌空縱起! 

  司空奇、淳於琬、宇文悲等三人見了歐陽美這種動作,均不禁為之愕然! 

  因為她這樣身形一拔,必然落向千丈絕壑,縱然輕功再好,也難免粉身碎骨! 

  就在「碧目魔女」、「金手書生」、「九幽妖魂」等「武林三絕」,相顧驚疑之際,忽然聽得夜空中又起啪啪振翼之聲! 

  一隻尾拖長長綵帶,似風非風的絕大怪鳥,驀地快如電閃一般,自絕壑沖天飛起! 

  鳥往上飛,人往下落,「江心毒婦」歐陽美輕飄飄地,恰好落身鳥背,回頭向司空奇等人,略一拱手,隱沒不見。 

  宇文悲「哦」了一聲,怪笑說道:「原來歐陽美是收服了這樣一隻可供乘騎的通靈怪鳥,難怪她能及時趕下絕壑,取得『青玄劍』,並悄悄飛上絕頂之巔,而使我們毫無所覺!」 

  這位「九幽妖魂」,在話完以後,向「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微抱雙拳,也自提氣飛身,施展一種「入地飛魂」的怪異身法,袍袖拂處,化成一縷白煙射下。「太行絕頂」之上,淳於琬見已只剩下自己與「金手書生」司空奇兩人,不由玉頰微紅,欲言又止! 

  司空奇自從在「碧城道觀」之內,享受了那場頗為奇妙的棺中艷福之後,對於這位「碧目魔女」,業已情苗漸茁,如今見了她這滿面嬌羞之狀,不由地跨前幾步,涎著臉兒,向淳於琬長揖為禮地,賠笑說道:「淳於姑娘,你難道還在對我生氣?……」 

  一語未了,淳於琬便柳眉雙挑,冷然叱道:「我怎麼不對你生氣?我還要打你八記耳光!」 

  司空奇因巳嘗過兩記脆生生的耳光滋味,見淳於琬一面發話,一面玉掌欲揚,不禁大吃一驚,趕緊吸氣縮胸,以一式「急流回丹」退後丈許! 

  淳於琬原來當真想打他,見了司空奇這副吃驚之狀,不覺為之嫣然失笑! 

  在有情人眼裡,連嫫母都可以變作西施,何況淳於琬本就風華絕代,美似天人,她這回嗔作喜地嫣然一笑,簡直百媚皆生,把個「金手書生」司空奇看得呆呆失神,不知應該向對方說些什麼才好? 

  淳於琬得號「碧目魔女」,便是由於她曾經習練過一種旁門絕學,惑人心神的「碧目魔光」!此劉她見司空奇失神呆立之狀,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這種情勢,正是自己施展「碧目魔光」的大好機會,何不對這位顯然已對自己頗生愛意的「金手書生」,再復略施懲戒? 

  念動功凝,一雙妙目中的微碧光芒,立即轉變為深碧色澤! 

  司空奇何等武學?何等定力?本不會被淳於琬施展的「碧目魔光」,惑亂心神!但因他心中巳對淳於琬生情,這個情字的天然魔力,比「碧目魔光」的人為魔力還高,內魔既生心底, 

  外魔再現眼前,自也就迷裡迷糊地,被對方目光控制,入了魔道! 

  淳於琬看出他業已入魔,遂緩緩走到司空奇的面前,揚眉冷笑說道:「司空奇,我以為你有道天徹地之能,神鬼不測之機,原來你也不過只有這點能為定力?如今你所欠我的八記耳光,總該讓我打個痛快了吧!」 

  說完,右掌一舉,便向司空奇的左頰之上,狠狠摑去! 

  司空奇此時心神被制,欲拒無能,欲避無力,只得把兩道充滿真摯情意的迷茫眼神,凝注在淳於琬的玉頰之上。 

  並自嘴角間,浮現一絲苦笑! 

  他不曾練過什麼「碧目魔光」,但兩道眼神之中,居然也發出了一種由情而生的無形魔力! 

  淳於琬與他眼神一對,忽然心軟起來,不忍重重打他,竟把那只狠狠摑出的玉掌,勁力一斂,只在司空奇半邊俊臉之上,又似摑掌,又似撫摸地,輕輕碰了一下! 

  這一碰,碰得「金手書生」司空奇心中好不適意。 

  這一碰,碰得「碧目魔女」淳於琬臉上好不羞紅。 

  淳於琬眼內碧光一收,微咬銀牙,向司空奇揚眉說道:「司空奇,我要走了,去搜殺『鐵筆黃巢』鮑玉書,去處置『飛天螟蚣』尤洪,並實踐諾言,拜訪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你最好轉回南海,莫再跟來,因為淳於琬言出必行,你還欠我七記耳光,倘若再次被我制住,便沒有今天這樣便宜了,非把你打掉兩顆大牙,以儆『碧城道觀』的棺中的輕薄之罪不可!」 

  說到「棺中輕薄」四宇,淳於琬霞飛兩頰,紅上加紅,又復對面前這位風流俊逸的「金手書生」司空奇,狠狠盯了幾眼,秀眉微蹙,柳腰輕旋,化成一朵碧雲,飄然而去! 

  伊人已逝,香澤猶存,那陣縈繞在司空奇鼻中的女兒香氣,竟代替了「碧目魔光」,依然發揮魔力,使得這位久經百戰,初涉情場的「金手書生」,仍然迷迷惘惘地,獨自呆立在這「太行絕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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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泰山大會
淳於琬離開了「太行絕頂」之後,芳心中充滿了難以形容的驚奇感觸! 

  她驚的是除了「金手書生」司空奇外,看來「九幽妖魂」宇文悲,及「江心毒婦」歐陽美等人,功力也均不在自己之下! 

  尤其是「江心毒婦」歐陽美,竟能馴服那樣一隻能供乘騎的長尾巨鳥,可以兩翼風雲地,來去如電,未免更為可怕! 

  奇的是自己好容易才利用機會,施展「碧目魔光」制住「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心神,准備狠狠摑他八記耳光,誰知竟會不忍心下手地,只在他那英俊的臉頰之上,輕輕碰了一下!

  這是何故? 

  難道自己竟對他…… 

  想到此處,淳於琬臉紅心跳,竟不由自主地,駐足回身,向那「太行絕頂」之上,流波遙注! 

  但「太行絕頂」雖仍在望,卻已相隔了幾重峰嶺,淳於琬所看到的,只是些白雲翠壁,看不到「金手書生」司空奇那爽朗瀟灑的英俊的身影! 

  她凝注了好大—會,方自回轉身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極為勉強地,把那「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宇,暫棄於意念之外,依然提氣輕身,踏著滿山煙雲,東行而去! 

  誰知這「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個字兒的魔力,居然極大,雖被淳於琬暫時棄出意念,卻始終無法淡忘,只要她心房胸中微有空隙,便立即會被這七個字兒加以填滿! 

  淳於琬為情所惱,無可奈何,她只得盡量思索其他事件,使自己惆悵芳心,無隙可入!

  所謂盡量想事,也無非想些與「太行奪寶」有關之事! 

  「太行奪寶」既成過眼雲煙,則最重要的事兒,便是明年六月初一,在「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的那場「四絕爭尊」大會! 

  想到「四絕爭尊」大會,便想起要在赴會之時,攜帶一件與「青雲劍」價值相當的異寶奇珍! 

  想到異寶奇珍,便想到自己從「毒狼」徐嘉手中搶來的半冊「七珍田」及一件「天孫軟甲」! 

  淳於琬自從把這兩件寶物,弄到手內之後,便與「九幽妖魂」宇文悲,互起爭鬥,根本不曾加以展閱! 

  如今既然想起,淳於琬遂首先取出那件「天孫軟甲」觀看。 

  這件「天孫軟甲」,只是一疊巴掌大小,輕如無物的白色輕紗,但展放開來,卻可把前胸後背,及丹田小腹等要害之處,一齊護住! 

  淳於琬自然識貨,看出這「天孫軟甲」,是用「天蠶絲」所織,具有入火不焚,入水不沉,並能避兵刃的無窮妙用! 

  淳於琬索性尋處僻靜山洞,把這疊白中透銀的「天孫軟甲」貼身穿,一面展示那名叫「七珍圖」,但僅被自己搶得一半的小小絹冊,共有七面圖畫,淳於琬卻運氣較好地,搶了前四頁到手! 

  扉頁上題著四個篆字,寫的是:「河岳七珍!」 

  淳於琬也知道「太行絕頂」所藏的「青玄劍」、「天孫軟甲」,「七珍圖」等三件異寶,是百餘年前,名滿武林的「逍遙劍客」齊千里所埋藏其中,「青玄劍」可以切金斷玉,「天孫軟甲」能御水火刀兵,功效價值均顯而易見,只有「七珍圖」的作用,屬於虛幻飄渺! 

  因為「七珍圖」本身,毫無價值,它只是「逍遙劍客」齊千里根據傳聞,所繪製的七幅藏寶地圖。但該處究竟有無寶物,以及寶物為何?卻在未發掘之前,無法加以揣測! 

  如今,淳於琬為了排遣情懷,遂把這四幅圖形,加以翻.閱! 

  第一幅圖形是畫的一片江湖,湖形略似葫蘆,湖上有不少小小的黑點,但葫蘆腰際的一個稜形小點,卻是紅色! 

  第二幅圖形,則兩邊畫了兩座高山,中央也畫了一座高山,在靠右邊高山上一個三岔形的峰腰飛瀑之旁,有一個方形紅點。 

  第三幅圖形,畫的是一條奔流,夾岸高山,山上峭壁之間,井有絹細險徑,在一片平峭如刀的山壁險徑轉折之處,有一個指向壁下奔流的紅色箭頭! 

  第四幅圖形,畫了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濤,在這大片玄波中央,有塊宛若巨獸蹲踞的奇形怪石,並於獸頭雙眼部位之處,加了兩個小小紅圈! 

  這四幅圖形,畫得均極筆勢奔放,顯屬上乘丹青,妙手所為,但令人皺眉的是卻絕無半字詮釋! 

  淳於琬一面展足輕功,東奔「岱岳」,一面卻根據自己東西南北的足跡所經,對這四幅圖形隱指地區,暗加揣摸! 

  想來想去,終於被她想出了一些端倪! 

  對於第一幅葫蘆形的湖水,淳於琬認為畫的是古名「彭蠶」的「鄱陽湖」! 

  因為她想起「鄱陽湖」形若葫蘆,南稱「宮亭」,北稱「落空」,頗與圖形上所畫相似!似此類推,則那些黑點,定系湖上小島,那接近葫蘆的紅色稜形小點,便是藏寶島嶼! 

  關於第二幅五山雄峻圖形,淳於琬認為可能是影射泰、華、衡,恆、嵩等的東西南北中五嶽! 

  根據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習慣畫法來看,繪有方形紅點的右面高山,可能便是自己正要前往的「東嶽岱宇」? 

  既屬順路,淳於琬遂決定乘著此行之便,倒要看看泰山上有無一座三岔形的山峰?峰上有無飛瀑?瀑布旁有無什麼方形之物? 

  第三幅圖形的奔流夾壁,淳於琬認為可能是三峽中的一處縮影?壁上險徑,彷彿是行舟驛道! 

  三峽路遠,暫時不必理它,等將來有經過之時,再順途探索,如此有得固然可喜,不得也不會有所懊惱失望! 

  她對首三幅圖形,均有相當判斷,但對於第四幅畫上的怪石,卻百思不得其解! 

  淳於琬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何處有這樣雄矗著一塊獸形巨石! 

  越是思索不透,便越是不肯服氣,淳於琬一直想到黃昏,心頭仍然是毫無頭緒的茫然一片! 

  思忖之中,她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兒?「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倜儻風流俊影,也在腦海之內漸漸淡了下去! 

  但「金手書生」的俊影,雖然漸來漸淡,長空夜色,卻越來越濃!終於,不僅夜色如墨,並隱隱雷鳴,大有雨意! 

  淳於琬一路僅進飲水,未進食物,如今也覺得有些餓了起來,便想尋個避雨所在,並略用乾糧果腹! 

  動念之間,豆粒大的雨點,巳自傾盆疾降! 

  眼前所在,是一片茫山,淳於琬展目四顧,見左前方峰腰上的密林之中,有一角紅牆露出。 

  既有紅牆,必有廟宇,淳於琬心中暗喜,一式「八步登空」轉化「神龍渡海」,便縱到了那座廟宇山門之外! 

  這座廟宇,業已頹敗不堪,好似年久失修,無人居住!但淳於琬方待伸手推門,卻自愕然卻步! 

  因為在這頹廢古廟的山門之上,竟畫著一個血圓圈,圓圈之內,畫著一個五指箕張的血紅人掌! 

  淳於琬自然識得這血圈血手,是「五毒盟」兄妹,所留表記! 

  她身負絕世武學,自然不怕在江湖中頗有凶名的「五毒盟」兄妹,但在這見的血圈血手表記以後,心中卻充滿驚奇詫疑! 

  所謂「五毒盟」,是由「毒龜」雷耀宗、「毒鷲」龍化、「毒鶴」林壽、「毒狼」徐嘉、「毒狐」唐媚香等五位結義兄妹組成,毒巢設在「伏牛山」,是一群不屬於任何宗派統轄的,獨來獨往極為厲害狠辣的黑道凶人!

   

  淳於琬驚奇的是「毒鷲」龍化及「毒狼」徐嘉,曾參與「太行奪寶」之事,並得去僅有三頁的主冊「七珍圖」!如今山廟門上的血圈血手錶記,若是龍化、徐嘉所留,則他們為何不南返「伏牛」?竟也東奔「泰山」,與自己走了同樣道路? 

  固然這血圈血手錶記,可能是「毒龜」雷耀宗、「毒鶴」林壽或「毒狐」唐媚香所留,但仍有頗為難解之處,使淳於琬暗生疑惑! 

  因為按照江湖規矩,這留下表記之意,無非一是要來尋仇,二是發現異寶,表示捷足先登,不准他人妄動! 

  但目前情況,卻似對這兩種用意,全不適合! 

  若是要來尋仇?這頹廢古廟,顯系久無人居,總不會來向木雕彌勒,泥塑金剛等朽然無靈之物,報仇雪恨! 

  若是發現異寶?則更是淳於琬難以相信,在這等荒山廢寺之內,怎藏有令「五毒盟」兄妹大驚小怪的驚奇之物? 

  她細一尋思,覺得有一項可能! 

  這項可能就是「五毒盟」兄妹,已在這裡作了什麼重大血案?而明人不作暗事地,在山門外面了血圈血手標記! 

  淳於琬想到此處,便自真氣微提,飄身凌空,從山門外越牆而入。 

  這古廟庭院,頗不在小,正對山門的便是一座朽門窗敗,油漆剝落的「大雄寶殿」。 

  淳於琬飄然落足殿前,因空中雷雨交作,殿內毫無燈光,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沉沉黑暗!

  她一來意欲進殿避雨小憩,二來也想察看察看「五毒盟」兄妹,究竟在這古廟中搞些什麼名堂?遂取出千里火折,一晃而亮! 

  未曾晃亮火折以前,淳於琬便嗅得殿中有種頗為強烈的血腥氣息,傳入鼻中! 

  這一晃亮火折,卻把這位「碧目魔女」,嚇了一跳! 

  因為在火折光亮所照之下,只見殿中地上簡直成了一片殷紅色的血河! 

  淳於琬身形微飄,縱過這一大攤血河,進入「大雄寶殿」! 

  殿中佛像半頹,但「長明燈」中,卻還有餘油燈芯,可供點燃。 

  淳於琬點燃油燈,這才看清殿中居然放著兩口未曾加以油漆的白坯薄皮棺木! 

  距離門不遠,有具人屍在地!

   

  屍身不但無頭,胸膛也被人剖開,才流了那樣多的一地鮮血! 

  淳於琬因見那屍體身上所著,尚是一襲寶藍色,血污狼藉的儒衫,遂頗為好奇地,走到屍身首細看! 

  走到近前,細加注目以後,淳於琬不禁暗歎,此人死得好慘,以及暗慣下手殺人者的毒辣! 

  原來這具身著寶藍色儒衫的屍體,不僅破胸失頭,連心肝腸肺等臟腑之屬,也均被人挖走! 

  淳於琬一面揣測死者是誰?及殺人者是誰?一面卻把兩道微碧目光,炯如電閃地,掃視殿內! 

  她看出蹊蹺來了! 

  因為除了那具屍體的血流成河,瀦集殿門以外,殿內另外還有兩行血漬! 

  淳於琬循血注目,驀然間,全身毛骨悚然,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所見到的,彷彿已不能再稱為「蹊蹺」了,該稱為「怪異」才好! 

  這另外兩行血漬,是起自那具既失去頭顱,又失去臟腑的屍身之前,漸向左右分開,而止於那兩口薄皮棺木以外! 

  淳於琬看在眼中,不禁發生了一種構想! 

  這構想是兩口棺木之中,各躺有一具全身長滿白毛的可怖殭屍!甚或這兩具殭屍手內,還各抱著一顆人頭,及一副心肝腸肺,正自箕張血盆大口,慢慢咀嚼! 

  目前情況看來,淳於琬的構想,幾乎有九成近乎事實,只有一個疑點,未能融會! 

  這一個疑點,就是殿內所見,與山門外所見代表「五毒盟」兄妹的血圈血手錶記,根本兩不相符! 

  淳於琬起初是驚,繼而是疑,終而決心要把心中驚疑,予以揭破! 

  藝高人本就膽大,何況「碧目魔女」淳於琬是身負絕藝的一代俠女,她自然要比平常膽大之人,還要膽大幾分! 

  她緩步走到靠右面的那口薄皮棺木之前,一面暗提生平絕學「太清罡氣」,化成一片無形氣網,護住全身,一百準備把棺蓋猛烈揭起,要看看棺中是一般朽屍腐骨?還是如同自己構想中的妖魔鬼怪? 

  淳於琬氣聚丹田,功行百穴地準備妥當以後,再把心神略穩,便微運真力,以右掌搭向棺蓋! 

  手掌剛與棺蓋一觸,淳於琬便越發斷定自己所料大致不差! 

  因為棺盞並非釘死,只是活活動動地,虛擱在棺木之上,像是棺中有物,經常要出出入入! 

  有了這種感覺,淳於琬戒意更深,遂力貫五指,向前一推棺蓋,人則反而借勢後退三步,凝神應變! 

  棺蓋既是虛擱,自然應手立飛,飛到殿壁之上,「喀嚓」連聲地,撞得四分五裂! 

  棺內情形,則與淳於琬所料無甚差異,一具身著長袍馬褂的枯瘦陳屍,胸前血污狼藉,嘴角間依稀還可看見一些未曾嚼盡的人腸外露! 

  淳於琬曾經構想到棺中有甚鬼怪!會嚼食人心人腦? 

  但如今目睹之下,卻既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略候片刻,棺中那具怪屍,居然未會起而攫人,只是直挺挺地,僵臥不動! 

  淳於琬驚奇萬分之下,沉不住氣,不願再墨守內家「敵不動,我不動」的陳規,而採取了「敵不動,我先動」的做法! 

  她心存戒意,不肯走近棺前,只是暗凝神功,屈指一彈,發出一股破空勁氣,向棺中怪屍的心窩點去! 

  這一記「彈指神通」,不偏不倚地,恰好彈在那具怪屍的心窩要害! 

  若是活人,應是五臟皆裂地,狂噴鮮血而死!但這具怪屍,連動都不動一下! 

  淳於琬心中一氣,玉掌忽揚,用了九成真力,向棺中怪屍,凌空擊出! 

  她是當代「武林四絕」之一,這九成功力的一掌之威,自非小可,只聽罡風銳嘯過處,暴響一片,竟把那具怪屍,及那口薄皮棺材,擊得白骨紛飛,碎木四散! 

  看來極為可怖的一具怪屍,居然應手即毀,毫未發生怪異變故! 

  淳於琬見狀,不禁莫名其妙地,失神呆立! 

  因為假若這具怪屍是毫無奇異的蠢然無靈,則棺中棺外的血跡何來?棺蓋為何虛擱?屍口中為何尚有未嚼完的人腸外露? 

  假若這具怪屍,有點怪異,或已通靈?卻為何不起來與自己搏鬥?平平凡凡地,應手而滅? 

  想來想去,無法從矛盾中獲得解答,淳於琬便只好把這不可思議之事,歸諸迷信! 

  因照迷信說來,凡屬妖魔鬼怪,無不懼怕天雷,如今驟雨如注,雷鳴正殿,怪屍才不敢逞威地,被自己下手除去! 

  這個想法,似乎有些合理,淳於琬便趁著雷鳴未息,雷閃時作之下,再走向掌左面的另一口薄皮棺木! 

  走到棺前,她依樣畫葫蘆地,竟欲伸手去推棺蓋! 

  但左邊這口棺木與右邊那口,微有不同! 

  淳於琬隨手輕輕一推,卻未曾把棺蓋推動! 

  她好生驚奇之下,遂雙手搭住棺蓋,先行發力一震,然後便往上猛揭! 

  誰知這棺蓋才開,棺內精芒疾閃,竟有大蓬暗器,電旋飛出,向淳於琬蝟集攢射! 

  淳於琬大吃一驚,趕緊把所擅「太清罡氣」,自口內噴出,護住面門要害! 

  她方纔曾把「太清罡氣」,化虛無形氣網,布向身前,但因一來這種功力,難於持久,二來適才那具怪屍,應手而毀,毫無凶險,未免暗生怠意,以致這次竟有些措手不及!當面的大蓬精芒,雖被「太清罡氣」噴開,但淳於琬卻仍避不勝避地,被七枚毒針,打中胸腹部位! 

  這些毒針,都是見血封喉極為厲害的暗器,常人中上一針,也將命喪黃泉,淳於琬連中七枚,又均被打在胸腹要害,哪得不立即仆地? 

  就在淳於琬身形倒地以後,左面棺中,忽然發出一陣聲如夜梟悲號,聽來懾人已極的嘿嘿怪笑! 

  怪笑聲中,自棺內站起一人! 

  此人身材極瘦,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葛布長衫,臉上枯削無肉,眼眶深陷,顴骨高聳,加上一雙八字弔客眉,兩隻薄片招風耳,簡直比右邊棺中的那具真正陳屍,長得還要難看! 

  這時,一陣微風,帶著衣角輕響,落在「大雄寶殿」殿外,雖然是位輕功極俊的人,躍過山門趕到。 

  棺中那位形如鬼怪的白袍瘦人,得意已極地,向殿外狂笑叫道:「彭二弟,你把『桃花戮神砂』借到了麼?其實如今已告無需,因那『毒狐』唐媚香,自陷籠牢巧計,業經中了我幾根『化血搜魂冷焰針』,倒斃在這『大雄寶殿』之內了!」 

  白袍瘦人的語音方了,「大雄寶殿」以外,卻響起一陣脆若銀鈴的女子浪笑! 

  白袍瘦人聞聲一驚,飄身縱出棺木,雙掌護身,目光炯炯地,凝注殿外,沉聲說道:「門外何人?」 

  殿外女子又是一陣充滿曬薄意味地,格格蕩笑道:「我就是你用『化血搜魂冷焰針』打死的『毒狐』唐媚香!焦空挺,我們曾經有過枕席之親,你難道連你老情人的語音,都聽不出來了麼?」 

  焦空挺聞言,向剛中了「化血搜魂冷焰針」,倒臥在地上的淳於琬,看了一眼,一位三十左右,身著黑衣的妖艷美婦,業已閃身走進「大雄寶殿」,向他冷笑揚眉叫道:「焦空挺,你不要再看那綠衣女子,那是我唐媚香的身外化身,使你特意練來對付我的厲害毒針,空發無功,只能誤中副車而已!」 

  說到此處,忽又瞥見那被開膛破腹,並割去頭顱的藍衫儒生屍骨,不禁愕然問道:「這是誰被你殺了,死得這般慘法?焦空挺,你還像『中州三煞』那般,愛吃人心腦髓麼?」 

  焦空挺指著那具屍骨,獰笑道:「這具屍骨是誰,難道你會不認得麼?我雖吃了他的腦髓心肝,卻自覺絲毫不過分呢!」 

  「毒狐」唐媚香先前因那屍骨所著寶藍儒衫,全為血污,顏色已異,未看得真切,如今聽焦空挺這樣一說,不禁又復盯那屍骨幾眼,突地怪叫一聲,惡狠狠地咬牙顫聲問道:「他……他是……施玉雄麼?」 

  焦空挺目射凶芒,獰笑答道:「不是施玉雄是誰?你們當日勾搭通姦不僅背我逃走,並在我強敵即臨之際,偷走我的防身三寶,幾乎使我死無葬身之地!我如今對他這種報復,不過是僅僅收了利息,還有些不夠本呢!」 

  唐媚香先是滿面傷心獰厲之容,但等聽完焦空挺所說以後,卻怒恨之意全收,反面向他媚笑說道:「焦空挺,你要知道,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蝶兒不偷香?當初你一心練絕技,把我冷落床帳,施玉雄再乘虛而入,才會把這頂綠帽子,扣在你的頭上!但偷走你的防身之寶的,是施玉雄,又不是我,如今施玉雄既死,我們……」 

  唐媚香一面媚笑說話,一面卻柳腰款擺,蓮步輕移地,向焦空挺身前,慢慢走去! 

  這只「五毒盟」中的「毒狐」,本具絕艷容光,如今再一柳眉籠怨,妙目凝波,那份嬌媚神情,更足使人為之心迷意亂! 

  何況「天目活屍」焦空挺,本與「毒狐」唐媚香姘居有年,見她絲毫不以自己慘殺施玉雄之事為嫌,反而舊情重熾,頗有懇求自己重收覆水之意,自然有點心搖念動,神迷意亂起來。 

  就在「毒狐」唐媚香,走到與「天目活屍」焦空挺相距約七尺之際,驀然殿門外有人厲聲喝道:「焦大哥小心,這賤婢不懷好意,她已在摸取她的「天狐毒尾鞭」了!」 

  焦空挺聞言,方自一驚,唐媚香已把滿面情思媚笑,化作了怒火凶光,右手揮出,一條四五尺長的奇形軟鞭,向他攔腰掃到! 

  焦空挺的「殭屍身法」,也是當代武林中的有效奇功,加上又有人先期告警,遂一聲怪嘯,平空拔起一丈三四,躲過了「毒狐」唐媚香這條「天狐毒尾鞭」的電疾猛掃! 

  唐媚香一鞭掃空,目光斜視彭一沛冷然叫道:「彭老二,你在殿外鬼嚎則甚?還不過來看看你多時未見的老嫂子?」 

  她語音一了,殿門外走過一位黃衣禿頂,五十左右,相貌險惡的人物! 

  此人右手持著一柄奇形巨斧,左手持著一隻小小葫蘆,向唐媚香目閃凶芒,獰笑說道:「唐媚香,你趕快放下『天狐毒尾鞭』,向我焦大哥屈膝下跪,認罪求情,或許他會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樣深上,特加寬恕,覆水重收!否則我『禿頂黃狼』彭一沛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可認不得你是昔年的老嫂子了!」 

  唐媚香向這位「禿頂黃狼」彭一沛看了兩眼,點頭歎道: 

  「我知道你手中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厲害,甘願拋去『天狐毒尾鞭』聽憑處置!要讓我向焦空挺老鬼下跪乞憐,卻是休想!」 

  說完,果然把手中那條含有奇妙威力的「天狐毒尾鞭」,輕輕拋在地下! 

  但她趁著拋鞭落地,使焦空挺,彭一沛兩人戒意已懈之際,驀然把玄衫衣袖一翻,從袖中飛出一點朱紅星光,疾向彭一沛的胸前射到! 

  彭一沛見唐媚香懼怯自己手中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威力,果然拋去「天狐毒尾鞭」,不禁高興得發出了一陣陣揚眉狂笑! 

  誰知他狂笑剛發,那點朱紅星光,業已射到胸前! 

  這一點朱紅星光,僅如龍眼大小,看來無甚奇處,但到「禿頂黃狼」彭一沛的臉前三四尺處,卻「波」地一聲,化成淡紅色的煙光,把彭一沛全身包沒! 

  說也奇怪,天目活屍焦空挺見了這種情況之後,不但不對「毒狐」唐媚香發動攻擊,反而立即悄無聲息地,閃身縱出「大雄寶殿」! 

  唐媚香一眼看見,冷笑叫道:「焦空挺,你見了彭一沛已被我用『天極化血珠』打中,知道獨力難敵,就想離開了麼?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既把我情郎施玉雄殺死,總得還他一條命吧?」 

  一面說話,一面彈出三線銀芒,向「天目活屍」焦空挺的背後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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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空挺剛逃到殿口,不知怎的足下竟微一踉蹌,被這「毒狐」唐媚香的三線銀芒,完全打中,一哼不哼地,立告仆倒! 

  唐媚香冷笑一聲說道:「焦空挺,你中我這三根『天狐酥骨針』,如今定然全身皆酥,絲毫動彈不得,且躺在殿口,自行受用一下,等我把殿內收拾妥當,再來想個最能使你痛苦的謀殺親夫手段,讓你這狠心腸的老鬼,嘗嘗滋味!」 

  這時那位被「天狐化血珠」光所包沒的「禿頂黃狼」彭一沛,已骨化形消,化成了一攤血水! 

  但他手中所執的那柄「五丁寶斧」,及那具內貯「桃花戮神砂」的小鐵萌蘆,卻仍完好無損! 

  唐媚香走到近前,拾起這兩件東西,把所沾污血,略加拂拭,得意自語地,格格蕩笑說道:「今夜這場收穫,真不算小,不僅除去兩個討厭老鬼,並極為意外地把這威力凌厲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弄到手內……」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移注到施玉雄那具斷頭剖腹的慘死屍身之上,神色略現幽怨地,歎了一口氣叫道:「但我也付出了相當代價,竟把這樣一位知心著意,風流瀟灑的有情郎,生生斷送!」 

  但「斷送」二字剛出,唐媚香忽又縱聲蕩笑地,叫著自己的名字說道:「唐媚香、唐媚香,你名列『五毒盟』中,自稱天下第二毒婦,怎的竟放不下這條心腸?施玉雄算的了什麼?憑我的月貌花容,哪怕尋不到比他更好的?」 

  說完,忽又想起一事,一百轉身走向「碧目魔女」淳於琬,一面失笑說道:「我倒忘了看看這位代我受罪的女娃兒,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淳於琬所著綠衣的胸腹之上,尚著七枚毒針,人則星眸微合,暈絕在地! 

  唐媚香的目光才注,便「呀」的一聲,揚眉說道:「這女娃長得多美?卻可惜中了焦老鬼的『化直搜魂冷焰針』,把絕代芳姿,化作南柯一……」 

  「南柯一夢」的「夢」字尚未出口,唐媚香驀地悚然一驚,警覺一事,失叫道:「不對!不對!焦空挺老鬼的『化血搜魂冷焰針』,與我的『天狐化血珠』,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女娃兒中針倒地甚久,怎麼還不會化為膿血?」 

  躺臥在地上的淳於瑰,聽了她這些話,星目微睜,向這「毒狐」唐媚香,天絕美妙地,笑了一笑! 

  原來她雖被七枚毒針,打中胸腹要害,但因事先已把「太行絕頂」所得的那件「天孫軟甲」,纏在貼身,故而針雖透衣,人卻無損,只靜靜躺在地上,欣賞這場醋海風波的江湖活劇! 

  這一笑,把唐媚香笑得退了半步,驚疑頗甚問道:「你……你竟能不怕『天目活屍』焦空挺所發『化血搜魂冷焰針』的奇絕毒力麼?」 

  淳於琬緩緩站起身形,柳眉微揚,淡笑說道:「幾支繡花針兒,又有甚麼可怕之處?」

  一面說話,一面從胸前取下那七支「化血擅魂冷焰針」來,揚手化作一線電閃精芒,打向倒臥殿門的「天目活屍」焦空挺的身上!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淳於琬這一揚手發針,便使唐媚香看得驚上加驚地又目注對方問道:「姑娘,你好高身手,但不知尊姓芳名怎樣稱謂?」 

  淳於琬微微一笑道:「我叫淳於琬,這三個字兒,你聽說過麼?」 

  她答話之間,一雙妙目中微碧神光,也已電射而出! 

  唐媚香一聽說眼前這位美秀無比的絕代佳人,竟是比自己「五毒盟」兄妹,名頭更大,列位「武林四絕」中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不禁驚魂欲絕,知道遇上惡煞凶神,遂想先發制人地,摸取自己的得意暗器! 

  但唐媚香手剛入懷,卻早已被淳於琬運指如風地,連點了三處大穴! 

  淳於琬制住唐媚香,先取了那柄「五丁寶斧」,及內貯「挑花戮神砂」的小鐵葫蘆,然後向她微笑說道:「這兩件東西,是你剛從『禿頂黃狼』彭一衝手中得來,我再從你手中取去,恰好是報應循環,你不必太難過!」 

  唐媚香有口難開,只有默默地聽,無法答話! 

  淳於琬冷然又道:「照你這等淫惡行徑,原本應與焦空挺,彭一沛、施玉雄等遭受同樣命運,加以處死,但為了一句話兒,我卻仍想留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唐媚香有口難言,心中明白,知道可能便是自己適才稱讚對方美麗之言,使這位紅粉殺星,起了寬仁之念! 

  淳於琬與她一對眼神,便看透唐媚香心中所想,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你猜對了,女孩兒家,無不愛受別人讚美!你便是由於方纔所說的『絕代芳容』四字,救了你的性命!」

  說到此處,忽然笑容一斂,冷冷叫道:「唐媚香,你要想活命,還沒有如此筒單,你且與我目光相對,不許稍瞬一瞬!」 

  唐媚香此時穴道被制,生殺由人,哪裡敢不遵從淳於琬的命令?遂目光凝注,與淳於琬的兩道碧綠眼神,一瞬不瞬地,凌空相對! 

  她平素目光之中,是五分淫蕩,五分狠毒,但如今卻把五分淫蕩,換成了五分怯懼! 

  漸漸地,這位「毒狐」唐媚香的目光之中,又起了絕大變化! 

  那五分狠毒目光,首先消失!那五分怯懼目光,也跟著化為烏有! 

  如今,唐媚香的兩道目光之中,充滿了茫茫然地絕對柔順意味! 

  淳於琬知道自己所練的「碧目魔光」已能整個控制唐媚香的心靈,遂伸手把她被點的三處穴道解開! 

  唐媚香略為活動手足,果然不敢擅自離開,仍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原處。 

  這時,仆倒在大雄寶殿門外的「天目活屍」焦空挺因被淳於琬還擲他自己煉的「化血搜魂冷焰針」打中,業已也同他拜弟「禿頂黃狼」彭一沛命運相同地,化成一攤血! 

  淳於琬「嗯」了一聲說道:「我幫了你的忙兒,饒了你的性命,你今後應該服從我的一切命令!」 

  唐媚香神色恭順地,點頭答道:「今後只要是淳於琬有所差遣,唐媚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淳於琬柳眉微揚,含笑說道:「你在十日後,趕到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之內,聽我使派!」 

  唐媚香心神已受「碧目魔女」所制,對於淳於琬簡直宛如忠奴侍主般,百呼百應,聞得呼喚以後,立即趕到淳於琬身前,躬身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淳於琬含笑言道:「你從此對我忠心之事,不許向任何人洩露,包括你們『五毒盟』中的四位盟兄在內!」 

  唐媚香點頭答道:「姑娘令諭,唐媚香哪敢不遵?」 

  淳於琬笑道:「就連在『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中,彼此相見之時,也不可對我這等恭敬,只要服從我的一切指示便了!」 

  唐媚香低頭答道:「姑娘放心,唐媚香理會得出姑娘的言外之意!」 

  淳於琬微微一笑,指著那柄「五丁寶斧」問道:「這柄斧兒不俗,是何來歷,你知道麼?」 

  唐媚香答道:「這柄『五丁寶斧』,是『禿頂黃狼』彭一沛生平最心愛之物,除了開山劈石無堅不摧之外,因其斧身極沉,連寶刀寶劍之屬,也禁不住它攔腰一劈!」 

  淳於琬聞言,好生高興地,把這柄「五丁寶斧」,用紅絹包好,背在背後,又取出那只小小鐵葫蘆來,含笑問道:「這葫蘆中的『桃花戮神砂』呢?是不是昔年『紅桃浪子』艾三江煉的『桃花三煞』之一?」 

  唐媚香點頭笑道:「那位『紅桃浪子』艾三江因雙目被仇家挖去,業已絕跡江湖,彭一沛與他交誼甚厚,遂想借用艾三江的『桃花三煞』,來向我暗算!但艾三江僅肯借給他一葫蘆『桃花戮神砂』,其餘兩件更厲害的『桃花迷神網』,及『萬劫桃花泉』,卻不肯借與!」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這『桃花戮神砂』已極厲害,用來對付那些盤踞泰山大寨中,鎮天殺人放火,姦淫搶奪的惡煞凶神,倒是絕妙之物!但它過於下流歹毒,我不屑親手施為!倘有必要之時,便交你使用了!」

   

  唐媚香連連點頭,淳於琬遙向她揮手為別,獨自一人,趕赴「東嶽」! 

  她在「太行山碧城道觀」的西廂配房以內,把北六省綠林道副總瓢把子「飛天蜈蚣」尤洪的右腿腿骨砸斷,命他歸報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說自己准在百日以內,獨闖「泰山大寨」! 

  如今,於「太行」奪寶之後,立赴「泰山」,自然不會超越約期!換句話說,也就是北六省綠林道內的所有強梁好手,定已接奉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的「綠林箭」廣齊雲集泰山,等候自己獨闖龍潭,單人踐約! 

  故面淳於琬才入「泰山」,行蹤便已被「天香公主」楊白萍的特設暗樁發覺! 

  「天香公主」既能統率北六省黑道人物,自然是位武功卓絕,手段毒辣,心腸陰險,甚或姿容美妙的奇女英雄!她在接到「飛天蜈蚣」尤洪歸報以後,便作了不少安排,準備接待這位名氣大得嚇人的「碧目魔女」! 

  朝思暮盼之下,突然聽得暗樁伏卡報稱,「碧目魔女」淳於琬業已單槍匹馬地,進入了泰山山境! 

  楊白萍坐在「分金聚又廳」的虎皮交椅上,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向一干綠林梟雄說道:「諸位掌門,如今正說對頭,對頭已到,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居然真是單人獨自,硬闖『泰山』,真未把我『天香公主』楊白萍,及北六省的線上同道,看在眼內!」 

  「飛天蜈蚣」尤洪目射凶光,厲聲說道:「總瓢把子莫要輕視對方,淳於琬這賤人,下手又狠,心計又刁,一身功力,確屬曠世罕見!」

   

  楊白萍看他一眼,微笑說道:「尤寨主,你真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請儘管放心,楊白萍不會對「碧目魔女」輕視,卻也不會懼她,我們且按照原計,寨前迎客!」 

  淳於琬剛到寨門前,寨門便啟,十二位雄壯獰猙的綠林豪客,簇擁著一位年約三十四五,艷色天生,容光絕代的紅粉魔頭,一起緩步走出! 

  淳於琬見「飛天蜈蚣」尤洪,手拄鐵杖,也在人叢之中,不禁冷笑一聲,目光如電地,意欲開口說話! 

  楊白萍微運「移形換影」身法,嬌軀略閃,便自越眾而前,向淳於琬格格嬌笑地,抱拳說道:「淳於琬姑娘名重江湖,一代女傑,今日居然看得起我楊白萍,不辭遠道,光降小寨,連這岱宗泰岳的景色山光,也為之生色不少!」 

  淳於琬也久聞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天香公主」楊白萍的名頭,遂微軒雙眉,含笑說道:「楊總寨主,我們武林人物,應該豪氣如雲,不必拘甚虛禮客套,淳於琬趕路口渴,想擾你一杯水酒如何?」 

  楊白萍揚眉笑道:「楊白萍自接淳於姑娘即將寵降之訊,翹首『太行』,企盼巳久,粗餚水酒,鎮日皆備,如今便請往「聚仙台」上入席,由楊白萍親為把盞。」 

  說罷,便自側身讓客,把「碧目魔女」淳於琬,迎到「泰山大寨」中,風景最美的「聚仙台」上! 

  淳於琬見這「聚仙台」,是塊方圓十餘丈的廣大石坪,背倚危峰,下臨絕壑,形勢又美又險,也是一處武林人物論較功力的極理想所在! 

  「聚仙台」上,設有兩席盛筵,除了適才隨同「天香公主」楊白萍,出寨迎客的十二名綠林豪雄以外,還有三位裝束詭異的人物,早已入席相待! 

  楊白萍首先指著那三人中一位身材偉岸的豹頭老者,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我替你引見一位中原少見的武林同道,這位是我刁振吉刁大哥,外號人稱『三爪飛雕』,威震黑水山,是『山海關』外的江湖霸主!」 

  淳於琬聞言,知道這「三爪飛雕」刁振吉是關外綠林巨魁,一身硬功,冠境白山黑水之間,不禁暗忖,「天香公主」楊白萍果然手眼通天,邀請不少好手,預留「泰山」,準備對付自己! 

  楊白萍繼續指著坐在「三爪飛尊」刁振吉身旁的一位紅袍僧人,一位灰衣女尼,揚眉笑道:「這是小興安嶺烈火大師,及哈達嶺善緣大師,江湖諺語有云:關外武林有三位,一僧一尼一飛雕,遼東三傑,全是楊白萍座上嘉賓,淳於姑娘又復駕臨泰山,這『群豪小會聚仙台』之舉,倒成了近數年來一樁武林盛事!」 

  語音一頓,手指淳於琬,向「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太等三人笑道:「這位淳於姑娘,單名一個琬字,外號『碧目魔女』,與『金手書生』司空奇、『江心毒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合稱『武林四絕』,是威震乾坤第一流中的罕世高明人物!」

  引見既畢,彼此間少不得略作謙虛,互遭久仰之意! 

  一十七位武林豪客,正待分作兩席落莊之際,忽又由寨門值勤弟子,送上兩份名帖! 

  楊白萍接過一看,只見一份名帖上寫的是「毒狐」唐媚香,另一份名帖上寫的是「峨嵋蒙面道人」,不禁「哦」了一聲,向「飛天蜈蚣」尤洪,含笑說道:「唐媚香這毒狐,不知何事見訪? 

  峨嵋蒙面道人,更是長年參玄『金頂』,難得行走江湖,今日居然雙雙到來,更足為這『聚仙台』盛會添光彩,我因遠客在座,未便親自迎進,尤寨主且代迎賓,並說明楊白萍因事失禮,請同來此處相見!」 

  淳於琬對於「毒狐」唐媚香趕到之舉,原在料中,但對於「峨嵋蒙面道人」也來訪一事,卻覺意外,暗想楊白萍所說不差,這位「蒙面道人」,是性格怪異的峨門奇俠,武功學識,據說極為精純,但蹤跡卻絕少離開「峨嵋金頂」怎會這樣恰當地,趕來湊上熱鬧? 

  念猶未畢,「飛天蜈蚣」尤洪已把一位妖艷無倫的「毒狐」唐媚香,及一位臉戴面具,袍袖飄飄的頭髮花白道人,迎到「聚仙台」上。彼此一陣寒暄,便分作兩席落座。 

  第一席上,坐的是「碧目魔女」淳於琬,「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大師」,「峨媚蒙面道人」、「毒狐」唐媚香、「天香公主」楊白萍,及楊白萍手下兩名硬紮好手,「九指閻君」蔡耀霄、「子母神梭」羅白歲等九位。 

  另一席上,則坐的是「飛天蜈蚣」尤洪等十名北六省綠林道的巨寇。 

  酒過三巡,「飛天蜈蚣」尤洪站起身形,抬著自己那只右腿,向淳於琬縱聲猛笑說道:「淳於姑娘,你今天是否對我這條腿兒,有所交待?」 

  淳於琬秀眉微揚,朗聲笑道:「尤當家的,你不妨把意思說得明白一些,究竟是想求我把這條腿醫好?還是想請我把你另外那條腿也一併砸斷?」 

  尤洪厲嘯一聲說道:「兩樣都行,或是我屑樣把你的腿兒,也生生咂斷一條?那才解得了我心頭之恨!」 

  淳於琬若無其事地,微笑說道:「尤當家的,你解了恨,我的恨又復如何解法?『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等慘遭挖心而死的兩條性命,恐怕不是朝元子一下油鍋,便能抵償的吧!」 

  尤洪被對方伺得滿臉飛紅,無法回答! 

  楊白萍只好以一陣銀鈴脆笑,替尤洪解圍地,向淳於琬舉杯叫道:「淳於姑娘,江湖朋友一向以較量藝業方法,來解決雙方爭持不下之事!我們也不妨從俗,在喝乾丁這杯酒以後,彼此切磋切磋,了斷一切過節好了!」 

  淳於琬看了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紅粉強人一眼,楊眉含笑問道:「楊公主,你是打算單獨與我動手?還是包括這『驟仙台』上的所有人物,一齊比劃比劃?」 

  楊白萍跟珠微轉,笑吟吟地答道:「照說象淳於姑娘這種絕世高人,寵降『泰山』實是難得機緣,應該由在座英雄,一齊請教請教!但楊白萍身為北六省線上同遭,公推盟主,一切施為,須按江湖規矩,不便擔當以眾凌寡之嫌……」 

  淳於琬不等這「天香公主」再往下說,便自搖手笑道:「不妨、不妨,楊公主在今日這『聚仙台』之會上,大可不必顧慮甚麼庸俗江湖規矩?淳於琬單獨前來,就是想以我一身所學,會會北六省黑道雄豪,甚至白山黑水間的享名高手!」 

  說到後來,兩道高傲無比的炯炯眼神,便自掃向「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大等「遼東三俠」身上! 

  「三爪飛雕」刁振吉比較沉穩,只把濃眉微軒,並未答話。 

  善緣師太目光電射,合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向「天香公主」楊白萍,冷笑說道:「楊公主,淳於姑娘未把北六省,及山海關外的線上同道看在眼中,你又何必要顧慮甚麼江湖規矩?還是爽爽快快地,彼此各盡所能互相比劃比劃,也好讓我們這窮邊絕塞的化外野人,瞻仰位列『武林四絕』的曠代高人的神奇武學!」 

  「天香公主」楊自萍原要淳於瑰自吐這意欲以寡敵眾之語,再加上善緣師太從旁一敲邊鼓,便點了點頭,向淳於琬微笑說道:「淳於姑娘既然這樣說法,我們便以十陣定輸贏如何?只要淳於姑娘能在十陣之中,勝得六陣,慢說『飛天蜈蚣』尤洪的一條性命,就連楊白萍本人,及整座『泰山大寨』,乃至北六省綠林道中的所有人物,均唯淳於姑娘之命是從!」 

  「三爪飛雕」刁振吉聽到此處,方自「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還有我們遼東巨寇的三顆項上人頭,也包括在聽命以內!」 

  淳於琬靜靜聽完,目光電掃群雄,從嘴角間,浮現一絲哂薄笑容,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搖頭說道:「楊公主,請恕我淳於琬不同意你這十陣定輸贏的辦法!」 

  楊白萍訝然問道:「淳於姑娘若嫌十陣之數大多?我們便減為……」 

  淳於琬冷冷一哼,截斷楊白萍大話,以一種高傲得不能再高傲的神情,慢聲吟道:「鳳凰豈懼臨千鳥,猛虎何妨踏萬蚊?」 

  楊白萍聞言,一雙媚目之中,凶光暗轉地,嬌笑說道:「原來淳於姑娘是嫌十陣之數,尚少得不夠盡與?……」 

  淳於琬搖手說道:「我覺得根本不必規定多少陣數?只要有人出面,淳於琬便無不應戰!」 

  楊白萍略一沉吟,皺眉笑道:「淳於姑娘,最好還是由你自行規定一個陣數,才容易計算勝負!」 

  淳於琬飲了一口酒,揖頭笑道:「不必,不必,何必計算勝負?」 

  楊白萍愕然不解地,目注這位「碧目魔女」含笑問道:「淳於姑娘,楊白萍愚蠢不堪,弄不懂你所說不必計算勝負之語,是何用意?」 

  淳於琬楊眉笑道:「楊公主既然動問,我不妨講得明白點,就是堂筵諸位,以及你『泰山大寨』中的所有豪雄,只要有任何一人,勝得淳於琬,我不僅對『飛天蜈蚣』尤洪之仇,不再計較,井取消『碧目魔女』之號,退出『武林四絕』,隱居『雪山』永不出世!」 

  與她同席那位「峨嵋蒙面道人」,似乎覺得淳於琬說話大狂,遂抬頭向她看了一眼! 

  淳於琬是聰明絕頂的,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人物,「蒙面道人」才向她一注目,便有所領悟地,楊眉笑道:「道長雖是『峨嵋』玄門高手,不是北六省及山海關外的黑道豪雄,但若為楊公主助拳,淳於琬也是照樣奉陪就是!」 

  蒙面道人稽首當胸,唸了一聲「無量佛」號,搖頭笑道:「淳於姑娘請不必找到我的頭上,貧道此來,只是向楊公主化點善緣,因適逢其會地,撞上這場『聚仙台大會』而已!雖然不足當尊奉,我哪裡敢和大驚天下的『武林四絕』過招?只想做壁上觀,開開眼界罷了!」

  楊白萍聞言,向「蒙面道人」含笑問道:「道長要想向我化些什麼善緣?儘管請講,楊白萍無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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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10:09 |顯示全部樓層
蒙面道人搖手笑道:「名家尚座,豪俠尚前,哪裡是化緣之時?楊公主且先主持,等雙方有所了斷以後,貧道再厚顏啟齒!」 

  楊白萍因知這位來自「峨嵋」的蒙面人,是位不知深淺的武林奇客,想答應他任何善緣之舉,方可套點交情!但聽那蒙面道人這樣一說,遂只有點頭笑道:「且等會再談也好,反正道長化我萬兩黃金,楊白萍也願意結上這段善緣就是了!」 

  這時,坐在楊白萍肩下的「九指閻君」蔡耀霄,緩緩站起身,向楊白萍一抱雙拳,躬身笑道:「啟稟總寨主,屬下蔡耀霄不才,想先向淳於姑娘領教幾招掌法!」 

  楊白萍深知這蔡耀霄所練「金沙掌」力及「淬毒鐵琵琶手」 

  威勢極強,是「泰山大寨」的有數人物,遂點頭笑道:「蔡老四,你與淳於姑娘動手,固然無殊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但能在絕世高人之掌中,領教幾招,也是好事!」 

  蔡耀霄見總寨主已應允,遂起身離席,走到「聚仙台」石坪當中,向淳於琬抱拳笑道:「蔡耀霄敬請淳於姑娘,賜教幾招掌法!」 

  淳於琬雙眉略挑,緩緩站起身形,走到場中,向蔡耀霄看了一眼,神情高傲地,含笑說道:「蔡寨主,淳於琬有句狂言,請莫見怪!」

   

  蔡耀霄聞言,猜不透對方是什麼花樣,只好訝然笑道:「淳於姑娘有話請說。」 

  淳於琬目光忽轉,碧光冷森森地電射而出,一掃全場,朗聲說道:「淳於琬今日因欲以一雙肉掌,盡搏筵上群雄,故而不耐久戰,要在動手之前,量才限數,盡快打發!」 

  蔡耀霄「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淳於姑娘對我蔡耀霄怎樣量才,可值幾招之賜?」 

  淳於琬笑了一笑,傲然答道:「我會泰山人物,不敢過分驕狂,像蔡寨主這等身份,大概奉敬三招,也就不算少了!」 

  蔡耀霄聞言,氣得目中凶芒暴射地,咬牙問道:「淳於姑娘,你認為蔡耀霄在你手下,難走三招?」 

  淳於琬故意激將,使這班凶神惡煞,大動肝火,遂笑吟吟地,點頭說道:「蔡寨主,你難道還不滿意?要知在我手下,能夠走滿三招之人,最低限度,也有資格充任北六省綠林道,甚至於關外豪強的副總瓢把子呢!」 

  這幾句話兒,不但聽得『九指閻君』蔡耀霄,滿面苦笑,難於作答,連在席上飲酒的「三爪飛雕」刁振吉,也哼了幾聲,向「天香公主」楊白萍,冷然說道:「楊公主,我到這還是第一次見著『碧目魔女』淳於琬這等狂妄之人,少時非要領教她到底有多麼厲害?」 

  「天香公主」楊白萍表面上滿面春風,好似毫無動怒,其實心裡也頗有氣地,向「九指閻君」蔡耀霄含笑叫道:「蔡老四,大敵當前,你不可絲毫大意,要替我小心虛付!楊白萍令出如山,凡我手下向淳於姑娘討教之人,若能接滿三招,雖敗不責。 

  若接不滿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萬一連一招都接不住時,請自作了斷,提頭見我!」 

  楊白萍的這番話兒,可害苦了蔡耀霄,使得這位「九指閻君」既覺緊張,又覺迷惘,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淳於琬卻目注「天香公主」楊白萍,撫掌嬌笑叫道:「楊公主,你果然不愧身為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頗有一些紅粉魔頭的氣派!但願你手下豪榷,也能替你爭氣才好!」 

  「九指閻君」蔡耀霄慚為對方談笑生威的氣勢所懾,意想趁機偷襲,遂目中微轉凶芒,厲聲叫道:「淳於姑娘請賜招,蔡耀霄要得罪了!」 

  發話之前,他已把所練的「金沙掌」,聚到十三成,語音才出,棘手遂施,一招「惡判索魂」,便向淳於琬的左胸要害,猛力拍去! 

  淳於琬眼角微睨,傲立不動,但等「九指閻君」蔡耀霄掌風才一沾衣之際,卻似一朵碧雲般地,冉冉隨風,飄出丈許,使對方這招「惡判索魂」所挾的「金沙掌」力完全的落空!

  蔡耀霄因對方業已誇官要在三招之中,擊敗自己,而偏偏第一招又不還手,不禁訝然問道:「淳於姑娘,雙方下場,便為了過掌較功,你為何不還手呢?」 

  淳於琬纖手微抬,指著「天香公主」楊白萍,向蔡耀霄楊眉笑道:「蔡寨主,我想請你把你們『天香公主』楊總寨主,適才所傳命令,複述一遍!」 

  蔡耀霄無可奈何,只得恭身直立朗聲說道:「凡我手下,向淳於姑娘討教之人,若能接漓三招,雖敗不責!如若接不滿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萬一連一招都接不住時,請自作了斷,提頭見我!」 

  淳於琬點頭嬌笑說道:「蔡寨主的記性不惜,稟述的絲毫不差!你就是揀了第一陣的便宜,因為我若才一下場,便命你這『九指閻君』,提頭去見『天香公主』,豈非太不客氣,有點失於禮道?」

   

  蔡耀霄被她諷刺得怒火沖天,厲嘯一聲,只見他的左掌揮處,又向淳於琬攻出一招「江心彈月」! 

  淳於琬仍不還招,一面輕輕閃過,一面「哦」了一聲說道:「這『江心彈月』隱挾靦風,練得居然還是『淬毒琵琶手』呢!」 

  蔡耀霄怒不可遏地,咬牙叫道:「淳於琬,你不要自視太高,欺人太甚!你這第二招仍不還手之舉,難道還有什麼說的?」 

  淳於琬嬌笑說道:「我當然有我的道理,第一招不還手,是固身居客位!第二招不還手,是略起仁心!但你若不乖乖識趣,自行認敗下場,我卻在第三招上,把你左手所練的『淬毒琵琶手』,右掌所練的『金沙掌』力,—齊廢去!」 

  蔡耀霄騎虎難下,哪裡肯被淳於琬的幾句話兒鎮住?遂發出一陣惡狠狠的狂笑說道:「好!『碧目魔女』是列名『武林四絕』的當代最強高手,總不至浪作虛言!蔡耀霄索性兩掌同發,倒看你怎樣把我練的『金沙掌』及『淬毒琵琶手』廢去!」 

  語音了後,右掌一圈一推,左掌一切一劃,果然同時向淳於琬攻了「柴王推車」,「鴻溝劃界」等相輔相成的兩招狠辣手法! 

  淳於琬這次不再用輕妙身法,閃避蔡耀霄的來勢,卻把翠袖雙翻,一式「左右逢迎」,分迎而去! 

  蔡耀霄右掌凝足「朱沙掌」力,挾有懾魂銳嘯,左掌凝足「淬毒琵琶手」指勁,挾有奇腥陰風,力猛招奇威勢顯極凌厲! 

  淳於琬則從從容容,輕翻翠袖,絲毫沒有甚麼劍撥弩張的過分用力模樣! 

  但雙方招勢一合,蔡耀霄突發慘哼! 

  慘哼聲中,他身子飛了起來,『彭』的一聲巨響,摔出七八尺外! 

  左右雙掌的掌骨均被震碎,軟綿縛垂在地上,不斷從裂口之中,流出鮮血,人也暈死過去! 

  「格格……格格……」這是「天香公主」楊白萍雙楊柳眉,所發出的一陣嬌笑! 

  淳於琬剛神凝氣穩,緩步揚面,向楊白萍含笑說道:「楊公主,淳於琬有傷貴屬……」

  楊白萍不等淳於琬說完,便斟了一杯酒兒遞過,笑吟吟地說道:「淳於姑娘已讓兩招,只這一式,便把蔡老四的雙掌廢掉,委實令人欽佩,楊白萍要敬你一杯!」 

  淳於琬暗驚對方的沉穩豪縱,遂接過杯來,一飲而盡! 

  楊白萍放下酒杯,目光一掃四外,倏然面罩嚴霜,沉聲叫道:「我有令在先,『九指閻君』蔡耀霄既於三招以內落敗,著即在包紮傷掌之後,逐出『泰山大寨』,但念及往日辛勞,酌給三百兩紋銀,充為還鄉旅費!」 

  「驟仙台」上的侍應嘍囉,紛紛領命恭身,把那昏迷不醒的「九指閻君」蔡耀霄,抬了下去! 

  楊白萍恢復了平靜神色,兩道媚中帶煞的炯炯目光,向兩席盛筵以上,掃視一周,含笑問道:「還有誰願意在淳於姑娘這等絕世名家手下,領教領教?」 

  關外綠林的總瓢把子「三爪飛雕」刁振吉聞言,方把兩道濃眉一挑,早被楊白萍用眼色制止。 

  這時,席中站起一人,向楊白萍抱拳笑道:「楊總寨主,范某不才,想請教淳於姑娘一些輕功身法!」 

  「天香公主」楊白萍目光一注,見是「魯山」穿雲寨主,「穿雲一鶴」范丹,知道此人的一身輕功,除了略遜自己以外,在北六省綠林道,可稱翎足!遂點頭笑道:「淳於姑娘方才業已說過,對任何人及任何功力,均不吝指教,范寨主儘管下場便了!」 

  淳於琬聽楊白萍拿話扣住自己,遂揚眉一笑,又復離席走出! 

  「三爪飛雕」刁振吉,向楊白萍低聲說道:「楊公主為何阻我出手?」 

  楊白萍一雙妙目中,閃射出詭異光芒,壓低嗓音,含笑答道:「刁大哥,我們被線上同源,推戴為尊,何必輕易出手?不如先行一旁靜觀,把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深淺,看得透透徹徹!若有可勝之道,便以己所長,攻敵所勇!若無可勝之道,我便根據她所發狂言,派上數十名手下寨主,與她鬥個兩天兩夜,看她能有多少精力?」 

  刁振吉聞言,點頭讚道:「楊公主若是如此做法,這位『碧目魔女』的—世英名,確實非砸在『泰山大寨』不可!」 

  楊白萍冷哼一聲,揚眉說道:「誰叫她看不起咱?單獨來到『泰山』,更復當眾狂言,目無一切!如今,我已拿定主意,要叫她一陣不敗,二陣敗,十陣不敢,百陣敗。反正我這『泰山大寨』中,人手眾多,足可把她消磨得精疲力盡!」 

  說到此處,又復目注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繼續向刁振吉低聲笑道:「刁大哥,你不妨把小妹這種策略,悄悄通知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少時萬一上陣,無須勉強求勝,但須盡量使淳於琬消磨精力,我們要利用『有其使力,無其使智』,和「雙拳不敵四手,好漢於還怕人多」等法,把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折在『疲累』二字之下!」 

  刁振吉連連點頭,還把「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這種既定戰略,向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悄為告知! 

  就在這兩位綠林魁首,暗商毒計之際,淳於琬與那位「穿雲一鶴」范丹的輕功比賽,業已鬥得好看煞人! 

  這輕功比賽,出超人是「穿雲一鶴」范丹,他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范丹想在『羅漢束香樁』上,請教幾手輕功身法!」 

  淳於琬心中一動,暗想「羅漢束香樁」雖不比「金刁換弩」,但此陣向來是和對方樁上過招,講究手、眼、身、法、步,處處配合,不能絲毫錯亂!但如今「穿雲一鶴」范丹,卻聲明要在「羅漢束香樁」上,向自己請教輕功身法,這倒是頗為新鮮之事! 

  她心中雖疑惑,但因自己功力太高,又知道對方的極強高手,只是「天香公主」楊白萍,「三爪飛雕」刁振吉,及那位是否出手助敵的「峨嵋蒙面人」,其他眾寇,決非敵手,故面只是微覺新鮮,並未把這「穿雲一鶴」范丹,放在心上! 

  但等范丹眾人擺好「羅漢束香樁」後,淳於琬方知這位「穿雲一鶴」的輕功不弱,可見得草澤中盡有異人,自己獨對群豪,真也不能過分大意! 

  原來「穿雲一鶴」范丹並未像一般慣例,把「羅漢束香樁」按著一定步眼安排許多,他共只插了兩根香樁,放在場內! 

  這兩根香樁,高約兩尺有餘,其粗盈寸,是有數十根細香,加上兩道紙箍,柬在一起而成的! 

  香樁並排放在地上,亦非插入土中,是「穿雲一鶴」范丹,命人取來兩海碗白米,把香樁植在米內! 

  淳於琬越看越覺新鮮,不禁向「穿雲一鶴」范丹,揚眉含笑問道:「范寨主,你這等布置,卻別開生面,但不知是打算怎樣比法?」 

  范丹笑道:「我打算分三個步驟來比,不知淳於姑娘的意下如何?」淳於琬點頭答道:「范寨主儘管安排,淳於琬無不從命!」 

  范丹指著那兩隻五六尺遠處的絕大海碗,含笑說道:「第一個步驟是我們各自飛身上樁,在樁上用任何輕功身法,往高技起,以拔空高低及踩樁入米深淺,分劃勝負!」 

  淳於琬聞言,一面點頭,一百向那兩隻絕大海碗,略為住目。 

  范丹猜出他注目用意,遂加以解釋說道:「香樁共高兩尺九寸,碗中白米八寸,如今兩根香樁,全是入米四寸而植,尚有兩尺五寸在外!」 

  淳於琬聽完,遂秀眉一挑,香肩輕晃,飛身縱到靠右邊的那根香樁之上,單足點樁,悠然而立! 

  范丹也飄身縱上左邊香樁,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請自施為,我們在樁上騰身,還要在樁上落足!」 

  語音才了,兩條人影,便自樁上騰空,范丹用的是「一鶴沖天」身法,淳於琬用的是「平步登雲」絕技! 

  范丹約莫縱起了一丈二三,但淳於琬卻要比他高出半截身子! 

  兩人身子落下,依舊單足點踩,但香樁業已自然而然地,被踩得略微陷入米中,不符原來尺寸! 

  范丹眉頭微蹙,與淳於琬雙雙飄身落地,只見淳於琬約莫把香樁踩入米一寸不到,自己則踩入一寸有餘! 

  樁上撥空,是越高越好,踩樁入米則是越淺越好! 

  范丹見自己這兩點之上,均不如人,顯然落後,不禁愧然一歎,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確實高明,范丹甘心認敗……」 

  淳於琬不等范丹說完,便自搖手說道:「范寨主說明共分三個步驟比較,怎能此時認敗?或許你在其餘兩個步驟之上,能贏我呢?」

   

  范丹無可奈何,只得苦笑說道:「第二個步驟是我們分立香樁,在腳下暗用功力把香樁上的兩道紙箍震斷,使樁成散香!勝負之分,則在香枝有否斷折?及踏香入米深淺之上分劃!」 

  淳於琬笑道:「這個步驟有趣,是內力輕功的綜合比鬥!」 

  語音才落,人影雙騰,一位綠林好手,一位巾幗奇英,又自縱到那兩根業經重新安插,仍復有兩尺五寸,露在米外的香樁之上!

  

  淳於琬因好奇心起,想看范丹的第三個步驟,還有甚麼花樣?決定在這「點樁震紙」一陣之上,不再佔取勝局! 

  因自己已勝一陣,倘若第二陣再勝,范丹便根本失去了第三陣的比鬥資格! 

  她既有了這種打算,自然暗中斂勁,腳下留情,在震碎兩道紙箍以後,故意把香樁踏得較為多陷,與范丹腳下同樣深淺,造成平等的局面! 

  果然,第二陣的平手局面,提高了「穿雲一鶴」范丹的爭雄志趣,人站在那根紙箍已斷,香枝未散的香樁以上,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第三個步驟是我們身形一縱以後,腳下香枝立散,然後設法一根根的取去散香,以手敏捷,及所剩香枝少者為勝!」 

  淳於琬嬌笑一聲,身軀突然拔高起兩丈有餘,腳下香枝雖散,卻連半分都未陷入碗內!

  這種「一羽不加,憑虛躡步」的絕頂輕功,才是「碧目魔女」的真正本領! 

  這手真正本領,把「穿雲一鶴」范丹看得呆住了,竟站在香樁之上,未有隨同施展與之比較! 

  淳於琬身形落時,所表現的內家絕藝,更為驚人! 

  她在空中來了個「雲裡翻身」成了頭下腳上而落,落到數十枝散香切近,左掌微伸,用食指點住最中央的一枝散香,來了個「倒扯雲旗」。 

  淳於琬右手點香倒立,左手則一根一根地,把其餘散香,拔起甩出!

   

  剎那間,所有散香全部拔完,只剩下她右手所點的一根細細香枝! 

  換句話說,淳於琬的全身重量,都寄托在這一枝細香之上了。 

  楊白萍先見淳於琬在輕功方面,似比「穿雲一鶴」范丹,高出不多,不禁在嘴角之間,隱泛曬笑! 

  但看到此刻,卻心內一寒,知道自己必須智勇互濟,盡量利用在地利和人和上所佔便宜!否周倘若徒逞強戾,以意氣相拚,定非這位既享大名,又有實學的「碧目魔女」之敵! 

  淳於琬拔完所有散香,身形忽的又飄空而起!飄身之際,順手拔起了最後一根細細香枝,輕盈無比,於神如仙,俏生生地含笑縱回原座之上。 

  「驟仙台」上響起了一片熱烈掌聲,但掌聲中淳於琬突然聽得有人以蚊蠅般的語音,向自己耳邊說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盡英雄,問卿能有幾多功?切莫奔騰澎湃,一瀉頓成……」 

  這幾句話兒,又似警告?又似諷刺?聽得淳於琬好不驚疑,暗把冷銳目光,向群豪一一掃視! 

  但兩桌盛筵上所坐的北道群豪,除了「飛天蜈蚣」尤洪以外,均在表示欽佩的紛紛鼓掌,淳於琬竟看不出自己所聽得的「密語」是發自何人口內? 

  掌聲一住,「穿雲一鶴」范丹含羞帶愧地,走到席前,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抱拳恭身說道:「屬下范丹無能,請楊寨主賜予懲處!」 

  楊白萍對這位「魯山穿雲寨主」,竟比時自己「泰山大寨」中的「九指閻君」蔡耀霄,和氣多了!妙目流轉,站起身形,斟了一杯酒兒,遞給范丹,並向他柳眉微揚,含笑說道:「范寨主既然請罪,我便罰你一杯酒兒!」 

  范丹愕然卻步,不敢接酒,苦笑問道:「屬下有辱聲威,總寨主為……為何不罰反賜?范丹委實不敢赧顏承受……」 

  楊白萍哈哈笑道:「范寨主,我早已言明,與淳於姑娘這等絕代名家,互相切磋,勝固為難,敗亦可喜,但只要替我敗得光明體面!范寨主香樁較技,別出新裁,業已盡力,何罪之有?倘若你不是在第三步驟上,因目睹淳於姑娘,大展罕世神功驚訝得忘了對抗,而未免略有瑕疵,連這一杯酒,我都要改為『敬』字,不說『罰』了!」 

  范丹聽楊白萍如此說法,遂恭身稱謝,接過酒來,一飲而盡! 

  淳於琬一百尋思著,剛剛歸座,「飛天蜈蚣」尤洪等所坐的另一席上,忽又站起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向楊白萍恭身叫道:「總寨主,請命人設鼎,屬下尉遲雄,想與淳於姑娘,一較強力!」 

  楊白萍本來就想設法盡量消耗淳於琬的體力,聞言自然正合心意,遂一面命人扛鼎入場,一面向淳於琬舉杯笑道:「淳於姑娘,請用些酒菜略為歇息一會,等他們把鐵鼎佈置妥當以後,還請你對尉遲寨主,多加指教!」 

  淳於琬呷了一口酒兒,點頭笑道:「這樣倒頗有趣,一場掌法,一場輕功,一場臂力,下一場大概是要比較暗器的是了?」 

  她語音方了,適才所聞的蚊哼蠅吟聲,又在耳邊響起,這回吟的是:「自古射人先射馬,歷來擒賦必擒王,力盡霸王如小卒,疲勞猛虎怕綿羊……」 

  淳於琬一聞吟聲,便即冥心細察,但依然聽不出這虛無飄渺的「密語傳音」究竟來自何處? 

  楊白萍聽出淳於琬所說話兒以內,隱含芒刺,遂索性再加激將地,向她揚眉嬌笑道:「淳於姑娘,你莫非嫌累了麼?楊白萍先首便恐你單獨一人,精力有限,才提出十陣定輸贏之議,如今淳於姑娘雖已連勝兩陣,但不妨按照原議復行……」 

  楊白萍心思老到,目光冷峻,料敵如神,這幾句話!果然激起了淳於琬天生傲性,不等聽完,便自搖手笑道:「楊公主放心,淳於琬願以一身所學,會盡當筵高手!」 

  這時,侍應嘍囉們業已合力扛來了五座大小不一的鐵鼎,安放在「聚仙台」的中央空位之上! 

  柘白萍離席起身,指著左邊最小的一座鐵鼎,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請看,這座最小鐵鼎,足重六百斤,其餘則依三百斤之數遞加,最大一隻便重過一千八百斤了!」 

  淳於琬目光微注,點頭笑道:「多謝楊公主先加指點,使我可以量力而為,不致出乖露丑!但不知是由我先出手?還是由尉遲寨主先行……」 

  楊白萍接口笑道:「淳於姑娘是我泰山貴客,當然應該由.尉遲寨主,先行拋磚引玉!」

  說完,便向尉遲雄含笑叫道:「尉遲寨主,你先把那只九百斤的鐵鼎,試舉一下!」 

  尉遲雄恭耳領命,大踏步走入場中,足下拿樁站穩,凝神提氣,單手執著靠左邊第二隻鐵鼎鼎足,把這只重過九百斤之物,從從容容地,一舉而起! 

  淳於琬看得一面撫案讚好,一面向尉遲雄笑道:「尉遲寨主,請你再舉下去,對於這只九百斤的鐵鼎,我不想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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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0:11: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 四 章 失魂之恨
尉遲雄含笑點頭,微一凝神,肅立第三座鐵鼎之首,驀然俯身單臂抄住鼎足,吐氣開聲,一舉而起。 

  這隻鐵鼎,重達一千二百斤,尉遲雄能夠單臂舉起,已可算得當世霸王之勇,自然博得「豪仙台」的所有群雄,一齊喝彩。 

  淳於琬微笑說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尉遲寨主神勇無雙,且再試試那只一千五百斤的如何?」 

  尉遲雄搖頭笑道:「尉遲雄有自知之明,濁力止此,只好敬觀淳於姑娘的絕世神力的了。」 

  淳於琬妙目中電射精芒,緩緩一掃群雄,含笑問道:「今日之會,除去了斷恩仇以外,仍重切磋技藝,諸位中若有能舉起一千五百斤重鼎之人,不妨一見神力!」 

  群雄默默無聲,「三爪飛雕」刁振吉雖覺自己或能一試?但因「天香公主」楊白萍業已先告機宜,故也樂得養精蓄銳地節省氣力! 

  淳於琬見滿座群豪,均自不語,便柳眉微揚,含笑而起! 

  這時,那位業已連舉九百斤重鼎,及一千二百斤鼎,以臂力著稱的尉遲雄,心中不蔡有點驚疑不信起來,暗想「碧目魔女」淳於琬雖然名重當時,內外功力均至絕頂,但女孩家先天體質畢竟較弱,難道連舉鼎濁力,也能達到一千五百斤,勝於自己這等男兒不成? 

  尉遲雄驚念未了,陡然驚上加驚! 

  不僅他驚,「聚仙台」上群雄,幾乎無一不驚?只有兩個例外! 

  這兩人,一個是眉宇間隱含得意微笑的「天香公主」楊白萍,一個是暗自搖頭歎息的「峨嵋」蒙面道人! 

  原來,淳於琬含笑而起,緩緩舉步,並非走向那只重達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而是走向那只重達千八百斤的第一巨鼎! 

  她已走到這只經過多次英雄聚合,從來尚未有人舉起過的頂天巨鼎之前! 

  「聚仙台」上,俱皆屏息,寂靜無聲! 

  淳於琬一未凝氣,二未俯身,她只是笑吟吟地,玉腿一抬,一足飛起! 

  這一足,竟把重達一千八百斤的龐然巨物,踢得飛了五尺高下! 

  淳於琬右手微伸接住鼎足,左腳竟絲毫未停留地,又復連環踢出! 

  第二腳是把那只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踢起了六七尺高,然後一伸左手,接住鼎足!

  淳於琬雙手分舉起雙鼎,巍立如山,含笑目掃群豪,眼光中充滿了傲然自得神色!

  

  「天香公主」楊白萍看得微露驚容,但這種驚容只是一現即隱,嘴角的那絲笑意,卻越來越覺陰險! 

  其餘群豪,只看得相顧搖頭,由衷驚佩! 

  「峨嵋」蒙面道人則忽然垂頭深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淳於琬緩緩放下雙鼎,酥胸間看不出絲毫起伏喘息,玉頰上也看不出絲毫疲累紅艷! 

  楊白萍領導群豪,震天價喝起彩來,彩聲未了,她便向淳於琬神情緩和地,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楊白萍委實佩服你這罕世神力,我先敬酒三杯,然後再討教幾手!」 

  關外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三爪飛雕」刁振吉,見「天香公主」楊白萍突然變計,竟這早親自下場,不禁濃眉軒起,微覺詫異!

   

  原來,楊白萍功力頗高,目光如電,看出淳於琬力舉雙鼎以後,雖然表面上未露疲態,其實她連鬥數場,最後並舉起兩隻巨鼎,耗去真力不少,至少已使一身內家絕藝,減了三成威勢! 

  楊白萍見淳於琬後,一直極為仔細地,認真觀察,她覺得自己在功力方面,要比這位「碧目魔女」,弱了兩成火候! 

  如今,淳於琬逞強好勝,力減三成,豈非大可乘機出手,與之一搏! 

  因為自己原訂使淳於琬耗到力竭之計,本屬不得已的下策,當時雖可應付守敵,事後傳揚出去,卻難免使北六省的綠林人物,丟盡臉面,全為江湖不齒! 

  楊白萍想到這一點,所以才改變初衷,立即向淳於琬發話挑戰,自己倘能在痕跡不甚明顯之下,擊敗強敵,不僅可向刁振吉等「遼東三俠」驕傲,並可藉此一舉,使「天香公主」四宇,更加威震天下,取代「碧目魔女」的地位。 

  淳於琬傲骨天生,雖然自知已耗去相當氣力,但哪肯對「天香公主」楊白萍示弱,遂在聞言之下,點頭笑道:「楊公主親自下場,再妙不過,淳於琬願盡所能,領教幾手!」 

  楊白萍揚眉微笑,斟了三杯美酒,遞到淳於琬的面前。 

  淳於琬豪氣凌雲地,未加推辭,舉杯一一飲盡! 

  一位綠林魁首,一位罕世俠女,正待雙雙下場,那位來自「峨嵋」的蒙面道人,忽然含笑叫道:「且慢!」 

  淳於琬訝然問道:「道長有何指教?」 

  蒙面道人微笑道:「貧道隱居『峨嵋』其間,便已久欽『碧目魔女』與『天香公主』之名,未料此番朝香東嶽,順道造訪,竟能一齊有緣拜識……」 

  淳於琬聽得不耐地,雙揚秀眉叫道:「道長,你叫住我們,究竟有什麼事兒?似乎不必盡說這些客氣話呢!」 

  蒙面道人搖頭道:「別無它事,只是想借花獻佛,各敬一杯美酒,為兩位助威,使這場罕世難睹的『碧目魔女』與『天香公主』之間,格外驚神泣鬼地,好看煞人!」 

  楊白萍「哦」了一聲,失笑道:「原來道長是要想敬我與淳於姑娘一杯酒,這事極為簡單,哪裡用得著說上一大篇道理呢?」 

  蒙面道人伸手提壺,斟了兩杯美酒,分別遞給淳於琬、楊白萍,自己也斟了一杯,奉陪飲盡。 

  楊白萍一面與淳於琬緩步下場,一面向她含笑問道:「對於我們之間的這場比鬥,淳於姑娘有無高見?」 

  淳於琬笑道:「我們在這當世武林之中,總算薄負盛名,斗便應該鬥得盡興一些,不要草草了結!」 

  楊白萍點頭笑道:「淳於姑娘此語,與楊白萍心意相同,楊白萍想索性來個三陣較功,使彼此都能一展所長,都能盡興!」 

  淳於琬微笑說道:「我同意三陣較功,但不知楊公主在這三陣之上,打算斗些甚麼技藝?」 

  楊白萍想了一想,揚眉笑道:「淳於姑娘適才已在掌法、輕功、神力等三重功夫之上,大顯奇能,我們不必重複,且較玄功,兵刃、暗器等三陣如何?」

   

  淳於琬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妙極,妙極,我們第一陣先斗玄功!」 

  楊白萍目光微注淳於琬道:「淳於姑娘,請出題目!」 

  淳於琬笑道:「我們誰也不必占誰便宜,這一陣玄功比賽,乾脆就公公平平地,由雙方各出一個題目便了!」 

  楊白萍嫣然笑道:「淳於姑娘快人快語,楊白萍敬遵芳命!」 

  說到此處,轉面向侍應嘍囉笑道:「你們去取兩隻巨大皮鼓,及兩具上好古琴備用!」

  淳於琬訝然笑道:「楊公主,我們是較量玄功,你卻命人備琴備鼓則什?」 

  楊白萍尚未及答,那「蛾嵋蒙面道人」,卻已在席上接口笑道:「淳於姑娘,楊公主有套玄功絕藝,名叫『凝目調琴,傳音擊鼓』!」 

  楊白萍心中一驚,弄不懂這蒙面道人,怎會知道自己的秘傳絕學,遂點了點頭,向淳於琬笑道:「這位蒙面道長說得不錯,楊白萍想以『凝目調琴,傳音擊鼓』薄技,領教高明!」

  淳於琬神情高傲地,搖頭笑道:「我不必另出題目,就在楊公主所備的古琴皮鼓之上臨時想些花樣好了!」 

  楊白萍眉頭略皺,笑了一笑,便督促嘍囉,把剛剛取來的兩具上好古琴,及兩具大皮鼓,佈置妥切。 

  兩具古琴,是並排放在琴台之上,兩隻皮鼓,用一左一右放在琴台七尺以外! 

  佈置妥當以後,楊白萍便轉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楊白萍獻醜,彈上一曲『迎賓曲』吧,以拋磚引玉?」 

  說完,舉步走近琴台,負手而立,只用兩道目光,向琴台上左邊那具古琴,凝目注示!

  說也奇怪,不多時候,琴上絲絃,居然無風自動,錚錚琮琮,異常美妙地,奏了一曲「迎賓曲」! 

  楊萍笑道:「這種功夫,並不很,只要略能『以神馭氣,無形及物』便可施展!只是在琴弦之上,奏出宮商聲韻,顯得稍有變化而已!· 

  她這樣說話,是認為淳於琬在真氣內力方面已有相當消耗,如今雖能「凝目調琴」,但在琴韻的變化上,只消略一失調,也就算是輸給自己了! 

  剎那以後,琴弦自鳴,叮叮咚咚地奏了一曲「俠客遊」,音韻變化,竟比楊白萍所奏的「迎賓曲」還要來得綿長繁複! 

  楊白萍起初聽得大吃—驚,但旋即又面現喜色! 

  因為她發理淳於琬在「凝目調琴」上雖有獨到之處,但調到後來,在—曲「俠客遊」將終的煞尾之際,突似力不從心地,音節微亂! 

  這種現象,證明她所料不差,淳於琬的內家真氣,果已消耗甚巨。 

  淳於琬雙頰一燒,向楊白萍愧然歎道:「楊公主,淳於琬自不量力,在這第一陣的玄功比賽之上輸給你了!」 

  楊白萍因看透對方功力大耗,已有把握取勝,故而樂得大方地,微微一笑,向淳於琬搖手說道:「淳於姑娘你不必自謙,你這曲『俠客遊』,雖在煞尾時,音節微亂,但卻比我所奏的『迎賓曲』強,我們還未會……」 

  淳於琬不等楊白萍說完,便自苦笑道:「楊公主請自施為『傳韻擊鼓』神技,你既不許淳於琬藏拙認敗,我也只好拚命陪君子了!」 

  淳於琬說完這幾句話,心中難過異常! 

  因為,她如今方覺自己連番耗力逞強以後,未及調氣行功,已相當疲累,業已無法取勝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紅粉魔頭「天香公主」了! 

  淳於琬是絕頂聰明的人物,也懊喪之下,驚然悟出自己被對方用話套得出要獨勝群雄之語,未免大大愚蠢不智! 

  人之精力,不可能無窮無盡,任憑你修為再深,火候再高,一陣一陣的連對下去,終會因疲累而打折扣! 

  對方以人多耗敵,以強於壓陣,自己怎能逃得一敗? 

  對方敗上十陣二十陣無妨,自己只稍落敗一陣,便把「碧目魔女」四字,及「武林四絕」美號,付於流水! 

  但淳於琬雖然知道上當,卻因話出扣風,無法食言反悔,只好凝神靜看楊白萍如何施為?打算把這三陣較功,勉力應付下來,然後再斟酌情形,另作適當處置! 

  淳於琬心中轉念,楊白萍業已施展出她的「傳音擊鼓」神技! 

  她目光平靜似水地,凝注在一具大皮鼓之上,約莫半盞茶時以後,突然伸指扳動台上琴弦! 

  琴弦「叮」地一聲脆響,那具皮鼓也似被無形之物所擊,又出「咚」地一聲輕響! 

  楊白萍微微一笑,再擊琴弦! 

  這次琴弦是「嗡」地一聲低鳴,皮鼓卻「通」地一聲巨響! 

  楊白萍就在這琴弦脆鳴,鼓聲輕擊,琴弦低鳴,鼓聲巨響的操縱變化之上,表現出了她對於無形氣功控制自如的能為,不禁面有喜色! 

  淳於琬靜觀之餘,自行暗中調氣,仍覺因適才逞強力舉雙鼎,耗力過多,氣極不揚,縱能勉強「傳音擊鼓」也決難做到楊白萍這等控制由心,圓通自在的上乘境界! 

  她正在愁皺雙眉,楊白萍又把琴台上的古琴琴弦連連三擊! 

  「錚!錚!錚!」這是琴弦上清脆悅耳的三聲高鳴! 

  「通!通!通!」這是皮蚊上震耳欲聾的三聲巨響! 

  楊白萍以為如此對方決難做到,遂向淳於琬揚眉笑道:「淳於姑娘,楊白萍業已獻醜,如今請你一顯絕技了!」 

  淳於琬笑了! 

  她在這笑容之中,包含了很多成份!有驚奇!有寬慰,更有一種茫茫然的迷惑之感! 

  因為,就在淳於琬暗中運功,試出耗力過度,真氣難勻,心頭頗為不悅之際,忽覺身體以內,起了奇異變化。 

  這奇異變化,是在丹田氣海之間,陡然產生了一股溫和的熱力,剎那間電布週身百穴!

  淳於琬再一運功暗試,竟已氣旺神和,通體舒泰,不僅適才的疲累,完全消除,內力真氣方面,並比平時還要來得充沛瀰漫! 

  她是大行家,知道這種奇異現象,只有在兩種情形之下,才會發生! 

  第一種可能是自己服了什麼益氣補元功效極速的罕世靈藥! 

  第二種可能是有什麼絕世高人,運用神奇功力,暗中相助!

   

  如今自己僅與「天香公主」楊白萍,對立琴台之前,數丈之內,絕無他人,第二項可能,根本不能成立! 

  第二項可能,固然不能成立,但第一項可能,卻更無復依據! 

  因自己曾否服食藥物,必然自知,何況一時之間,又到哪裡去找曠世難尋的神效靈藥?

  淳於琬正在滿腹驚疑,含笑思索之際,楊白萍業已得意地,請她施展「傳音擊鼓」絕藝了! 

  淳於琬揚眉一笑,神功暗聚,蓄意技震群魔,竟以全力施為,伸出玉指,把琴弦撥得「錚琮」一響! 

  怪事來了,琴弦只是「錚琮」一響,皮鼓卻是「通、通」兩聲! 

  而這「通、通」兩聲,並非發自一具皮鼓,竟是從分置左右的兩具大皮鼓之上,同時響起! 

  換句話說,淳於琬一撥琴弦同時,能向左右兩個方向,發出「傳音擊鼓」的無形真力!

  這種功力,比「天香公主」楊白萍強得太多,使得這位雄據泰山,統御北六省綠林人物,叱吒風雲的紅粉魔頭,頓時慚然失色! 

  不但如此,楊白萍因聽得皮鼓上的「通通」兩響,微帶破音,遂凝目細看,竟看出兩面極為堅韌的鼓皮的鼓面之上,微有裂紋,分明已被淳於琬的無形真力震毀! 

  楊白萍臉色慘白地,長歎一聲,竟不再繼續比鬥兵刃及暗器,身形微閃,飄回席上,斟了一杯美酒,雙手捧著,向淳於琬進去! 

  淳於琬接過酒杯,揚眉笑道:「楊公主,我們還有兵刃及暗器兩陣未曾比試呢!」

  

  楊白萍苦笑道:「淳於姑娘的神功絕藝,實在驚人,楊白萍欽服萬分,故而先敬你一杯美酒,然後再比較兵刃、暗器!」 

  人性無不好高,無不愛受人捧,尤其越是英雄人物,越是愛聽讚美之詞!淳於琬何獨不然?她一聽楊白萍這種說法,便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含笑道:「楊公主,我們第一陣玄功比賽,算是秋色於分,第二陣是比兵刃?還是比暗器?」 

  楊白萍忽然神色微變,揚眉冷笑說道:「淳於姑娘,你且莫自詡功力,怎樣比鬥,楊白萍打算考驗考驗你的見識再說!」 

  楊白萍目光電掃全場,眉宇間浮現出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看著淳於琬緩緩問道:「淳於姑娘,毒蛇之多,不可勝計,但其中有三種蛇兒的毒性,極為奇異,武林人物稱為『蛇內三魔』,淳於姑娘可曾聽說過這句話嗎?」淳於琬點頭笑道:「我聽過『蛇內三魔』之稱,其中一種『冰玉美人腸』,這是特產在我所居的『大雪山』中,它處絕無的呢!」 

  柘白萍手指群豪,微笑說道:「在座群豪以內,未曾聽說過這三種魔蛇之人,恐不在少,淳於姑娘能否一一說出?好使大家均增廣見聞!」 

  淳於琬一半賣弄自己的廣博見識,一半也乘著高興,遂毫不推辭地,向滿座群豪,朗聲說道:「這所謂『蛇內三魔』,名稱均極特殊,產量也極稀少,幾乎近於絕種地步!除了我適才所說的『冰玉美人腸』外,還有兩種,一種叫做『三日失魂絲』,一種叫做『血影帶』!」

   

  楊白萍聽得撫掌而笑道:「淳於姑娘果然博學多聞,竟講得絲毫不錯?但名稱適在其次,楊白萍尚想請教一下,這『冰玉美人腸』,『三日失魂絲』及『血影帶』等三種蛇兒,為何會被江湖人物加上一個魔字?」 

  淳於琬微笑說道:「因為這三種蛇所具的毒力,不僅極難除去,而且蘊藏部位也與一般不同,遂有『魔蛇』之稱,楊公主要不要我把這一點也說一說呢?」 

  楊白萍心中暗覺得意地,點頭笑道:「淳於姑娘若肯解說一番,我等定可大獲教益!」

  這時,滿座群豪均在凝神傾聽,只有那位「峨嵋」蒙面道人,彷彿別有思索! 

  淳於琬笑吟吟地說道:「這三種蛇兒毒力所藏之處,均不在蛇牙之內,『冰玉美人腸』的奇毒在皮,人若偶一誤觸,便會奇寒難禁,漸漸骨髓成冰,終於四肢指節,及耳鼻等處,一齊脫落而死!」 

  群豪聽得相顧駭然! 

  楊白萍目注淳於琬,含笑揚眉問道:「『冰玉美人腸』的奇毒在皮,『血影帶』及『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又在何處?」 

  淳於琬毫不遲疑地,含笑答道:「『血影帶』的奇毒在尾,人被蛇口咬了無妨,倘被尾部刺破絲毫血肉,則不消片刻,毛髮骨肉,發作一攤血影!」 

  說到此處,語間微頓,舉杯飲了半杯酒兒,略為潤喉,又復往下說道:「最後一種『三日失魂絲』尤為奇異,它的毒力在筋!」 

  「毒狐」唐媚香一聽,訝然問道:「淳於姑娘,這種『三日失魂絲』的奇毒,既然在筋,究竟有什麼厲害呢?」 

  淳於琬笑道:「倘若捕得此蛇?抽出蛇筋,用藥酒九蒸九曬之後,使其柔細如絲,人若誤沾,便中無形奇毒!」 

  唐媚香問道:「甚麼叫無形奇毒?」 

  淳於琬含笑答道:「中毒之人無法自覺,毒侵體中,亦暫不發作,必須等服食另一種藥物以後,方能將毒力引發。」 

  「三爪飛雕」刁振吉聽得頗感興趣地插口問道:「請教淳於姑娘,能夠引發這種『三日失魂絲』毒力的那種藥物是甚麼?」 

  淳於琬揚眉笑道:「這種藥物隨處可見,就是各類美酒!換句話說,人若誤中『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再一飲酒,便即開始發作!」 

  楊白萍兩道絕美奇媚的目光之中,微閃得意神色,眉梢雙揚,看著淳於琬,緩緩問道:「淳於姑娘,這種『三日失魂絲』的毒力發作以後,又便如何?」

   

  淳於琬搖了搖頭,歎息說道:「這毒力極是厲害,一經發作,中毒人的內力真氣,便告無法提聚,靜等三日後失魂成瘋,由瘋而死!」 

  楊白萍目注淳於琬,格格笑道:「淳於姑娘,你是否過甚其詞?這毒力真有這麼厲害?三日後準會發作麼?」 

  淳於琬雖覺楊白萍神情有異,但仍猜不出她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麼藥?遂微覺不悅地,「哼」了一聲說道:「怎麼沒有這樣厲害?毒力一經發作,三日之後必然失魂成瘋,但若是激怒,有所妄動,則連三日之期,都難挨過,會當時神智全瘋,失去人性!」 

  楊白萍雙眉一撓,點頭說道:「淳於姑娘既然深知厲害,就免我擔心了!」 

  淳於琬愕然問道:「楊公主此語何意?」 

  楊白萍嘴角微撇,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說道:「闖蕩江湖,鎮日身攫鋒鏑,必須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否則根本不足以在這莽莽乾坤之中,與舉世群豪,一爭雄長!」 

  淳於琬這回有點聽出端倪,勃然震怒地,厲聲叱道:「楊白萍,難道你敢對我施展什麼暗箭傷人的鬼域伎倆?」 

  楊白萍笑道:「誰叫你盡量賣弄逞能,使我覺得不能力敵,只有智取!」 

  淳於琬哂然說道:「只怕你力敵固然不能,智取亦自取辱?」 

  楊白萍格格蕩笑說道:「淳於姑娘,我念你『碧目魔女』之號,得來不易,列名『武林四絕』身份極高,才想給你留些臉面,自行離去,在三日之內,尋個幽僻所在,靜靜等死!現在你既不服,那就告訴你好了,但千萬不可激怒,否則當著這些武林人物,立告失魂成瘋,恐怕連女兒清白,都保不住了!」 

  淳於琬駭然問道:「你是說我業已中了『三日失魂絲』的奇異毒力?」

   

  楊白萍得意笑道:「淳於姑娘,請放鎮靜一些,你如今早已內力難聚,真氣難提,再若猖狂?無非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尋沒趣,你大概猜不到,琴台上右邊那具古琴的琴弦之中,便有一根是用九蒸九曬的『三日失魂絲』蛇筋所制!」 

  淳於琬在楊白萍發話之際,便已默察體內,覺出對方所言,果然不錯!不禁心中難過已極,一語不發地,站起身形,離開「聚仙台」,向泰山大寨之外,含淚走去! 

  她一來因知楊白萍所言是實,自己決不能再有激動,否則,不等三日,便即當眾成瘋,把「碧目魔女」聲名,完全斷送! 

  二來真氣難聚,無法施展所擅「碧目魔光」,連預先伏下的「毒狐」唐媚香的那著棋,也不能運用!『如此情勢之下,她不走何待?她只有遵從楊白萍所說,去尋個幽僻的所在,靜靜等死了! 

  淳於琬一走,「聚仙台」上的所有群豪,無不趨炎奉勢地,紛紛向「天香公主」楊白萍盛加誇讚! 

  楊白萍也自得意揚眉笑道:「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修為,委實驚人!我以為她連戰兩陣,並力舉雙鼎之後,真力必有相當消耗,足可仗恃所學,與其一鬥!誰知她不但毫無疲態,竟能格外發揮潛勁,指弦傳音,擊毀雙鼓!楊白萍睹狀衡情,深知在場各位,無一是她敵手,才不得不施展出這種最後手段!」 

  「峨嵋」蒙面道人聽到此處,向楊白萍笑聲問道:「楊公主,你怎會放心聽憑淳於琬安然離去?萬一『碧目魔女』,能夠除祛所中『三日失魂絲』的劇毒,定必蓄怒重來,那時『泰山大寨』之中,豈不勢將伏屍纍纍,流血漂杵?」 

  楊白萍微笑說道:「道長慮得雖是,但『三日失魂絲』的劇毒,除了一種『晶莖七葉芝』外,根本無藥可祛?」 

  蒙面道人笑道:「這種『晶莖七葉芝』,出在何處?」 

  楊白萍失笑答道:「我只聽說過此芝可解『三日失魂絲』奇毒,卻不知出在何處?何況共只三日光陰,淳於琬即將失魂成瘋,她便是知道這種『晶莖七葉芝』的出產所在,也來不及趕去求取了呢!」

   

  蒙面道人「哦」了一聲說道:「這樣說來,縱使那淳於琬折返『泰山大寨』,向楊公主臣服求情,楊公主也無法救她的了!」 

  楊白萍點頭笑道:「九州聚鐵,鑄錯已成,『碧目魔女』淳於琬如今就是對我雙膝下跪,楊白萍也只好說聲『愛莫能助』了!」 

  蒙面道人聽完之後,哈哈一笑,笑聲中顯然含蘊著頗為淒厲的悲傷意味! 

  楊白萍吃了一驚,目注蒙面道人問道:「道長為何這樣發笑?」 

  蒙面道人搖頭不答,卻違反他一向慣例,伸手把臉上所戴的面罩取下! 

  面罩取下,群雄愕然! 

  因為除去面罩,現出來的是張英俊無比的漂亮臉龐,最少要比傳說中的「峨嵋蒙面道人」,年輕上二十歲左右! 

  「飛天蜈蚣」尤洪首先駭然大驚,向群雄顫聲叫道:「諸位小心,他不是『峨嵋蒙面道人』他……他……是『金手書生』司……」 

  「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字,尚未說完,便驚得「天香公主」楊白萍、「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太等人,紛紛離座而起! 

  司空奇長笑一聲,大袖雙揮,身形電轉,在這一剎那間,左手隔空吐勁,點了善緣師太暈穴,右掌猛推,把「三爪飛雕」刁振吉,擊得肺腑翻騰,口中狂噴鮮血!並一腿飛起,施展「驚鴻戰海,倒踏金波」身法,將烈火大師,踹得滾滾爬爬,跌出了丈許以外! 

  這位「金手書生」一出手便威震全場,他不僅在咄嗟之間制住「遼東三傑」,井藉著足踹烈火大師之勢,飛身向楊白萍撲去! 

  楊白萍身形猶未落地,背後疾風已到! 

  她暗咬銀牙,仰身翻弩,一式「反摘天星」,十指尖尖地,便向司空奇的咽喉要害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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